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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白小友递个信,平王一定会过来!
卓修远把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气吞山河,仿佛只要信他,信白时,温祁和温家堡就能一飞冲天,要是不信,错失这个机会,那就是蠢到家了!
白时大眼睛忽闪,面上飞起红霞,“卓伯伯,平王日理万机,公务系繁忙,不一定能来的……”
“有你这个心肝肉在这里,他岂会不来?”卓修远轻捋胡须,瞪着白时,“你不准再谦虚!”说是瞪,其实还是透着浓浓的关怀。
卢栎微微阖上眼睛,不去看这两个人的表演。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赵杼与白时……就算没有真正的交往,关系肯定也不一般吧,不然人家怎么会这么大把握?
房间里的人表情各异,唯有温祁没有说话。
“堡主不能信任我,也是应该。”白时眉梢微垂,唇角微弯,笑容乖巧又柔软,“我虽有些虚名在外,但此前与堡主并不相识,验尸一事又有卢先生珠玉在前,毕竟眼见为实,堡主更信卢先生,我并没话讲。”
“我可同卢先生一起开棺验尸,由卢先生主理也没关系的。”
看起来非常识大体,也非常谦虚。
卓修远眉头微皱,似在替白时委屈,白时拉了拉卓修远袖子,“卓伯伯,我此来是想帮忙的,只要能帮到温堡主,怎么样都行的。”
卓修远这才微微点头,没说话。
可是温祁仍然没有任何表示。
卓修远就不高兴了,他和白时都退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祁眉心蹙着,不言不语,做深沉状,仿佛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还能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勾动温祁心结的?温家堡到得如此地位,温祁若一意孤行,有什么能阻止得了?
卓修远眼珠微动,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贤侄,借一步说话。”他眼睑微动,眼中精光乍现。
温祁似是怔了一下,方才郑重点头,冲卢栎与白时拱了拱手,与卓修远走出了房间。
二人走至庑廊转角的小亭,卓修远看了看,四下无人,才轻声道,“贤侄可是顾忌宗主令?”
温祁又是一怔,随后眼睛睁大,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
卓修远捋着胡子,腰背挺的笔直,“最近流言四起,说宗主令重现江湖,要集结所有令下江湖人,我怎么可能没听到过?你若为此事担忧,我却要说你两句了。”
“你父亲年少之时确被宗主令持有者救过性命,可你爹后来诸多举动相报,与宗主令恩义已经两清,不然也不会故意与百宝楼断了来往。”
“你父亲现已去世,百宝楼也早已不复当年荣光,恩义亦已两清,不管这宗主令是真的出现了,还是百宝楼故意耍手段引人上钩,你也不用管。你要做的,是完善你自己,发展温家堡。”
温祁微偏着头,寒风吹起他的发梢,他的声音在冬日里有些寒凉,“卓叔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卓修远拍了拍温祁的肩膀,“温家堡要发展,你是重中之重,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以你意志为先。你想查你父亲死因,就查;不想与宗主令有关系,就踢开!你放心,我一直都会站在你这边,帮扶于你!”
温祁看着卓修远,似笑非笑,“卓叔真会帮我?”
