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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绍皇宫。

    “做的好!”熏香弥漫中,华谨皇后面露满意的笑,“肖奈做事倒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王鼎捋了捋胡须也笑:“是娘娘妙计,如此一来,天下人皆以为那宁染青死于北邙山,死于猛兽爪下,与我南绍豪无干系。”

    华谨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忧虑:“探子回报,说那日尘儿与东云皇帝在北邙山上相遇,两方人马差点大打出手,本宫想着都觉后怕。不过依探子描述,那东云皇帝似乎大受打击,希望这个结局对咱南绍有帮助。”

    当时情形必定凶险万分,若尘儿与东云皇帝为个死人拼的你死我活,真是苦费了她一番安排。到底是她儿子,懂得审时度势,即便心伤也不至于冲动行事。

    伤心只是一时,他是她的儿子,她懂他的心性,定然不会就此因为一个女人而被打倒。现在没了牵绊,不用多久,他会成为这天下的王。

    王鼎忽然走到跟前,压低声音道:“娘娘,那个肖奈可以处置掉了。”

    华谨眉峰一蹙,“丞相的意思是......”杀了他?

    “守住秘密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灭口,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来。否则万一有天事发,不止太子可能会潘然大怒,就是那东云也可能以此为借口,举兵攻打我南绍。”

    华谨浑身一震,思忖片刻点头道:“丞相说的有理,是本宫妇人之仁了。成大事必有所牺牲,肖奈虽是影门数一数二的好手,也到了他该牺牲的时候了。这事丞相去安排吧。”

    “臣领命。”

    ###

    南越尘马不停蹄回到怀安,并未直接进太子府,而是去了皇宫。先去了正殿跟皇帝告罪,南绍皇帝非但没怪罪他的擅自离军,反而嘉奖了他很多,因为与西凉的不战而胜之役,就像一股东风而吹,人人都夸太子是“战神”。

    再多的奖赏和荣耀,也暖不了南越尘冰冷的心。从正殿而出,就直奔华凤宫。

    走进宫门,就见华谨皇后坐在正殿首位,一副等待许久的样子,凝看着他。南越尘无声站在当下,与她默默对视,不出一言。见他这副模样,华谨心中有数,叹了口气,自个先开口了:“尘儿,你回来了。”

    南越尘脸上神色缓下来,上前两步恭声道:“母后,儿臣回来晚了,特来告罪。”

    华谨闻言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尘儿定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家国天下的,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从椅内起身,走下台阶拉起他的手,柔声道:“回来就好,不用告罪了。如今你可是我们南绍国的战神了,母后心里为你高兴那。”

    南越尘浅笑着细述说了这许多天发生的事,到了那边境,如何勘探周围情况,如何发觉对方不对劲,然后退兵的事。

    虽然这些其实早有人向华谨汇报过,可是听着自己儿子再次讲来,还是津津有味。从他自信的脸上,可以看到当时面对几十万大军时的从容不迫。她没有看错,尘儿有着治国的良才,有着统领天下的豪气。他日,若是登上王位,定能征战四方,成为这天下的霸主。

    本想留他在宫里住一晚,可是南越尘却说久未回府,府里有许多事要办,知他心里还有疙瘩,华谨也没强留,一直送到门口,方才转身。没有看到她心目中举世无双的儿子,在一踏出华凤宫门,身上的宁和气息瞬间消失,脸上只剩萧杀之气。

    南越尘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母后抗衡。他除了积聚实力,什么也做不了,连质问一下“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她,清然又怎会是惨死?

    怀中的红布,贴肤而藏,是他永难忘怀的殇。

    一定要忍人所不能忍,成为最强者。他再不愿被人摆布,不管是谁!

    进了太子府,挥手遣开恭候多时的一干人等,步伐却慢慢向那处走去。到了厢房门口,仔细去闻,以前还能闻到某人的气息,此刻却因为时间太久,连一点点的人的气息都没有了,冷冷清清的,只有宁寂。

    门前的那颗冬梅,花开灿烂,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黄色的花骨朵,绿叶衬托着,是那么的美丽。还记得,她站在这树下,着了一身黄色的纱裙,就如现在这种花骨朵一般的颜色,与冬梅树的绿叶相印成一幅画。他把她画了下来,她弹琴,他作画。

    画?那画呢?

