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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一个年轻俏丽的丫头稳步走到李未央身前,行礼,随后笑道:“县主,太子妃请您一叙。”
太子妃?李未央微微一愣,随后勾起唇畔,原本预备交代两句,然而还没等她和李敏德说话,他已经慢慢走开了。
呃……这算什么?第一次被丢下的李未央有点茫然。
“县主?”丫头试探着看她。
李未央回过神来:“太子妃在何处?”
丫头指着不远处的凉亭,果然见太子妃和几位女眷坐在那里,李未央看这个阵势,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说她怀疑太子妃什么,光是太子妃和蒋家女儿那种水火不容的模样,李未央就知道太子妃会对自己示好,但过于友好未必是好事……心中稍微犹豫了片刻,她脚下的步子却是一点都没有减慢。
空气中十分闷热,尽管身上不过是薄薄的纱衣,李未央只是在外面走上一趟,仍旧会一身大汗淋漓。凉亭四角摆着冰块,又有数个丫头打着扇子,倒不显得如何炎热。太子妃坐在凉席垫着的椅子上,人群已经散去别处看景了,她显然已经过了刚才那个被人追捧的劲头,有点提不起精神,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母亲闵国公夫人以及她自己的妹妹贺莲说着话。贺莲穿着水蓝色荷花镶边的裙子,人如其名,坐在那里仿佛一朵幽静的莲花,比起自己的姐姐,的确是要漂亮了许多。她先注意到了李未央,笑道:“姐姐,县主来了。”
太子妃来了些精神,坐直身子道:“未央,过来”
李未央从容不迫、面上含笑地走了过来:“见过太子妃。”
“你呀,跟我弄这么多虚礼做什么,快过来坐着”太子妃嗔道,朝她招手,很是亲昵的样子。
李未央微微一笑,向贺夫人行礼,对方与她一样是二品,却说得上是她的长辈。贺夫人却有点惊讶地看了太子妃一眼,显然对李未央的彬彬有礼不太习惯。传言中这个少女十分跋扈厉害,可是贺夫人却听太子妃说起,李未央所为无一不是为了自保,她也觉着,世上没有那般厉害的姑娘,传言大概只有三分真实罢了,当下便笑着点头。而贺莲却立刻站起来,她可是没有品级的,不可能坐着受李未央的礼,便微笑着向她福了两福,显得腰身纤细,楚楚动人。行完礼,贺莲一双眼睛微微抬起来,看了李未央一眼,又垂下去。
霎时间,仿佛整个凉亭尽失颜色,甚至连同为女子的李未央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多看了她两眼。贺莲容貌虽然称不上绝色,但这份娇弱的气质,李未央想起刚才太子妃看向妹妹的时候,那种羡慕中带着苦涩的模样,心中已有了数。
闵国公是要将二女儿也嫁给太子吧,而且这个贺莲是庶出,做个侧妃倒也是够了。
李未央走了过去,在太子妃身边坐下,太子妃自然而然地笑着望她,神色亲昵,“让你经常来太子府内坐一坐,你偏是不肯。”
李未央含笑道:“太子妃固然是好意,怕府上只有您欢迎我呢”
太子妃听着,冷笑一声道:“那人你不必理她就是,放在心上徒增烦恼”
闵国公夫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太子妃这才想起叫李未央过来的用意,便微笑道:“未央,你的孝期,上个月就满了吧。之前你的婚事生生拖着,今年可就不能再躲过去了。”
太子妃想要用一门好婚事来拉近彼此的距离,而且她不去和李老夫人说,却来找自己,说明对方很明白,这婚事——李家人做不了主。李未央叹了口气,故意作出一副挑剔的样子道:“太子妃,按理说这些话不该我一个女孩子来说,可是父亲找来的那些人,我就没看到一个满意的,那些纨绔子弟不说,稍微好点的,府里还都有了妾室或通房丫头,到处乌烟瘴气的,我不愿意”
太子妃一愣,却是看了贺夫人一眼,显然贺夫人也是大为意外。
太子妃立刻以为李未央是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不由心中一喜,看着她,嗔怪道:“这种话哪里能随便说的,莫非你想找个不纳妾,不要通房的夫君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是啊,你不是要帮我找吗?那你就找一个这样的,要跟李家家世匹配,又要不纳妾,这样的人家,只怕你找不到。然而她口中却道:“自然应当如此了。”
贺夫人笑道:“真是个傻丫头,只要一个妻子的,你倒去瞧瞧,这天底下找得出几个来,我可跟你说,因着当年先帝爷专宠陈妃的事情,今上对独占专宠忌讳得很,你跟我们私底下玩笑两句也就罢了,千万不要把这些话拿到外头去说”
李未央笑道:“未央岂是不知轻重的人呢?”却是一副很亲近的语气。
太子妃越发满意,几乎觉得李未央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当下道:“你别想着转移话题,眼下倒有个合适的人选,足够配得上你。”
李未央不觉微微诧异:“配得上我?”
