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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述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他从小便离开了京城,可是有十多年没回来了,倒是没想到眼前的小丫头竟是这般聪明,古灵精怪的。
“据我所知,几位皇子可是也经常来拜见老夫人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安平侯府的人?”他有心考校,却不料楚清欢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怎么会不肯定?安平侯与发妻赵氏一共生了三男二女,长子宋成平英姿勃发,从小便随着宋江元学习兵法布阵,宋小将军的名号从他弱冠之年便声名远播,六年来,宋小将军军功不断,如今已经是威震边关的骁骑将军了。
而次子宋成述因为幼年体弱,被送到山上习武强身,十多年来未曾回过京城。
三子宋成洛自己却更是熟悉几分,说来还与自己有几分牵连。
至于长女宋灵雁刚订婚却死了未婚夫,克夫的名声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以致于二九年华都未出嫁,后来成了寿康伯的继室,宣武二十年倒是生了个儿子,只是寿康伯府世子却不是宋灵雁的骨肉,府里还有个寿康伯颇是宠爱的宠妾,寿康伯世子便是那宠妾所出,挂名在寿康伯夫人名下,成了世子,明明有嫡子却不是世子,宋灵雁的日子自然也不是很好过。
至于其胞妹宋二小姐却是早逝,早早的就去陪着亲生母亲长眠地下了。
宋江元和宋成平自己都曾见过,虽然宋成述和宋成洛都不曾见过,可是一眼却还是能区分来的,毕竟宋成述身上可没有半点味道。
“几位皇子我也曾见过,难不成你还能是沧海遗珠不成?恕我寡陋寡闻,表公子,告辞。”
宋成述正在兴头上,没想到这小丫头说走就走,他自幼习武何等身手,脚下一动却是拦住了楚清欢的去路,“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虽然楚清欢有故意挑拨宋成述的意思,可是却还是没想到宋成述竟然真的上钩了,只是……既然上钩了,自己又岂能轻易放过他?
“表公子莫拿我开玩笑,早晚表公子都会知道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没想到自己迷路却是遇上个这么有趣的小丫头,不过……看那打扮倒不似寻常的丫环,莫非是姑姑的几个庶女?
宋成述心底里顿时起了念头,也不再拦着楚清欢,任由她离开,“姑娘,那么到时候可别不敢看我。”
背对着宋成述,楚清欢唇角扬起,是吗?到时候且要看看是谁不敢抬头看人。
“表公子刚才是在跟谁说话呢?怎么奴婢一眨眼的工夫,表公子就不见了?”她不过是走得慢了些,结果就被表公子丢下了,侍书心底里多少有些不乐意。
只是再度看到宋成述这张英武的脸,侍书却还是娇羞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表公子还是快随奴婢去见夫人吧,夫人可是等了表公子好久的,都着急了呢。”
宋成述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自己那声名在外的大表妹还未见面就送自己这么一个尤物?只是,比起刚才那小丫头来,眼前的不过是身上多了二两肉而已,还真是没什么意思的很。
“小姐,刚才那人真的是表少爷,怎么这么无礼?”画眉憋了半路,到底是没忍住,不由说道。虽然她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可是那安平侯府的表公子怎么能这般无礼!
竟然对小姐说出那等话来,简直是没有一点教养!
楚清欢皱了皱眉头,“刚才你在那里?”
画眉点了点头,“三少爷让奴婢告诉小姐,五少爷没什么事,小姐不用担心,我怕小姐……”
楚清欢打断了她的话,“宋成述是江湖中人,下次别这么冒失了。”便是自己,对上宋成述,怕也是无处遁形的。
看楚清欢一脸严肃,画眉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宋成述觉得侍书这丫环所说的夫人等他很久倒是不错,但是很着急倒是没看出来。
倒是她那有着京城第一美之称的表妹,第一个迎了上来,“锦绣见过二表哥。”
楚锦绣从未见过宋成述其人,只是听另外两位宋家公子说过这个二表哥的事情,心中却也是仰慕的很,毕竟江湖儿女最是快意恩仇,实在不行,让二表哥动手杀了楚清欢,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和三弟说的果然不错,表妹国色天香名不虚传。成述见过姑母,这是成述的一点心意,还望姑母不要嫌弃。”
赵妈妈接下了递上的礼物,宋氏脸上带着笑意,“我印象中成述还是那个病弱却又倔强的小孩子,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成述一表人才,嫂嫂地下有知定会十分欣慰的。”
宋成述眼角微微一挑,却是没接宋氏这个话头,楚锦绣有心和这个出身江湖的表兄套近乎,笑着说道:“表哥别见怪,母亲是见到表哥激动了些,平日里母亲也常说舅母最是疼爱表哥的,可惜舅母福薄,锦绣无缘与舅母相见,承蒙其教诲。”
宋氏闻言眼角也是微微湿润,似乎在感慨赵夫人的芳华早逝。宋成述面上无波,心底里却是有些笑意,母亲死的时候他虽然才三岁,可是很多事情却也是记得的,当初眼前这人和侯府里那老太太唯恐不能把母亲赶出门似的,种种作为自己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却又是为哪般?
“惹得姑母伤心,岂不是侄儿的不是?”
楚锦绣也是连忙劝道:“是呀,母亲,表哥回来是好事,哭哭啼啼的算什么?表哥,这是三妹常喜,这是六妹常乐,常喜常乐,还不快见过二表哥?”
宋成述甫一进来,楚常喜就一直在打量着他,只是到最后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了,虽然这位二表哥英武不凡,可是比之那人却是差多了。
楚常乐却一直老僧入定似的,直到听到楚锦绣的话才上前行礼。
“见过二表哥。”
两人齐齐行礼,宋成述拱手一礼,“怎么不见锦芙和表弟?”
楚锦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却是笑着道:“六弟顽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头等让他跟表哥赔罪,入画,怎么五妹不在院子里吗?”
入画摇头道:“奴婢去请五小姐,只是听说五小姐去寻二小姐一起去看望五少爷,奴婢去了芝兰院和晨曦园,却都没见五小姐的影子。”
楚锦绣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芙儿这丫头,又往哪里跑了。”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宋成述倒是听说过姑母最小的女儿向来是个脾气古怪的,莫非自己方才遇到的那个便是她?
