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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了?
占色心里一惊,不可置信地问:“四哥,出什么事儿了?”
回答她的是电话里持续传来的惊恐呼喊声、嘈杂声儿,还伴随着一阵阵杂乱无章地桌椅移动的吱呀声响,大得几乎压住了权少皇的声音。
“啊!啊……!”
“死人啦!快来人,死人啦!”
“那边……快去看,游泳池!”
声音太多,让她没有听清楚权少皇说了一句什么。
煤油灯,‘啪’的爆了一下灯芯,光线越发微弱了。
联想到今天权少皇到别墅来的事情,占色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了人,有点不同寻常。眉头狠狠跳了一下,她握住手机的指头紧了紧,又拔高声音补充着问了一句。
“喂,四哥,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权少皇好像人在走动,离喧闹的人群远了点才说。
“死人了。”
“我听见了。可怎么会……”
“占小幺——”权少皇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可平静的语气里,却又带着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情绪。慎重、冷冽,还透着一丝丝的凉。
“风紧了!”
心里一窒,占色知道这个二人暗语的意思。
第一,他不方便告诉她真相。第二,他说出来的话,她也不要告诉别人。
占色心又往喉咙口提了提,脸上却很轻松,还作势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权少皇顿了顿,声音低沉地问:“占小幺,你那里什么情况?”
略一侧眸,占色眼风儿扫了扫章中凯在煤油灯下显得清瘦苍白的脸孔,神情黯淡了一下,觉得现在跟他说章中凯这件事,似乎不太合适。稍稍考虑到章中凯的情绪,她压低了声音。
“没有什么。四哥,我一会儿过来再告诉你。”
“好!”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权少皇好像同旁边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语气沉沉地告诉她。
“暂时怕是走不了。”
“啥意思?”男人莫名其妙的话,让占色心头狠狠一跳。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权少皇接下来的话,比刚才这句更加的高深莫测。
“占小幺,你相信我吗?”
相信他么?这一句,又是什么个意思?
占色轻‘嗯’了一声儿,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了,却又不好多问,“四哥,你怎么了?”
“占小幺,你听我说啊。接下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镇定点儿,不要害怕。知道吗?!”
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发生吗?
心里‘咯噔’响了一声儿,占色觉得这个男人的话越发难懂了。她人在这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儿?不过么,在他语气凝重的叮嘱里,她略略乱了一下,也就像他说的那么,选择了完全相信他。
“嗯,我都知道了。你那里没出啥事儿吧?”
“我没事!你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就在那里呆着,我一会儿再来接你。”
“哦!好……”
权少皇挂了电话,占色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儿,想着他这么凝重告诫她的原因,心跳得特别快。看起来,今天晚上,注定得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了。
正忐忑不安地寻思着外面的情况,就听到章中凯担忧的声音。
“色色,你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将手机捏在手心里,占色耸了耸肩膀,状若无意地瞥了眼外面。
“好像有人死在游泳池里了。”
“啊?天啦,怎么死人了?”抢在章中凯的前面,艾伦一双眼睛瞪大,刚被酒精给冲袭过的大脑,一下子就醒了一半,倾过身子来,好奇地看着占色。
“占小妞儿,怎么死的啊?”
“不知道啊!我猜大概喝多了淹死的吧?要不然,谁的胆儿那么肥实,敢在顾大队长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不要命了么。”
艾伦撇着嘴,点头,有点小兴奋。
“走,咱们过去看看。”
想着权少皇的话,占色甩给她一个瞪视秒杀眼神儿。
“死人有什么可看的?”
“哎,你真没劲儿!”
皱了皱眉头,章中凯目光清亮地望着占色。
“色色,你们俩先过去吧!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自己可以回去。”
占色把视线调转过来,看着章中凯被瘢痕影响了容貌的脸,再次认真地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师兄,等会儿他会过来接我,你跟我走吧?!今天晚上别墅里出了事儿,我看顾队大概也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一会儿会把你安全送回去的,好吗?”
