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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事?涟漪你指的是什么?”
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烧了天边一片红。
红色洒在公主府的花园中,虽无花红,却胜花红。
左右无人,只有两道身影,一道修长健硕,一道纤细高挑。
苏涟漪看着云飞峋,见其面容俊逸、眼神纯净,有一些心疼。惭愧地低下头去,脚边有一粒石子,踢了出去,“刚刚你在家中,想来被你娘骂了吧。”无辜的飞峋啊,她心疼他,但却也没办法,谁让他有了那样的家人。
飞峋老实点头,“恩,还挨了一巴掌。”
涟漪惊讶抬头,“还打你了?疼吗?”虽明知这话可笑,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飞峋是故意说的,就等着涟漪如此关心他,天色暗了下来,飞峋忍不住上前轻轻捏住涟漪的手臂,将其拥入怀中。
“喂,你干什么?严肃一点,我们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你干什么还……搂搂抱抱。”苏涟漪挣扎,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身材魁梧的云飞峋揽入了怀中。
云飞峋对苏涟漪,那真是朝思暮想,时时刻刻地思念,男人对女人的爱,当爱到了极致,根本保持不了冷静,不用一些肢体语言,根本无法表达这种真挚,舒缓这种相思。
所以说男人是下半身的生物,这并不为过。
云飞峋才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见,下人们见主人家亲热是正常,何况公主府伺候的大半都是宫中出来的人,更是不在意这种场面。“我很严肃。”
涟漪哭笑不得,本来略带沉重的气氛,被云飞峋这臭不要脸的行径搅乱,哪还有刚刚的压抑和尴尬。
实在挣扎不出,涟漪只能长叹一口气作罢,换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将两只手臂伸了出来,轻抚他刚毅的面颊,“为什么打?打了哪里?”
飞峋揽着她的腰,那姿势十分霸道,力气也很大,得亏涟漪身子还算结实,若是换了那种病西施,其后果想必十分严重。“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你对娘说的话了。”
涟漪一挑眉,“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飞峋赶忙摇头,“我哪敢?只不过……哎,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说着,低头,将脸埋入涟漪的颈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呼吸着,不知想着什么。
“我那么说你娘,你生气吗?”涟漪问。
飞峋还埋在她颈窝,想了一想,而后声音闷闷的,“有点。”
涟漪哭笑不得,“你个笨蛋,你这么老实干什么?懂不懂哄女孩子啊,你应该说不生气,你是帮理不帮亲。”话虽这么说,但若云飞峋真的说不生气,她反倒是觉得为人太过虚伪或冷血。
云飞峋就是这么个老实到让人踏实、笨到让人心疼的男人,他很少用语言去表达爱意,却一次次默默帮她。还记得日夜不休地帮她工作,还记得为了她实验的蒸馏酒,他烫了满手的水泡却不吭一声。
肩头有些重,但这种存在感却让人心头甜蜜,熟悉的气味缭绕,苏涟漪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小心放在他的头上,入手的是顺滑的发丝。
“恩,我不生气。”不一会,飞峋又道。
苏涟漪更是哭笑不得,“不生气就怪了,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无论其对错,但若是有人讽刺她、让她不开心,你若是不生气,那岂不是冷血不孝?”就如同……云飞扬一般。
暖暖的气,长长吐在涟漪的颈上,“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撕破了脸?”语调带着一些埋怨。
涟漪恶趣味的揉弄他的发,将他本来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发丝抓乱,那头顶发冠都有一些歪斜。“我若是不撕破脸,还指不定你娘要怎么刁难我呢。你从小在这种所谓名名门大户中长大,夫人怎么刁人,难道你没见过?”
“恩。”云飞峋怎会不知?
涟漪无奈地叹气,“我是进退两难,若是忍让能换来他们的谅解,我也不是不能吃亏受委屈的。被刁难,多蹲一会或干脆跪上那么一天,又有什么?但这样他们非但不会体谅我的忍让,还会坚定他们心中的谬误,认为我低贱,入了你们云家门是高攀、会给你们丢人。”
云飞峋可以理解,又无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些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涟漪有些犹豫。
飞峋从她肩上抬起头来,“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涟漪敛了视线,盯着云飞扬的双眼,“这些话说出来好似挑拨一般,但飞峋你懂我,根本不屑在背后做这种事,但如今,你家人不仅没尊重我,同样,也没尊重你。”
云飞峋没言语,看着涟漪,目光中若有所思。
“若是他们尊重你,将你当成一个独立的人,为何不顾你的意愿?明知你喜欢我,还前来刁难,难道他们也曾这般刁难过云飞扬或他身侧的姬妾?