小丫头当时不还对自己说早晚都会知道的……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
无意间看到宋成述唇角笑意扬起,楚锦绣不明所以,不由看向了侍书,却见她却是一脸痴迷地望着宋成述,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似的。
“表哥,十多年没见母亲很是想念表哥,前院已经收拾好了,不如表哥在府里小住几日如何?”楚锦绣试探着问道,她有些拿捏不住这位二表哥的心思,只是留下了宋成述,才能有机会笼络他为自己所用,不是吗?
宋成述原本只是来上门拜访一下罢了,只是听到楚锦绣提议却是笑着应道:“如此,便叨扰姑母和表妹了。”这样他倒是有机会找到那小丫头了,相府虽然大,可是却也难不住他的。
他笑得诚恳,楚锦绣不由觉得成功了几分,脸上笑意更是灿烂。
宋成述又是陪着宋氏说了会子话才离开,楚常喜和楚常乐也识相地走了,宋氏看着脸上笑意未散的女儿,“你这个表哥心思别说是我,便是你舅父也猜不透,你可要小心些,他不是平儿,那般宠爱你。”
楚锦绣却是不以为意,“女儿知道,不过这几日多了解了解便是了,到底是亲骨肉,难不成他还能帮楚清欢不成?芙儿真是太过分了,表哥来了自己却跑得不见踪影,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宋氏闻言不由皱眉,“这事不能怪芙儿。”宋成述的到来实在是出人意表,便是她也没想到宋氏父子中率先回府的竟会是宋成述。
若非他自报家门,自己也不敢认下这个侄子。
楚锦绣没想到母亲竟是会帮楚锦芙说话,黛眉微蹙,“表哥是来的意外,可是女儿好不容易让楚清欢和二房的关系破裂,芙儿却是上赶着帮她们修补关系,这不是扯女儿的后腿吗?母亲也该管教管教芙儿才是。”
宋成述到来的时候楚锦绣正在对宋氏说今天晨曦园里的争吵,宋氏没想到楚锦绣竟是利用胞弟设计楚文琏,虽然没有直接牵扯到楚清欢,可是二房冲突爆发,常氏和楚云溪那丫头岂不会把罪名怪罪到楚清欢身上?
这一招祸水东引实在是干得漂亮,宋氏心底里的那点子不满也都消失了去,“回头我会好生管教的,只是这两日好生招待你表哥,别怠慢了。”毕竟是来自江湖,一群草莽云集的地方,宋氏心底里总是有些不安。
楚锦绣笑了起来,“是,女儿知道的,母亲就……”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匆匆忙的喊声打断了楚锦绣的娇嗔,一个婆子连滚带爬地进了来,脸上满是惶恐道:“白姨娘中了毒,性命垂危呀!”
宋氏脸色一变,楚锦绣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吼什么吼,不过是一个姨娘,看你这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相府的威名?”
那婆子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到嘴边的话也不敢说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宋氏看了眼那婆子,眼中却是难掩喜色,那个害死了她孩子的凶手终于也要死了吗?
苍天可怜,她终于得到了报应呀!
“今天午饭的时候,白姨娘想吃豆腐羹,她院子里的……”一路上,婆子把秋宜苑里的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宋氏心里顿时兴奋起来,看着秋宜苑三个大字,她眼中跳跃着黑色的毒火。
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楚思远的怒吼声,宋氏不由愣了一下,楚锦绣搀扶着她进去的时候,她却是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般。
“一群庸医,去拿我名帖去请太医!”
秋宜苑内已经来了很多人,内室里人头攒簇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楚锦绣看着母亲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道:“父亲,若是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宫里的太医向来都是给宫中的妃嫔主子看病的,而宫外也只有朝廷官员和诰命们才能享其殊荣。便是她相府嫡长女,却也不曾被御医诊过脉,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相府姨娘就去请太医,传出去,岂不是说他楚思远女色误国,宠妾灭妻吗?
楚思远愣了一下,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父亲,老夫人常说云公子医术高明,比之宫里的太医也差不到哪里去,不如请他过来给白姨娘瞧瞧?”
楚清欢!
楚锦绣狠狠瞪了楚清欢一眼,她怎么在这里瞎掺和?
“二妹怎么在这里?刚才二表哥来拜见母亲,母亲特意去请二妹,却不想二妹不在院子里,原来是来和白姨娘叙旧了。二妹可是看到了凶手?”
“怎么,你刚才在这里?这是谁下的毒手?”楚思远沉声问道,只是那模样却好像楚清欢是凶手一般。
楚锦绣好一张利嘴,竟是把自己说成“避而不见客”了,“和白姨娘叙旧”?谁不知道白菱是自己院子里出来的人,这叙旧可是对大有讲究的。
看楚思远神色沉重,楚清欢抬眸道:“父亲可是为难住清欢了,我去看望哥哥回来的路上刚巧撞见去听云院给母亲报信的婆子,念着和白菱之前的情谊便来看看,哪里知道谁是凶手呢。再说,姨娘眼下性命无忧,说是凶手,岂不是诅咒她吗?大姐,说话还是注意些才是。”
楚锦绣没想到自己反而被将了一军,又被楚思远狠狠瞪了一眼,当即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宋氏似乎一瞬间灵台清明了似的,失声道:“她还没死?”
楚思远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只是想起刚才楚锦绣的话不由道:“怎么,你表哥回来了?”
楚锦绣心底里也烦母亲这场合下竟是失言,看父亲没追究,反倒是问起了宋成述,连忙道:“是呀,表哥本来打算去拜见父亲的,只是父亲刚巧不在,女儿心想表哥十多年未曾回来,母亲想念的很,便请他在府里小住一两日。”
楚思远闻言点了点头,“也好,我这些日子朝务繁忙,你好生招待便是了。”
一个江湖中人,拜不拜访他,楚思远并不介意,只是目光落在了室内,却还是神色一凝。
“父亲,云公子很快就来,父亲不必担心,姨娘她定会转危为安的。”
楚思远看了眼她,似乎被楚清欢的话安慰了似的,点了点头,看着白合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你给我从头说来!”