太子妃道:“我堂弟贺然。”
李未央想了想,道:“就是那位——”
太子妃点点头,道:“是,我二婶是难产没了的,二叔身子骨也不好,在他七岁的时候也过世了,他守着偌大的家业却无从依靠,于是我父亲便将他带了过来,从型我的弟弟们一起长大,如今他已经成人,父亲便将他全部的家财归还,现在他可是京都无数千金小姐盯着的人呢”
李未央没想到,太子妃居然选了这样一个人。这个贺然,其实是很出名的。当初闵国公的爵位由长子继承,作为次子的贺朝便离开了国公府,自己仅仅靠着分给他的一万两银子开始生活。这个贺朝其他的本事没有,但赚钱的本事极为厉害,短短的十年间,他便已经靠着自己的精明能干做到了京都中最富裕的人,据传说,他家鼎盛的时候,京都有三分之一的铺子都是他的。然而他的身体很不好,娶了个妻子也是短命,两人相继离世,只剩下一个独子贺然。贺朝当年是和兄长吵翻了离家出走,所以贺朝一死,贺然不过七岁,便要独自面对风雨。
后面发生的事情再常见不过,贺朝赚钱是凶,可是因为钱多,也召来无数红眼。于是乎,他这边一死,那些人便如狼似虎地要对付贺然。闵国公得知此事后,不计前嫌地将贺然接回贺家,并且一一清点贺朝的财物,请贺家族人作证,立下字据,将来全数归还。作为遗孤的贺然便在贺家长大,闵国公更是悉心教导他。待及长成,贺然不仅长相极为俊美,而且记忆力惊人、聪明决断、办事利索,是少有的全才。
太子妃见她神情以为有戏,赶紧道:“本来我也想让你嫁给太子的兄弟们,可这样一来,就难免会落到侧妃这一步。以你这性格,却是不能去给人伏低做小的,其他人里头,我看得上的俱都成婚了,剩下年龄相当的,就剩他了。”实际上,权贵子弟多得是,敢娶李未央的就不多了。
李未央笑了笑,这一点太子妃倒是没说错。贺然有大把钱财,而且要人品有人品要样子有样子,绝对是个上佳人选。更重要的是,他无父无母,一嫁过去就可以做当家主母,对于李未央这种刚强的个性和名声彪悍的女孩子来说,嫁给贺然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太子妃并非是随便找个人塞给她,而是仔细衡量过的,这一点,让李未央有点吃惊。对方已经不只是示好了,简直就是在讨好。她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做的太过,让人家全都盯上自己了。
见李未央要张嘴,太子妃连忙道:“你先听我说,他没有入仕,看着身份虽然不高,但却是个实在的孩子,而且陛下上次召见,也是很欣赏他,若是将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往前一步,”她在提醒李未央,如果太子登基,那么贺然的好前程更是板上钉钉的,“更何况,婚姻这东西,别人看着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觉得好,光面子好看有什么用,里子才最重要”没有婆婆,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意味着什么?不少名门世家看中贺然,拼了命想要把女儿嫁给他,完全都是出自对女孩子的爱护啊。
李未央低声道:“这……我怕也做不了主。”
太子妃笑了,以为她已经动摇:“只要你点头,我便去向父皇说,让他给你们赐婚便是。”贺然跟朝廷无碍,李未央嫁给他,算是个好亲事,也不引人注目,皇帝是不会阻止的。
贺夫人微笑道:“而且他少年翩翩,光彩照人,你要想见,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她私心里,实际上是有自己一番打算的。
