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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求您了,你赶紧说吧!这一路我都快给你憋出病来了。”
“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一点儿耐心都没有。我不是说了吗,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一点一点地讲。”
“你他妈的到底说不说?再不说哥几个可走了。您一人对着棺材板回忆吧!”
“好好好,我说,我说。哎,话说当日我为了救人,失了定海珠。这本是一桩大罪过,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胖子问他:“都什么年代了,你们村里还实行动用私刑?”
“那有什么,别说是三十年前,就算搁今天,滥用私刑的事也不算少。”
“这倒也是。那后来呢,您不好好活着呢吗?”
“这是后话。咱们得先从回到疯狗村的那天说起。我丢了珠子,便叫同行的村人将我反绑送给村长处置。回去的路上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一来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二来更为失踪的三个人担忧,根本没考虑过自己回到村子以后会遭到怎样的责罚。你们也知道,从小孤岛回疯狗村只能坐船,因为渡船的船工一并失踪的缘故,我们所乘的是村中自备的渔船。虽说是渔船,可个头倒也不小。我们一行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四个民防队员以及两条巨犬。因为丢了定海珠,一路上大伙都绷着个脸,不敢多话。船行至湖中央的时候,两条狗几乎同时冲向了船头,开始狂叫不止。
先开始,我们只当是水里有大鱼巨虾,吸引了巨犬的主意,可没想一眨眼的工夫,其中一条狗居然发出一阵惨叫,片刻间就落入水中,剩下的一只狗也呜咽了一声,当场夹起尾巴钻进了船中。要知道,我们村里的狗向来以剽悍凶恶著称,像这样被吓得抱头鼠窜还是从来没有的事。我顿时觉得事情不对劲,水里头可能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民防队里有一个胆大的,他抄起船上的渔叉,背着土枪去查看情况。我喊了一嗓子,要拦他,却被其他几个人骂了回来。他们将我绑在船舱里头,只能隐约看见那人的背影,他先是将渔叉探到水里,试探了几下,随后又伸出头去看。其他几个人跟在他后头,有的出了船舱,有的还躲在门后张望。另外一条巨犬趴在我身边,用爪子盖住了自己的鼻头,不停地打战。我心里紧张得要死,不知道湖里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猛然间就看见那个趴在船头的人忽然浑身一抖,跟见了鬼似的大叫了一声,紧接着谁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一头栽进了湖中。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有几个直接吓得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湖神息怒。可随即落水的人就发出一声惨叫,我见他扑腾了几下,水面上很快就滚起来大片的血花。那些民防队员根本没有工夫去管同伴的死活,一个个都像见了阎王一样哭丧着脸。我见情况急迫,已经威胁到村人的生命安全,也就不去管那么许多,奋力一挣,摆脱了绳索,捡起地上的猎枪,拉起搁置在船舱中的渔网冲上了甲板。我一出门,船身就猛烈地晃动起来,原本平静的湖水像沸腾了一样,不断地翻滚,巨大的浪头几乎要将天空遮蔽。”
我听白眼翁的形容一下子就想起昨天夜里我们在抚仙湖中遇到的奇景。白眼翁讲到此处神色颇为得意,想来当时他必定神勇非常。果然,他又接着说起了事发的全过程。抚仙湖非一般的小湖浅泊,这风浪一起堪比江海,一艘普通的渔船被困在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几乎就只有等死的份儿。那些民防队员大多是岛上居民,一辈子都没出过大孤岛,平日里不过就是打鱼晒网,这样的大风浪几乎是前所未见。白眼翁自恃胆识过人,他觉得与其莫名其妙地葬身湖底还不如拼一拼,于是就提着武器扑到了船头,倒要看看抚仙湖中出了什么怪物。风雨飘摇间,只见七八只像人手一样的东西正在水中不断地推挤渔船。白眼翁心中大骇,生死关头,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他两腿一沉努力稳住了身体,将渔网撒进水中,而后对着水中白色的人手不断射击。其实他心中也明白风急浪高,子弹打进水里之后威力大减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但那种时候,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他几乎就要发疯了。子弹很快就打尽了,这时水面上慢慢地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开始的时候白眼翁还挺高兴,以为打中了一只,不料一个浪头上来,将一节黑漆麻乌的东西卷上了船头。大伙定睛一看,我肏居然是半截人体残肢,那半截身体被啃得体无完肤,骨头露了半边,有一些残肉挂在骨头边上,伤口又密又碎,一看就是被许多尖利的牙齿同时啃食过的。一哥们儿趴在白眼翁边上,直接就吐了。白眼翁上前查看尸体,发现正是先前掉下去的民防队员,尸体上还有几处明显的弹痕,很显然白眼翁方才放的那几枪全招呼了这个倒霉的自己人。
“湖神发怒了,我们都要死,全都要死了。”那个刚刚吐过的哥们儿脸色铁青,嘴角还挂着白沫。白眼翁见他神志已经不清楚,也不愿多说什么,径直走到他跟前,一枪敲在脑壳上,将人砸晕了过去。
“去他妈的湖神,老子当了这么久神巫,还没见过他爷爷的蛋呢!现在是水猴子在闹事,想活命的统统给我打起劲头来!稳住船,上渔叉,把这群畜生给料理喽!”