白合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似的,闻言楚楚可怜地抬起了头,“相,相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楚思远脸色再度难看,楚清欢却是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果然是贼心不死,自己主子,昔日的好姐妹中毒几近身亡,自己却还有时间打扮,她身上的香料似乎还出自青檀的手笔吧?青檀给谁人送了香料自己都是清楚的,白合身上的熏香应当是盗用白菱的无疑。
“父亲,这里的事情交由母亲处理便是了,您公务繁忙,不宜在此久留。”
楚锦绣看了楚清欢一眼,似乎不能相信这话会是出自楚清欢之口。
可是除了她,却又是谁呢?
果然,楚思远点了点头,楚锦绣心底一喜,楚清欢之所以提议把这事交由母亲处理不过是为了避嫌而已,殊不知这样却是正和自己心意,实在是太好了,想到这里楚锦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刚要开口,却听到楚思远道:“你母亲事情本就多,这事便由你来处理。锦绣,你身为长姐,回头帮着点清欢。”
楚锦绣脸上的笑意僵硬在那里,似乎冰冻了一般。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似乎并不赞同这话,“父亲,白姨娘和女儿本就有些交情,若是由女儿处理此事岂不是落了口舌?还是由母亲处理妥当,只是母亲事情又繁忙,我们姐妹几个都是未出嫁的女儿,处理姨娘的事情未免不妥,又不能去叨扰老夫人,这……”
“这有何难,你去请你婶娘,让她处理这事便是了。”
常氏?楚锦绣心中顿时拉响了警铃,楚清欢说了这些竟是要把常氏牵扯进来吗?
“父亲,不可呀,我们家的事,怎么能容外人插手?”
楚思远当即脸色一变,“胡说什么!”
“大姐,难道你是说婶娘是外人?这么说可是寒了婶娘的心呢。”楚锦芙款款走来,手臂挽着的人,可不就是常氏吗?
常氏脸上带着些尴尬,似乎因为听到楚锦绣那句话的缘故,“芙儿说担心白姨娘,便拉着我一起过来了,还望相爷不要见怪。”
看常氏并没有计较楚锦绣的口误,楚思远脸色微霁,“既然弟妹来了,那便麻烦你处置这里的事情了。”
常氏想要推辞,却是被楚锦芙阻止了下来,看着一旁楚清欢神色淡然,常氏终究是点了点头。
楚思远前脚刚离开,云剑英就过来了,看到楚清欢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因为前不久的争吵,他却是有些心虚似的,匆匆低下了头便去给白菱诊断。
楚锦芙有些好奇,笑道:“怎么云剑英好像亏欠了二姐姐似的,都不敢抬头看你呢。”
楚清欢唇角微扬,余光却见宋氏目光紧紧盯着榻上的白菱,很是紧张她的生死。
“云公子,白……白姨娘她怎么样?”瞧着白菱进气少出气多,楚锦绣觉得就算是能活一时半刻,却也是命不久矣,就算请来云剑英却也是回天乏术。
云剑英皱了皱眉,“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亏,需要将养些日子。”这毒药看似凶猛,其实并没有什么毒性,顶多造成她流血吐白沫脉搏紊乱而已,顶多今晚就能醒来,到时候身体只是有些虚弱,将养几天便又是活蹦乱跳了。
“什么?”楚锦绣不能置信地尖叫道,察觉到众人把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不由补充道:“这太好了,我还担心……母亲,母亲……”
看着宋氏忿然离去,楚锦绣连忙追了出去,楚清欢见状唇角微扬。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师兄,如今你这是与我同在这不归之路上了吗?
“既然姨娘无碍,那便劳烦婶娘了,后院之中竟是如此的不太平,好在这次不过是姨娘受了牵连,若是这歹人对老夫人或是父亲下手,那岂不是天大的不幸?”
常氏闻言不由一愣,忽然间明白为什么琛儿会特意找自己了。
相府后宅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大夫人和白姨娘之间的恩怨岂止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的?
相爷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由自己来查,大概便是怕宋氏对那行凶者包庇,甚至借机害了白菱吧?
而眼前的人,三两句话却是把老夫人牵扯了进来,自己如今便是想大事化小却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样便是拿老夫人和相府后院的安危开玩笑。
而这个玩笑,自己开不起的,常氏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吩咐心腹岳妈妈道:“去把白合先拘起来,去查一查她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再把秋宜苑好好检查一遍。”
白合依旧怔怔地望着门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竟是没能引起相爷的注意,而等到婆子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时候,她还不明所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竟敢对我动手动脚!”
白合宛如疯妇一样挣扎,却哪里挣脱的了浸淫后宅十多年的粗使婆子?尤其是两个被她糟践过多次的婆子?
一个婆子眼神一转,狠狠在她腰间拧了一下,白合顿时尖叫出声,常氏正要问云剑英一些事情,听到这尖叫声不由皱眉,“还不把这丫环押下去好好审问审问?”
目睹这一切,楚锦芙有些惊住了,拉着楚清欢的手小声道:“二姐姐,我才发现婶娘也是好厉害的。”
楚清欢唇角一扬,是呀,平日里常氏总是低调行事,低调做人,谁能想得到她也是手段雷霆之人呢?一旦发作起来,和平日里的温和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不手段雷霆些,怎么能找出真相呢?”
她话音刚落,门外一婆子尖声叫道:“是谁,在那里躲躲藏藏的?”
好戏来了。楚清欢眼底浮过一丝笑意,“走吧,我们在这里只耽误婶娘查案,还是回去坐等消息好了。”
楚锦芙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俩婆子气喘吁吁地押着一小丫头回秋宜苑,见到两人,俩婆子都行礼道:“二小姐,五小姐,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定然是别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别人?楚锦芙不由皱眉,怎么这婆子说话意有所指似的,只是这小丫环,她看着倒是有些眼生,可是似乎又在哪里见过似的。
“两位妈妈辛苦了,这几日秋宜苑里怕是还要妈妈们多费心了。回头等婶娘查出真相,父亲定会重重有赏的。”
俩婆子千恩万谢地押着那小丫环离开了,楚锦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眼看着都要撞上柱子却犹是不知,楚清欢不由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不开口也罢,一开口楚锦芙脑中登时一亮,眼睛蓦然瞪大了道:“那小丫环是石园的人,上次我找六妹说话的时候,正是她给我倒得茶!”
