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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会聊到,廉亲王……哦不,新帝会对贾赦爱得如此深沉。就连当事人贾赦也完全不曾预料到,事实上他整个人都已经灵魂出窍了。
这是新帝继位后的头一道圣旨,自然意义格外的不同。因此,传旨公公也并非惯常的那一位,而是之前跟了新帝数十年的万公公。
万公公当然不是真正的传旨公公,他是新帝跟前的第一心腹,也是如今宫里的太监总管。
能劳烦到这位,贾赦也是有真本事。或者应该这么说,新帝对他的看重远超于旁人的想象。只可惜,甭管意义再怎么重大,贾赦依然丝毫不觉感动。
“任命贾赦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在万公公宣读完圣旨后,贾赦面无表情的问出了这个问题,见对方颔首示意他接旨时,贾赦却忽的开怀大笑,“贾赦哟!贾赦……谁叫贾赦?哪个是贾赦?你们自个儿说罢,谁才是贾赦?”
“贾将军您就别再垂死挣扎了。”万公公笑得一脸狡诈,“您这样有意义吗?”
作为跟随了新帝数十年的心腹手下,万公公自然跟贾赦熟稔得很,也知晓他最不喜欢旁人称呼官职了。不过不要紧,不称呼官职也可以称呼爵位,事实上原本廉亲王府的人,皆是唤他为贾将军的。当然,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让贾赦接了圣旨。
真要是有那么容易,新帝就不会让万公公特地跑一趟了。
“呵呵……万公公,许久不见了,您还是这般的红光满面。”贾赦好似刚看到万公公一般,笑着同他打了招呼,这才摆出一脸无辜的神情,道,“您来这儿是寻人罢?哦,对了,方才的圣旨我也听到了,您是来寻一位名唤贾赦的人,是不是?好好,没问题,我这就帮您去寻。你们谁叫贾赦?!”
最后一句话,是贾赦刻意提高了声音,转过身子向着后头喊的。只是话音刚落,他就接收到了齐刷刷的一溜儿白眼。
#做人不能那么无耻!#
可惜,贾赦就是这般无耻之人。虽说被迫收到了无数枚白眼,可他依然淡定自若。非但如此,他还特地走到了人群前头,挨个儿的询问起来:“你叫贾赦?不是?那就是你了,你一定是叫贾赦……”
万公公掏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如今已是六月中旬,这天气热得哟,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他额头就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来。也怪他先前把事情想得太过于容易了,想着不过是替主子传道旨意,想来应该是很容易的,毕竟这年头敢于抗旨不尊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今个儿这道圣旨说的是好事儿呢!
搁在旁人家里,至少能赏给他千八百两红封的大好事儿。结果呢?红封他就别奢望了,这档口,他只求贾赦别再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了,头一次出来传旨就摊上这种事情,他容易吗?
“贾将军……”万公公试图说服贾赦别再垂死挣扎了,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贾赦急急的打断了。
“万公公,我方才问过了,我府上并没有一个名唤贾赦之人。您看,您是不是走错门了?”贾赦笑得一脸谄媚,搓着手心道,“要不您去别家瞅瞅?这满京城的,姓贾的人可不少。”
“这满京城姓贾的人确实不少,可像贾将军您这样的人,却是这世上仅有的一个。”万公公总算看明白了,贾赦这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接旨了,当下便叹息着道,“既然您说您不是洒家要寻的人,那么敢问一句,您贵姓?唤何名?”
本以为这么一问,贾赦铁定要漏了马脚,可哪里想到,贾赦却一脸嘚瑟的扬了扬头,显摆般的道:“我?哼,本老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贾,单名一个‘敢’字!因为这世上没有本老爷不敢的事情,故而人称敢大老爷!”