群龙无首之际,白眼翁发出狠话,给濒临绝望的村人带来了活下去的勇气,大伙纷纷捡起了散落在渔船上的钢叉铁戟准备与湖中的恶兽搏斗。白眼翁粗略地估计了一下,水面上的白猴子不过七八只而已,照理说应当无法撼动渔船,更卷不起这样的风浪,除非在水底下还藏有大批这样的生物。可抚仙湖之中素来盛产鱼虾河蟹,如此凶悍的水猴子如果真是长期居住在此地,那水产早该被它们啃绝了,怎么会留到今天,突然向渔船发难?
他一时间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管那么些琐事。如果眼下斗不赢这群水里的畜生,那整船人都要成为它们果腹的粮食。白眼翁赤膊上阵,领着众人不断地用渔叉向水中投掷,很快,他们的密集攻势就收到了效果。一只被困在网中的水猴子叫白眼翁插中腹部,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其他水猴子想来搭救,白眼翁看准了机会,将渔叉向上一扯,那只网中的猴子立刻被钢钩上的倒刺划拉地肠飞肚破,瞬间在水中解体。其他水猴子闻到了血腥味,也不管是不是同类,扑上去叼起残肢就啃。船上的人见此良机哪还敢等,上足了马力将渔船飞快地驶了出去。这一群人死里逃生,拖着破损的渔船勉强驶入了疯狗村码头,这一边村里的人早就等急了,嘎苗老人与张大仙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米袋师父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不过他的手脚已经枯化,嘎苗师父也是回天无力,只能眼看着多年的老伙计从此成为一个废人。
张大仙见抚仙湖上空阴气盘踞,湖面上起了浓雾,知道大事不好,就提前来到码头接应。果真叫他遇上了刚刚入港的渔船,一船人死的死伤的伤,白眼翁更是垂头丧气。嘎苗老人与村长先后赶到,听说他弄丢了祖祖辈辈供奉的神物,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差点被当场气死。村长的大儿子得知媳妇杨柳也跟着丢了,立刻挥起了拳头要找白眼翁拼命。
白眼翁自知这一趟损失太重,就算拿命偿也不为过,于是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要求村里公事公办。可渔船上的民防队员不答应,他们说方才在水上,全靠了白眼翁大伙才能侥幸生还。又将遇上白毛猴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对几位长老讲了一番,每个人都说尽了好话想为白眼翁求情。
嘎苗老人是见过世面的,一听水下有异,立刻明白此事与定海珠丢失一案脱不了关系。他向村长请了情,说此眼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处置白眼翁,留他一命有大用。大伙自然明白,他这是替爱徒找个借口开脱。除了村长的儿子贝大海,其他人都没有表态,算是默认了。那个贝大海不依不饶非要白眼翁赔命,想来也是,换做你家媳妇还没过门就莫名其妙地丢了,你也急。两拨人为了如何给白眼翁定罪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就在此时,远道而来的张大仙忽然发话了,他指着渔船问:“船上怎么有动静,是不是还有人没下船?”
“我们一行六人,还有两条狗。除了先前丧身湖底的人和狗之外,其余的人马早就下了船。此时张大仙一发话,我们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那艘几乎要散架的渔船上。我们一行六人带了两条狗,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五个人和一条吓得不能动弹的疯狗。一靠岸,大伙都拼了命地往陆地上跑,船上根本不可能留人。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仿佛船上藏了一个吃人的妖怪一样。我靠上前去仔细一听,果然有‘嘎吱嘎吱’的声响从船舱里传来。那个声音很有节奏,不缓不急,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船上的木板。大伙很快都听见了那个声音,民防队的那几个人立马嚷嚷起来说这是水猴子来索命。我对师父说可能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跟来了,要上去看看。他并没有反对,先是安抚了众人,叫他们先散去。然后交代我说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开始并没有理解师父的意思,后来想一想,老人家无非是要我亲自去擒住那怪物,在村人面前表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好求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寻回定海珠。”
白眼翁满口应承了下来,讨要了一支手电,拔出匕首就要回船上去,不料贝大海忽然拉住了他,说要一同去。所有人都不明白了,既然这个贝大海与他不共戴天,又为何要与他一同去送死?贝大海冷笑一声说道:“鬼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到时候假意搏斗一番,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野兽出来交差。我就是不信这神棍,我要一起去,做个见证。”
张大仙原本在一旁听着,等他弄明白贝大海的意思,哈哈一笑,说他也要一同去见识见识。“你们两人本就是对头,到时候各说各话,还需有个做裁判的人。我想我这个外乡人做的公证,大伙总还是愿意信的。”
其实村民们早就被一阵阵诡异的抓墙声弄得魂不守舍,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公证不公证。大部分人胡乱地点了点头将此事托付出去,而后就径直逃回了家中。村长并不愿意儿子参加这种危险的活动,可拗不过贝大海那股子傻劲儿,最后也就只好由得他去。于是白眼翁、张大仙还有那个不服气的贝大海三人就一同登上了那艘刚从抚仙湖中归来的渔船。再次登上那艘渔船之后,白眼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船分明就是十来分钟前他刚刚乘过的船,可眨眼间,再次登上船来,老是有那么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往上钻。小小的渔船在瞬间好像变得又暗又大,像铁打的地窖一样。贝大海看上去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劲,他嚷嚷说:“不就是一艘破船,年久失修才会这样破旧,你休想骗过我。哪来的水猴子,哪来的白毛僵尸?你把杨柳和其他人怎么样了,快交出人来!”
白眼翁心里很急,他看这船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偏那个死脑筋的贝大海自视在外头读了两年洋书就处处得理不饶人,不叫他有片刻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