楚锦芙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似的。
“是刘姨娘院子里的人,记性不错。”
“可,可是刘姨娘不像是那样的人呀!”刘姨娘明明那么温柔,怎么会,会忽然间动手要除掉白菱呢?她们明明没什么仇怨的。
虽然性情古怪,可是到底还是小了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说不定刘姨娘也是被冤枉了的,那小丫环过来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而已,也许……”
“也许什么?”楚锦芙有些紧张,她觉得现在二姐姐笑得好恐怖,似乎,似乎在嘲弄什么。
“也许,真的是刘姨娘下的毒手也说不定。”楚清欢淡淡一笑,看着周妈妈一脸急色从那边过来,对楚锦芙道:“我还有些事情,便先行回去了。”
只是,楚锦芙却是忽然抓住了她的衣袖,神色中带着犹疑道:“二姐姐,你也觉得是刘姨娘做的吗?”
那向来明朗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是写满了迷茫,似乎是堕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命的稻草一般。
“不是。”楚锦芙闻言神色蓦然一松,笑着道:“我就知道不会是她的。”
楚清欢也笑了笑,便离开了,身畔画眉不由诧异道:“小姐,这事固然不是刘姨娘做的,可是却也与她脱不了干系,小姐您何必隐瞒呢?”
楚清欢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信任瞬间化作虚无,那种感受,芙儿不该尝到的。”便是她出自大夫人的肚子又如何,楚锦芙只是自己的五妹,有些东西太过于残酷,太早见到与她并没有半点好处。
画眉似懂非懂,不过最后却还是笑了,“小姐,你对五小姐真好。”
虽然小姐恨透了夫人和大小姐,可是对五小姐真心没话说,好吃的好玩的,哪一样不想着五小姐?而这一切的原因,画眉也隐隐知道。
楚清欢笑了笑,周妈妈却是已经迎了上来,脸上虽然遮掩一二,可到底是掩不住的焦急,“小姐,罗嬷嬷有急事找您。”
罗嬷嬷?
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罗嬷嬷在芝兰院里是超然的存在,向来是隐形人似的,这段日子倒是经常去前院和哥哥聊天说话,怎么忽然间会有急事找自己呢?难道是哥哥出了事情?楚清欢瞬间几乎是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知道什么事情吗?”
周妈妈诧异地看了眼楚清欢,为什么她觉得小姐的声音似乎很紧张似的,似乎,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罗嬷嬷没说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她喂了个鸽子而已,怎么就忽然间想起有急事寻小姐了,还让奴婢立刻把小姐找来,生怕耽误工夫似的。”
周妈妈说的混乱,楚清欢却是忽然间长吁了口气,喂了鸽子才找自己的,那便和哥哥没关系了,还好……
说是有急事找自己,可是楚清欢却觉得罗嬷嬷很是淡定从容,起码脸上没有半点急色,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周妈妈和她相比还是差得远。
“嬷嬷找我有什么事?”
屋子里似乎有些昏暗,并没有点亮烛火,楚清欢慢慢地才适应了这光线,却见罗嬷嬷一身宫装,“请郡主随奴婢进宫。”
楚清欢这才发现,罗嬷嬷其实头发已经花白,只是这一身宫装却又显得她精神矍铄,比老夫人的慵懒姿态却是多了另一份风姿。
“进宫?”楚清欢皱了皱眉,“据我所知,没有圣旨或是皇后懿旨,我是没办法进宫的吧?”
罗嬷嬷抬眸看了她一眼,“郡主的身份,谁敢阻拦?”
楚清欢愕然,这算是什么理由?只是罗嬷嬷却似乎一副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模样,半晌,她不由点了点头,“走吧。”
似乎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只是赶车的马夫楚清欢不由多看了一眼,并不认识。
“嬷嬷,现在要带我去哪里,还望嬷嬷告知才是。”
罗嬷嬷眼皮一翻,“入宫。”
“是吗?”楚清欢轻声一笑,“入宫,为何这马车却不是相府的?”
罗嬷嬷眼角闪过一丝惊讶,“你看出来了?”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楚清欢轻声笑道:“原本没看出来,只是罗嬷嬷年纪大了,向来牙齿松动,没有姑娘这一口糯米小牙。”
“朱沅说的没错,郡主果然聪明,那不知郡主可否猜出了我的身份?”
臃肿的宫装脱去,此时此刻坐在楚清欢对面的不再是那个老宫人,而是一个妙龄女子,容颜姣好,一双眼眸中带着几分灵动和狡邪。
“你是谁,有关我何事?”楚清欢瞥了一眼,却是再也不看那妙龄女子。
妙龄女子显然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无视了,甚至于现在楚清欢坐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好似老僧入定,眼中全然没有自己的一星半点!
“你……”她不由动怒,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几乎要排在了楚清欢脑门上,只是到最后她却是骤然收手,“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语气很是凶神恶煞,和适才的狡邪灵动截然不同。
楚清欢不由笑了起来,“怕?怕有什么用?再说……”斜觑了那女子一眼,楚清欢声音淡然,“你杀了我,怎么对你主子交代?”
闻言,这女子闻言忽然笑了起来,“难怪朱沅那丫头斗不过你,还真是自讨苦吃。”她忽然间倒是想看看朱沅对上楚清欢时的情形了,看她是不是还一身冷傲。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楚清欢不由抬头望去,却是一所寻常的院落,“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入宫?”
听出了楚清欢言语里的嘲弄,那女子笑了笑,“郡主何必和苏绾斤斤计较,主子等待多时了,郡主请。”
寻常的院落,没有假山流水,庭前只种着一棵枇杷树,让她不由想起前朝一位文人所说,“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当年她初回相府的时候也在院子里植了一株枇杷树,只是却在大雨瓢泼的夜里折了,似乎那时候老天都在提示自己,可是自己却半点也没意识到皇甫殊的狼心狗肺。
院子简简单单,推开门的刹那,楚清欢有些愣怔,眼前的人……
“怎么,不认识本督了?”一如既往的语气,带着几分邪魅,只是那朱砂描绘的眉眼却是不复踪迹,眼前这素净,一身白衣,眉眼隽淡的人竟是姬凤夜?
