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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染青自从被沈墨劫持出宫后,第一次再见秦昊瑞,曾经两人神兽园中相识,莫名相惜的情谊,犹如还是昨日。那时的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一转眼,竟已多年,他成了东云的皇帝,坐在了那高位之上。真的是世事变化无常,谁都没有料想到今后的事会如何发展。
时间是个磨练人的东西,它能让人憔悴,也能让人在岁月的洗礼里得到铅华。
但他的到访,是巧合吗?
转移视线到他身侧,怔住:他旁边那女人......是半夏。
当年宫中一别,就再没见过,梦璃二字虽然偶尔会在心头窜起,也时常把她与秦天策串联在一起,可那种刺痛到底还是随着岁月的逝去慢慢抹平了。曾经,她是她心底最深处最介意的执念,现在,再见她却是心里没有任何反复了。
目光瞥及她头顶挽起的发髻,微微一愣,她嫁人了?再看她的手被秦昊瑞握在手中,两人之间显得亲密之态,顿感震惊!他们......怎么会?半夏不是对秦天策情深似海吗,怎么会与秦昊瑞在一起了?可看她眉色间没有半点怒意,神态甚是自然,并非像是被迫。
是她离开东云皇宫后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吗?那现在秦昊瑞是皇帝,半夏不就是皇后了?心中慨然:她到底还是成为了东云的皇后。这算不算阿离也完成了对她的誓言?
只见他们二人在准备登上马车前,又转过身来,看向门内。染青这才发现门内似乎还站了个人,可是门框把人的脸给挡住了,只看得到长袍的下摆是黑色的。忽然心中一紧,难道是......顿时心提了起来,开始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在剧烈狂跳。
会是他吗?他从那什么蓬莱仙岛回来了?他到她曾经住过的地方来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不会死!她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死!
明明想要冲过去,可是脚却抖的无法动,甚至全身都没了力气。大师及时扶住了她,担忧地看着这个徒儿,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在她脸上浮现,他不由也朝那门内看去,心中疑惑:里面是她想见的人?但可以肯定,青丫头似乎认识门前那对身份尊贵的男女。
就在这时候,门内的人走了出来,当染青看清那人脸时,心沉了下去。不是他......
那个人是韩萧。
他们在说着什么,因为街口离屋前有一段距离,所以根本听不见。就见韩萧朝秦昊瑞躬身行礼后,他们两人就转身跨进了那辆精致的马车。其余随行人员也纷纷上马,其中一人坐在马车前开始驾车。马车从他们身边掠过,平地起了一道风,扬起了衣衫。
转回头看,韩萧没有离开,他站在门口向这边看过来,目光落到他们三人站的地方时,眼中闪过疑虑。染青没有动,大师与魏宇自然也不会去躲,坦然接受韩萧目光的审视。
正在此时,忽见屋内跑出一个布衣丫鬟,她手脚并用与韩萧比划着什么,脸上神情焦急。微觉讶异,那丫鬟是哑巴吗?
大师忽然出声说话:“青丫头,那户人家好像丢了什么人。”
染青惊讶转头问:“师傅,你懂那丫鬟在比划什么?”大师笑了起来,魏宇已经抢过话头道:“阿青,你太小瞧师伯了,师伯江湖走访几十年,有什么没见过的?尤其论道给百姓会不遇到聋子哑巴这些残疾人士吗?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果然是要知天下事,需走天下路。走得地方多了,什么样的见闻就都涉略一点,从而增长了自己见识,博学也由此而来。大师却淡笑着摇头道:“此言差矣,为师也有看不明的时候,十几年前曾为一刚出生的女娃批命格,却也是批错了的。”
“师傅,不常有相由心生之说吗?无论谁的命格其实都会随着时间与心境的改变而改变,故而不是你不明,是谁又能预料到未来的事呢。”
大师一听,确有其道理。
染青在与他们说话时,目光并未离开那屋门,从韩萧的脸上可看到他起初有些惊慌,后又冷静了下来。似乎安抚那哑女几句,让她进了里面,他自己却转身往外走。方向正是朝他们而来,等走到身旁的时候,他的脚步稍缓,但却没有停下,视线在三人身上巡视了一遍,就快步越过去了。
染青笑了笑,她知道韩萧在审视什么,他定是在感应三人的气息,在发现他们并无武功后,才放下戒心离开了。只略作考虑,就决定跟着韩萧去看看,毕竟房子在这里也跑不了,可以晚些回来再上门拜访。她比较好奇韩萧这是要去哪?