云元帅也是兵营出身,指挥大军、上阵杀敌想来也不会少,但他带过姬妾上战场吗?没有,那为何你兄长无论怎么胡作非为,你家人、包括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涟漪语调平稳,为其讲解。
云飞峋慢慢放开了苏涟漪,在黑暗中无神远眺,远方,公主府的下人们正在掌灯,长廊、亭子、华屋外,将那灯点亮,长明一夜,第二日黎明后再一一熄灭。
“涟漪,你说的对,如今你受到这种待遇都怪我,若是我早一些建功立业,有了功绩和地位,他们也不敢轻视我、更不敢为难你。”被苏涟漪几句话点明,云飞峋顿时大悟,此时已完全理解了苏涟漪的主张。
在他的家族中,没有功绩便不被重视,没有地位便不被尊重,无论是对外人还是对自家人。
大哥能胡作非为、频繁纳妾,但他却不能与喜欢的女子在一起,两人同父同母,差距在何处?——在功绩与地位上。
“我并非是目中无人,如今对你父母的不尊,也是被逼无奈,昨日我与云夫人针锋相对,云夫人回去后大发雷霆打了你;但相反,若是我委曲求全,她会如何?”涟漪呵呵笑了几声,面上是淡淡嘲讽,“她会回去讽刺你,说你找了个攀附富贵、拿不上台面的女子,我说的对吗?”
云飞峋是了解自己母亲的,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对。”
“所以,我进退两难,无论怎么做都不对,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针锋相对。此时云夫人虽恨得我牙痒痒,但有一点必须要承认,她不敢再小看我,最起码不敢不尊重我。”
云飞峋长叹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涟漪,难道你就不怕这事情闹大,最后我们二人背负沉重舆论,即便是在一起,也得不到认同,不被世人承认吗?”
“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案,前有狼后有虎,缩头缩脑就能成功?做事就如同做生意,这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生意?既然决定要做,就要事先料到后果、勇于承担,若是你怕,我们就到此为止,你做你前途远大的少年将军,我回岳望县继续当我的小商女,从前发生的种种,权当是黄粱一梦罢了。”苏涟漪冷冷道。
“苏涟漪,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怕事的人?我只是……只是……”飞峋生气,心中却矛盾重重,不知怎样将自己心中忧虑说出来。
涟漪看着云飞峋那为难的样子,很是心疼,“你夹在中间最是难办,我知晓。”那边,毕竟是他的家人。
而后,两人就在花园中沉默,天彻底黑了下来,也许要有雨,阴了天,天上无星无月,一片漆黑。花园边缘才有几盏路灯,但烛火路灯却没什么光亮。
苏涟漪突然有一些迷茫,迷失在这黑夜中,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径实在可笑。她为了什么?图了什么?在岳望县中生活那么丰富多彩,也算是另一种呼风唤雨,明明可以做人上人富有尊严的生活,如今跑来京城中“高攀”?真是自虐。
若是云飞峋态度坚定还好,若是不坚定,她真真的自打嘴巴。
若她与飞峋真是那种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爱情,也许再来这么一场命运的抗争才能应景。但他们从前的感情就平平淡淡,如今有了这波折,想必……要彻底消磨平了吧。
就在苏涟漪暗暗自嘲时,突然被云飞峋抱了个满怀,趁着夜色,他热烈地亲吻她。
苏涟漪一愣,这是怎么个情况?两人的话题如此严重,他还有心思亲热?难道是吻别?
