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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泽刚恢复意识便察觉到嘴里被灌进了一股温热的苦涩液体, 苦巴巴的,像是中药,他下意识地皱眉侧过了头,多余的液体顺着嘴角滑到了耳际。
下一刻, 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音。
“诶, 哥,你看, 他是不是醒了?”
余清泽没有听到回答, 只感觉到脖子和颊边被一块略显粗糙的布擦干净了。
“喂,大哥哥,醒醒?”
胳膊被摇晃了一下,余清泽睁开眼, 眼前是一个少年放大的脸庞, 八|九岁的样子,正弯着腰看着他。微黑的皮肤,圆溜溜的眼睛, 头顶分左右扎着两个小包包,是古代少年的那种发髻,身上也穿着灰色的古装衣衫,非常瘦小。
怎么回事?余清泽眨眨眼,看到少年朝他咧嘴一笑。
余清泽有点懵, 他记得自己回乡下给爷爷扫墓, 在盘山公路上碰上暴雨, 山体滑坡,自己好像被……埋了?
埋了?!
余清泽惊坐起身,看着身上的灰白色短衫和蓝色长裤怔了一下。他还记得被泥土掩埋窒息时那绝望的感觉,当时因为暴雨前后都没有车辆经过,自己应该是……死了的。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自己又……活了?
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左脚裸传来一阵刺痛,上面被布条包裹了起来,边缘还能看到一些草药浸出来的痕迹。看来是扭了。胳膊上身上有些擦伤,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大碍,只是有些虚弱没什么力气。
“哎哟,吓我一跳。”余清泽忽然坐起来,少年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往后弹开,随后他又转头朝身边另一个人说道:“哥,他真的醒了!”
哥?听到少年的话,余清泽这才注意到少年旁边还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大约20岁左右的样子,很清瘦,额前的刘海很长也很厚,快把眼睛都遮住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他正微微张唇,睁大眼睛看着余清泽,也是一副惊喜的样子,手里还抓着一条灰白色的布巾,另一只手上端着一碗药,里面的药液只剩下了一点点。
见余清泽望过来,青年又不好意思似的很快移开视线,微微抿唇,放下布巾和药碗,一手指着他,然后双手搓了一下做了个手势,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厚长的刘海温和关切地看着他。
余清泽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青年。
“我哥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年转头说道。
“……”原来这青年不能说话。余清泽飞快敛下眼神中的惊讶,对两人说道:“我没事了。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你们。”
少年飞快答道:“是我哥救了你。你不知道多危险,下了暴雨,后山有一片土坡崩了,我哥发现你时,你被卡在两块这——么大的石头中间,被埋得只剩下一个头了。要不是我哥力气大搬开石头把你刨出来,你就没命了!”
说着,少年张开双手比了下石头的大小,看起来是真的很大了,两只手分开了一米多宽,都快成180度了。
余清泽算是知道那石头的大小了,只是,小少年,你会不会太夸张,石头真有那——么大的话,凭你哥这小身板你确定能搬开?
实在不怪余清泽心里吐槽,实在是青年长得非常瘦弱,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将两块少年形容的那么大的石头一个人搬开的画面。
当然,这些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救命之恩,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不知道,小少年真的没有夸张。
他转头诚挚地对青年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请问怎么称呼?”
青年回答不了,少年很自然地代替他哥答道:“我哥叫常乐,我叫常浩。”
“真是非常谢谢。”余清泽坐着弯腰又道了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余清泽,清水的清,湖泽的泽。”
常浩特别顺溜地改口叫道:“余大哥。”
常乐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打过招呼,然后对自己弟弟比了个手势,就拿着布巾和药碗出去了。
余清泽看不懂他的手语,疑惑地看向少年,等着他给自己翻译。
常浩跟他哥点了点头,然后跟余清泽说道:“我哥说不用谢。他现在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看看。你不知道,你昏睡了两天了,还一直发热,大夫说要是你今天温度还降不下来,就危险了呢。”
“谢谢你们,我没事了。”余清泽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已经没有发烧了,然后边打听消息边观察四周,“小弟弟,这里是哪里?”
