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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蓝:“……”
跪在前头的人,有人“噗”地一声,赶紧闭住嘴,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这俩孩子是谁?怎地和皇帝如此亲热?
季嫦直了眼,怔在当地。半晌若有所悟——皇帝也有八岁了,听说太后已经在考虑给他选秀女的事,皇室孩子开窍得早,莫非皇帝看上这小姑娘美貌?
暧昧的念头还没转完,她就听见皇帝又慢吞吞重复了一句,“方才谁说要朕做主的?”
“陛下!”季嫦一醒,急忙将儿子抱了过来,“刚才这两个小贱……”
“哦,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景泰蓝一脚便将试图抱他大腿哭诉的晏玉瑞踢开,笑嘻嘻打断她的话,“这两位,是荣昌郡王府的双生子,这位容晟,荣昌世子;这位容昭,昭阳郡主。”
“……”
四面此时何止草不动,众人觉得浑身肌肉从此都快不会动了。
晏玉瑞眼睛一翻,又晕过去了。
季嫦瞠目结舌,啊了几声没能说出话,景泰蓝斜睨着她,“季副将,你夫君也不过是个三等侯。你以何身份,称荣昌郡王以及卫国公之子为贱民?”
太史阑封号卫国,众人都知道。季嫦脸色煞白,瞪大眼睛看着容叮叮和容当当,她却是素来霸道惯了,到此时依旧不肯放弃,抗声道:“陛下,我等并不知世子和郡主身份,算不得罪过,而世子郡主无故伤害……”
“方才谁说要让本王登门磕头谢罪的?”又一个声音,切断了她的话。
日光淡淡,一人从淡淡日光里走出,瞬间似压下这晨间的亮,只剩他于天地之间,熠熠生辉。
季嫦脸上的肌肉彻底僵硬。
容楚微笑,“原来是季副将。怎么,犬子小女得罪了你吗?如果他们真做错了什么,本王上门请罪也是该当的,不过磕头,本王虽不介意,倒有点担心你承受不起。”
季嫦咬咬牙,抬头冷笑道:“郡王这是要在陛下驾前以势压人么?不过凡事也大不过一个理去!要我说,您这上门请罪,我却是当得起的!”
“哦?”容楚唇角一抹浅浅笑意。
“郡王对吾子伤势视而不见吗!”季嫦悲愤质问,一指容当当手中蜘蛛,“你的儿子,用这毒蛛伤他,还让人上前对他……对他……”她说不出来,只得将儿子抱过来,掀开袍子给容楚看,众人瞅着晏玉瑞裤子上一堆大泥巴脚印,都忍不住哧哧地笑,被季嫦一一怒瞪回去。
刚醒过来的晏玉瑞捂住裤裆惨叫:“毒蜘蛛!毒蜘蛛!”
容楚一瞟晏玉瑞伤处,晏玉瑞禁不住缩了缩。,只觉得原本只是痛,给容楚这一看,痛上还加了寒
“大宝没有毒。”容当当一脸委屈地扬起脸,将蜘蛛捧起,蜘蛛在他手中乖乖呆着。
景泰蓝立即道:“当当,把你的蜘蛛借朕玩玩。”
容当当递过去,景泰蓝拎起那只蜘蛛,对晏玉瑞招手,“来,来陪朕一起瞧瞧?”
晏玉瑞脸色立即惨白,但皇帝召唤不可不从,犹豫半天才磨磨蹭蹭过来,景泰蓝抓着蜘蛛一把凑到他鼻孔前,“看看!”
蜘蛛乌黑长爪半空弹动,离晏玉瑞鼻孔不及三分,景泰蓝笑嘻嘻用小指勾着蜘蛛,在晏玉瑞眼睛和鼻子前危险地晃啊晃,蜘蛛爪上的长毛,不时地刺上晏玉瑞的脸……
叮叮当当满意地瞧着,顿时觉得景泰蓝哥哥很好,果然是一国的!
景泰蓝手指一抖,蜘蛛爪子往晏玉瑞鼻孔爬去,他笑嘻嘻慢吞吞问:“瞧清楚些,真的是毒蜘蛛吗……”
晏玉瑞尖叫,就势瘫跪下去,“陛下!不是!不是!这个不是毒蜘蛛!是我……是我乱说!”