章中凯想了想,还是笑着摇头。
“色色,不用那么麻烦——”
“诶!我说师兄,你一个大男人,干嘛这么别扭?”艾伦实在受不了他的墨迹了。漫不经意地搔了搔头发,她身体斜靠在一边门框上,一只手又撑在另一边门框上,歪眉吊眼地看着章中凯。
“我……”章中凯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好吧,麻烦你们了。”
“师兄,你不许我和客气。”
占色嗔道,与他相视而笑。
小小的屋子里,煤油灯在诡异的摇曳,外面的嘈杂声也在继续。
*
此时,偌大的别墅,人声鼎沸得犹如闹市。
死了人的游泳池水,一圈又一圈儿,在闪烁的夜灯下微微荡漾,带着五颜六色的质感,诡谲得让人心颤。
第一个发现水里有死人的那个胖子,正吓得坐在池边儿披着浴巾直发抖。而这会儿,参加派对的人群几乎都已经围拢了过去,即便死了人,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好奇心。
池边儿,苏小鱼正在抹眼泪。
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了,她身上的那件黄色荧光亮的裙子让她特别打眼,正是市电视台的实习主持人甘兰兰。人群里,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在胡乱猜测死因,让整个别墅像炸开了的锅,所有人的血液都因别人的死亡沸腾了起来。
“喂,今儿晚上谁值班?”
“喂——喂——”
正在用手机联系刑侦队的顾东川,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动静,不由奇怪地拿过手机一看,竟然完全没有信号。
怎么回事儿?
他心里沉了沉,阴沉着脸,大喊了一声儿,“什么情况?谁的手机有信号?”
“咦,没有……”
“我也没有……怎么搞的?”
在顾东川的高声询问下,众人都发现自己的手机,奇迹般地都没有信号了。正在这时,别墅负责安保的一个小年青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找到顾东川,喘着气大声告诉他说。
“顾队,不好了,别墅被……被人给包围了。”
被人包围了?
顾东川的脸沉得更没边儿了,“什么?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小年青摇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像都是些当兵的,都扛着家伙呢!”
“当兵的?”顾东川拔高了声音,几乎不敢相信。强压住心里的怒火,他安排人把现场给保护起来,就大步往门口走,“我到要去看看,谁这么大的本事。”
权少皇还坐在刚才那张椅子上,双腿交叠着,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指间的火星点点,在这样嘈杂怪异的氛围里,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光芒来。
一阵脚步声响过,接着便是无情响亮的声音。
“报告!”
权少皇抬头,“说!”
“老大!”无情今儿全副武装,好像打了一斤鸡血,冲权少皇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扬着声音汇报说,“按照你的指示,行动大队的兄弟们已经包围了姓顾的别墅!”
好久没有干过这么热血激情的事情了,无情俊脸上神采奕奕,战术盔下的一双桃花眼儿,比别墅里闪烁不停的灯光还要亮堂。
权少皇静默一秒,下巴微昂,冰冷的声音响起。
“鸣枪示警!”
“是,老大!”
无情话音刚落,抬起手里的自动步,枪口朝天,曲指一弯!
“砰——!”
刺耳的鸣枪声,响彻天际,划破了人声喧嚣的大别墅。
只一秒,别墅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权少皇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漫不经心地摁灭了烟蒂,声音凉凉地命令。
“告诉他们。”
“是!”
无情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对着人群高喊。
“各位请安静一下。大家都知道,刚才别墅里出了一件人命案,根据线报,与境外恐怖分子有关,我们机关准备介入调查。请大家坐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在危机没有解除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请大家配合。”
什么?有恐怖分子?
人群里,有人在低低抽气儿。不过,却没有人说话。
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一大帮子人都处于惊悚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敢乱动?
冷哼一声,顾东川大步过来,站在权少皇的面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权少皇,你带兵包围顾某家里?这是准备做什么?”
权少皇眼眸冰冷,似笑非笑地扬了一下唇。
“顾队的耳朵不好?刚才无情说得够清楚了吧?”
“你——”在一众自家客人面前,顾东川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锐利的眸子里,锋芒更胜了几分,杀伤力十足地直视着权少皇。
“权四爷,都在京都地头上,做事情不要太过,多少给兄弟留点面子,何必搞得这么难看呢?”
“难看?”权少皇冷笑一下,“顾队的意思是说,查案很难看?”