一方面,贺然是她身边长大的,她看成半个儿子,这次也是为了给他找一门好婚事。李未央名声不好听,可相处下来却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孩子,最要紧的,她还很厉害,牢牢守住家业绝不会有问题。另一方面,贺然眼看要入朝,但除了逐渐衰微的闵国公府,他在朝中无依无靠,他想要更进一步,就得先找到强有力的靠山,联姻一途,正是最好的考虑。李氏家族出了数代丞相,族中也有不少人为官,李未央又是个二品县主,对贺然来说,无疑是抬高身份,而对太子妃来说,也可趁机为夫君笼住李家,通过这次联姻,李家也必定要和太子府紧紧绑在一起,女儿在太子面前也会大有面子。
对于李未央来说,她的强势名声让她很难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与其委屈自己的个性去做皇子侧妃,或是嫁到公侯之家去跟一大家子缠绕,不如嫁给贺然,看起来是低嫁了,可贺然家世丰厚,远超一般人所有,而且有李家和闵国公帮衬,贺然的前途那是一马平川。这是一笔双方都不赔本的买卖,她相信以李未央的聪明,是绝不会推拒的。
李未央却正在考虑该如何推了这婚事,便见到贺莲笑道:“说人人就到,真是太巧了。”
一个少年从凉亭外走入,正是风采翩翩的年纪,生得俊朗潇洒,眉眼之全是温雅与淡然,一身素色袍子,更衬得如松似月,最重要的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脾气的人。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太子妃还真是下血本,找出这么一个有钱、生的漂亮、脾气好、关键连爹娘都没有的男子,实在是费心费力,她纵然不喜欢,却也不能不领情。
贺然看到这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显然没意识到这是个相亲,但来都来了,不得已,上去与太子妃行了礼,太子妃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安平县主。”
贺然眉目淡淡地向李未央看了一眼,便有礼貌地低下了头,笑道:“早就听闻安平县主蕙质兰心,气质不凡,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太子妃笑道:“堂弟,你这回可是说对了……”她正要大肆宣扬一下李未央的好处,就在这时候,李未央却站了起来,笑道:“母亲该四处寻找我了,太子妃,现在您要回宴会去吗?”
太子妃一愣,看了看李未央,又看了看脸红低头的贺然,心中有点纳闷,难道李未央没看中自己的堂弟?不可能吧,这么英俊的少年,这么丰厚的身家,还没有拖累,为啥不要?
她心道,莫非是自己暗示的不够,若是李未央不愿意贺然纳妾,这一点他们都可以答应的——谁家能答应这样的条件,只怕是连想都不敢想吧不,或者李未央是在害羞?太子妃又仔细看了看李未央的神情,却没看出什么害羞的样子,倒是自己年轻的堂弟,十分的窘迫,头几乎都抬不起来,脸像是熟透的番茄。
李未央又敷衍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太子妃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遗憾,再三出言挽留,却只是让她离去的步伐更快了些。
李未央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人,才松了一口气,却在走过一道假山的时候,蓦地听见一个声音自不远处响起:“安平县主,你这是干什么呢?”