景泰蓝一脚将他踢开,“尔敢欺君!”好死不死正踢在他裆处,雪上加霜,晏玉瑞大叫一声,滚到母亲脚下,季嫦接着,心疼得脸色煞白,胸口起伏几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敢说出来。
“这是犬子的玩具。”容楚和蔼地道,“犬子想必想和令郎分享他的爱物,只是他年幼,不知该将蜘蛛无毒之事说明。又或者令郎没给他机会说?话说回来,我容府护卫也认为那是毒蛛,却不惧蜘蛛之毒,奋不顾身上前为令郎夺蛛,反观您晏府护卫,却在人群之后作龟缩之状……”他语重心长地告诫季嫦,“我这边护卫的情义,你不谢也就罢了,你自己府中的护卫如此怠忽职守,回去还是要记得多多管教啊。”
季嫦直愣愣地望着他,大抵难以想象世上还有人能这般颠倒黑白……
“你……”她咬牙半天,忽然又指向那些中毒的人,“好!算我儿自己倒霉!那他们呢!他们中的毒可是真的!”
容楚还是那从容笑意,只问了一句话。
“我想知道,诸位少爷,是在什么情境下被下毒的呢?”
众人一呆,齐齐哑口。
这群中毒少年,都是先前围堵推撞容叮叮时被下毒的,现在要怎么说出口?
那些被毒得脸色发青的少年,眼神也在发青——看走眼了!还以为是哪里混进来的野孩子,谁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容家郡主?
“叮叮。”景泰蓝抱着容叮叮,笑眯眯看着她的眼睛,“你是尊贵的郡主,可不能给随便什么臭男人碰着。他们没碰到你吧?谁碰你,左手碰砍左手,右手碰砍右手……”
众人激灵灵打个寒战。
“谢谢陛下啦。”容叮叮甜甜地答,“不要你砍人啦,叮叮会让他们自己烂手手的。”
两张小脸对望而笑,都花也似,围观的人,一抖一抖打寒噤……
“小女身上是有些玩意,是本王给她防身所用。可是本王告诫过她,若非他人对她有恶意,不可轻易出手。小女年纪虽幼,但也能分辨他人善恶,”容楚眼眸淡淡扫过,“难道小女把诸位好意,全部看错?”
“不……不……我们不是中了她的毒……”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立即道,“我们……我们没碰她,没有,没有!”
“是的是的。”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急忙道,“我们只是想……想开个玩笑……”
“郡王……是我等冲撞郡主……不知者不罪……”
容当当忽然清晰地道:“你们知道的。”
众人都一愣,容当当捡起地上掉的他的“名片”,奉给容楚,委屈地道:“爹爹,当当一开始就把名片给他们啦!”
“朕瞧瞧,”景泰蓝接过去,一眼瞧过脸上抽搐一下,随即“勃然大怒”,将名片啪地掷下,“这上面名字地址俱在,你们还装不知道!”
众人苦着脸连忙跪下请罪,一边磕头一边大骂——随便什么人弄张纸写个地址也叫告知?
景泰蓝大骂一通后,挺宽容地一挥手,“看在世子和郡主未有伤损的份上,饶了你们这一回,还不过去请罪?”
一群被打得毒得气息奄奄的倒霉蛋儿,再去给精神百倍的叮叮当当请罪,一边鞠躬一边忍不住悲愤地抬头望望天——天是黑的!
季嫦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发作毫无理由,也不敢——景泰蓝看也不看她一眼,而容楚在那里微笑,笑得甚有杀气。
在容郡王看来,一切敢于觊觎他女儿的男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登徒子。他眼神笑吟吟地自晏玉瑞身上掠过,晏玉瑞给他看得汗毛一阵阵倒竖,也无心找回场子,只想赶紧逃开,拼命在后头扯他娘的衣襟。
季嫦只得忍住,生硬地向景泰蓝表示孩子重伤,需要救治,就此请求告退,景泰蓝摆摆手,看她抱着晏玉瑞离开,眼睛一瞪,对那群毒得七倒八歪的家伙们喝道:“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把毒气呼出来让朕闻吗?”
众人只得含泪散开,努力用哀怜的眼神栓住容叮叮,等待她大小姐良心发现给解毒。
容叮叮向来算是大度的孩子,小手一挥就要说话,却被容当当拉住。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容叮叮笑起来,大力拍他肩膀,“当当,都听你的。”
忽然另一颗大脑袋凑了过来,却是景泰蓝的,“喂,你们在说什么,说给哥哥听听。”
景泰蓝出口“哥哥”两字时,顺溜自然,那两个听得也自然,景泰蓝自己却顿了顿,眯了眯眼,随即微笑。
他是哥哥了……
他有一对聪明的弟弟妹妹……
这感觉真好……
不过……景泰蓝皱了皱鼻子——好像弟弟奸坏奸坏的,不好骗;妹妹还会下毒,也未必肯给他玩……唉,麻麻真是的,没事把叮叮当当送上山干嘛呢……
景泰蓝让弟弟代做作业和玩妹妹的希望破灭,顿时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给他们立即解毒,让他们到那边,等下咱们去给他们开会……”容当当这么嘱咐姐姐。
景泰蓝听得一头雾水,“开会,开什么会?”