可是,除了姬凤夜却又是谁?
浓墨重彩时,犹如那最为绚丽的篇章,犹如大赋一般堆砌了华丽的辞藻,可是谁也不觉得那样的堆砌是多余的,只会惊叹他的特立独行。
轻描淡写时,犹如最是简单的白描,是最简单的民谣,简单直白的歌词,却是唱出了千万人心底里的声音,只会觉得这人竟也是绝世倾城。
“怎会?”楚清欢笑了笑,“只是下次千岁爷找人时,可不可以不要这般突如其来的,我可受不了这般惊吓。”
“是吗?”姬凤夜唇角微扬,“苏绾虽然是好玩了些,却也不敌你的手段吧?”
“不知千岁爷唤清欢前来,所为何事?”这妖孽,不向来都是去找自己的吗?怎么这次竟是把自己请来了,而且还这模样,不施脂粉的,还真是不适应。
抬眸轻轻看了楚清欢一眼,“怎么,没事就不能见你?”
楚清欢撇了撇嘴,姬凤夜却好似没看到,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楚清欢面前道:“若说想你了,你可信?”
目光炯炯,盯着那一双清眸。饶是活了两世,可楚清欢却还是受不住这等眼神,习惯了姬凤夜的调戏与嘲弄,这般深情却又是闹哪样。
“千岁爷,我……”
楚清欢犹疑了一下,姬凤夜那原本闪烁着异样色彩的眸子却是忽然黯淡了几分,“今天我生辰,陪我一起过吧。”
“啊?”他生辰?
姬凤夜又意兴阑珊地坐了回去,桌上的花雕散发出阵阵清香,楚清欢不由有些尴尬。
这算是什么回事,难道要自己陪他喝酒不成?
“千岁爷,你吃饭了没?”
良久,楚清欢才找到一个最适合打破寂静的理由,却见姬凤夜抬起了头,似乎有些迷糊,“哦,你饿了呀,我让卫三去……”
“不用了。”堂堂锦衣卫的暗卫,去做饭,这事情怎么想怎么让她毛骨悚然。
“不对,卫三又不在,算了,饿就饿着吧,反正你再饿也没我饿。”
说着,又是灌了一口酒,却是不再搭理她。
楚清欢愣了一下,什么叫做再饿也没我饿?难不成你还好几天没吃饭了不成?
看着楚清欢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姬凤夜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酒水越来越少,姬凤夜心里忽然想笑,本以为能找一个和自己一起喝酒的人,可是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继续过这一天,和往年又有什么区别?
忽然,一股香味充盈在鼻息间,他不由抬起头来,却见楚清欢站在门槛上,冲着自己吼道:“吃不吃饭了还?快过来。”
事实上,楚清欢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忽然间爆发了似的,竟然吼起了姬凤夜。大概是讨厌他那一句再饿也没我饿吧,或者是……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姬凤夜,如今格外脆弱的姬凤夜。
所以,言出意表,与往日一点也不相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出院子厨房里干净整洁,即便是主人不在却也是有人打扫,角落里还放着些菜蔬和鱼肉。桌子上却是几道小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看姬凤夜并不进来,楚清欢不由皱了皱眉,“放心,我从不会在自己的饭菜里面下药。”
姬凤夜唇角维扬,只是笑意却只是流离在眼眸上,并没有深入到底。
“我不吃饭的。”
放置筷子的手胡然一怔,楚清欢皱起了眉头,看向姬凤夜却见他已经折身回去,看着一桌子还没动一动的饭菜,楚清欢不由跺了跺脚!
她欠他的!
“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抢过了姬凤夜手中的酒瓶,猛地将酒灌到了肚子里,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
“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姬凤夜笑了起来,夺过了楚清欢手中的酒瓶,只是里面却是一滴酒水都没有了。
“那你……嗝,你告诉我,该怎么喝?”打了个酒嗝,楚清欢笑着问道,似乎脑袋也不清醒起来了。
又取了一瓶花雕,他伸手轻轻一拍,拍去了那黄泥泥封,唇角带着笑意道:“丫头,我告诉你,这酒应该怎么喝。”
楚清欢转过头去,却见那张脸似乎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了似的,那一双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痛意,可是下一刻,她却没有工夫去想这些了。
温热的酒水流入自己的口腔,似乎连齿缝间都充斥着酒香,她不由的想要多汲取一点点酒水,然后沉醉其中……
楚清欢醒来的时候是在长公主府,碧桃连忙上来伺候,“郡主可算是醒了,公主来瞧了好几趟了,说是等郡主醒了,请郡主尝尝她做的荷粟羮。”
宿醉的后果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楚清欢摇了摇头,接过了碧桃递来的热面巾道:“倒是让长公主担心了。”
“我倒是巴不得你来打扰,只是你却是大忙人一个,连府门都很少出。”环佩摇摆,长公主携着侍女款款到来,“要是再不醒,本宫可就一盆冷水泼下去,看你这丫头回头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想来姬凤夜已经安排好了,楚清欢不由笑着道:“清欢倒是不怕,就怕长公主心疼这锦被,岂不是也浪费了?”
听到这促狭话,长公主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拧了一把楚清欢的脸蛋道:“还真是死鸭子嘴犟的很,快来尝尝本宫的手艺如何,吃完赶紧回家去。”
素瓷碗里的羹汤有着荷叶的清香,又带着粟米的味道,楚清欢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酒,她可是饿得狠了,却也不忘了调侃长公主道:“方才公主还嫌弃我不能多陪你,如今又赶着我走,清欢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长公主乐了,“瞧这张嘴,真是得理不饶人。”
楚清欢笑了,能博长公主一笑,自己便是耍些嘴皮子功夫也没什么的。
回到府里已经是将近午时了,后院里的丫环婆子却是行色匆匆,见到楚清欢匆匆忙行礼便又急着离开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上火的?”