李未央微微皱眉,回头望去,身边的人早已跪成一片:“太子殿下万安。”太子穿着盘龙明黄便服,袖子银丝滚边,衬得一身高大挺拔。他的容貌在一众俊美的兄弟之中不算很英俊,但胜在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有一股上位者的尊贵之气。李未央看着太子面带微笑着走过来,心中想到的却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倒霉史。
说起来,太子投了个好胎,尤其是比起出身下贱的拓跋真来说,太子的起点比别人好的不是一点半点。他亲娘是皇后,外公是皇帝的重臣,一生下来就是太子,再加上他算得上勤奋好学,刻苦上进,外表也很不赖,站出去照样迷死一大片姑娘。但是,太子最悲催的地方在于,皇帝太多疑,而且力量太强大,整天里怀疑自己的儿子觊觎皇位,这还不是最惨的,皇帝很会生优秀的儿子,给太子找了不少敌人,三皇子七皇子各有所长,野心勃勃,跟这几个人相比,在寻常大富之家算得上聪明能干的太子立刻显得平庸了,无能了,被皇帝嫌弃了。当初正是因为做了多年的太子,他内心越来越焦躁,又被拓跋真怂恿,才做出很多无法挽回的糊涂事,最终十分悲剧地丢掉自己的皇位。
他面带微笑地踱过来,目光落在李未央的身上。
“县主,怎么不去赏花?”
李未央低下头,道:“刚从凉亭出来,扰了太子殿下清静,请殿下恕罪。”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太子满面的微笑。
李未央倒是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这个所谓的一家人是从哪里来的。
太子笑道:“你的表姐是我的侧妃,你便算得上是小姨子,这不对吗?”
哦,说的原来是蒋兰,李未央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太子又走近了点,两人近在咫尺,李未央向后退了一步。太子不由一笑:“怎么,怕我吗?”
李未央淡淡道:“臣女不敢逾距。”赵月在一旁皱起眉头,若非眼前的人身份高贵,她早一剑斩了他了。
“表面看……倒是守礼。”太子哼笑一声,“怎么那天在蒋家,如此的咄咄逼人?”
李未央明白太子今天是来找碴的了,她微微一笑,脸上不见丝毫慌张道:“谢太子殿下夸奖,抓住杀害外祖母的凶手,不过是我的本分。”
“哦,原来抓凶手是你的本分,那逼死自己的长姐,辱骂自己的嫡母也是你的本分,是么?”太子句句绵里藏针。
“金殿之上,未央出言不逊,请太子殿下恕罪。”李未央十分谦卑地道,当然,头低着,太子看不到她唇畔的鄙夷,“但那并非我的长姐,而且嫡母也是自己病逝,与未央又有什么干系呢?”
“看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不过,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那天——虽然过分了些,可却说得上光芒万丈,哪怕是莲妃的美貌,都被你比了下去,更别提其他人,都显得暗淡无光了。我身边,还没有你这样的美人。”太子低下头,几乎快要近地贴近她的面容,李未央冷冷的目光垂下,防止自己一不小心给这个登徒子一个耳光。
“你不必怕我,我虽然很希望和蒋家合作,但我也不会拒绝李家。”见李未央没有回答,太子牵了牵嘴角扬起一个暧昧的弧度,低低的声音几近呢喃。“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虽然比不上你姐姐李长乐美貌,却别有一番风情,怪不得人家背地里说什么小辣椒,叫人热血沸腾呢”
堂堂太子殿下,居然说出这种近似于调戏的话,李未央不由心中对他更加鄙视,今天可是太子妃的寿宴,他在这里公然调戏女客,传出去这个储君的位置将会更加岌岌可危,难怪被拓跋真逼的无路可走,此人实在是太随便了。李未央表情未变:“承蒙殿下厚爱,未央不胜感激,只是——三皇子也说过这样的话,未央若是从了殿下,只怕他要和您翻脸呢”
“三弟?”太子一愣,“他是不会和我争的。”
“哦?”李未央仿佛很吃惊,“他还说过有朝一日要封我做皇后——哎呀,未央失言,太子可千万别见怪,三皇子对您忠心耿耿,想来也是一时说错了话,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您的,否则他要怪我了。”
太子根本没看上李未央,不过是觉得李未央十分强势,如果收了她将来必定能拉拢李家,谁知她竟然说出这回事情。想到拓跋真,太子便是顿住了,他自幼被封为太子,连居处也与其他兄弟分开来,一切用度皆比照储君的规格,自然不可能像其他兄弟那样玩在一块,后来三皇子拓跋真的亲娘死了,武贤妃收养了他,武贤妃又一直和皇后走得近,这样一来,太子便经常和拓跋真相处。