涟漪没抗拒,也没回应,就这么默默承受,心中带着一丝忐忑,不知他要作什么决定,是坚持?还是放弃。
过了好一会,云飞峋才放开她,喘着粗气,“苏涟漪,你刚刚在胡思乱想什么?”声音低沉沙哑,还带这一丝愤怒。
涟漪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飞峋又继续道,“我立了战功,求皇上赐婚,如今皇上也是同意了。我与家人抗争,他们也算是软硬兼施,我还是坚持要与你在一起。我甚至想过,若他们把我逼得紧了,直接带你出了鸾国,去其他国家,我们逍遥过日,反正我娘还有大哥云飞扬,我爹的儿女更是多,不少我一个。而你呢?还没等吃亏就想着要离开我。”
“我没……”涟漪赶忙否认。
“你刚刚没想着离开我回岳望县?不许说谎。”飞峋怒道。
“呃……想了那么……一小会。”涟漪窘迫,被抓了现行,纳闷自己想什么这云飞峋怎么能猜得到?不过被飞峋这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心中迷茫和彷徨竟然消失了。
是啊,她分明是自己吓自己,飞峋确实有难处,但人家还没表态呢,她就下了定论,实在太早。
涟漪挣扎不开,便只能被他抱着,心中涌现出一种撒娇之感。“那你说吧,我们怎么办。”她不想再考虑这些烦恼事了,扔给他吧。
飞峋道,“等皇上赐婚,此外我要作第二个云飞扬,我要搬出云家,单独立府,那是我们的家,只有我们两人,不容外人置喙。涟漪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
黑暗中,苏涟漪傻笑着,点了点头,“好。”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不许逃回岳望县,否则我便去捉你回来。”飞峋继续道。
涟漪点头,“好。”
“……若是你真不喜欢京城,要和我如实说,我也随你离开,我们一起走。”飞峋补充道。
“好。”涟漪笑意更深。
云飞峋这才逐渐放下心来,长长舒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恨不得糅入自己身体中一般。“涟漪,我承认,我不像有些人那般足智多谋,但只要你相信我,我会爱你一生,永不变心,我会对你好一世。”
涟漪点头,“恩,我相信。”
“所以,你不许想着如何离开我,若是真的想离开,就带我一起走。”男子气十足的声音,末尾处,却仿佛有一丝淡淡的哀求一般。
苏涟漪淡笑着,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未说话,点点头。
——还好,飞峋还是从前的飞峋,只有他们两人感情坚定,又有可以可以阻挠他们?
……
当苏涟漪送走了云飞峋回到房间时,熙瞳早被嬷嬷带下去睡觉了,夏初萤神色平静,看来已经恢复好了。
见她回来,初萤精致的小脸儿上泛起了微笑,“我府上花园精致如何,是否还够浪漫?”
涟漪一下子便明白其意,脸红了起来,“咳咳……公主府下人都向你汇报了?”花园左右不可能无人,有人在旁伺候着,有人在旁监视着,苏涟漪曾经反抗过,无奈那云飞峋的脸皮越来越厚,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虽有夜色为掩盖,其他人看不清,但两人大概做了什么,应该还是能看见的。
下人们看见,定然汇报给夏初萤。
初萤笑眯眯的,“当然,那花园是他们负责,当然事要看着点了,谁知道你们两人亲热过后,会不会嫌不过瘾,顺手把我的花园放火烧了。”
涟漪哭笑不得,“没事烧你的花园干什么?要烧也要找一间最华丽的房子烧烧。”
初萤一挑眉,“华丽的房子不是用来烧的,是用来睡的,”而后,小脸儿上堆满了暧昧,“我说,你们两人也拜过堂了,还这么吊着人家干什么?公主府房屋多的是,直接把飞峋留下又如何?放心,我不在乎的。”按理说,公主府不能留男子过夜,小叔子也是如此,初萤这么说,就是为了逗弄苏涟漪。
涟漪的脸更红,“你不在乎,我在乎!”说着,便去和初萤嬉戏,挠她的痒,两人闹成了一团。
玩闹了好一阵,两人才听了下,满是的欢声笑语,齐齐躺在床上,喘气歇着。
“算算日子,明日你多半就能接到皇兄的传唤入宫,可准备好了?”初萤问道。
“恩。”涟漪答。
