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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挺枪马上,落寞依旧,可众匪却都是露出敬畏惊惧之色,他们从未见到过如此霸道的枪法。盗匪势众,李靖虽是孤身一人,可只凭此惊艳的一枪,众人竟不敢上前。李靖已经孤身冲入盗匪的阵仗中,如虎入狼群。
众匪团团包围着李靖,却是不敢上前,蒙面盗匪一人被李靖打的筋断骨折,和死马混到一起,惨不忍睹,甚至是人是马都分不清楚。蒙面盗匪见到同伴惨死,先是寒心,转瞬伤心,蓦然怒火攻心,大喝道:“等什么,上去杀!忘记了杀了李靖,赏黄金百两了吗?”
他呼喝一声,盗匪终于清醒过来,拥上去厮杀,他们毕竟也是从死人堆上滚过来的,都是亡命之徒,虽被李靖暂时镇住,可想到他毕竟是人,这里上百的盗匪,真的舍命来拼,他如何能敌?
他们活着,就为钱财,死了人不过少分了金子,何乐而不为?
盗匪催马连连,可毕竟道路不宽,有人已经被挤入杂草乱石之中,有人却被围在外边,里三层外三层。听到为首喝令,有人甚至跳下马来,滚地过来,抽刀去砍李靖所乘之马。
李靖虽是神勇,可人在盗匪之中,已被团团困住,想要催动战马已是不能。
只是片刻的功夫,最少有十数把刀砍了过来,李靖马上长枪一摆,只听到叮当呛啷声响不绝于耳,十数把单刀无一例外的折断飞出。可马儿却是长嘶一声,向地上倒去。这一刻的功夫,马儿身上最少中七八刀。如何不倒?
马儿一倒,为首的盗匪大喜,高声呼喝道:“困住他!”
李靖脸色平静如旧,长枪一戳,飞身而起。脚尖连点,竟然踩着盗匪地马背前行。他人在马背上行走,如履平地般,众盗匪人在马上。急声怒喝挥砍,却连他的衣袂都没有碰到,反倒险些伤了自己人。
李靖的这种功夫,他们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盗匪马儿聚的甚密,反倒给李靖提供了行走的通道,李靖急行之下,长枪摆动,挡住袭来的兵刃,转瞬到了最外的马匹前。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到马下。抢了他马匹,拍马前行。
他从深陷重围到抢马杀出重围,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等到一直远去,为首地盗匪见到他视群盗于无物,气的双眸喷火,喝令盗匪去追。
盗匪纷纷圈马,好不容易才再次整理了队伍。李靖已经到了十数丈之外。
众匪呼喝连连,压制住心中的恐惧,仗着人多势众紧追不舍。李靖纵马过了山脚。消失不见。
为首盗匪双眸一霎不霎,心道过了这山就是诺大的平地,倒不虞追丢李靖,这次得到命令,是绝对不能放过李靖,不然回转无法交代。
众匪催马过了山脚,前面果然是诺大的平原。月色洗练。清辉照耀下,前面的盗匪不约而同的要勒战马。背脊却都是升起了难言的寒意。
不知何时,前方无声无息的出现数百兵士,屈膝半蹲,手挽强弓,早就拉满弓弦,和他们相距不到一箭之地!
哪里冒出地兵士,李靖早有准备?盗匪想到这点地时候,知道中了埋伏,慌忙呼喝,“撤!”
可方才策马狂奔,只怕跑的慢了,这时候急切勒马又是如何能够?前方的盗匪挡住后方的视线,后面的还是向前狂奔,只是犹豫凝滞的功夫,盗匪马队大乱。可又不由自主的离弓箭手们又近了些距离!
“射。”一个低沉的声音喝出,暗夜中惊心动魄。李靖神色淡漠,手中混铁枪一挥,划破暗夜地深沉。
只听到夜空中嗤的一声大响,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怒箭射了过来,盗匪转瞬倒下近半!