“权四爷,军警虽然是一家,可到底还是各捧各的饭碗,各干各的差事。现在死了人,警方会按正常程序来处理,实在不能劳动你老的大驾。你说你这么把兄弟们的活都揽完了,岂不是让我们都得闲出毛病不可?”
权少皇黑眸闪了闪,一束锐利暗沉的视线,在黑夜里杀气迸现。
“顾队长的耳朵,看来真得请老中医了。根据我们的情报,今天晚上有境外satan间谍组织的重要人物混在你的来宾里。现在,我们就要对你的别墅进行彻底清查。”
顾东川冷笑,“哼,我算看明白了。权四爷,你这完全是诚心要与我为难吧?只是我有点不明白,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顾某到底哪儿开罪了你,你们要当着我的面儿,在我家里大肆搜查我的客人。”
权少皇锋利的眉头扬起,冷哼一声。
“顾大队长你想多了,请配合工作!”
顾东川眉头蹙起,在他凌厉冷漠的态度下,却也没有丝毫怯场,反而上前一步,“抱歉,我没有接到总队的命令,也没有见到你的搜查令,你让我怎么配合?”
权少皇低沉一笑,挑眉看他,“zmi机关办案,只争分秒。搜查令是什么玩意儿?”
“哼!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不能听你的命令。”顾东川被他这么抻掇几下,似乎也炸毛了,眯着眼睛看着他,态度十分生硬。
“不肯配合?有意思!”权少皇阴恻恻地一笑,扬了扬手。
顿时,十来个战士手里的枪支,齐刷刷地指向了挡在面前的顾东川。
顾东川目光沉了沉,冷笑一下,招了招手。只见十几名今儿晚宴上负责警戒的保安和特警迅速地围拢了过来,手里同样端着寒光乍现的微型冲锋枪,那气势也忒惊人。
军警对峙?
沉默了许久的人群,哗然起哄。再次嘈杂了起来。
一边儿是解放军,一边儿是警察。对方都毫不让步,冷冷地拿着枪对峙在了当场。只待上头一声儿令下,似乎就可以浴血当场,拼个你死我活。这样的场面难得遇上,确实也很壮观。现场的人,心脏也跟着往下沉。
情况很糟糕,搏杀的火花,随便可能擦亮。
然而。
就在这时,人群同时的‘哗’声里,本来灯火璀璨一片光明的大别墅,突地一下陷入了黑暗。
好端端的,竟然停电了!?
在停电的情况下,谁又敢乱开枪呢?!
*
“呀,外面停电了。”
艾伦倚在门上,轻呼了一声儿。侧头瞥向外面黑压压的天际,占色的心情随之一沉。好在章中凯这里还点了一盏煤油灯,虽然气氛诡异了点儿,但是和外面完全的黑暗比较起来,好歹还有点火星子能让她安心。当然,刚才外面刺耳的枪声,她都听见了,而这突如其来的停电和喧哗,让她心里升起的惶恐又添了几分。
虽然有权少皇之前的叮嘱,但她向来是一个有警愣心的女人。
“艾伦,赶紧进来,把门给反锁上。”
“哦!……好。”
艾伦瞅着她,被她冷厉的声音说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就想去关门。没有料到,她的手刚搭在门把手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把门儿给合过来,就被突然从外而内的一股大力给推了开来。与时同时,一道速度极快的人影,往屋子里一蹿,直接就把她的身体给撞得踉跄了几步。
怒火一冲,她大吼,“喂,你谁啊,搞什么飞机啊?”
回答她的,是一道惊雷般的凄厉尖喝。
“你们,你们都不要动!”
“啊——天!”
艾伦再次失声惊呼了一声儿。而占色来不及思考,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被一股疾风卷到了来人的身前。脖子上突然一凉,如同被毒蛇给贴上的冰冷触感,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差点儿吓得窒息。
“……都不要动啊,我身上有烈性炸弹和地雷……谁要敢乱动一下,统统都要死,都要死……!”来人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手臂死死勒住占色的脖子,身上缠了炸弹的凸型触感,十分明显,戳得占色心尖直发凉。
而他的声音,更是有一种凄怆的疯狂。同时也有着垂死挣扎的人共有特性——空洞、无助,狰狞。整个人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看上去像一个从地狱底下爬出来的恶鬼冤魂。
心里麻了麻,占色一身冷汗涔涔。
难道,他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突如其来的变化,实在太快了!