从前太子一直觉得这个三弟年纪轻轻便喜怒不形于色,将来必不是个简单人物,再加上他出身低微,往后也不可能再爬到多高,如果有自己拉他一把,他定然感恩戴德,誓死效忠,所以便有心扶植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助力,可听这话,对方竟然有别的心思……不,会不会是李未央挑拨呢?太子仔细盯着李未央,仿佛在审视,然而对方却是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又悔又恨,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她不过是个女子,和拓跋真也没有仇怨,根本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转眼看到李未央脸上露出忐忑的神情,不由心头一动,笑道:“好了好了,不必过分害怕,你回去宴会吧。”
李未央心念电转,面上露出迟疑的神情道:“请殿下恕罪,刚才的话若是传出去……”
太子似笑非笑,不置可否:“你放心好了,我不怪你。”
李未央这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太子看在眼里,更觉得她当初在金殿和蒋家做出来的举动都是出自李萧然的授意,本来就是嘛,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心机哪儿有那么深,肯定背后都是李丞相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侍从禀报道:“殿下,三皇子过来了。”
太子皱起眉,看着不远处,拓跋真果然走了过来。拓跋真一走近,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李未央和太子都看着他,尤其是太子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拓跋真心中下意识地察觉到,李未央一定在挑拨离间。当下不露出丝毫的情绪,低头行礼:“给皇兄请安。”
太子盯着他,脑海中就浮现起李未央刚才说过的话,心头不免火起,但他毕竟不是蠢人,虽然不完全相信李未央所说的话,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觉得还是小心点拓跋真比较好,当下微微一笑,语气不知道是褒扬还是微嘲:“怎么,来找安平县主?”
“皇兄,我只是路过这里,见到您和安平县主正在说话,便理所当然来拜见您。”平日里拓跋真说话绝对没有这么疏远客气,但现在他明显觉察出了太子的古怪情绪,尽力平和地道。
太子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我也该走了,你有事找县主的话,请自便吧。”
拓跋真暗松了口气,忙道:“多谢皇兄。”李未央却在太子一走,便转身离去,连一句话都不准备向拓跋真说,谁知拓跋真紧走几步,抢在了她面前,正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可真是冤家路窄。
“李未央,你看上贺然了?”拓跋真堵住她的道,突然道。
李未央皱眉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然你怎么会停留这么久,拓跋真想道,没有出声,表情愈发冷淡。李未央越过他,径直向宴会的方向而去,拓跋真也走快了些,与她并肩而行,口中却笑道:“贺然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他能给你的,实在是有限。”
李未央一愣,停住脚步:“难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拓跋真盯着她道:“总之不会是贺然这种软弱的男人太子妃将这种没用的东西推给你,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贺公子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但我也没有看中他,请三殿下不要瞎猜了。”
拓跋真原本还在为自己的急躁而暗自懊恼,及至听到后面那句话,简直是心花怒放,面上却还要装成淡淡的神色:“你不喜欢,还是和太子妃回绝为好,否则她必定会一头热地替你牵了红线,到时候,你可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多谢三殿下的提醒不过,您还是想一想,怎么辅佐太子殿下的好,其他的,就不劳费心了”
拓跋真还要说什么,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声。李未央和拓跋真同时回头,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宴会早已乱成了一团。原本一派花团锦簇的花园,竟然公然出现了无数弓箭手,抽弓搭弦,蓄势待发,就听见其中有一人振臂高呼,“太子勾结禁军都统杨湛犯上作乱,现杨湛首级在此陛下有旨,为国除奸,拿下太子”