人吼马嘶,盗匪乱做一团,可第二轮长箭转瞬又射了出来,盗匪死伤惨重,知道这箭阵冲不过去,顾不得再抓李靖,拼命拨转马头,想要从原路逃回去。
长箭又射了一轮,百多人已经伤亡大半,能够逃回去地只剩下数十个盗匪。
为首那人武功毕竟不差,乱箭中竟然保全了性命,身中两箭都非要害,带着数十人撤出长箭袭击范围内,亡命要逃。可紧接着蹄声隆隆传来,前方乌云般的杀出一队骑兵,为首一将长枪一挥,只是说了个矛字!
空中那一刻仿佛被割裂,数百兵士毫不留情的掷出长矛。长矛势大力沉,难以格挡,盗匪惊弓之鸟,全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一个个被长矛射到马下,惨叫连连。兵士再抽马刀,纵马削过去,数十盗匪无一逃得性命。就算那蒙面的盗匪武功高强,可在乱刀交错砍杀之下,也是无法抵抗,转瞬被乱刀分尸,死不瞑目。
他也算武功高强之士,可却也不敌这冷酷无情的铁军,饶是身手高强,不等建功立业就死在乱军之中实在是心有不甘。
为首的那将喝令众兵士下马,挨个检查过去,无论死不死之人,全部在咽喉上补上一刀。百多个盗匪前一刻还是凶神恶煞般,这会的功夫,都变成了僵冷地尸体,可李靖手下地那些兵士神情却更是冷酷无情,严格的遵守将领地命令,处理屠宰猪羊般的处理盗匪尸体,拔回长矛和羽箭。
李靖甚至都没有追过来,只是凝立远处,却早知道这种结果。
那将走过来,向李靖深施一礼道:“将军,盗匪无一逃命,属下已检验明白,接下来做什么?”
李靖远望南方,沉声道:“先去长平!”
他甚至都没有去查盗匪的身份,当然是心中早就定论。
李靖率领手下的兵士南下长平郡,留下遍地的尸体。夜风吹拂,满是凄冷。良久过后,才有两匹马从晋阳城地方向驰来,等见到遍地尸骸的时候,都是惊立当场。
李世民饶是胆大,可见到遍地尸骸,惨不忍睹也是皱眉。
“长安大侠,这就是你找的高手精兵?这么多人居然被李靖一个人斩尽杀绝?”
李世民身边是个大胡子。双眸炯炯,却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大侠史万宝。李渊在和李建成图谋之际,李世民却是多联系这种好勇斗狠之人,史万宝就是李世民从西京找来,奉为坐上之宾,只想着以后起事征战疆场有用,没有想到史万宝用了这么精兵竟然全军尽墨,怎么能让李世民满意?
史万宝也是大为诧异,跳下马来。看着地上的痕迹和已死盗匪的尸体。半晌才道:“李靖绝非一人。”
李世民皱眉道:“为什么?”
史万宝拧眉道:“这里蹄印繁多,很多人是被长矛扎死,乱刀分尸,我只怕他们是中了李靖的伏兵而死。李世民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你说李靖还有伏兵?”
史万宝点头,“绝对如此!我们再去前方看看。”等到转过山脚,见到手下地死状更惨,史万宝叹息道:“毫无疑问。我们还是低估了李靖,这里每人最少被射了五六支长箭,李靖一人如何能够做到?原来他早知道我们会派人杀他。这才埋伏下兵士。”
李世民微微变了脸色,“你是说他知道是我们下的手?”