“你和……飞峋,你们两人没事吧?”初萤又问,带了担忧。
“没事,我们两人很好。”涟漪答得轻松。
夏初萤这才松一口气,“没事就好。”
……
一夜平静过去,第二日。
果不其然,就如同夏初萤所预料,这日上午,便有宫中太监前来,传唤苏涟漪入宫见驾。
两人重新梳洗打扮,焕然一新,涟漪更是穿上了初萤为其准备的端庄宫装,上了公主府的豪华马车,向皇宫方向而去。
涟漪赞叹初萤料事如神,她怎么就知今日皇上定然能召唤。初萤笑着解释,原来这是鸾国皇宫的讲究。皇宫无论外墙还是宫内围墙皆为红色,其象征着富贵、迹象,人这只是表面。
大红辟邪,相传无论是鬼妖都惧这红,所以红墙便也有辟邪的功用。
而旅途中人,尤其是女子,身上会附上野鬼冤魂,所以不能直接入皇宫,要在城中稳定几日,方才能进入皇宫。
初萤给涟漪讲着,涟漪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妖魔学说?再说,路上的野鬼多?难道宫中的冤魂少?自欺欺人罢了。
当入了皇宫时,已经是下午,想来皇上已下了朝。
初萤和涟漪兵分两路,涟漪被太监引路入御书房,而初萤则和抱着熙瞳的嬷嬷宫女们则是去了慈宁宫。
鸾国皇宫庞大,气势磅礴,红墙金顶,琉璃瓦在下午的骄阳下熠熠生辉。精美绝伦的建筑群连绵不绝,却又错落有致,无论是远眺还是近观,皆是一幅景致画卷。
苏涟漪在现代去过故宫参观,按这鸾国的皇宫比之故宫更是多了一种神秘的庄严。毕竟,故宫已成了一处旅游景点,而这鸾国皇宫却是一国行政机关,矗立一侧的守卫面容严肃,威风凛凛,让人肃然起敬。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御书房。
进入一个硕大的院子,还是那般红墙,路面平整,院子一周古木参天,有宫女太监们在外安静守候,只有几声鸟鸣。
苏涟漪见到了安禄,对其微笑,轻轻福了个身。两人不陌生,从前在怀靖城外的兵营中见过,虽未曾交谈,但如今再见,有一种熟人之感。
安禄也回给她一抹淡笑,而后回身恭敬启禀,苏涟漪来了。
书房内传来了那道略微熟悉的悦耳男声,“让她进来。”
安禄便做了一个手势,“苏小姐,请吧。”
涟漪淡笑表示感谢,而后款款向前,跨了一道不矮的门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燃着一种香气,那味道令人舒适,却有一股肃然的感觉,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龙涎香。仅是猜测,涟漪不敢肯定。
室内温暖,光线柔和,因屋子有些空旷,便微微给人一种压抑紧张感。
鸾国新登基的年轻皇帝夏胤修,此时正坐在硕大的御书案后,一身淡金色衣袍,金线绣着龙纹,乌发束起,金冠生辉。
苏涟漪看见夏胤修后“大吃一惊”,惊讶得甚至忘了下跪。这夸张的惊讶是她装出来的,试想,两人在军营中分明见过多次,若见其是皇帝而不惊讶,那便是将云飞峋出卖了。
惊讶片刻过后,苏涟漪这才“慌张跪地”,按照初萤所教的方式问候请安。
“起来把。”夏胤修冷艳双目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跪地的苏涟漪,但见她好似真的十分震惊,想来,飞峋并未在军营中泄露他的身份,很是满意。
涟漪起身后,连忙低下头,用初萤的话说,便是不可随意窥视龙颜,这样也好,便省了她还得时刻留意自己的面目表情。她毕竟不是做演员的料,装上一会还好,时间长了,怕是要露馅。
“抬起头来。”没想到,苏涟漪不想看,夏胤修还逼着他看。
涟漪无奈,心中叹气,缓缓抬起头,尽量不去直视皇帝。
这是夏胤修的恶趣味,只因这苏涟漪实在是名有趣的女子,仿佛任何事都尽在把握,何等难事都可迎刃而解,越是这样深不可测的人,他便越是想看见其慌张的一面。
回宫之后,夏胤修便派人去调查苏涟漪的一切,之前在怀靖城已调查了一些,让其震惊,想来是以讹传讹,将这苏涟漪夸张化了。但这详尽的信息传到之后,更是震惊非常,因为这苏涟漪的事迹更为夸张。
一名村中长大的普通女子,怎么就能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取得如此功绩?难不成是有神明指引?