万公公:“…………”
凭良心说,这一次贾赦真没说谎。早在三月初那会儿,他不是怒气上头,非要以身示范改名吗?便是在那时,他就已然将自己的名讳改成了贾敢。这还不单单只是改名,为了以表正式,他特地跑到隔壁东府,逼着贾敬开了祠堂改了族谱,甚至以所谓赏罚分明的由头,逼着荣国府上下全改了称呼。
所谓的赏罚分明是,叫对了有赏,叫错了直接唤人牙子给发卖了。
还真别说,在这般严(hu)苛(nao)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将府上所有人的称呼都给拧了过来。毕竟,贾赦的威信已经建立,旁的不说,至少下人们是完全不敢硬杠他的。
有道是,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贾赦倒未必进不要命了,看他能要了你的命。
如今,三个月时间过去了,莫说荣国府的下人了,连贾母都已经败退了。能怎样?生出了这么一个操蛋的儿子,她还能怎样?真的想要看着儿子拖着全族人一起去死吗?老话说的好,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对于贾母来说,她只有唯一的一个选项……
忍着罢。
再看万公公,已经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好在他这几十年来,也算是跟着新帝出生入死了,再加上他跟贾赦认识也有七八年了,虽然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可他还是咬牙熬过来了。
半响,万公公才长出了一口气,用近乎生无可恋的语气向贾赦道:“贾将军……您真是太能耐了。那么敢问一句,您这位弟弟又是如何称呼的?”
贾赦瞥了旁边一眼,旋即用充满骄傲的语气道:“这位?我弟弟,贾敖!”顿了顿,他又道,“其实呀,我本来想让他叫贾败的,他不就是个败家子吗?可我家老太太没啥学问,说甚么也不同意。我就想着,不如叫贾敖罢,左右他这些年来,熬日子也蛮辛苦的。”
一旁,贾政捂着脸一副羞愧到没脸见人的模样。贾敖甚么的,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整个府里,除却贾赦之外,但凡有旁人胆敢唤他一声敖二老爷,他就能豁出去跟对方拼了!当然,若是贾赦想叫,那就没辙儿,这货还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万公公的目光在贾赦、贾政俩兄弟面上游移着,似乎在分辨哪个比较惨。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了,哪个更惨?他最惨!好端端的来传个圣旨,他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贾将军,洒家再问你一句,究竟接不接圣旨。”万公公语带沉重的道。
“不接!本老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荣国府贾敢,敢大老爷是也!您要是不相信,就出去顺拐,隔壁宁国府就有家谱在,您仔细的愁一愁,看看我贾氏一族有没有叫贾赦的。贾赦……哎哟,一听这个名字就知晓那一定是个蠢货!”
没法聊了,天已经被聊死了。
不得已,万公公捧着圣旨带着人马原路返还。不然还能怎样?这要是削官罢职的圣旨,倒是反而好办多了,甚至于抄家灭族也比这个容易。让一个空有爵位没有官职的一等将军直接晋升为正一品殿阁大学士……
怎么就那么难哟!!
眼见万公公败退了,贾赦别提有多嘚瑟了:“跟我敢大老爷斗!哈哈哈哈……”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时辰后,万公公又来了,且除了之前的那道圣旨外,还额外多带了一道新的。也就是说,新帝继位后的第一道、第二道圣旨全是下给荣国府的,准确的说,就是给贾赦这个蠢货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赐荣国府一等将军贾!敢!改名为贾赦,钦此。”万公公笑得一脸喜庆,就仿佛他老来得子一般,“哎哟诶,贾将军?赦大老爷?啧啧,接旨喽!”
贾赦一脸懵逼。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真的是一点儿也没错。尽管新帝不过只比贾赦大了俩月,可若是牟足了劲儿跟贾赦硬杠的话,显然贾赦还太嫩了。远在宫中的新帝一脸的佞笑,吓得来质问蠢儿子为啥不下旨夸夸他的太上皇一个没忍住转身就跑了。
——蠢儿子变成疯儿子了,看来朕退位真的是很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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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里,贾赦在被迫接下两道圣旨之后,顶着自家蠢弟弟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生无可恋的回到荣禧堂,直接趴在了炕上。
片刻后,那拉淑娴带着一溜儿小萝卜头回了房里,先是掀开帘子瞅了贾赦一眼,旋即思量了一下,让琏哥儿带着弟妹进去哄贾赦。
对此,琏哥儿是拒绝的:“我爹那么能耐都斗不过廉……圣上,我有啥用?”至少你有自知之明。
十二倒是很乐意进去劝上一劝,事实上他也的确进去了,只是才刚走到炕边上,他就双手插着腰,梗着脖子仰着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哟!”被贾赦一脚踹出去老远。
接下来就轮到迎姐儿了,可怜的胖丫头哪里会哄人了?好在有十二的例子在前,起码她没有直接跑去一通大笑。想了想,迎姐儿索性将璟哥儿拦腰抱起,直接摁在了贾赦身上:“爹!”