卓修远老脸一红,“我那莲华山庄势力有限,你此次办英雄大会,我确有与你亲近,友好发展关系的意思,这一点我不瞒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但是——”
他神色变的肃然,“我与你父亲的患难之情不是假的!那时我与父亲一起,从绿林十八截中背靠背打出来,你父亲腿中两箭,我胳膊被打断了,最后我背着他,两个人同心同力,生死相依,最后才拼出一条血路……”
“你们小辈大约不明白这份情意有多重。你是个有出息的,我没什么能帮你,但若当时你能力不强,我一定会将你接到家中好生抚养,毕竟你父亲的儿子,就剩你一个了……”
卓修远说着叹了口气,“你父亲死的突然,死后家中立即生变,堡里的二三把手,你的庶兄弟们纷纷跳出来争产,好好一个家弄的乌烟瘴气,我们这一众老伙计,心都在滴血啊!可惜谁劝都没用,我当时意外之下还被你庶兄伤了,硬生生赶出温家……可怜你父去的仓促,我与他相交多年,竟连个念想的东西都没留下……”
说完卓修远收拾心情,“我呢,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同情,你不答理我也完全没关系,我能替你父亲看着你成长,带着温家堡走到高处,就心满意足了。”他皱纹横生的脸上此刻满是落寞,“你若不介意,把你父亲生前惯用的东西给我一两件做个念想,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父亲生前的东西……”
“你温家堡有钱,可我也不想要贵重东西,你父亲常用的烟袋锅子就行。当然,你给别的也可以,比如那绾发玉冠,茶宠玉兽,不太贵重的,都行。”
卓修远眼睛有些红,“我之所言,皆是发自真心,你愿意给,我便接着,你若不信,也没关系。毕竟与我生死相交的人是你父亲,不是你……人和人是不同的。”
卓修远眸光微闪,似是忆起父亲,感触良多。
半晌,他看向卓修远,目光肯切,“卓叔直言于我,我亦不敢假意推委。父亲生前之物,我会抽空找出来,择两件送于卓叔,但这白时,我是真有点不太敢信——”
“不如这样,”他目光里闪着思索,“英雄会日子临近,江湖中人陆续到来,我就在大会开启前两天召集所有人,让大家一起见证开棺验尸。到那时候,若白时能请来平王,那么毋庸置疑,主理之人是他,可他若请不来平王……卓叔可不要怪我不给面子了,卢先生救死,我可是亲眼所见。”
卓修远眼睛微眯,神情突然变的非常亢奋,“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劝白小友抛却羞意,亲自写信与平王!”
温祁面上微笑轻浅,“我等着卓叔的好消息。”
……
卓修远与温祁出去后,房间里只剩卢栎白时两人。
白时冲卢栎展开了个无比亲切的笑容,“卢哥哥叫什么名字?我这次过来像打仗似的,还不知道你全名呢!”说着无比自来熟的坐到了卢栎对面。
“话可别乱说,”卢栎捧着茶盅,神色淡然,“没准我没你大。”
“我过完年就二十啦,”白时仿佛没听出卢栎声音里的疏离,笑眯眯自己拎着茶壶倒茶,“你呢?”
“过完年十七。”
白时瞪的眼睛睁圆,咬唇静了一会儿,才把刚刚叫哥的事尴尬压下去,上上下下看着卢栎,“真是完全看不出来!你看着相当成熟稳重,我以为你至少二十三四了呢!”
“是么?”卢栎眉眼平和,静静看着他,“我却是一眼就看出你二十了呢。”
白时嘴角抖了一下,笑容也没那么灿烂了,“你眼力真好。”
“当仵作,最重要得有一双好眼,”卢栎笑了,“白先生还是需要好生锻炼啊。”
白时:……
他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
真不会话说,话赶话的都是讽刺,让人怎么接?这人一定没朋友!
白时收拾心情,准备再战,不想一个大白团子突然冲进房间,吓了他一跳!
虽然名字都有白,但大白对白时非常不友好,眼睛吊着牙齿呲着,冲白时威胁的‘汪汪’叫个不停,若非卢栎这个主人压着,大白能立时冲上去咬他一口!
白时吓的身体直往墙上靠,小脸煞白,眼看着就要掉泪。
卢栎斜了眼在大白后面的胡薇薇,蹲下身把大白搂在怀里,给它顺毛,“大白乖啊,没事没事……”
卓修远与温祁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卢栎身后有侍女,怀里有大狗,主仆二人再加一个大狗,把白时欺负的都要哭了!
白时看到他们回来,颤抖着叫了一声‘堡主’,那声音婉转又委屈,不是告状,胜似告状!
卓修远立刻跳脚,“这还得了……这还得了!卢先生,白小友怎么惹着你了,你这么欺负他!人宁愿让出主理位置给你,你不非不感激,还如此恩将仇报!”
“卓庄主慎言,”卢栎给大白顺着毛,眉眼平和安静,“由谁主理开棺验尸一事,温堡主还未有决定,怎么就成白时让给我的了?”
“你还敢狡辩——”
眼看着卓修远要忍不住使用武力,温祁伸手阻了,“卓叔,给我个面子。”
卓修远这才这狠狠瞪了卢栎一眼,拉过白时,甩袖子走了。
卢栎安慰好大白,与温祁道谢,“多谢堡主。”
温祁看了眼大白狗,“的确是条好狗。”说完与卢栎告别,也走了。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
卢栎拍着大白,看着胡薇薇,“你故意的?”