拉住了一个小丫环,楚清欢问道。
小丫环手心里多了个小金裸子,喜形于色道:“二小姐你不知道吗?二夫人抓到要毒害白姨娘的凶手了,这时候请了相爷和夫人,说是要说个清楚呢。”
楚清欢眉眼舒展开来,看来常氏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慌什么,带我一起去看看。”
小丫环闻言喜不自胜,她不过是后院里的小小洒扫丫环一个,平日里主子是见不到的,今天不仅得了二小姐的赏赐,还能给二小姐带路,真是天大的福气。
“怪不得姐姐们都说能去芝兰院是天大的福气,二小姐你真好。”
看了眼天真无邪的小丫环,楚清欢觉得自己笑得有些苦涩,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自己可不也是因为皇甫殊的救命之恩就芳心暗许?受了楚锦绣的一点恩惠就一再忍让?却从不知自己却是陷入了他们的阴谋之中,早已是迷失了自己。
秋宜苑内很是热闹,老夫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宋氏和楚思远坐在主位上,显然貌合神离。
白菱由着常氏的心腹岳妈妈搀扶着颤悠悠地走了出来,楚思远不由皱眉,见宋氏不说话,神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常氏不由连忙道:“你身子弱,怎么出来了?”
白菱虚弱一笑,却是跪倒在地道:“多谢二夫人关心,贱妾死不足惜,可是既然没死,定是要知道真相,看谁究竟想要杀我。”
虚弱的模样,却又是慷慨激昂的话,楚思远不由皱了皱眉,只是看向白菱的目光却是带着几分怜惜,“坐下吧。”
那厢,陈姨娘和刘姨娘都坐在那里,看见白菱走了过来,刘姨娘脸上带着笑意,“白妹妹快些坐下,可别累着了。”
陈姨娘和刘姨娘旁边各是一个位置,显然刘姨娘是要把白菱往自己那边拉的,可是白菱却似乎走不动了似的,坐在了陈姨娘旁边。
“多谢刘姐姐关心,只是找不到那下毒手的人,我岂会累倒?”
刘姨娘笑意微微尴尬,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陈姨娘却觉得白菱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落在了自己身上,好像是……
看穿了自己似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明明……看了眼身后站着的心梅,陈姨娘安静下来,还好心梅没有像二夫人带走,反倒是刘姨娘院子里的巧儿今天一直没露面似的,心兰不是跟自己说,巧儿昨个儿被二夫人逮住了,一直在拷问吗?
陈姨娘这边脑中各种想法纷纭,并没有察觉到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常氏看人差不多都来齐了,这才不紧不慢道:“昨个儿秋宜苑内有人毒杀白姨娘,好在楚家列祖列宗照看,白姨娘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这事早已经在后院闹的沸沸扬扬,只是听到常氏这话,丫环婆子还是不由的交头接耳,更多人的目光都落在白菱身上。
“谁会害白姨娘呢?”
“是呀,白姨娘也就是长得漂亮些,又没了身孕,害她有什么好处……”
“真可怜,孩子没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唉,这姨娘也不好当呀。”
……
楚清欢站在丫环之中,听到这纷纷议论不由唇角维扬,常氏很会说话,不过三两句话就让白菱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占尽了优势。
也让,那幕后之人……回头足以陷入风口浪尖。看来,楚文琏的伤不是白受的,温和的猫儿被惹怒了也有可能化身老虎呢。
而且,还是牙尖嘴利的老虎,一下嘴,就是一滩血肉呢。
“下毒之人如今已经找到了,去把白合带上来。”
“二夫人,下毒之人果真是白合吗?”白菱愣在了那里,浑身瑟瑟发抖,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似的。
“有没有可能差错了呢,白合,白合是我的好姐妹呀!”
看着几乎要哭了出来的白菱,常氏异常耐心道:“从白合屋子里搜出了毒药,秋宜苑中其余众人都是清白的,只有她有嫌疑。”
“可是二夫人您也说了,白合只是有嫌疑而已,也许,也许是有人故意栽赃她的,她对我那么好,怎么,怎么可能下毒杀我呢?”
白菱犹是不能相信,若非岳妈妈苦苦拦着,怕是都要跪在地上求楚思远重新查这件事情了。院子里站着的丫环婆子更是议论纷纷,看到白合被带上来,不由都屏住了呼吸,想听她到底怎么说。
白菱见到白合憔悴模样却是忽然间激动起来,竟是忽然间挣脱了岳妈妈,一下子冲到了白合面前,“白合,你跟我说,一定不是你,是不是?她们一定是误会了,你怎么会下毒呢?”
蓦然对上白菱的眼睛,白合有一瞬间的迟疑,旋即眼泪流了出来,“真的不是我,姨娘你要相信我呀,我什么都没做!”
主子不信,丫环不认,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僵局,众人莫不是看向了常氏,毕竟是她信誓旦旦地说已经查清了真相的。
“弟妹,这就是真相?”宋氏笑意讽刺,白菱没死,她心底里固然恼怒,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了,只是能让常氏丢脸,这样的情形她也是喜闻乐见的。
楚思远瞥了宋氏一眼,似乎在恼怒她不给常氏留颜面似的。
“父亲,母亲,婶娘既然说了,自然是有把握的,还请婶娘不要卖关子了才是。”
楚锦绣开口解围,可是实际上却是嘲弄常氏,明明什么查不出来却又故意卖关子隐藏自己的无能。
楚云溪知道母亲调查辛苦,昨晚几乎没有休息,听到楚锦绣这般说不由脸上浮现了怒意,却是被拦住了。
“二姐?”
楚清欢笑了笑,“稍安勿躁。”如今话说得多满,回头便是多么打脸,可怜楚锦绣到现在都不知道,局势早已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卖关子称不上,只是白姨娘主仆情深固然是好事,可是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菱已经被岳妈妈拉了起来,闻言怒目而视道:“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白合却是一直哭泣,神色更是憔悴了几分。
“白合,我且问你,你房间里的砒霜是干什么用的?”
白合闻言有瞬间的慌张,“那,那是用来毒老鼠的,最近最近院子里老鼠很多。”
常氏闻言一笑,伸手召唤另一婆子过来,“是吗?许婆子,你是负责秋宜苑杂物的,最近可是感觉老鼠多了?”