史万宝奇怪道:“当然,他想必知道令尊不会放过他,这才留有后手。”
李世民皱起眉头,喃喃道:“这就糟糕了。”
史万宝忿忿道:“世民,你不用担心,李靖虽然奸诈狡猾。可这次梁子我们一定要找回来。”
李世民苦笑道:“我只怕他们会记住今天。唉……大侠,我们先回转通知家父再说吧。”香,东都还是祥和一片的时候,萧布衣已经漫步在东都的长街之上。他穿的是寻常装束,步入通远市集的临河的一家茶社。
黑衣女子就在他的身边,他提出让黑衣女人相随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她看起来或许淡漠,可有地时候,她似乎也有些茫然。为萧布衣地命运,或者是为自己的命运。这个黑衣女子还是让萧布衣难以捉摸,他也一直在试图研究她这个人。可到现在为止,他甚至搞不懂这女子是否为太平道中人。
太平道让她到自己身边,究竟是要做什么?
萧布衣想到这里,缓缓摇头,上了二楼。盗匪虽然猖獗,百姓虽然惶惶,最少东都还是甚为安定。很多人都是躲在东都之内,觉得这里一辈子不会再有战争。
其实不但是百姓,就算是皇甫无逸和段达等人,也是这么认为。城防虽严,可没有谁认为瓦岗真的会打上门来。
东都是大隋的心脏,瓦岗小打小闹,绝对不会,也是不敢来犯东都!自从段达大败后,皇甫无逸就对萧布衣警惕起来,他牢牢的抓住手中的权利,借自己以前的影响在越王面前施压,虽没有明说,但是潜在的用意就是,我和萧布衣水火不容,你用他就不要用我,你看着办吧。
越王虽然听说过萧布衣地功绩,可毕竟年幼,幻想着皇甫无逸和萧布衣联手的念头破产,一时间又没有主意。皇甫无逸一帮人毕竟在东都甚久,他还是不敢轻易的得罪他们。可他又不想萧布衣离开,是以恳求萧布衣暂缓一段时日。
萧布衣却也不急,胸有成竹,知道改变就在转瞬之间。暗自叹息名利害人,皇甫无逸只看到眼前地名利,却没有见到迫在眉睫的危机。不过很多时候,经验通常需要惨痛的血泪来获得,不然不值得珍惜。
对于越王,他没有什么恶感,他觉得越王还不过是个孩子,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就想起裴茗翠对他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希望他能救越王一命。裴茗翠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知道,可所有的事情,完全不归她控制,她能做的或许只是放任自流。带萧布衣到东都后,裴茗翠除了清晨长谈外,就很少再主动找他。萧布衣也不明白她到底忙些什么。
二楼不算人多,捡了个临洛水地窗口坐下来后,萧布衣给了伙计颗银豆,让他上壶最好地茶来,然后不用管他,其余地是赏钱。
伙计见到他虽是寻常装束,可气度从容,倒是不敢怠慢,快手快脚的上了茶。远远地候着。萧布衣这才为黑衣女子斟了杯茶。轻声道:“除了白水,可以喝茶吗?”
吃白饭的女子实在很奇怪,她过着比苦行僧还节俭的日子,吃白饭,喝白水,少有其他要求。听到萧布衣多少带有调侃的问话,黑衣女子只是点点头。伸手拿起茶杯,掀开黑巾一角。喝了口茶放下来,动作和剑法般,飘逸沉凝。
萧布衣却只能摇头。望着她脸上地黑巾,感受她脸上的轮廓,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他问的很突兀,本来以为黑衣女子不会答,没有想到她轻声道:“你很想看到我的脸?”
萧布衣摸着下巴,微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当然也不例外。其实我想看你的脸。只因为我感觉到你很像一个人。”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像谁?”
萧布衣目光灼灼。似乎想要透过纱巾看过去,只是可惜,他目力虽是敏锐,毕竟还没有达到透视的功能,他说黑衣女子像一个人不过是信口胡诌而已。
见到黑衣女子眼眸中没有半分变化,萧布衣知道攻心之计宣告失败,扭头望向窗外,随口道:“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女人,可是这好像不可能。”
他含糊其辞,本以为女人都是会好奇,也会追问,没有想到黑衣女子只是哦了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萧布衣只能扭过头来,喃喃自语道:“其实一个女子终日带上面纱,不让任何人看到脸,说穿了不过有两个理由。”
“哪两个?”黑衣女子问道。
“一个就是这女子长的十分丑陋,不想让人看到。”萧布衣微笑道。
黑衣女子点头,“你说地也有道理。”
“还有一点当然就是这女子美若天仙,只怕害了旁人。”萧布衣又道。
黑衣女子沉默半晌,“美若天仙地女子也会害了旁人吗?”