胡薇薇吐了吐舌头,“谁让那个京巴乱说话!”
温祁过来,与卢栎有事要谈,胡薇薇做为侍女,不好留在房间里,但她也不敢走远,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温祁会不会突然对卢栎起歹意?所以她找了个好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与大白商量着,让它安静卧着不要乱动。
卓修远与白时过来,只要有武功的人都能听到,可温祁没反应,胡薇薇也不好赶人,便静静呆着。
直到几人谈完事,卓修远与温祁离开,白时千方百计想欺负卢栎,她实在忍不了了,才进来,谁知大白这么贴心,知道谁是敌人!
她拍着大白的背,“明天老娘给你弄一盆棒子骨来,块块带肉!”
“汪汪!”大白兴奋的叫着。
卢栎抚额,“你们啊……”
……
卓修远拉着白时离开,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我与温祁商量好了,只要你写信让平王过来,开棺验尸,就由你来。”
白时眼神闪烁,“平王公务繁忙,不一定有时间……”
卓修远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时一眼,“是么?”
白时弯起唇角,冲着卓修远甜甜一笑,“卓伯伯请我来,难道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卓修远捋着胡须,声音微沉,“平王爱重于你,因身上背有婚约,不好把你放在风口浪尖,所以若只是你写信,他再思念,为避嫌也不会来。可若西山庄子出了什么大事,为保上京安宁,又能顺便看看你,他不可能不来……”
白时拉住卓修远袖子,“那就谢谢卓伯伯为我们圆相思之情了!”
“你乖一点,到时好好表现,嗯?”卓修远拍了拍白时的头。
白时眼睛弯的像月牙儿,内里似有群星闪耀,“卓伯伯信不过我?”
“不信你我就不找你来了……”卓修远哈哈大笑,“走,卓伯伯送你回房!”
卓修远没说西山庄子会出什么事,白时也没问,两个人对彼此行动默契在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
……
三天过去,温祁查探问讯的动作持续进行,可惜收获甚微,暂时没什么特别好的消息,阮英身体却见好了。
冬日落水对他身体伤害非常大,虽然醒着的时间多了,却仍需好生调养,史大夫特别吩咐,这几天不准他下床。
卢栎过去看他时,他正捧着碗药喝。
“卢先生来啦,”见到卢栎,他漂亮的眼睛弯起,非常热情的拍着床边的位置,“过来坐。”
卢栎看了看他的气色,比往日好很多,“可是好些了?”
阮英点点头,“好很多了。此次能顺利度过此劫,多亏了先生。”
卢栎帮他调整了背后枕头,让他可以靠坐着与自己说话。
卢栎没有立刻谈案情,而是从阮英感兴趣的书法绘画聊了起来,“我去过你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斫琴图》摹本,你喜欢顾恺之?”
阮英眼睛发亮,“嗯,非常喜欢!”
两个人就此聊了起来。
卢栎喜欢看书,却对绘画了解不多,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聊天。只要他表现出对知识的欣赏和热情,长于此道的阮英便很愿意为他科普。阮英知道当时是卢栎救的他,对于仵作之事也有些好奇,便问卢栎,卢栎便捡着有趣的与他细聊。
两个人聊了很久,双方都收获不少,气氛很是融融。
直到卢栎发现阮英面露疲态,才停止聊天,缓声问起他落水之事,还说知道他曾与春|杏曾见过面,问他这件事,是否与老堡主之死有关。
阮英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卢栎叹了口气,“你放心,温祁不在这里,你说与我的话,我会斟酌着说与他听。”
阮英这才说了。
他说几年前,老堡主身死那晚,他因去找他娘,去过园子,可还没靠近老堡主住的水榭,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他觉得这事不简单,应该是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才被人打晕,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最近这件事几乎成了心魔。
几天前他偶有所思,想再到园子里看看,便只身前往。之前偶遇春|杏只是意外,落水也并非他自愿,而是暗里突然出现一双手,把他推入了湖中。
夜太黑,他没看到来人,不知道是是谁下的手。
至于春|杏的意外,他就更不清楚了。
阮英说的很快,卢栎知道他没有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比如有关春|杏的事……他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但卢栎也相信,阮英对于凶手的确没一点头绪,他想帮助温祁的心是真的。
……
离英雄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温家西山庄子里人越来越多。江湖人多豪爽,见了面少不了大碗喝酒,喝完酒还要趁兴耍上几招,天天都很热闹。
江湖人聚在一起就算个危险源了,这些人还天天打架斗殴,再加上有人匿名举报,军部大营的奏报很快摆到了平王桌上。
梆子敲了四声,书房里烛影摇晃,赵杼还没有睡觉的意思。
元连有些忧心他的身体,试着提议,“王爷,要不咱过去看看?西山离上京城门太近,万一真有啥事,打过来了怎么办?”