拓跋真看到这一场景,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脸色却仿佛大变。立刻转头呵斥道:“快带你家小姐找地方躲避”话却是对赵月所说,说完,他抽出长剑,向着身边的侍卫们大喝道:“保护太子殿下”
然而对方的指挥者早已大声道:“放箭”
赵月快速反应过来,拉着李未央和白芷避入一旁的假山后面,拓跋真挥剑拨开几支飞来的箭羽,快速地飞奔向太子所在的方向。
李未央心中极为惊骇,这宴会原本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来太子府行刺不,刚刚那人说什么,太子犯上作乱,陛下要捉拿他?这怎么可能太子的位置虽然有点不稳,但也没愚蠢到要犯上作乱的地步,更何况他手上没有一兵一卒,禁军的调动权力,可全都是在陛下的手里,勾结禁军都统又有什么用李未央的头脑,没有片刻的停滞。不,不可能太子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那么这群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太子府,还用这样的名义?或者,他们分明是刺客,而且是蓄谋已久的刺客
李未央离宴会不远,却听见那里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不由心中不安,从假山向外看去,正好见到那在宴席上千娇百媚的刘小姐大喊一声,拼命向外跑去,而那些刺客却是毫不怜香惜玉,举起长剑便向她的背后横空挥去,那场景惊险之极,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刘夫人扑在她的背后,一把长剑拦腰斩过去,刘夫人嘴一张,汩汩的鲜血从口腔中涌出,人一下子倒了下来,竟然当场被斩成两截。
刘小姐大叫:“娘”她一瞬间肝胆碎裂魂飞魄散,“娘,娘”地唤着刘夫人,爬过去抱住刘夫人的半截身体,放声大哭,然而还不等她再哭下去,那长剑就已经削断了她半个肩膀,顿时血花飞溅,哭声戛然而止,那场景实在是太过让人惊恐,李未央身后的白芷惊呼一声,立刻晕了过去。
李未央暗道不好,连忙吩咐赵月道:“赶紧离开”可是还没等她说完这句话,刺客已经发现了他们,兴许是没有找到太子和太子妃,刺客们十分的疯狂,几乎是见人就砍,当下就向他们扑过来。
赵月立刻冲了出去,用腰间软剑隔开了他们的攻击,然而越来越多的刺客们涌过来,发疯一样地向赵月袭击,赵月虽然武功高强,可却也寡不敌众,再加上还要护着已经晕过去的白芷,眼看就要撑不下去,却在这时候,李敏德带着赵楠赶到,赵楠二话不说就上去帮着赵月打退众人,李敏德则飞奔过去抓住李未央的手,急切道:“快走”
太子宴会非同一般,他的暗卫们都不能轻易进入,原本以为赵楠两兄妹的武功足以应付一般的突发状况,谁会想到太子府里头居然会闯进来这么多刺客,而且对方还打着讨逆的旗帜,让人根本没办法及时反应这些人下手又狠又准,见到谁都杀,而且仿佛四处疯狂的寻找太子,极为可怕。李敏德想也不想,就在一片混乱中四处寻找李未央,若非偶然听到白芷的尖叫,他也不会发现李未央在这里
然而刺客却迎面而来,李敏德冷冷盯着他们,抽出了长剑,他的剑长三尺四寸三分,极薄且轻,弯曲自如,平时可当做腰带系在身上,与赵月的软剑十分相似,却明显要更锋利,刺客们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李敏德面色沉沉,一手护着李未央一手与他们缠斗,转眼之间竟然就杀了十余人。
李未央一边被他拉着一边心头已经是无比震惊,什么时候敏德的武艺精进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此时此刻,实在容不得她多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不被这场莫名其妙的刺杀拖累,对方根本是见人就杀,才不管你是否太子府的人,转眼望去,那边的宴会早已成了修罗场,无数的尖叫声和哀求声响成一片。李未央猜得不错,若果真是陛下派来讨逆的人,根本不会滥杀无辜,这宴会上手无寸铁的女眷那样多,恐怕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就在这时,李未央听见赵月惊呼一声,她赶紧往那边看去,瞬间剑尖抵达赵月的背脊,“噗嗤”一声,长剑将她整个人贯穿,刺破右肩而出。
“赵月”李未央不由喃喃,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声。赵月是她的丫头,跟着她身边已经有几年,却要眼睁睁在这里丧命吗?