容当当抿着薄唇不说话,容叮叮笑眯眯小手一挥,拍了拍景泰蓝的肩膀,“哥哥,你很快就知道,你有我们是很幸福的哟……”
“我当然很幸福……”景泰蓝看着两个小家伙对那群中毒的官宦子弟们招招手,带着他们进去“开会”了,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容楚笑而不语,随便儿女去做什么,关于孩子的教育,他早已接受了太史阑的观念——不约束,不限制,不强迫,放纵天性,正确引导。
这俩娃娃假如今天受了点刺激,想要好好调教丽京官员子弟,做这丽京的小霸王头子,他也不介意。
一直以来,官员子弟到了年龄就可入仕,占据朝中和亲卫重要职位的制度,有利有弊。好处在起点较高,避免了很多麻烦;坏处在这些子弟娇生惯养,不知民间疾苦。太史阑上位后,多年来一直上书强调废除寒庶之分,国家选材一视同仁,越来越多的寒士英才被选上来,虽然有利朝政推行,但也导致了贵族子弟和寒门官员之间壁垒森严,矛盾不断。
对此,容楚认为,只有两个解决的可能。一是彻底废除官员子弟自动捐官制,实现国家选士的彻底公平。但这一着改制,必将动摇整个官宦阶层的利益,引起这些人抱团做对,影响巨大,操之过急甚至会动摇国本。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从小好好调教这些官宦子弟,从娃娃抓起,从素质抓起。
这也是当初他设置光武营的初衷,地方光武营现在总体还不错,丽京光武营因为一直被康王把持,虽然也训练出一批优秀人才,现在却多半投了太后和天节阵营,就算现在投奔容楚,他也不能用。
如果他的孩子,有和老子同样的心思……
容楚微微一笑……顺其自然吧!
他和景泰蓝站在猎场门口,看见两个孩子过了一阵子,从树后手拉手出来,身后诚惶诚恐跟着一群半大不小的毛孩子,正午阳光下,两张精致的小脸晶莹发亮,都禁不住笑起来。
……
九月的金风吹过南齐大地,将几骑快马的蹄声远远地送开。
蹄声如流水,越阡陌跨沟渠过通衢大道,擦过人群身边时,不过是一阵淡淡的风,人们目送着快马的背影,只能看出那必是千里名马,以及从马鞍上金黑二色的镂痕上看出,这马来自军方。
或者还有眼尖的,能看见镂痕上,有静海二字。
太史阑一行,轻装简从,快马一路奔丽京。
她原本应该更快到来,只是临出发前另有紧急公务,耽搁了几天,一路紧赶慢赶,此刻才到丽京。
东堂近期颇安分,西番暂时也没什么动静,倒是她刚刚得了些消息,觉得五越似乎有些不安分,正想和景泰蓝容楚商量一下。
这日中午,丽京城门在望。
太史阑停马,仰头望丽京七丈城门,微微吸一口气。
距上次跨越出丽京城门的阴影,已有五年。
而她穿越到这块土地,也已经六年。
一瞬间星霜换,人间沧桑亦幸福。
她此刻归心似箭,一拉缰绳便要进城,忽然几骑快马从城门里驰出,正擦过她的马身,往城外去了。
太史阑从军多年,对马很敏感,一看那高峻马头雄伟马身,便知道那是好马,很自然被吸引了目光。
眼光这一掠,她便在对方马鞍的同一位置,也看见一抹火漆的烙痕。
这是军马。
太史阑没有多想,军马出入城门是很正常的事,顶多这骑马人看上去有点急迫罢了,不过涉及军情,急迫也是正常的。
她急于回去见容楚儿女乃至景泰蓝,当下便入城,等待城门查验时,脑海中却总晃着那马的影子,她沉思一会,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现在天下军马,多半都已经在她眼目之下,她知道近期没有需要紧急处理的军情,唯一不受她辖制的,就是丽京城郊的天节军。
按照道理说,暂时没有战事,没有人攻打京城,没有军队北上南下,天节也不该有任何军情,那么刚才的行色匆匆的军马,所为何事?