头顶是灰色的床帐,身下,是竹席和古早的木床。老旧的木门,土黄色的泥砖,茅草屋顶。对面墙边还摆了一张‘床’,是两条长凳上拼着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上面铺着稻草和凉席,还有两个枕头,长凳的四条腿上绑着四根竹竿,上面又绑了两根,用来挂床帐。角落的位置有一个简易的架子,上面摆了一个四方的箱子。
真是非常简陋。
自他出生,就没见过有人还住茅草屋的。再看看兄弟俩的穿着和打扮,显然非常古代。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余清泽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十分荒诞的念头。
他莫不是穿越了吧?
“咦,你不知道这里吗?那怎么跑到我们后山去了?我们这里是牛头村,属于桐山县城。桐山城离这里有十二三里路,不是很远,走半个多时辰也就到了。”常浩睁着圆圆的眼睛给余清泽说道。
少年的回答无疑证实了余清泽的一部分猜想。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跟他聊天,套他的话。
等到常乐带着大夫进来,余清泽已经套了不少消息,知道这是个叫大盛的国家,刚建国十五年。然后牛头村有四五十户人家,村里有两大姓,余姓和常姓。救了自己的常乐两兄弟父母在常浩两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家里还有一个爷爷。
常浩年纪还小,只知道自己村里的一些事,再远些也就只知道有个桐山城,桐山城上面有个云州,再上面还有个京城了,其他是一概不知的了。
余清泽也不急,消息可以以后打听,目前更重要的显然是怎么跟常乐一家解释自己的身份问题。
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不论在哪一个时代都是不安因素。
大夫检查过后,确定余清泽没有大碍了,交代这几天多注意休息便走了。
余清泽脑子里还在转悠着想说辞,但是兄弟俩却都没有问他是从哪里来,又到这里做什么的。常乐送走了大夫便去做饭了,没再进来过,常浩被他哥打发去做什么事了。
余清泽松了口气,然后就想着出去看看。地上摆着一双木屐和一双草鞋,他心中微暖,想必是主人家不知道他的喜好,便都摆上了。
他穿上草鞋,一步一挪往门口走。左脚扭得厉害,连整个脚背都是肿的,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慢慢踮着走。
刚走到房门口,常浩拿着一根开叉的树枝回来了,看到他便急忙道:“诶,余大哥,你怎么出来了。给你木拐,我哥刚削好的。”
余清泽接过这个简易的木拐,笑着道谢:“谢谢,费心了。”
常乐家不大,中间是堂屋,东边是两间房间,西边一间厨房,厨房后面是猪圈和洗澡房。
余清泽从房间出来便是堂屋。堂屋正北靠墙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放着两个牌位,前面放着一个陶土的香灰炉。看牌位上的字,他惊喜地发现这里的文字跟他的世界的文字是一样的,只不过有些是繁体的形式。
一边墙边放着一张四方桌,四条木凳。另一边墙边放着一担稻谷,里面还带着草屑,应该是刚收割回来还没来得及晾晒收仓。墙脚的地方卷着一张还没编完的草席和一些竹篾。
简单得一目了然。
另外一边是厨房,里面正传来柴火劈啪燃烧的声响。余清泽挪过去,常乐正在灶后面烧火煮饭。他便看到常乐正把一根跟他手臂粗的干树枝随便那么一掰,啪,树枝断成了两截。
“……”余清泽张大嘴看着常乐那两条小细胳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默然。真有劲。
余清泽愣了一会儿,看到常乐看过来,他扶着门框,伸手举了举手中的木拐,笑着道谢:“常乐兄弟,谢谢你。”
常乐腼腆地笑了一下,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然后指着门外。
“我哥让你到外面坐,厨房里烟大。”常浩适时地翻译了。
余清泽看明白了,也不想再给两兄弟添麻烦,便到了门口坐着。
外面是篱笆围的小院子,院子的右边搭了个草棚,里面堆放着不少柴火。现在院子里已经清扫干净,地上摆了几张大草席,上面晾晒着金黄的稻谷,用晒耙挂出了小拢小拢的波浪。另一边有两个架子,晾晒着衣服和一个渔网。
见余清泽坐下后,常浩拿起屋檐下的晒耙开始收谷子,一边收拢一边跟余清泽说道:“我哥说今天吃新禾米饭哦,我已经闻到新米的香味了!嘶,真香哪~”
常浩仰头深深地长吸了下鼻子,非常享受的样子。
已经黄昏,太阳渐渐西沉,橘红的阳光将万物染上了它的颜色。小少年迎着斜阳仰起的脸泛出不可思议的光泽,那是希望和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