许婆子恭敬答道:“回相爷、夫人、二夫人的话,这后院的老鼠向来是春秋之际才多的,大冬天的哪见过闹什么老鼠?奴婢一直负责秋宜苑的杂物,这两个多月来从未见过一只老鼠。”
白合脸色顿时惨白,强辩道:“那,那砒霜是我前段时间买的,防止防止回头闹老鼠。”
“哟,这可真是未卜先知了,你是白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丫环,反倒是要计较这点小事,还真是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呢,只是后院向来不允许有砒霜的,不知道你这砒霜却是哪里来的呢?”
“芙儿,你瞎搀和什么!”见楚锦芙竟是帮着常氏,宋氏不由怒声呵斥道。
楚锦芙不屑一笑,却是看到不看宋氏一眼。
白合顿时被问住了,张口结舌道:“我,我……”
常氏却是步步紧逼,“这砒霜是谁送与你的?为何药老鼠的砒霜忽然间到了白姨娘的豆腐羹里面?”
“怎么可能,我明明下的是乌头,怎么会是砒……”意识到自己失言,白合顿时如遭雷劈,坐在一旁的白菱更是脸色煞白,没有了一点血色。
“白合,你……”却已是泣不成声。
常氏却并不善罢甘休,“是吗?那这乌头却又是谁送给你的?”
“不是说是砒霜吗?怎么忽然间又成了乌头?”楚常喜不由嘟囔了一句,全然不见陈姨娘神色慌张,刘姨娘却也是脸色一变。
“这是婶娘布下的迷魂阵才是,看白合模样,怕是被拘押了一天,只是却并没有人审问她。白合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刚才白姨娘又是那般信任与她,她心想着自己不承认便是了,而婶娘说出砒霜的时候,白合更是如释重负,觉得糊弄过去便是了,毕竟自己下的并非是砒霜,可是姨娘忽然间说她下砒霜毒害白姨娘,白合顿时反应不及,就告知了真相。昨个儿云公子诊脉的时候,说白姨娘的确是中的乌头之毒。”
楚清欢侃侃道来,一旁常氏点头道:“不错,二小姐所言不虚,我正是担心有人拿楚家声誉做文章说我们屈打成招,所以并未对白合拷问,如今她自己招了出来自然是最好的。”
白合没想到自己竟是跳进了二夫人的坑里面,顿时紧张起来,眼巴巴地瞧向了白菱那边,“姨娘,姨娘,救我呀,您答……”
“相爷,这等谋害主子的丫环多听她说一句都是污了耳朵,还不把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宋氏连忙说道,只是站在秋宜苑里的婆子却是没一人动弹。宋氏见状顿时脸色一变,而白合听到这么一句却已经吓晕了过去。
“母亲言之差矣。”
宋氏闻言不由望去,却是楚清欢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神色,“怎么,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乱咬人的。如今她死罪难逃,说不定就会将脏水泼到谁身上呢,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清欢你说还要听她胡言乱语吗?”
楚清欢闻言浅浅一笑,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白菱道:“母亲操之过急了,只是白合不过是一个小小丫环,没有多大的手眼,却是有乌头之毒,这事怕是要好好查上一查,若是就这么打死了,岂不是把相府后院都置于危险之中?”
宋氏闻言不由瞪了她一眼,却是无话去反驳楚清欢。
楚思远点了点头,“清欢考虑的周全,不知道弟妹可是查出了什么?”
常氏闻言点了点头,“秋宜苑内人多眼杂,倒是有几个婆子知道白合最近和石园的……”说出石园两个字的时候,陈姨娘登时变色,刘姨娘却是皱了皱眉,常氏继续道:“和石园的丫环……”
“相爷,毒是我给白合的,白姨娘是我要杀的!”心梅忽然跪倒在地,“砰砰”两个响头磕了下去,顿时额头有些肿起了。
陈姨娘神色一变,似乎不能置信自己的丫环会指使人下毒一般,“心梅你……”
心梅却是没等陈姨娘说出下一个字便开口道:“姨娘,奴婢怨恨白姨娘许久了,甚至奴婢也怨恨您,为什么白姨娘不过是个丫环却是能成为姨娘,而奴婢,奴婢哪里比她差了却还是个丫环?奴婢不服气,就借着姨娘您的名头把毒药给了白合,承诺只要她杀了白姨娘,到时候定能让她如愿以偿,白合鬼迷心窍听了我的话。哈哈,我自己都是个丫环,拿什么让她去做主子?真是活该!”说着,心梅厌恶似的唾了白合一口。
陈姨娘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心腹竟是会这般心思狠毒似的,垂泪不已。楚常喜连忙撇清关系道:“父亲、母亲,常喜早就觉得这心梅心怀不轨,曾经也对姨娘说过要小心提防,却没想到姨娘心软,竟是让这贱婢做出这等事情,险些害了白姨娘的性命,这等贱婢,定是要打死才能给白姨娘赔罪!”
楚常喜十分激动,甚至一脚踢在了心梅的胸口,将她踢翻在地。唇角流出一口鲜血,心梅不能置信地看着楚常喜,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后看了陈姨娘一眼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相爷,一切都是贱妾用人不明,还望相爷宽恕了这丫环,一切罪过由贱妾承担便是了!”陈姨娘忽的跪到在地,吓得刘姨娘花容失色,轻声道:“陈妹妹你这是何苦?”