赵杼正抱着胳膊坐等邢左与洪右的最新消息,闻言冷嗤一声,“他们不敢。”
“可军部大营都发奏报了……”
“蔡夺要连这点江湖杂鱼都收拾不了,还让本王亲自出马,他这将军也别当了。”
“所以咱……不去?”
“不去。”赵杼横了元连一眼,“你要想玩,随你。”
元连嘿嘿笑了一声,挠着头,“我也没想……”
二人正说着话,邢左卷着寒风就飘进来了,“王爷,有发现!”
赵杼修长双眸倏的眯起,“讲!”
邢左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叠图纸,展开放在赵杼面前的桌上,“这是属下与洪右从一个铁匠铺里翻出来的,王爷看看,像什么?”
图纸亮开,上面画的是长长短短,样式奇怪的刀,剪,针,锤……
每一样都稀奇古怪,每一样又都很熟悉。
赵杼眸中突然精光乍现,拳头握的紧紧。
“这是王妃的剖尸工具!”连元连都认出来了,王爷书房现在就放着一口特殊的仵作箱子,里面是一模一样的工具!
赵杼紧紧盯着图纸,“他在哪?”
“不知道,洪右还在查。”邢左赶紧交待,“这个铁匠嘴非常紧,若非他儿子露了口风,属下们还找不到他头上。”
洪右是暗卫小队的头头,他的本事赵杼知道,即然有了线索,就一定会找出想要的东西。但赵杼等不了了,想着卢栎就在附近,他一刻都等不了!
“带路!”
邢左不敢轻忽,“是!”
骑马飞奔的路上,赵杼目光热切,心跳如擂鼓。
不会错的!这次一定不会错!
天底下会用这套工具的,只有卢栎,只有他的卢栎!
……
铁匠是个有职业道德的,感觉事情有异,不肯说实话。可他哪里扛得过洪右问讯手段,将近天亮时,还是招了。
说是一个漂亮姑娘,由宝器铺子的钱坤钱当家亲自陪着,两个人一起看着他做的。
漂亮姑娘……
钱当家……
赵杼踹烂了一张桌子,“给我查!”
洪右元连速度快,立刻转身跑了出去,邢左慢了一点,只好眼泪汪汪地瞪着二人背影,留下来守着平王。
他重新整理出一块干净地方,让王爷过去坐下,然后招呼人把铁匠抬出去,找上好的大夫给人治伤……尽量找着事,让自己忙碌起来,别让王爷看着碍眼。
还好小伙伴们比较靠谱,很快带来了钱坤的消息。
说这钱坤明面上是开宝器铺子的,实则是上京百宝楼的大掌事。目前这位大掌事正接了邀请,在温家堡位于西山的庄子上做客。
据知情人说,钱坤最近常和一位漂亮姑娘来往,还给了漂亮姑娘的地址。
赵杼带人往那个小院子一走,立刻确定卢栎曾经住在那里!他喜欢的书,喜欢的衣物样式,喜欢的茶具……书房里还有他写下的字,四周角落甚至沾有大白的白色狗毛!
房间收拾的很整齐,东西也不少,无一不显示着主人只是稍稍离开,日后还会回来。
短暂离开……那钱坤与女人也短暂离开,去了温家的西山庄子,所以卢栎是不是也在那里!
赵杼立刻飞身跨上马,“去西山!”
暗卫们立刻整合小队,跟着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