看着胁持自己的这个男人,占色的心里在九曲十八转。她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许多的不同寻常,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工夫去瞎琢磨,毕竟还是保命要紧。可这个凶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敢在重案支队的大队长家里杀人开枪的货色。
难道,她看走眼了?
大着胆子,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儿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要动,再动我就杀了你!”来人浑身瑟瑟发抖,水滴到了屋子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就冰冷地抵在了占色的颈动脉上。而他的声音,与她们有着同样的惊恐与不安,挪着占色的身体就慢慢往门边儿移,嘴里大声说,“都不准动啊,谁要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杀了她……”
艾伦惊恐地瞪视着他,一双眼睛赤红。
“你要带她去哪儿?”
那人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实在害怕,还是他因为胁持了人情绪有些激动,一只手抓住占色的胳膊,冷着脸慢慢地往外退,像是陷入了莫名的疯狂一般,哆嗦着嘴唇,低低地急吼。“我要带她逃出去,逃出去,你们不准动,不准跟过来。”
艾伦举起双手,后背紧抵在墙上,看着占色被他挪出了屋子,心跳吓得几乎骤停。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只能盯着抵在占色脖子上的刀尖儿,一遍一遍地警告。
“喂,哥们儿,你,你不要乱来啊。千万不要乱来,要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闭嘴!”
在惊惶之中,坐在轮椅上的章中凯,双眸瞪大,直逼着来人的眼睛。
“你不要动她……你先冷静下来,你要有什么要求,你先提出来。”
“闭嘴!你闭嘴……!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来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每一个尾音飙出,都像疯子在弹钢琴曲,在煤油灯下,显得特别的骇人。
占色的心脏,怦怦直跳着,紧张到了极点。现在的情形很明显了,她猜测这位就是在外面游泳池的杀人凶手了。同时她也知道,一个刚刚杀完了人的歹徒,脑子是最受不得刺激的,也是最没有人性的时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杀一个人与杀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她相信他能这么说,就真能下得了手。
而现在,稳住情绪才最重要。
很快,从下意识的惊恐和害怕之后,占色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慢慢倒退着身体,任由歹徒勒着自己,慢悠悠地说。
“蒋清平,你先放开我好吗?有事我们好商量!”
“你,你是谁?我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蒋清平吃惊地盯着占色,一张狰狞的面孔在煤油灯下,惨白凄厉得仿佛午夜索命的凶灵。
占色刚才是凭着那一点儿熟悉的声线儿,试探着问他的。现在他没有否认,那么她知道自己猜中了。当然,也很容易就推测出来,外面游泳池里死掉的那个人,大概就是甘兰兰了。又是一出为了情报复杀人的情感剧。
迟疑了一下,她准备先稳住他再说。
“蒋清平,甘兰兰背叛了你,是她的不是,你已经杀了她了,为什么还要再继续滥杀无辜呢?咱们每个人混在这样的世道里,想要安身立命都不容易。我跟你一样,都是无辜的可怜人,你真的忍心杀害我吗?”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蒋清平狂躁了起来,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声音歇斯底里,“不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样儿,你们这些女人都会骗人,骗男人的钱,骗男人为你们卖命,没有良心,女人都没有良心,都贪图钱财,虚伪,自私,无耻……不要脸……”
他的情绪很激动。
抿了抿干涩的唇,占色的脑子不停在飞转。
外面刺耳的尖叫声没有了,一片寂静。寂静得他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黑暗也还在持续,想到刚才权少皇电话里莫名其妙的话,她好歹还是安心了几分。潜意识告诉她,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拖住这个蒋清平,不让他有机会下手就行。
这么一想,她又定了定心。
正准备找好说词儿再安抚这个杀人犯,只见章中凯双手扶在轮椅上,目光直视着蒋清平,慢慢地推着轮椅过来了。
“蒋清平,你放了他……”
看着他的眼睛,蒋清平目光一悚,“不……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章中凯继续推着轮椅,声音低沉有力,那一张有着瘢痕的左脸上透着一丝诡魅的色彩,让人很容易就陷入在了他的眼睛里,沉下去,整颗心都跟着沉了下去,“蒋清平,你逃不掉的,你放了她……”
“我不……”
“蒋清平,你放了她……”章中凯语气沉沉,重复着那句话,“放了她!”