萧布衣正色道:“当然,若是美若天仙之女子让男子见到,说不准让人魂牵梦绕,茶饭不思。可若是一别之后,遥遥无期,岂不让天下男子受尽相思之苦?所以这种女子如果为天下人着想,多半会带上纱巾,只为杜绝后患。”
他胡说八道,只想引黑衣女子多说几句,没想到她沉默下来,半晌才道:“哦。”
萧布衣差点把茶喷了出来,还是微笑问,“却不知道姑娘属于我说的哪种类别?”
黑衣女子摇头,“我不知道。”
萧布衣耐着性子笑,“姑娘说笑了。”
黑衣女子双眸似水的望着萧布衣,“我真的不知道,只因为我活到现在,从未有人说过我是丑是美。”
她说的平淡,萧布衣却是愣了半晌才道:“那……你也很寂寞。”
“我习惯了。”黑衣女子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说的虽也有道理,不过却不是我蒙面的理由。”
萧布衣心中微动,“在下洗耳恭听。”
黑衣女子望着萧布衣,“我蒙面不过是因为我立下个誓言。看到我脸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我都要杀了他。”
萧布衣目瞪口呆,没想到得出这么个答案,苦笑道:“还有这么古怪地誓言?”
“你现在可否还想见我长的什么样子?”黑衣女子问道。
萧布衣含笑道:“其实我的好奇心也没有那么浓厚,说到浓厚……咦,这是什么香气,怎么如此浓郁。沁人心脾?”
他转移了话题,说地声音大了些,伙计受了好处,马上跟道:“回客官,这是东都的牡丹花开。对了,今日三市都有花市,供赏花之人观看,客官若是用过了茶。去看看牡丹花也是不错。”
萧布衣微笑道:“洛阳牡丹甲天下,我倒要去看看。”
伙计赔笑道:“客官说地好,虽说别的地方牡丹花也有,可若论品种齐全,种类繁多,那可真的是非东都莫属。”
萧布衣不敢去看黑衣女子,只怕她要摘下纱巾,那自己倒还无碍,这整个茶楼之人只怕都要被这女子杀的干净。
“通远市也有吗?”萧布衣笑问。
伙计连连点头。“有。有,客官你要想去,下楼径直北走,就是向上春门的方向,再过两条巷子就是。可是如今地花市,却是大不如以往。只可惜……”
他欲言又止,萧布衣不解问,“可惜什么?”
伙计四下望了眼。“可惜萧将军不能前来赏花。”
萧布衣反倒一怔,“哪个萧将军?”
伙计自豪道:“当然是朝廷地右骁卫大将军了。”
萧布衣奇怪问,“你认识他吗?为什么可惜没有萧将军没有来?”
伙计摇头道:“我这种卑贱之人怎么能见到萧将军?萧将军若是来了。见到花市凋零,多半会气的不得了,那我们这帮老百姓就要请他出兵去打盗匪。前一段时间听说朝廷出了大将去打瓦岗,结果丢盔卸甲地回来。我们都很奇怪,为什么朝廷有萧将军不用,却尽用些庸才呢?”
萧布衣沉默半晌,“或许萧将军也不见得能击退盗匪。他或许……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伙计涨红了脸。突然伸手入怀,掏出银豆子抛在桌子上。萧布衣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伙计瞪着萧布衣道:“你走吧,我不要你的臭钱。你知道什么,萧将军百战百胜,如今在东都城,是我们老百姓的救星,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能胡乱污蔑?”他听到对方说萧将军的不好,勃然大怒,竟然连钱都不要了。萧布衣苦笑,没想到自己在百姓眼中竟然已经成救星,心中有了感动,拿了银豆子放在伙计手中,轻声道:“那我收回我方才说的话好不好?萧将军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或许不过是因为……他也有苦衷?”
