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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力车在街道中穿行,不一会儿就出城了。好在公路两旁的风景树都很高大挺拔,绿荫蔽日,车行驶起来也带出了凉爽的风。偶尔某些路段的树木空缺,但立马一晃而过。
小乔揽住我的腰,探起头凑在我耳边说“不要骑得太快,要是摔倒了,两个人都会受伤的,还怎么去见人呢?”
我点了一下头将油门退了一些,车速降了下来。这时小乔也把伞收起来了。
透过树的间隔看过去,路两边时而是植被茂盛的山丘,有成片成片的树林,也有大片大片的茶叶;时而是广阔的碧绿田野,田野里灌渠纵横,在灌渠的中间偶尔嵌着一方池塘,像明镜一般;时而是一畦一畦的半透明的蔬菜大棚,里面朦胧地映出有人正在辛勤地劳动;时而是一大片的花草苗圃基地,一小盆一小盆的花草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吐放着勃勃生机。
“你这边农业看起来好发达耶。在我那儿的农村只能看到千沟万壑的黄土,绿色的植物都是星星点点的,一派荒凉萧条的景象。”小乔有些羡慕的口吻。
“天然的地理环境不一样,农业的发展程度自然也不一样。”我客观地说。
“你这边水源充足,无论种什么都会成活,容易收获。我那边缺水,少雨,多风,种什么产量都低。”小乔似乎对农村很熟悉。
“你生长在城市,怎么对农村这么了解呢?”我好奇地问。
“有亲戚在农村啊。我小时候还跟表哥到山上放过羊哩。”小乔笑着说。
“我小时候放过牛,一到山上就任由牛自己寻草吃,自己就和小伙伴挖红薯,摘野果,喝山泉,水库游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极了。”回想起自在的童年,我的心情很开心。
“小时候表哥也带我在山窝里用捡来的枯枝败叶烧火煨土豆烤玉米吃,一回家就遭耻笑。”小乔也一样开心。
“笑你什么呀?”
“笑我满嘴炭黑,黑花脸呀!”感觉小乔在捂嘴笑。
快到我老家了,旁边有条小河,我抬手指了一下:“以前我在这条河的高桥上跳过水,像运动员一样翻着跟斗入水,还逆流横渡过。”
“你小时候胆子好大呀。”小乔惊奇的语气。
“哪里,应是无知才无畏吧。”我笑道。
大姐不在老家村庄,在邻近的村子。我没有去自家村庄,因为老兄和嫂子以及他们的孩子常年在外打工,猜想他们不在家,还是直接去大姐家。
但不能空手去。我们在路边的一家商店门口停了下来。我对小乔说要买些礼物去拜见大姐。小乔微笑地看了我一眼:“还挺懂世故的。”
“哪懂什么呀?都是看着学的。”我笑着说。
两人一起进店挑了一箱儿童奶,一大包干荔枝,还有几样水果。我付了钱,将儿童奶搁在脚边的踏板上,装其他物品的塑料袋就挂在车把手上继续赶路。
路过自己村庄时,看到有人在家门口迎神,爆竹声声,硝烟腾腾。在路上有小时候就相识的人和我打招呼,我也热情地回应。他们见我后面坐着个漂亮的女孩,都很惊异,有年长的大叔大婶就会好奇地问:“剑仔,这是你女朋友吗?”我都会响亮地回答“是的,是我女朋友。”他们听了既开心又羡慕。
翻过一座小山包,山脚下就是我大姐的家。
骑到山包上时,看到山神庙那人来人往----原来是轮到我那个村赶庙会了。可以确定大哥一家都外出打工去了,不然早早地就会打电话邀请我去他家玩的。
我问小乔愿不愿意下车去看一下,小乔说好哇。于是我们下了车,我把车推到山包边缘的车阵里了,然后牵着小乔走到戏台旁的树荫下找了一处空位欣赏起来。
像以往一样在庙前用木板柱子临时拼搭了一个不小的戏台,着古装的演员正在手捋水袖,张开大嘴拖着长腔慢调“咿咿呀呀”很投入很动情地唱着。
台下的小广场上坐了不少人,都是从自家屋里带来小凳子小椅子,有的撑着伞,有的带着遮阳帽,还有的坐在边缘的树荫底下。
听着这韵味婉转的唱腔,有老人跟着悲戚落泪,也有极少的年轻人专心看----他们是来陪老人看戏的。如果我父母还健在的话,也会坐在台下入神地听。古装戏是老人们一个解不开的情结,高兴的时候就会在田间地头或是井边路上哼唱那么舌头打卷的一曲,往往是唱到末尾的一个“呀”字要把人憋得脸通红甚至嗓子嘶哑,他们也不管不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生活中郁积的不良情绪宣泄出来,唱完了就继续手头的劳动。听的人并不觉得寒碜。因为这些老人们吃惯了苦,极少自娱自乐,谁都不忍心去打击伤害他们。