蒋清平摇头,目光呆滞了一下,“不行……我不能放的……”
章中凯缓缓牵唇,温和地笑了起来。瘦削的脸颊,挺拔的背脊,一开一合的嘴唇,让他整个人像一个容易让人深沦的梦魇。
“蒋清平,把刀子丢下来,放开她。”
后退一步,蒋清平看着他在灯火下跳动的黑色眸子,目光定了定,嘴唇抖动了几下,又勒住占色的脖子往后退了几步,那握住剔骨刀的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让他们放我离开我就放了她。”
“蒋清平,你放了她……”
“蒋清平……”
“蒋清平……”
在章中凯犹如催眠似的声音里,蒋清平拿着剔骨刀的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勒住占色脖子的手也明显软化了不少。
占色心里大喜,知道师兄大概在给他使用催眠引导语做浅层次催眠,于是便配合的不动声色,准备借机逃脱。可下一秒,章中凯放在轮椅上不停轻敲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像是犹豫了一下,他目光幽远地望了过来。
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试着再喊了一声。
“蒋清平……放了她……”
蒋清平一愣,大声厉喝着,又恢复刚才失心疯般的状态,赤目圆瞪着拿着剔骨刀比划了起来,样子似乎比刚才还要凶煞几分。
“不要喊我,你不要再喊我了!退开,都退开~!”
章中凯目光微闪,惊魂未定地看着占色,有痛惜,有遗憾,还有说不出来的担忧。
“色色,不要怕啊……不要怕……师兄……再试试……”
“闭嘴,你快点闭嘴……”
蒋清平手里的刀尖儿抵着占色的脖子,双目赤红着,勒着占色的身体就退了出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嘚儿……”
就在此时,大别墅的灯光突然大亮了。
电路抢救好了,而军警的紧张对峙,还在庭院里继续着。
对于顾东川的搅局,权少皇脸上情绪不变,半点窝火儿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勾唇笑了笑。
“来电了。干活!”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穿透夜幕,特别有威慑力。
见他还是不肯让步,顾东川面色不愠,像是豁出去了,跨前一步,“我看今天谁敢?不要命的就试试。”
冷眉冷眼地看了他片刻,权少皇挑了挑眉头,反常地笑开了。
“我说顾大队长,你很固执,你的行为也很不理智,有想过后果?”
“不用你操心。有什么后果,我自然会一力承担。”
冷笑着勾了勾唇,权少皇慢慢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衣服,态度张扬桀骜,一张阴沉的面孔上,冷戾而邪佞,带着一抹仿若嗜血罗刹般的彻骨森寒,凌然而立,压根儿就没有把顾东川那些人和枪支放在眼里。
“搜查!”
两个字冷冷出口,整个现场仿佛结了一层寒冰。
虽然权少皇的身份和地位不容小觑,可顾东川毕竟从警多年,家世不俗,又是警界精英,受过联合国表彰,什么时候会受到这样的气儿?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儿?
一双眸子寒到了极点,权少皇这样的举动,无疑在打他的脸。
闻言,他勃然大怒,身体横在面前,冷声喝斥。
“今天谁敢搜!?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横了他一眼,权少皇不爽地扬唇,还就一个字,“搜!”
“要搜可以,拿搜查令来!”顾东川毫不让步,更没有妥协的意思。
态度轻谩地看着他,权少皇冷笑一声儿,“顾大队长,心里没鬼,你怕什么搜查?”
冷眼打量着权少皇,顾东川的表情没有半点儿松动。
“可笑!权大首长你没有搜查令,就要对顾某住家和客人进行搜查,还问我有没有鬼?!哼,真是欺人太甚!你今天肯来,顾某很欢迎,一直以礼相待。现在权四爷你横插一脚,到底谁给你的胆儿?你再有权有势,不要忘了,这到底还是法制社会。”
“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权少皇冷冷一笑,突地抬起手来。
“咔嚓——!”