夏胤修细细打量面前那名女子,女子虽遵照其指示抬起了头,但却还是垂着眼,不肯看他。她面容恬静气质端庄,虽不算倾城美人,却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她的魅力如同沉淀而来,遇事不惊、帷幄千里。
夏胤修对这名为苏涟漪的女子也是越来越有兴趣,“苏涟漪,你还记得朕吗?”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话,在怀靖城外便惊讶皇上的王者之气,刚入御书房不小心窥见龙颜时确实震惊,但如今回想来便觉了然,这紫气东来的王者之气,全鸾国上下除了皇上,怎会有第二人?民女愚昧,其实在东征大军兵营中,便应想到的。”
夏胤修微微一挑眉,不得不说,心情愉悦。苏涟漪言辞恳切,丝毫没有奉承的痕迹,但这马屁,算是拍上了。
“岳望县之事,算你大功一件,朕要好好奖赏你,你说吧,想要什么奖赏?”夏胤修又道。
涟漪神色未动,从容回答,“能为国献力,是民女的荣幸,也是鸾国百姓理应所为,不敢以此等小事邀功。”
夏胤修微微点了点头,这女子还算是知晓礼节。“赐座。”
安禄赶忙入内,命一旁宫女搬来座位,放于苏涟漪身后,涟漪轻声谢过,而后便小心坐下。哪敢实坐,只是那么个意思罢了,坐着比站着更累,还要保持着姿态的优雅。
涟漪垂目颔首,等待皇上的问话。
“还记得我们在东征兵营中的话题吗?”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点头,“回皇上,记得。”
夏胤修看向一侧冉冉青烟的纯金镂空瑞兽香炉,“如今战事刚刚平定,又适逢北方大旱,流民众多,齐拥京城,扰乱治安,有诸多隐患,你有何见解?”
涟漪道,“回皇上,民女才疏学浅,若是说得不对,还望皇上别怪罪。”
夏胤修点头,“恩,说吧。”
“是。”涟漪知晓这是皇上对她的考验,只有能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才能让皇上信服,她可以胜任皇商,为皇上赚钱理财。“此为天灾**,朝廷一般都发粮免税,以安定民心。而京城外的流民,有一部分是遇天旱,另一部分是无地可耕。京外荒地众多,何不说服土地拥有者,雇佣这些流民耕种,为其提供工具和种子,按月发放薪水,将流民按比例找到负责人,缓解了朝廷的压力,也节省了人力物力。至于土地拥有者为何定要雇佣这些流民?建议皇上直接减免了土地赋税,放利给土地拥有者,因有了切实利益,想来这些人会动心。”
减免赋税,在一些灾荒之地是偶尔行之的,但这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从不减税,若真是减免,那些地主除了抛去给流民一点点的薪水,和种子、农具的投资,其余便是净赚,稳赚不赔。
“恩,还有吗?”夏胤修又道。
“这只是第一步,只要将这些流民安置了,即便是不再筹划,但逐渐也会有一些其他产业成型。例如,流民们生活在京郊,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周边的店铺便会林立而起,因为有人买,自然有人卖,而无论是建房还是开张销售,都需要人手,所以慢慢的,有一部分人会被雇佣。”
夏胤修觉得有趣,却也有些失望。这主意确实很妙,但也都是一些小聪明,和他要的东西,差得太远了。
涟漪飞快地看了一眼两尺之外御书案后端坐的那名有着王者之气、冷艳面容的男子,看出其脸上略微失望的表情,便有了打算。
“皇上,民女觉得,有一件事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涟漪道。
“哦?何事?”夏胤修有了兴趣,又抱了希望。
涟漪眉头动了一下,“东征军用炸弹攻怀靖城,不知当日战况,皇上可曾去看?”
“朕看了,怎么?”
“民女虽未目睹,但却听飞峋将军讲了大概,加之那炸弹的威力,民女认为,皇上的当务之急是将所有主要城池城墙翻修。”涟漪道,不急不缓。
“你是说,加固城墙?”夏胤修问。
“暂时是加固,但以后也许需要大修。”涟漪微微叹气道,因为从东征军从炸弹炮轰怀靖城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正式开了由冷兵器时代向热兵器时代的演化,这演化虽是缓慢的过程,也许需要几百年,也许需要上千年,但未雨绸缪,这些才是应该做的。
“怀靖城是几百年的军事堡垒,其城墙经过几十次加厚,但最终还是被炸出了缺口,可想而知鸾国其他城墙?并非是城墙设计失误,而是现存的城墙防备的都是传统的攻城方式——攻城梯、弓箭等,其重点在高度上。如今有炸弹出现,单凭高度便不足以防备敌军来袭,所以要加固城墙,民女认为,这个是当务之急。”
中国古代也是如此,在火炮未应用在战场之前,城墙以高、薄为主;但当火药被用上战场,所有城墙都改为矮、厚,以防备火炮袭击。
夏胤修深深震惊,如今想来后怕,当时他亲眼看见那固若金汤的怀靖城被活活炸出了一个豁口,却未想到要改善城墙,如今被一名女子想到。但同时,他心中又狠狠一紧。
“苏涟漪,你又怎知,敌国会用炸弹来袭击鸾国?”夏胤修微眯了眼,语调冰冷,一种骇人的威慑力让庞大的御书房气压顿时下降,透露着冰冷。“难道,你将炸弹配方泄露?”