事情急转直下,常氏不由皱了皱眉,却见楚思远道:“你也糊涂!”却是拂袖离去。
常氏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唇角微微一弯,也罢,相爷不走,自己却也不好从这其中脱身。
“嫂嫂,事情已经查明了,既然这是您的家务事,便由您处置吧。”
宋氏似乎没想到常氏会忽然间撒手不管,愣了一下旋即笑道:“这事还多麻烦弟妹了,这是我管家无方,回头定会好好处置她,还白姨娘一个公道的。”
白菱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似乎根本没听到这边的话似的。
宋氏手段雷霆,一句话就决定了白合和心梅看不到今天的夕阳,陈姨娘由着心兰搀扶出去的时候依旧两股战战。
“姨娘,心梅做出这等事实在是有违人性,母亲这般处罚也是为了以正视听,还望姨娘不要误会才是。”楚锦绣神色间有些为难,却还是勉力解释道。
楚常喜跟在她身后,想要开口,最后却是恨其不争地看了眼陈姨娘便离开了。
刘姨娘落在了后面,似乎在等着楚清欢似的,“二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清欢笑了笑,“不知姨娘想说什么?”她迟迟未离开,不就是在给刘姨娘这个机会吗?果然,她还是着急了呢。
四下里无人,刘姨娘膝盖一弯想要跪下,却是被楚清欢拦住了,“姨娘,肚子里有孩子,可是要小心些,不然稍有差池,我可是担不起这罪名。”
刘姨娘愣了一下,只看到楚清欢的眼睛熠熠生辉,似乎连那睫羽都在嘲弄自己,她不由愣在了那里,难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二小姐早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刘姨娘不由背后一寒,“二小姐,巧儿那丫头喜欢看热闹,鬼迷心窍了似的昨个儿跑了过来,婢妾听说她被抓了起来,不知道会怎么发落她?”
楚清欢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似乎不能明白刘姨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似的,“姨娘这话什么意思?这事是由母亲处置的,要是想知道巧儿的下落,姨娘该去问母亲才是。”
楚清欢轻轻松松推脱地干净,刘姨娘却是心中满是警惕,二小姐这般,莫非是真的知道这其中自己动的手脚不成?
“瞧婢妾是糊涂了,可不是吗?”
楚清欢看得津津有味,刘姨娘却是没能在这眼神下支撑多久,终于扛不住了似的,轻声道:“婢妾不该派巧儿出去扰乱视听,可是二夫人不是查出真相来了吗?还望二小姐不要计较婢妾这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楚清欢笑了起来,“我该说姨娘聪明过人才是,怎么能说一时糊涂呢?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时大姐应当是跟姨娘通气的才是,怎么最后下手的反倒是成了陈姨娘呢?姨娘好手段呀,不过是牺牲个小丫环,就换来一世太平,清欢,该跟你学习才是,还望姨娘不要吝啬则个。”
她每说一句,刘姨娘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简直没了血色,若非是紧紧抓住了柱子,怕是整个人早已经跌倒了似的。
“二小姐,婢妾,我……”
不容她解释,也不想听她解释,“姨娘,聪明人固然能活得长久,可是也要看她怎么个聪明法,白菱是我的人,姨娘不该有的心思还是尽早丢了的好,否则哪天白菱想报丧子之仇,说不定我也会助她一臂之力。”
如坠冰窟!
刘姨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的指甲挂过了大红的廊柱,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看到二小姐离开,梅香连忙往回看去却见自家姨娘跌坐在地上,手指头上流着鲜血,整个人似乎都没了知觉一般。
“姨娘,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梅香着急地喊道,却是无人回答她。
楚清欢并没有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头也不回道:“出来吧。”
画眉愣了一下,回头望去却见五小姐从墙后走了出来,脸上血色去了七成,神色间带着慌张。
“二姐姐,当初害得白菱流产的是刘姨娘?”
一时间不能接受似的,楚锦芙神色紧张,似乎在期待着楚清欢说出答案,可是却又怕答案和方才自己听到的一般惊悚。
“是她。”虽然,那个孩子白菱也是保不住的,可是终究动手之人却是刘姨娘。
“那为什么二姐姐你当时不揭穿她?”
楚锦芙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抓到了重点,便是看向自己的眼睛都带着质疑,似乎带着距离似的。只是她再聪明,如今却也不够,狡猾如自己,又岂会被她问住?
“揭穿?”楚清欢笑了起来,“父亲一日之间失去两个孩子吗?便是我揭穿了又如何?”
楚锦芙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便是说出当时的真相,怕是父亲也不会处置刘姨娘的,而是会网开一面,何况当时楚常乐还与承恩侯府议亲,父亲又怎么会让刘姨娘为白菱失去的孩子陪葬呢?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隐藏的那么深,若非这次想要浑水摸鱼,便是我也抓不到她的把柄的。芙儿……”伸手想要拍楚锦芙的肩膀,可是却被她躲开了。楚清欢唇角笑意一凝,旋即收回了手,“外面天冷,还是早些回去吧。”
楚锦芙站在那里,直到楚清欢离远了才道:“那白菱呢?二姐姐你就不怕白菱会死吗?”毕竟,白合下的毒手,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毒药,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停下了脚步,楚清欢唇角微微一扬,“那是她心甘情愿。”不拔出身边的钉子,她怎么能睡安稳?便是毒药,也甘之若饴。
何况,那毒药不过是类似乌头而已,远没有乌头毒性凶险,这相府之中能看出其中门道的,便只有云剑英了吧。那群庸医,看不出却也是刚刚好,九死一生,经此一劫,楚思远对白菱怕是更要宠爱几分了才是。
“心甘情愿?”楚锦芙笑意苦涩,所以便是那心梅也是心甘情愿替主子顶罪的?好一个心甘情愿,可是若是有另一个选择,谁又愿意这般“心甘情愿”!
不知过了多久,楚锦芙感觉有人在轻声呼唤自己,她抬头望去却是林妈妈一脸慈和,正看着自己道:“五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说话。”
楚锦芙望了过去,楚清欢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小姐,您刚才对五小姐是不是太……”
“住口!”楚清欢轻声呵斥道,唬得画眉愣在了那里,只是看到骤然出现在面前的人,楚清欢唇角不由苦涩,她倒是忘了,宋成述这般身手,怕是想要听什么,早就听去了。
“能与姑娘再度相见还真是有缘,不知道二表妹对我这个兄长可是有什么意见?为何,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却视而不见呢?”
宋成述眼角闪烁着笑意,可是在楚清欢看来却是一条毒蛇盘桓在他的眼底,自己一着不慎便是会被那毒蛇咬上一口!
“宋公子说笑了,我身份卑贱,又岂敢高攀安平侯府?”
宋成述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是吗?堂堂郡主若是身份卑贱,那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谁能当得起尊贵二字了。”
“既然宋二公子知道郡主身份尊贵,又贸认亲戚,岂不是唐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