赵月耳边听到一声凄厉的惊叫,原来是赵楠扑了过来,一剑砍了那刺客,勉强才护住赵月。
“小心”李未央只顾着看到那边的惊人场景,却忽略了身后不远处的刺客,就听见李敏德突然焦躁地喊了一声,顺势一扯,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随后一剑杀了正对的刺客,就在刺客应声倒下的瞬间,一道冷锐的光已经夹了破空喧嚣,突飞而至。
那光来势极快,却是一支末梢泛着诡异暗红色的铁箭。
原本,那长箭正对着李未央的后颈,只要片刻,那箭头就会刺入李未央的身躯,穿透她的咽喉,李敏德不及细想,身体已出于本能一侧,将她大半个身子紧紧护住。在瞬息间,用后背去挡着那长箭的来势——
“哧”
铁箭从他后胸直穿而过,后半截还打着颤,看在李未央的眼睛里,却是无比的惊骇。身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他的身子椅,伤口热血有如泉涌。就在此刻,原本候在太子府外的那些暗卫终于赶到,将李未央和李敏德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李敏德这才腾出手,勉力伸手按住伤口,然而每动一下,都翻搅着皮肉被撕裂的剧痛。
“敏德”李未央难以置信地看着,仿佛慢镜头一般,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那铁箭却分明已经透过前胸,生生扎穿出来。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那伤口中涌出,渐渐的将那一袭袍子染湿了,他整个人都被泡在了血里。
李未央的眼睛看着那带血的箭头,那样狠绝的手法——如果箭刺在她身上,该有多么的痛。不管她如何想,那铁箭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在这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不远处的蒋华懊恼地皱起眉头,差一点儿,就差一点他刚才杀了一个刺客,夺了他的弓箭,正巧看见不远处李未央在那里,心念一动,铁箭就射了出去,可是居然没能成功若非那个小子多事若非他多事哼不过死一个也是好的,那长箭从后胸穿透,必定是没办法活下来。
李敏德,谁让你多事看着那两个人身边多了无数的暗卫,再也没办法下手,蒋华冷笑一声,转身消失在树丛之后。
李敏德睁着眼睛,却瞧见李未央满面的泪水,他的眼中露出疑惑,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可是却发现自己一伸出手去,她的脸上便满是红艳艳的鲜血,他意识到,这些血都是自己的,不由蓦地惨然一笑。
虽然身体里的内脏像是全都移了位的难受,但他却只是紧咬着牙,总觉得,这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以前那样,忍一忍,就过去了摸索着将她的手贴向自己的心口,他喃喃地说着话,“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哭,不要哭……”
李未央不知道自己哭了,事实上她重生以来,根本就没有泪水了,可是现在,她的泪水不停的流下来,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几乎看不清李敏德的面容,更加看不清周围乱成一团的环境,甚至没办法去思考,留在这里是否等于留在危险之中——
而此刻,拓跋真却掩护着太子,并且带领着太子府内的护卫们,将刺客们逐渐包围、缩小圈子,一个一个逐步的消灭……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杀戮才停止,然而此时的宴会,早已是一片狼藉,劫后余生的人们互相看着,却都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哭还是笑,就在这时候,一个丫头跌跌撞撞地爬来:“太子妃,太子妃——”
太子猛地呵斥道:“太子妃怎么了?”
丫头的哭声几乎震撼着所有人的心肺:“太子妃……太子妃被杀了——”
李未央不关心宴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她甚至不关心李常笑和蒋月兰是否逃过一劫,她只是吩咐暗卫们立刻将李敏德送出去。
拓跋真一眼看到李未央,立刻道:“现在送他走来不及把他抬到屋子里去,太医马上就到了”他大声地喊道,不光是李敏德,这次受伤的人太多太多了,不,应该说,死去的人更多。现在送伤者离开,等于是让他们去死,因为根本来不及救治,太医很快都会赶到这里来
暗卫们都看着李未央,等她做出一个决定。李未央猛地惊醒过来,咬牙道:“把他抬进去”
拓跋真早已知道李未央身边有暗卫,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但他顾不上怀疑这些人,只是上上下下打量她:“受伤了没有?”
李未央看也不看他一眼,或者说此刻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人,拓跋真跟她说的话她全部都听不见,她只关心,敏德是否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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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哎哟,敏德受苦了啊
小秦:除了女主,这文里所有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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