    南越尘连忙往书房走去,翻箱倒柜寻找,终于在箱子最底下,找到了那副画卷。画中,她清雅地坐在那,抚着琴,弹的不知名的曲子,把他带进秋天,跳过冬天,又进入了春天。

    不住地回想那曲子是怎样弹的,他也懂音律,几乎听过一遍,就不会忘记,可是现在记忆却有些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那首曲子的旋律。还好,他还记得那首凤凰与飞,还记得那个月下,她弹琴,他舞剑,两人配合无间,酣畅淋漓。

    取名凤凰与飞,就是自比为凤,她为凰,寓意两人一起比翼飞翔。玉凰琴还在,扣人心弦的曲子还在耳边,可是那弹曲的人呢?她唇边的浅笑,眉头轻蹙,眼底的智慧,都历历在目,可是她的人在哪?

    原来在画上,摸着画卷上她的脸,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一种极痛刺进心头,麻木的心再一次被撕裂开来。泪从脸上渐渐滑落,落在纸上,急忙把画卷收起来,牢牢抱在怀中。不能把画弄模糊了,这是他唯一剩下的,慰藉。

    屈膝坐在了地上,任眼泪恣意纵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一直隐忍着赶路而回,不让情潮奔涌而出,可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下了,他不止伤心,还有心痛与绝望。

    抱着画卷,终于承认了一个事实: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失去了她,除了这幅画卷,一块带有她血的布,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他有彻骨的恨意,他可以成为王者,可是,他的身边却再也没有她。

    清然,他的清然。

    躺在屋顶上的沈墨,不用竖起耳朵,也能听见书房里的声音。他听到了压抑不住的悲鸣,仰头看着漫天的心斗,那闪烁的像是她的眼睛。太子现在很痛吧,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悲痛欲绝,哭她的离开。

    他其实也很痛,却没有眼泪。太子可以哭,他不能哭!

    回来的路上,太子问了他一句话:“沈墨,你愿意追随我还是追随她?”问的莫名其妙,他却是听懂了,知道太子的那个“她”指谁,也明白太子隐含的深意。当时,他如果仍旧选择效忠皇后,那么他必死,于是跪在了跟前,扬声发誓此生只效忠太子一人。

    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怕死,而是从太子的眼里,看到了一种身为强者的精芒。假以时日,他绝对不会再像今天一样受人束缚,哪怕那人是重权在握的华谨皇后。

    他不知道太子看的出这是皇后布的杀局不,但其实都没关系了,因为太子已经下了决定。今后可能就是一场夺权的政治之路,南绍的宫廷不会太过平静了。

    其实有一个秘密他一直隐忍没说出来:他觉得宁染青没有死。

    肖奈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他的每一种手法都了如指掌。现场布置的很像被野兽袭击,又有证物,可是却有一个破绽点被他发现了。就是那布料。曾在之前那个岩洞跟前,他有看到树枝缝里同样色泽的布料,只有指甲那么大小,于是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那些布料是被人从原来的地方给取过来放在现场的。

    布料被动物撕扯的痕迹与人力撕裂开来是两种不同的形态,这也是肖奈遗留下来的破绽。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肖奈并没有真正执行命令,他没有杀她。

    因为这个秘密,铸就了他再不能效忠华谨皇后。他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咽下去。

    屋顶看星空,比地面要近,与那时和她一起看到的星空有些不一样。劫持的这一路,是他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常常露宿在外,就能见她静静地仰看星空。

    风中隐隐传来什么。作为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敏捷和直觉。

    沈墨立即坐起身,飞身下了屋顶,往声音传来处而去。居然绕到了后院,利刀破风声更盛。凝目一看,又退回了身子,隐在暗处。

    明月当空,剑刃森寒。

    清清冷冷的后院中,一道矫捷人影。

    彷佛全不知身边有人,双眼炯炯发光,宝剑到处,便掠起一道白光。

    院中风声略略,彷佛发泄着天地间所有的怨愤。那不是平常的练剑,而是在舞剑,曾听肖奈提起过“凤凰与飞”的故事,说那琴声可震颤人心。如今,无琴曲,而太子却舞剑,是因为琴音在心吗?

    只见南越尘在朗朗明月下,持剑而舞。彷佛要将他的一生,在这剑光中印照出来。腾挪间转之际,势如蛟龙,剑势如雄,气吞山河。

    沈墨在黑暗中也双目如炬,可看得分明,他看到:太子的脸上泪痕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