苏涟漪并未惊慌,“回皇上,没泄露,如您所见,这配方民女在兵营中没让第二个人见到,其目的也是为了有朝一日献给皇上,却没想过,当时皇上竟同在兵营中。
民女如此猜测是防患于未然,而且,这配方也是实在简单的很,仅仅是一种更具威力的鞭炮而已,即便是民女不泄露,但其他国君召集能工巧匠,稍微研究便能制出,皇上若是不信,民女这就将配方呈上。”
说着,苏涟漪便从怀中了一直信封。
一旁的安禄赶忙上前接住,恭敬为皇上送了上去。
夏胤修展开了信封,见其上只有七个字:一硫二硝三木炭。正与那书名黄励靖之人送来的配方相同。
但同时,夏胤修的眉头也动了一下,只因……这字,实在是太难看了,就如同孩童学字一般,丝毫没有笔体和笔风,字迹虽工整,却方方正正的丝毫不美观。
“黄励靖的行踪,你可知晓?”夏胤修问。
涟漪微微摇头,“回皇上,民女不知。”
夏胤修想到那黄励靖,就恨得牙痒痒,“那个黄励靖,把这配方同时送到五国,公布于天下。”难道那黄励靖就是料到了苏涟漪会将配方呈给他,所以早一步公开与天下?
苏涟漪心中暗笑,但面上却装出了惊讶,因这十分震惊,甚至不小心抬头窥视了龙颜,“真的?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使她自己脱身了。
若是这配方只有她有,那就麻烦了,皇上要么软禁她,要么杀她灭口,反正绝不会让她四处逍遥,但如今大家秘方公开,她就无所顾忌了。
“朕怎么知道?”夏胤修一提这个就大动肝火,那个黄励靖,真是……可恨!
涟漪重新低下头,心中暗笑不已。
夏胤修发现失态,重新调整了情绪,又回到了原话题,“你说的对,这城墙势必要重新加固了,而这流民,正好可用于加固城墙。”
流民问题就此解决。
随后,夏胤修又抓着苏涟漪问了很多问题,就如同在东征军营中一般,问她百姓们的情况,涟漪也都一一回答了,这一晃,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有大臣求见,想来是有大事,而夏胤修还是有一些恋恋不舍。
“苏涟漪,明日同一时间,你再来一次。”夏胤修道。
“民女遵旨。”涟漪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多时辰,也是累坏了,虽然期间送上了一些茶水。
三拜九叩后,涟漪恭敬地出了御书房大门,看到门外已有三名穿着朝服的大臣在等候,想来,皇帝也是日日操劳吧。
引领她来御书房的太监还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迎接,欲送她出宫,但没走几步,却见到两名端庄宫女上前。一问才知,这两名宫女是慈宁宫的宫女,特来接苏涟漪,说是太后有请。
得,涟漪自嘲,她还成了宫中的红人了呢。
辞了那太监,转而跟着宫女向后宫而去,不急不缓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入了后宫,可见,这皇宫之大。
慈宁宫是皇宫五大宫殿之一,历代太后所住的宫殿。
不同于其他宫殿,慈宁宫的建筑风格气质沉稳,少了一些华丽奢侈,却多了一些底蕴在其中。
太后喜欢花草,入了宫,便能看见一旁放置了不少珍贵花草,与御花园中的一般,不是直接种下,而是用花盆摆置。此时初春,特意选了一些早开的花儿,满院馨香,有种盛夏之感。
苏涟漪刚进入宫殿没几步,就见夏初萤快步走了过来。初萤身上是大红色的繁丽宫装,缀着金线绣纹,华贵无比,又娇艳动人,本就是极美,此时更是艳压周围花朵。
涟漪作势要为其请安,两人感情再好,但在宫中却要由礼节。还没等涟漪蹲下去就被初萤拽了起来,“涟漪真是讨厌,快进来吧,母后一直等着你呢。”娇嗔着。
涟漪笑着,跟随者初萤入内。
涟漪本以为能被引入大厅之类的场所,却不成想,被引入了一间内室,应该是太后平日里休憩的场所,可见其对素未谋面的苏涟漪是极其喜爱,没当外人。
“母后,涟漪来了,”初萤很开心,为太后热心介绍,兴高采烈。“涟漪,快快见过母后,母后刚刚说了,要收你为干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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