太史阑多年战场摸爬滚打的敏感神经跳了跳,伸手便从还在查验的士兵手中抽出火虎的身份文书,转身便向外走。
跟随她回来的是火虎和雷元,看她这动作都一愣,随即毫不犹豫也转身跟了出去,守门士兵愣愣看着几个人背影,嘀咕:“疯子……”
“大帅,去哪?”火虎问。
太史阑眯眼看着官道,现在当然早已不见那军马的影子,但她没有犹豫,“去天节大营。”
……
正在此时,一群衣着光鲜的孩子穿街走巷,到达丽京光武总营的侧门,侧门看门人很殷勤地迎出来,对领头的两个孩子道:“世子,郡主,您二位和诸位少爷又来啦。”
容叮叮笑嘻嘻点点头,容当当抿抿嘴,递给他一小块银子,看门人喜笑颜开给他打开门,指了指后头一个小山坡,道:“兽笼就在那里,公子们小心瞧着,可千万别靠近。”
他抄着袖子,看着这群孩子,大多七八岁十来岁,却由年纪最小的两个领着,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不过近期丽京各大豪门贵族及其下属们都知道,丽京新来了一对小霸王,没用多久时间,就征服了丽京贵族子弟,隐然成为丽京官宦子弟新头领。
这两个新头领,和他们的父母一样,非常得皇帝宠爱。他们回京后,进入皇室主办的贵族学堂,上了三天课,就给皇帝递了折子,要求增加课外活动时间,带领学生们体验民情,体察民生,培养实际动手能力和处事能力。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皇帝竟然也准了,真让两个最小的四岁娃娃拟了所谓的“课外活动日程表”。日程表倒也新奇丰富,有“丽京小巷半日游”“民间工艺大探秘”“郊外马场课外游”“节日扶贫行动”“节日表演活动”“郊外远游活动”“参观军营活动”“慈善堂慰问活动”“采茶场实践活动”“射箭场练箭活动”等等。因为课外活动安排得很丰富很特别,丽京的官宦子弟们参加得也很踊跃,一开始皇帝命令夫子陪着,可这些活动多半很耗费体力,那些四体不勤的夫子们很难跟得上,后来皇帝直接命令京卫的卫士跟随保护,京卫和夫子不同,无法管束这些贵族学生们,渐渐地到后来,叮叮当当竟然就开始主事,指挥着便成了习惯,顺理成章地成了丽京这一批官宦子弟的新头领。
新头领甜蜜可人,美貌乖巧,但凡见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他们的可爱,不过学堂学生们可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是一对隐藏属性的小恶魔。
小恶魔设置课程很有些心机,一开始都是好玩的轻松的,在丽京逛各种隐秘的,平常他们无法进入的巷子,观察最底层的民情风俗,或者去慈善堂,贫民窟扶贫,让他们体验民生疾苦的同时,也找到自身的高大上感觉。孩子们渐渐上瘾,有所触动,待人接物有所进步,运动多了胃口也好,渐渐令原本持保留不赞同态度的家长们,也开始觉得这“课外活动”颇有些好处,似乎正将自己的孩子从奔往纨绔的路上拉回来,也便极力赞成。
这时候,叮叮当当便开始了魔鬼课程,远足、拉练、劳动,实践。还不许家长们派人伺候,把一群娇生惯养的孩子折腾得叫苦连天,可是再怎么叫苦,也不好意思说出来——那对最小的四岁孩子,自己走在前头,还拖着自己的小箱子,有时候顺手还帮别人拎东西,这叫这些已经七八岁十来岁的男子汉,怎么好意思输人?