几乎就在刹那,一群面无表情的战士,几乎同时拉动了保险。
一阵阵保险栓的‘咔嚓’声儿里,顾东川到是没有什么表情,却把现场那些来宾的心都给提到了嗓子里。同时,一些知道zmi行动大队的特警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局势,在以前办案的时候也曾遇见过类似的争执,可偏偏zmi的任务就是大了那么一茬。现在顾队给他们扛上了,到时候遭殃的还不是他们么?因此,特警没有人的子弹敢上膛。
“做什么?”顾东川怒了。
“顾队……”一名特警犹豫地皱眉。
这就是军与警的区别,在领命的程度上,差别相当地大。
见权少皇真要来横的,顾东川扫了自家的人一眼,一肚子气却得斟酌了。
略略思索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
“这样吧,权四爷,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等我先向上头请示一下怎么样?”
权少皇勾唇一笑,眸子闪过一抹寒光,“为免satan的嫌犯人与外面的人里应外合,这幢别墅的信号,已经被zmi通讯处暂时屏蔽。”
怪不得,刚才打不了电话。
众人低低地喃喃几句,很快就又屏住了呼吸,静观事态发展。
而听他这么说,顾东川气得两只眼睛通红,气再也顺不下去了。
“权少皇,你不要太过份!”
权少皇脸上没有半点变化,眸底冷鸷如冰,冷着一张脸,眸底透出来的光芒,霸气侧漏,狂妄嚣张,说出口的话,更是不留情愿。
“zmi执行特殊任务,谁敢阻拦,以阻障军事行动罪论处。我数三声,顾东川你要不退,后果自负。”
夜风凉凉,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一字一句落入众人耳朵里,很冷。
“一!”
顾东川心里一跳,扬起下巴,眉目如刀。
“二!”
权少皇邪肆一笑,目光暗沉阴冷,一张俊脸上寒光掠过。而场面也随着‘二’字出口越发地紧张了起来,一些胆儿小的人连呼吸都屏紧了,除了心跳的声音,现场再没有其他了。
慢慢地抬起手,权少皇逼视着顾东川的眼睛,一个‘三’字咬在了口中,而这时,耳朵边上有人在尖叫。
“快,看……快看,楼顶上——!”
权少皇抬头,目光一变。“占小幺!”
一声怒喝出口,他整个人凌然而立。那怒气薄发的样子,像一头恼怒到了极点的野兽,一张俊朗的面孔上,被戾气和凉薄笼罩在里面,刀雕斧斫般的厉色和巨大的威压力,活生生让空气顿时冷寂了下来。
“下面的人,都给我听着!”站在楼顶上,胁持了占色的蒋清平将她双手反剪,一双赤目圆瞪着,对着灯火璀璨的楼下狂肆地大声喊叫。
“天道不公,官员鱼肉百姓,抢我女人,今天我蒋清平杀了恶妇是替天行道!我该死吗?我不该死!现在,如果不想要这位小姐有事,就马上给我准备一辆加满油的车,二十万现金……我要得不多,对,真的不多……快点,我给你们半个小时,要不然我就杀了她。”
蒋清平明显语无伦次,激动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颤抖。然而,却有如一记惊雷,重重地炸响在了众人的耳朵里。而他们的目光,都同时集中在了楼顶的歹徒和女人的身上。这幢别墅的楼层不高,总共就三层。在此刻的灯光照明下,只要认识的人,很容易看得清楚。
人群里,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啊!那个女人是谁?好面熟啊。”
“……不就是权太太吗?诺……权四爷的夫人。”
“对!对对,好像就是她啊,天啦!”
“……太丧心病狂了,杀了一个不够,还杀一个。”
时间,瞬间定格。情绪,也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楼下所有人的心都被吊了起来。有人紧张,有人兴奋,可不管出于什么心情,一个一个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在看楼顶的情况。而已经从别墅后面跑过来的艾伦,也站在下面扬起脑袋,一张脸儿白得惨不忍睹。
“占小妞儿……!”
“嫂子!”