伙计本来一时气愤,见到萧布衣主动道歉,气很快倒是消了,见到萧布衣态度和善,倒有点惭然方才所说,“客官,我也是一时冲动,你也不要见怪。”
萧布衣摇摇头,却是向茶楼下走去,伙计望着萧布衣的背影,喃喃道:“这个人也是不错。”
“岂止不错。”一人喝茶突然道:“他若是脾气不好,只怕你十个脑袋都被砍了。”
伙计吓了一跳,“他是哪个,有这么大的权利,可是王孙贵族吗?”
喝茶那人一直背对着萧布衣所在的方向,也不转身,沉声道:“方才你痛骂不是东西之人,正是你口中敬仰的萧大将
伙计几乎跌坐在地上,急声问,“你说地可是真地?”
“我骗你做什么?”那人回转身来,脸上和灶王爷般,可双眸倒是精光闪亮。
伙计怔了片刻,“我去找他!”他说完话后,腾腾腾的向楼下跑去,谁都不知他要找萧布衣做什么。那人却是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萧布衣呀萧布衣,我跟了你一路,你小子到底要做什么呢?”
萧布衣和黑衣女子下楼后按照伙计的指点,向花市的方向走去。离花市越近,花香愈浓,等到过了两条巷子,前方霍然开朗,姹紫嫣红,却是用栅栏围成个好大的园子,园中牡丹花争艳,千娇百媚。来往的东都百姓不少,望见牡丹花开,香气扑来,本是抑郁的脸上多少露出点笑容。
就算是黑衣女子素来淡漠,见到如此花卉,也是眼前一亮,弃了萧布衣。缓步走过去,望着那如红霞、如紫云、如墨蝶、如银珠的一朵朵牡丹花,凑过去,轻轻地闻。
萧布衣望着黑衣女子的背影,感觉到她这时候好像才像个女人,以前地她,不过是个木头人而已。
萧布衣见到繁花似锦,各色斑斓。一时间也忘记了纷争,忘记了内斗,信步走过去,只见到有牡丹花如桃花遇霜,有牡丹花如飞霞迎翠,香气蕴涵,身心俱爽,不由轻舒了口气。
他轻舒口气地时候,听到对面花丛中也有人叹息了口气。微微愕然。
紧接有个女子低声道:“公主。你看这紫金盘遍体紫色,无它色夹杂,比起宫里的牡丹可还要好上一些呢。”
公主半晌才道:“小月,比宫里好的多了呢,岂止是花?”
小月接道:“公主,你……说好了,出来是看花,你看那是洛阳红。那是白玉冰,都很好看呀。还有……”小月说这话的功夫,已经绕过了花丛。指点一株牡丹花道:“这兰翠楼花开七层,很是少见……”
她才说到这里,突然愣住,望见萧布衣,掩住了口。
一女子从花丛中走出,白衣胜雪,人淡如菊。顺着小月的目光望过去。也是轻啊了声,立在当场。
花园中人来人往。三人互望,萧布衣片刻之后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声道:“公主,许久不见,一向安好?”
公主当然就是无忧公主!
萧布衣从未想过在此又碰到了她,数载不见,无忧公主不变的忧愁,只是由以前的愁眉深锁变成了淡淡地忧郁。
以往地一幕幕的闪电般过了萧布衣地脑海,宫中驰马、太仆府夜见、晋阳宫的哀怨痛恨、离别时的情丝缠绕。萧布衣觉得自己是个狠心肠之人,可他也有太多的苦衷。
他接纳个女子,只觉得亏欠的更多,乱世之中,别多聚少。蒙陈雪又是许久不见、裴蓓镇守义阳、巧兮人在襄阳。这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三个女子,但他能给与她们地时间呢,很少,极少!