末了也只好眼睛发直,说一声:怪胎生的小孩,也是怪胎。罢了。
今天的课外活动比较特殊,叮叮当当听说丽京光武总营后山有处秘密的驯兽基地,是用来给一批搏击学员练习用的。这两只便有心带大家来个“动物园半日游。”打算着有什么动作快杀伤力又不大的野兽,放出来给大家练练箭,顺便也见识一下猛兽练练胆气。
容当当做事向来谨慎,有了这想法,提前一天就去认了门子,发现这里有个侧门,比较隐秘,可以偷偷进去,便提前给看门人塞了银子,说好今天过来。
看门人看着这群丽京最尊贵的子弟,颇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阵。
“放心啦,我们只是瞧瞧。”容叮叮笑眯眯挥挥手,又对身后的一群孩子挥手,众人一拥而入。
“今天我们的课外作业,就在这里了……”容当当的声音远远传来。
看门人看着孩子们背影,摇摇头,重新关上门,挂上一个牌子。
“豢兽重地,无令莫入。”
……
太史阑在离天节总营里许的地方停下来,等。
她并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但她修炼已成的感知能力,却告诉她一定会发生什么。
感知会提醒她一切异常,不然她也不会在擦身而过的一大批出城人群中,偏偏注意到那军马。
她身后十几骑静静伫立,无人疑问。
大帅的命令就是军规,多年战争生涯,已经彻底练就了太史阑麾下铁一般的纪律。
他们没有等多久,就看见有一批人马从军营中驰出,人数大抵相当于一个五十人的队。看上去像是出营侦查的斥候队。
太史阑注意到最前面将领略有曲线的腰肢,是个女将。
“跟上。”她道。
这一路竟然又跟回了城门,在离城门还有里许的地方,这些人驰进道旁树林,很快又出来,出来时软甲外已经穿了寻常衣服,打扮便如平民。随即继续向前。
过了一会,太史阑有点无奈地看着那批人入城,等他们人进城才跟了过去,看守城门的士兵还是刚才那个,看太史阑又回来,喃喃嘀咕:“果然是疯子……”
太史阑不理他,眼角一瞄案上的本子。城门守卫会对所有三十人以上队伍登记进城事由,那本子上写的是“英国公府出城狩猎护卫”。
太史阑嘴角一抿,冷峻弧线。
哄谁呢,出城狩猎这么多人,一个猎物都没?
不过对方既然编造理由这么马虎,说明并没有费心思想掩饰行踪,按说就不该是去做什么要紧大事。
太史阑在立即回家见儿女和容楚,和继续追踪下去两个选择间,再次斗争了一会。
随即她离开城门,对等待的护卫道:“跟上。”
……
“好臭。”一群小屁孩捂着鼻子,惊叹地盯着前方。
这里是一处小山坡,坡后盖着一大排半封闭的兽舍,熊狼虎豹俱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腥臊气息。
山坡四侧无人驻守,这里每天早晚两顿会有人进来喂食,以及每旬开课时教官带领学生进来一次,平日里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四面高墙铁壁,确保人进不去,野兽也爬不出。所有的兽舍都锁着,专人才有钥匙。兽舍前后墙高处开着透气的窗户。孩子们踮脚看着里头的熊狼虎豹斑斓皮毛和狰狞利齿,啧啧惊叹。
本来孩子们出外,都有各家护卫跟着,人多眼杂的很不方便,各家护卫护着各家小主子,时常还容易引发纠纷。叮叮当当后来便上书皇帝,要求所有学生都不要带护卫,只由京卫统一保护,并且缠着父亲祖父,表示自己作为学生头领,要以身作则,王六叔叔他们不能再跟,容楚口头上应了,自此之后,便由京卫负责保护,其余各家护卫,多半远远在附近区域等候召唤。
叮叮当当今天带人过来时,因为怕这个课程会被京卫阻扰,特意使计把人给调开了,现在这边只有这一群孩子。
孩子们嫌臭,又有些畏惧,都远远捂住鼻子瞧着。叮叮当当一脸不稀罕,四处随意望望。
他们在李家时,见过的这些野兽多了,李家所学驳杂,蕴藏丰富,武功修行用毒异术乃至毒虫猛兽的各种驾驭,李家都有人擅长。李扶舟本人虽然不教叮叮当当这些,但这几年叮叮当当靠着自己的甜嘴,这里学一点,那里瞧一点,见识足可算丰富。
少爷们恐惧了一会,看看这两人一脸无所谓,也渐渐放开了些,三五成群靠近自己感兴趣的野兽,对里头指指点点,那些虎落平阳的猛兽们,懒洋洋睁开眼睛,瞟一瞟这群汪汪乱叫的小狗。
“当当,那只狐狸怎样?”叮叮关心的是练箭的问题,上次狩猎因为景泰蓝哥哥一直要和她玩,导致她没能好好地去打猎,最近熬得有点手痒。
一边说她一边抽出自己的朱红色小弓箭,箭上泛着荧光,是涂了迷药。
容当当看看那狐狸笼子,里面有三只狐狸,和其余猛兽的笼子也已经隔开,觉得安全是没有问题的,便点了点头,自己上前去开笼子。
狐狸笼子上了锁,但容家孩子身边怎么可能没利器,容当当拔出一把小钢刀,用力一劈,铁锁落地,他打开门,几只狐狸得了自由,立即窜出,在山坡上一闪不见。
“谁捉到这三只狐狸,叮叮当当有赏!”容叮叮大叫,“可以提一个要求!”