无情与几名zmi的战士,也齐刷刷惊呼大吼。
在众人的喊声里,人群里的嘈杂声儿再次大了起来。比起刚才的军警对峙,这种要死人的场面,似乎更为惊悚有劲道。
占色的眉头狠蹙着,望向了楼下的权少皇。
不过,她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她知道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都容易影响他的判断力。
权少皇的目光穿透夜雾,也落在她的脸上,面色冷沉着,在璀璨夺目的灯火下,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有如锋利的刀刃般,几乎带着毁灭一切的力气,冷厉地出口。
“蒋清平,你的条件,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哈哈,就知道会这样。你给我听好了!”蒋清平狂妄的大笑着,好像整个人都魔障了一般,声音带着一种嗜血的疯狂,“不对,是你们都听好了,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耍什么花样了。只要是不想死的人,现在就快点儿跑吧……”
说到这里,他一把扯开了身上的衣襟,露出胸前和腰间绑得严严实实的一圈儿土制炸弹来。而他腰间的皮带上,还挂着两个土制的手雷。有了武器,他的声音又高调了几分。
“我在这幢别墅里,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脚下,埋上了很多很多我身上这种炸弹还有土制的地雷……现在只要我一拉引线。‘嘭’,哈哈,你们统统都会跟我一起去陪葬……都要灰飞烟灭去见阎王,看看谁比谁更高贵……哈哈……”
埋了那么多炸弹?
冷哼一声,权少皇眸色凌厉,“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话音刚落,预料的事情马上就应验了。在蒋清平威胁的话语里,刚才还在担心别人生死的人群,顿时就哗然一片,争先恐后地往大门口冲了过去。
“当兵的让开门,放我们出去。”
“开门,你们无权扣压我们——”
“快开门儿,我们不想陪葬……我们不想死!”
“……”
一道道急吼声,此起彼伏,完全压不下去。
暂且不说蒋清平到底有没有可能自制那么多的土制炸弹。单就说在顾东川的眼皮子底下,在他来来去去的地方,根本也不可能有机会让他做成这件事情。很明显,他的话是假的。然而,分明就是一件很容易让人识破的谎言,在这幢死过人、停过电、凶手还在绑着炸弹叫嚣的别墅里,不管信与不信,不会再有人等在那里了。
谁不想逃命?
生死面前无人性,慌乱之中,哪里还有人听解释?
一哄闹起来,大家伙儿都拼着命往外涌去,根本不顾战士们手里拿着的枪支。
当然,不管是他们还是权少皇自己都知道,zmi再牛叉,也不敢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对无辜群众开枪。更何况,今天来参宴的人,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人物,不说开枪了,就真伤了后面麻烦都大。
于是乎,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刚才被行动大队围得水泄不通的大门,在人群的蜂涌里被迫打开了。停车场上的汽车发动了,有些胆儿小的,索性连车也不要了,一股脑往大门口挤去。一个个挤得煎饼似的,往各路逃串去了。
完美包围的格局,完全被打破了。
可是楼顶上的占色还是疑惑了,为什么一个普通的打工仔蒋清平,竟然会玩这么一手?多么可疑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吸了一口气,脚下发酸的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夜风徐徐吹来,将她的长发随风扬起,配上飘然若仙的长裙,在夜色与灯火的点缀下,这个样子的她,虽然轮为了‘人质’,可整个人却像一只即将要凌空飞舞的蝶儿,美得夺目惊心,炫了楼下人的目光。
钱与车,都来得很快。
权少皇眸光一眯,森冷的眉头像把带血的尖刀,冲着楼顶上的蒋清平就冷鸷的低吼过去。
“蒋清平,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下来吧。”
蒋清平往下一望。
地上,黑色的大皮箱里,有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摞人民币。
旁边不远处,停着一辆改装版的路虎发现4,很威风有力。
晃动了一下脑袋,他想了想,指着站在楼下双腿一直在发软的艾伦,高声呐喊道。
“你,去替我开车!”