并没有立即就跟上去,只在几乎快看不见那黑色身影的时候,他们才缓缓跟过去,因为知道他武功很高,若跟得近很容易被发现。因为在镇上,韩萧也不会肆意施展轻功,所以隔着遥远的距离,还是能看得见他从哪走。眼见他居然出了镇子,往前方一个树林走进去了。
桃源镇本就是靠山傍水的,这个树林,曾经她带长安来过,里面有一处是清幽的深潭,那里的景色可以说是人间仙境。树林深幽,当他们走到林口时,已经不见韩萧踪迹了。
染青倒也不气馁,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到了林子外面,不妨就故地重游一回,领师傅和师兄去那个小潭看看。循着记忆的路,穿过鸟鸣的林间,终于看到了波光粼粼的幽潭。
如记忆中的一样美,闭上眼,深呼吸,都能感觉到这里清新的空气。
大师虽览尽天下之色,也不免被此处美景所震撼。世间总有一角,能让人莫名惊叹,因为没有人可以真的踏遍天下各处。染青仿佛听到了曾经她与长安在此处嬉笑的声音,不止是长安的,还有香儿,还有阿七,还有沐泽,还有凌墨。
“啊——师傅!”魏宇的惊叫声传来,她睁开眼,去寻他的身影,见他伫立在侧方背对着他们,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大师摇摇头道:“慧明,老夫一直教你,遇事不要慌慌张张,你怎么又如此毛躁了?”可当走到魏宇跟前时,却愣住了。染青闻声跟了过去,绕过他们二人,终于看清了那里是什么,僵住身体。
那里是两个坟墓,一大一小,坟墓前方竖着两块木牌子。
一个写着:宁染青。一个却写着:越影。
“师傅,这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宁染青吗?她居然葬在这里!”魏宇怔忡地问。
大师眼中浮现悲意,叹息:“唉,红颜薄命。都说红颜祸水,这个天下若是没有她,那么现在都还是在战争的苦海里,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
“可是,这另外一个越影又是谁?”
耳边两人还在交谈着什么,可染青却再听不进一个字。重生以来,从没有这么一刻震撼。宁染青、越影,这是她和越影的坟墓吗?心腹里源源不断涌出痛楚和悲苦,那刻画的笔迹,是那么深,那么熟悉。
是他!他在这里,他真的在这里!
曾经无数次奢望,可以找到他,只看他一眼就够了,可是到了此刻,她却知道:一眼是不够的。她怎会只想看他一眼呢?
但,越影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死?它不是背着他离开那战场了吗?
忽然一道琴音从密林里传来,似瀑布般泻满一地的青丝,似山间小涧,似云中飞鸟。像有个无形的牵线在牵引着她一般,不知不觉寻着那声音而去。身旁的人、物,都成为背景,天地间就她一个人独自存在。
山风掠过树林,带着几分寒意。夕阳西下,留下几朵残红的云,藏在山的另一边,欲语还休。眼前陡然明亮,走出了密林深处,出现了一座小木屋。而琴音却忽然寡然而止,再寻不到一丝声响,令她无从找寻。
她轻步上前,想要敲木屋的门,可那门却是虚掩的,只轻轻一碰,围绕门轴缓缓转一个弧度,门就被推开了,屋里的陈设呈现在眼前。
简陋的桌子,简陋的柜,简陋的床,这里的一切都很简陋,情不自禁地就走进了里面,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在。尽管可以肯定,她从未到过这里,就是以前与长安她们一起来树林的时候,似乎也没有见过这里有个木屋。
“你们是谁?”身后有个低沉甚至沙哑的声音问。
染青蓦然回身。
一道墨黑的人影静静的站在门外。
今天的天气很好,以致于到了傍晚的时候,晚霞红遍了半边天,映照在男人的背上,仿佛晕染了一层光圈在他身后。祥云笼罩!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四个字来,却又觉不合时宜。
她站在屋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将夕阳下那人的容颜看得清晰。
终于想起刚才听到的那熟悉的琴音是——随心。那时,第一次听这曲时,还记得,他一身紫衣,化身紫狼。
他说:相府千金居然没有一把好琴,弹的是如此粗劣的木琴。
她回:唯有粗劣之人才会以琴的材质来断定是否好琴!弹琴贵在意境和音律,一个不懂琴的人居然妄加谈论。
一曲弹罢,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问:我算是懂琴呢,还是不懂琴?
琴在手,意在动,若得一把好琴,就能将气凝聚于琴,而曲在心,琴音自然就能掌控。
这些都是他曾说过的话,竟然一字不漏地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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