他如同绷紧地弓弦,被历史、被使命、被雄心、被责任、被一切的一切不停的推动向前,少能停歇!他不想接纳太多的感情,他只觉得承受不起。离开蒙陈雪的他看似淡然,却有深深的愧疚,离开巧兮的他,见到巧兮由及笄长成婷婷少女,感慨万千。可他什么时候能和她们团聚在一起呢?萧布衣并不清楚,他突然前所未有的羡慕起自己地那个时代,最少那时不用刀头舔血,最少那时可以写意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期待乱世早日的结束,他期待盛世地早日到来,从这点来看,他和茶楼的那个伙计并没有区别。他突然想起裴茗翠说恭喜两个字的时候,眼眸中深切的无奈和同情,他也真切的明白二人表面或许不同,但骨子里面都有着深深的悲哀,为自己、为世人、为乱世中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爱是甜蜜幸福、爱是酸楚相思、爱是责任、爱也是无奈……
他就站在那里,忘记了自己地问话,无忧公主也站在那里,忘记了回话。
时光仿佛瞬间回到他们初见地时候,无忧公主见到萧布衣的那一刻只是想,原来洛阳花开,相思永在!
小月望望萧布衣、望望公主,这次却是出奇地没有多嘴,反倒静悄悄的退到一旁,只希望洛阳花开,美满常在。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吹拂,无忧公主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萧布衣轻声道:“天气还寒,公主……”
“萧将军……”无忧公主截断了萧布衣的话头,“你……还好吗?”
萧布衣微笑起来,“还好。”
无忧公主见到他的笑容,心中发酸,转瞬胸口如同针刺般的痛,萧布衣的笑容下藏着什么,她永远不会知道。萧布衣的笑也是一种武器,也是伪装,也是一种拒绝……
“萧将军为国为民,还请多加保重。”
说到这里,无忧公主微微昂起头来,嘴角也浮出了微笑。轻声道:“小月,走吧,我们回宫去。”
无忧公主向前走去,人带花香,和萧布衣擦肩而过。萧布衣并不挽留,只是望着那株兰翠楼,笑容微有僵硬。
这一别,或许永远不会再见。无忧公主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听到尖锐的哨子声响彻全城,紧接着,鼓声大作,急劲紧迫,不由花容失色。这是有外敌袭击的警讯,每坊之间均有军鼓,有袭击之时才会鸣鼓示警。如此传讯极快,转瞬全城中鼓声大作。当初只有在杨玄感袭取东都之时。东都才有如此紧急地报警。现在又是哪里有兵来袭?
无忧公主不敢确定是哪里来袭,萧布衣听到东都示警急迫,心中却道,终于来了!
他当然知道是谁来了,皇甫无逸可以不理东都城外的瓦岗,可他却不能视而不见。根据他的情报消息,瓦岗自从抢占了洛口仓后,一直都在围困虎牢、偃师二城。而最近有大军向金墉城、回洛仓开拔的迹象。
而回洛仓距离东都不过十里之遥!瓦岗已经有要开始攻打东都的迹象,可笑皇甫无逸等人还是茫然不知,却只顾得勾心斗角。
鼓声急劲。百姓乱成一团,有茫然,有慌乱,还有的不迭的冲出了花园,只是要去哪里,却是一无所知,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还能去哪里?
萧布衣转过身来。望向无忧公主道:“公主,还请速速回宫。东都外城城防虚弱,内城才是安全所在!”他说地是实情,当初宇文恺建东都之时,就有内城外城之分,内城高耸,以萧布衣的见识看城防,知道盗匪绝难攻破,可外城却是不同,东都外城百坊,占地宽广,却因为太大,除了几个主要的城门有加固的城防外,有的城门甚至只是光秃秃的土墙!只能靠兵士把守,这样的城防,如何能挡得住盗匪重兵攻打?