艾伦抬眼儿,咬牙切齿地回应了过去,“好。你放了她,我给你做人质。”
“艾伦——不要任性。”占色心里抽搐一下,第一次开口。
闻声儿,艾家老妈吓得差点儿就晕厥过去了,飞快地跑过来就要拉她的手,“你不要命了你?给我过来。”
“妈!”可惜了,艾伦是一个死心眼儿的姑娘,一把甩开她老妈的手,咬了咬嘴唇,目光切切的带着水雾,“妈,我之前就答应了四哥的,要把占小妞儿给完璧归赵,我不能言而无信。她要是出了事儿,我这辈子就甭想睡好觉了。”
“你……荒唐!”艾家老妈又恨又无奈,“我去开车……我去!”
“妈,你就听我的吧!求求你了……”艾伦急眼儿了,又看向权少皇,“四哥,让人把我妈拉走!”
“艾怡然!”艾家老妈一双眼睛快要瞪出来了。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蒋清平的声音再次冷冷地传了过来。
“行了,不要争了。我不要你做人质,就要你来做司机!还有,你们这些人,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千万不要冒险来救她啊。我可提醒你们,冒险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让两个漂亮的美女给我陪葬。诺,你们看见没有?我扣在她手心里的就是炸弹引线,只要我随手一拉,马上就能一起化成渣渣……哈哈……”
他疯了,疯狂得大笑。
楼下一片静寂,就连艾伦的老妈也沉默了。
远远的,好不容易推着轮椅过来的章中凯,隐在黑暗里的身影顿了顿,看着楼上长发飘飘的女人,一只手指狠狠地攥在了一起。
蒋清平拖着占色的身体,往后又退了一步,声音嘶哑地高喊。
“现在,全部都放下枪,退到别墅外面去。”
权少皇面无表情地缓缓抬起手,呈包围状态的战士们都放下了松支,缓缓地退到了别墅外面。就连顾东川手下那些保安和特警,也都同样地默默放下了枪支,配合着与zmi机关的人一起退后。
占色面色惨白,脚上的高跟鞋早没有了,赤着的双脚有些酸软。这会儿没有自主权的她,一双手被男人反绑在身后,脚步踉跄地慢慢跟着他从梯道上下来。
“占小幺——别怕!”权少皇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可是却沙哑得像是被大火灼伤过嗓子似的,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紧张。
别怕……
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害怕。
占色心里微怔,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他冷峻的脸,慢慢地,又转头看向了狰狞的蒋清平。思绪在脑海里不断交织着,之前的惊慌与恐惧慢慢地褪散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权少皇不会轻易让她涉险。
不过么,心里不害怕,她却不能让人觉得她不害怕。
扫视了一下人群,一张又一张脸掠过,她的目光突然眯了眯,咬着下唇,慢慢说了几个字。
“四哥,我省得。”
见两个人这会儿还有心思在眉目传情,蒋清平冷冷一笑,狠狠拖着占色的手,狰狞而凶狠地狂吼,“退开,不要过来啊,不管谁动一下,我马上拉引线,我不怕死。我告诉你们,我可是不怕死的……”
占色的脚步被动往前挪动着,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不过,好像每走一步都用上了十足的力气。
“四哥……”
看着权少皇,他也看着她。那一眼,目光很深。
“不要怕。”
还是那三个字,说完,权少皇冰冷的目光,看向了疯狂的蒋清平,浑身的杀气与森冷迸发,让他的声音几首完全失去了惯常有的温度,“蒋清平,我警告你,她要少了半根汗毛,我会要你全家的命。记住,是全家。”
蒋清平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刚想要开口说什么,可转瞬间又赤红了眼睛,像一头被逼入了绝境的野兽,牢牢拽住占色的身体。他那疯狂的感觉,就好像拉住了占色,就是拉住了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般。
“……快,拿上钱,快开车!”
艾伦乖乖地听从吩咐拿了装钱的箱子,然后上去发动了路虎汽车,一双腿儿吓得直颤抖,不过,想着要陪占色同生共死,却也生出了许多的豪情来,声音哽咽地说。
“占小妞儿,不要怕啊,生死爷都陪着你。”
占色眼圈儿红了红,冲她无奈地皱了皱眉,双手被反剪着,像一个被人控制了的牵线木偶,脑袋软软地垂下去,任由蒋清平将她押坐在路虎发现4的后车座上。
大门洞开,汽车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