立即有个小胖子,大声道:“容叮叮,我想你陪我睡觉!”
“叮叮要陪爹爹睡觉!”容叮叮大声道,“爹爹同意叮叮就同意!”
容当当立即在小胖子身上洒了一堆粉末,“大宝,咬他!”
……
三只狐狸在山坡上飞窜,孩子们各自狩猎,叮叮当当和几个孩子一起,将其中一只灰狐狸逼到山坡的一个角落,那里背后不远处,就是熊舍和狼舍。
孩子们大声吆喝,左右包抄,要将狐狸抓获,那狐狸似乎急了,忽然一个急窜,向着熊舍的方向窜去。
孩子们立即纷纷拉弓射箭。
“咻。”
一道极其猛烈的劲风,从孩子们头顶掠过,那般猛烈穿透空气的声音,惊得所有孩子头皮一紧,容当当愕然抬头,便看见一支黑色的箭,箭头闪烁着红色的光,越过狐狸跳跃的背脊,没入前头熊舍的上半截板壁。
容当当心中模糊地掠过一个念头——好大的箭……
未及想清楚,黑红弧光一闪,随即轰一声闷响,烟尘从熊舍壁上腾起,伴随一阵低沉愤怒的咆哮声。
孩子们都惊住,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似乎有巨大危险逼近。
“轰”又是一声,烟尘更甚,灰黄弥漫的尘土之中,隐约可以看见粗厚的黑色的腿爪。
“熊出来啦!”蓦然一声尖叫,孩子们惊骇欲绝,四散要逃,却接连听见头顶箭风呼啸之声,没入对面兽舍,一道道灰影闪电般窜出,无声无息没入烟尘里。
有人跑,有人尖叫,有人惊吓哭叫,叮叮当当大叫,“别慌!别慌!大家聚在一起……”但他们稚嫩的声音,被孩子们的惊呼狂乱淹没。
须臾,烟尘散尽,腥臊气息却愈重,孩子们跑不多远,又惊吓地退了回来,“狼!狼!”
此时叮叮当当才看清,不知何时,山坡下已经围了一圈狼。正将他们的去路包抄。
刚才那些箭,居心阴毒,竟然是将熊舍和狼舍的板壁射开,放出了这些猛兽。
这些圈养的兽,平常不可能吃饱,此时深红的一圈狼眸都死死盯着看起来很肥嫩的猎物,眼眸里充满贪馋的欲望。
而对面那只熊,人立而起,孩子们仰望它的高度,只觉得脖子发酸,再看看那蒲扇大的熊掌,更觉绝望。
“呜呜呜叮叮当当,你们害死我们啦。”一个孩子扔掉弓箭,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腥风猛烈,灰光一闪,一只狼立即扑上,张开大口咬向那孩子脖子。
雪白的利牙在日光下闪亮,齿缝间挂着猩红的肉丝。
那孩子尖叫抱头,其余人哭叫着滚爬逃开,“救命!救命!”
“咻咻。”忽有两箭电射而来,一中那狼颈侧,一中那狼小腿,血花溅开,那狼嚎叫一声,就地一个翻滚,悻悻退开。
那惊魂未定的孩子抬起头,就看见容叮叮放下弓,小脸煞白,容当当抓着弓,薄唇紧抿。
两个最小的四岁孩子,竟然是此刻最镇定的人。
最初的慌乱也是有的,巨熊的逼近,狼的包围,那些尖牙利齿,都在提醒他们这确实是生死危机之时。但素日的教育让他们立刻记起,爹爹麻麻说过——生死关头,慌乱无补。冷静和镇定才可以救命!
两箭齐发,逼退一只狼,两人都松口气,大声招呼,“都过来,不要跑散!那些狼会吃了你们!”
容当当伸手入怀去拿烟花,准备召唤自家护卫,他本来和容叮叮背靠背,忽然觉得身后一空,一转头就看见姐姐向前奔了过去,搀扶起了一个跌倒的孩子,而此时,那头熊忽然咆哮着,向她撞了过去!
容叮叮只觉得腥臭之风逼人,一抬头,就看见一团巨大黑影,和一双灯笼似的带血的凶眸!
容当当的叫声撕心裂肺。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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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说:年底了,扶贫了,课外活动需要经费,送温暖需要买大米,给张月票赞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