我小时候最不爱听这个,一听就觉得烦,觉得“呀”那么久太多余,觉得刺耳。长大后接触了一些乐理知识,才不抵触这土生土长的歌剧了。现在非但不排斥不抵触,反而会站在本土文化的角度去欣赏它,觉得一个字拖得老长才会唱得更酣畅淋漓。
我们这儿的庙会是应该古代遗留下来的一种风俗。古时候水稻都只是栽种一季的。这个时候所有的稻子都收割完毕,花生、黍、荞麦等其他作物也收获归仓了,大家有充足时间来庆贺丰收。
古人一切重大的庆典都离不开祭神、敬神、祈福、消灾这一项,所以几乎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山神庙土地祠。因此除了请戏班子演戏之外,还要举行隆重的祭神仪式。
祭神在庙堂进行。气氛庄重严肃,仪式虔诚繁琐。
然后是迎神活动。所谓迎神就是将庙里的菩萨塑像放进轿子里由两个或四个视塑像的大小而定壮汉抬到本村各家各户的门口,那家的善男信女早早地就要自己大门前准备好供案,摆好敬神所需的物品。菩萨来了就打爆竹迎接谓之“迎神”,此有三拜,首先是站着双手合掌虔敬地朝菩萨拜三下,表示迎接神仙菩萨;其次是跪地拜三下,表示心中祈祷福报宏愿,保佑家人个个健康平安、事事顺心;然后是起身再拜三下,心中暗诺还愿的时间、物品等感谢菩萨,完了再打一串爆竹谓之“送神”。临走时还要给抬菩萨神仙的壮汉们发一个红包,算是劳务费吧。拜过神的一家像是领到了一张无形无限的护身符一般,给一家人的幸福平安上了保险,在喜滋滋的余味中撤去供案,接待亲友或者自个儿玩去了。中午、晚上会有好多亲友齐聚一堂吃饭喝酒的,还有好些人是亲友带来的朋友,甚至主人也不认识,但一样热情招待。
轿子里的菩萨又在弥漫的硝烟中走向了下一家。这一家又重复着刚才一样的仪式……
庙里所有的菩萨都会在这一天倾巢而出,奔向不同的自然村落。于是整片村庄爆竹声此起彼伏,硝烟四起,好不热闹!
这是以往我所亲历的情景,觉得这种盛大庄重的仪式很容易强化行善观念,头上三尺有神明的说法似乎也变得真实可信。人与神的距离只是一种感觉的距离,只要你相信,神就在身边;若是不信,便在天边。
我虽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教育,但自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很难成为一个彻底的辩证唯物主义者。
这片土地上的人绝大多数相信神的存在,不是愚蠢,而是善良。
当我边看戏边听戏边思考边关注车子的时候,一出曾经相当流行的折子戏《毛洪记》演出告一段落,演员们都躲到帷幔后面换服装画脸谱去了。
小乔转过头来,回望一下小广场的观众。
“这戏好看么?”我捕捉到小乔的眼神温和地对视着问。
“还好吧,唱起来很是婉转多腔,不似我们那的秦腔铿锵有力。”小乔平静地说道。
“地方差异,各有千秋。”突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大姐打来的,赶忙点击接听。
“老弟,你们怎么还没到呀?”大姐的语气有些着急。
“现在我们正在庙前看大戏呢,马上就到。”我开心地回应。
“哦,那就好,马上过来吧。其他几个亲人也会过来。你们马上来哈!”大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嗯,好的。”我把手机揣进了裤兜,转而对小乔说,“刚才大姐来电话,让我们快点过去。你还继续看么?”
“那过去吧,不看了。”小乔瞟了一下又有演员亮相的舞台。
“嗯,等下次庙会我专门带你来玩哈!”我从人群中穿过,小乔挽着我的手臂在身后跟着。
来到车边,嘿,买的礼物一样没少,民风真是醇厚啊!
我把车子推出来了,和小乔一坐上去就启动,在人群中慢慢地绕弯,过了好一会儿才踏上大路了。
骑行在山冈曲折狭窄的水泥路上,如泣如诉的唱腔伴着嘈杂的谈笑声呼喊应答声随风传来,众人的快乐也撒遍了原野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