贾赦快被压得吐了,天知晓璟哥儿有多重。
“走走,你们都走!你们全都给老子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贾赦无比的忧伤,削官罢职怎么就那么难呢?他费劲了千辛万苦,终于成功的脱离了官场,结果这才爽了三个月,一朝又被打回原形。
不对,比打回原形更惨的是,他居然还晋升了!!
须臾之间,贾赦想起了多年前,他刚通过科举入仕之初,长青帝对他的殷切期许。那话是怎么说的?现在翰林院庶吉士的位置上待个三年磨砺一下,再往御史台历练三年,之后是去内阁当个侍读学士,再来个内阁学士,直到最终成为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
行了,太上皇您赢了,小的自愧不如。
“淑娴!你说我怎么那么可怜呢!”眼见讨人厌的小孩崽子们都跑了,贾赦这才揽住那拉淑娴的腰,哭丧着脸诉起哭来,“对,太上皇对我有着殷切的期待,可我记得老太太不是也对二弟有殷切期望吗?淑娴,你还记不记得那事儿?”
还真记得。
那拉淑娴仔细的回想了一番,点头道:“那会儿该是我让娘家父兄嫂子们介绍当代名儒给政二老爷……”
“是敖二老爷。”贾赦一脸悲伤的纠正道。
其实这么看来,这货悲伤的程度也很有限,要不然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纠正这种小问题?那拉淑娴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给贾赦留了点儿颜面,毕竟他已经够惨了,真心没必要再让他更惨一些了。
“嗯,敖二老爷。”那拉淑娴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会儿,老太太不是让他先拜名师积攒资历努力往上爬吗?我记得老太太当时说的是,三五年内升为从四品,十年之内成为三品官儿,二十年内升到正二品,争取在五十岁之前成为朝廷的一品大员。对了,还有一句话,就是将来要封侯拜相光宗耀祖。”
然而这并没有甚么用,贾母说的话,一句都没有成为现实。
再看贾赦,这货更悲伤了,连眼睛都红了:“这世道真是太不公平了,都是差不多的话,凭甚么二弟就不用照着做,我就一定要按部就班的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凭甚么!!”
这个问题换做一般人,还真不会回答,因为很难回答。可那拉淑娴却想也不想的道:“因为给政……敖二老爷规划人生的是老太太,可给老爷您规划人生的却是太上皇。老太太说话不算数,太上皇就算如今成了太上皇,他的儿子也能帮他完成心愿。”
说的太好了。贾赦一听这话,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他的人生,怎会如此的惨烈呢?活着真的还有希望吗?
那拉淑娴何等了解贾赦,见他这副样子,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了,忙不迭的开口劝道:“其实也不尽然呢。老爷您想想……对了,新帝登基,肯定是要开恩科的。老爷您既然已经这般惨了,要不要拖别人下水?”
“你指的是谁?”贾赦忽的来了精神。
“譬如咱们家琮儿呢。”
“不,琮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儿,我可舍不得他吃苦受罪,要是我二弟就算了。”贾赦想了想,猛地一拍巴掌,“淑娴你说,要是我去求求圣上,让他免了二弟私自改名之罪,让二弟再去考一次,如何?”
尽管很想提醒贾赦,贾政的名字是他逼着改的,人家才不是私自改名。不过话到了嘴边,那拉淑娴临时改口道:“这个主意真的很不错,其实老爷您还可以这样。敖二老爷曾经是国子监监生,可他毕竟之前犯了大错,让圣上免了他监生的名额,从乡试开考,如何?”
“这个好!好极了!”贾赦登时乐了,可旋即又苦着脸道,“圣上会听我的吗?他那么不好说话。”
不好说话?原来新帝在贾赦心目中竟然是个不好说话的人?那拉淑娴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旁人暂且不论,至少在贾赦跟前,新帝一向都是很好说话的。
“老爷您可以试试看,万一成了呢?再说了,您之前不是也说了,这世上没有甚么事儿是您不敢的吗?”