无忧公主听到萧布衣的关心,想要回头,终于还是忍住,只是说了声,“那萧将军保重。”她上了金顶小轿,
鼓声急骤,全城告警,不但百姓惊惶,就算兵士都是四顾茫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兵士急急的向内城地方向冲去,却有兵士向外城地方向跑去协防,萧布衣望见,暗自摇头,心道皇甫无逸误国!陡然间听到马蹄声急剧,有一将奔来,大声呼喝道:“吾乃虎牙郎将舒展威在此,上春门告急,这里所有兵士前往上春门救急!”
他呼喝一声,众兵士聚来的纷纷跟随,转瞬汇成数百人,才要向上春门的方向涌去,突然后方大乱,哭爹喊骂声不绝于耳。众人向后望过去,只见到街头巷尾窜出无数人来,竟然个个手持火把。
这些人来的突兀,火把四处乱扔,转瞬通远市已经火光一片。
萧布衣双眉一扬,心道这些盗匪来的突兀,难道是早早的潜伏到东都,听到示警这才出来放火,里应外合?
虎牙郎将舒展威大怒,顾不得救援上春门,拨转马头先向纵火的盗匪冲过去。他长枪刺出,转瞬刺杀了几个盗匪,萧布衣见到他枪法精奇,暗自点头,心道大隋兵将毕竟还有能征善战之人。
盗匪四处纵火,转瞬间火光熊熊,见到舒展威的勇猛,呼哨一声,四处逃窜。
舒展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号召百姓救火,东都四处鼓声更急,到处都是示警之音,只听到不停地有兵士大叫告警。
喜宁门告急!建国门告急!长夏门告急!永通门告急!白虎门告急!!!
这片刻的功夫,东都四面八方的大小城门纷纷告急,瓦岗盗匪竟然似出重兵四面围打东都外城!
萧布衣微有心惊,不及多想,只听到不远处马蹄声急骤,有数百骑竟然长驱而来,为首一人高叫道:“瓦岗孟让在此,尔等回避不杀!”马上那将甲胄在身,赫然就是瓦岗大将孟让!
“回避你奶奶个兄!”舒展威大怒,策马迎上前去,号令手下迎击。孟让颇为狡猾,呼哨声中,盗匪策马和众隋兵擦肩而过,竟不和舒展威正面交锋,径直向花圃踏过来。一时间马蹄翻飞,什么紫金盘、洛阳红、白玉冰纷纷化作泥土,零落为尘。百姓躲避不及,有被踩死,有被撞伤,孟让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兄弟们,卖把力,抢着什么算什么!”
有两盗匪见到黑衣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虽是蒙面,却是风姿如仙,不由起了色心,催马来抢。黑衣女子只是望着一地的牡丹凌乱,眼中露出厌恶之色,手腕一翻,长剑出鞘,已经将两人刺于马下。
众盗匪大惊,慌忙躲闪,有一盗匪手持长枪向萧布衣刺来,怒喝道:“滚开!”
他长枪刺出,萧布衣本是沉凝如岳,倏然而动,伸手已抢过长枪,陡然间纵身而起,将那人踢落马下,却不坐在马背上。脚尖连点,踏马背、马颈、马头窜到半空,居高临下怒喝道:“萧布衣在此,孟让受死!”
众人只见到一人腾在空中,手握长枪,火光映照中,有如天神般,不由都是目瞪口呆!
舒展威远处奔来,见到萧布衣的身形,失声道:“萧大将
火焰汹汹,浓烟滚滚,萧布衣断喝声中,睥睨四方,人在空中踏出两步,凝劲在臂,仿佛又回到草原千军横行不能挡之时,意随心动,劲由筋发,长枪飞出,如电闪雷轰般没入浓烟之中,只听到一声惨叫,孟让躲避不及,被长枪贯穿,已被连人带马的被钉在地上!
萧布衣空中转身,落在马上,长声呼喝道:“萧布衣在此,想要保护父母妻儿的、跟我来!”
一时间,盗匪大乱,官兵百姓蜂拥上前,四面八方的向萧布衣凝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