“我的新名字哟!”一听到这事儿贾赦又忍不住悲伤起来,他寻个新名字容易吗?这可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最符合自己气质的好名字。要知道,想名字虽然不难,可他的名字必须是跟着族谱走的,也就是反文旁的字。可合适的字本来就少,加上同辈的人又用去了很多,余下的字中,真心没几个适合的。等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也逼着周围的人认同了,结果……
不管了,自己已经倒霉了,说甚么也要拖着旁人一道儿下水。
“对了老爷,您也可以试着将王家那哥儿一并去参加。左右闲着也是闲着,都去呗,就算没考上,人生也需要经历一些不同的事儿。”那拉淑娴再度开口劝道。
这里的王家哥儿,指的当然不是王子胜,而是王熙凤的长兄王仁。说真的,那小子的学问还不如贾政呢,不过就像那拉淑娴所说的那般,闲着也是闲着,去考一次又如何?像珠哥儿和琏哥儿,谁也没想过他们能一次就考中了。
贾赦很快就接受了那拉淑娴的建议,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悲伤的事情要办。
那就是,去隔壁东府改名。
等将费心想出来的好名字改回了原本的名字后,贾赦急匆匆的入了宫,名义上是为了谢恩,实质上却是为了给新帝和贾政添堵。可惜的是,这些年下来,新帝对于贾赦的容忍度提升了不止一筹,以至于这个所谓的添堵,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新帝直言:“想考就考罢,夺不夺国子监监生的名额有甚么区别吗?罢了,你想夺就夺。另外,让贾政恢复本命。”
这要是贾政取一个正常的名字,新帝觉得忍就忍了罢。可贾敖……熬你个头啊!一听就让他想起贾赦干出的诸多蠢事儿,脑仁瞬间就疼了。得了得了,全部都给朕把名字改回来!
“不成不成,这个绝对不成。”贾赦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夺不夺监生名额倒是无妨,可要是他将名字改回去了,我侄儿怎么办?”
“朕就是要同你说这事儿,你以为你这么做,那孩子真能好受?别闹腾了,回头朕也点他为翰林,让他这辈子都老实待翰林院去。翰林院不涉政,活儿也轻省,他不是身子骨不好吗?就往那待着,这翰林院最高的掌院学士是从二品,他若有本事,也不会耽搁前程。”
自打继位以后,新帝就放飞了自己,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的话唠本质开始显现了。
“还有,你们家的人不是都爱往翰林院去吗?现任的掌院学士潘鼎跟你家老泰山关系不错罢?还有你那堂侄儿贾珍,朕先前查看了一下,他也能耐,居然坐到了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真挺不赖的。”
“他能耐?分明就是我能耐!我直接从一介白丁蹦跶到了当朝一品大员!”贾赦一仰头,满脸的骄傲自得。
新帝直接横了他一眼:“呵呵,那是朕能耐!”
一句话,贾赦就蔫吧了:“反正就这样罢,圣上您说的也对,我家人都往翰林院去了。我家琏儿也在呢,对了,等将来我家琮儿考科举时,麻烦圣上您也得点个翰林。”
甚么叫做厚颜无耻?
这就是!
幸而新帝已经太了解这货了,直接没跟他计较,便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将要办的一切都料理好。三天后,入朝为官!”
贾赦瞬间哭倒在地,原来他只有三天的小命了吗?更可怕的是,以往他祖父、他父亲收拾他时,他还可以跑。可如今却是真正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得了,那就从了罢!
三天时间里,贾赦还真就将一切料理好了。其实也没多少事儿,帮贾政把名字改回来,去国子监将贾政的名字从监生名单里划去,再将珠哥儿安排进翰林院,并且领着珠哥儿和琏哥儿去拜访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潘鼎,以及顺道让这俩小子认了认珍哥儿的门。
到底是亲戚不是?就算珍哥儿先前做错了事情,又被除了名,可大不了就从亲戚变成故交好了,犯不着完全形同陌路。
珠哥儿、琏哥儿以往也曾同珍哥儿当过同窗,如今又成了同僚,自是愿意来往的。至于珍哥儿……普天之下谁不知晓,贾赦乃是朝堂第一宠臣,别废话,赶紧抱大腿罢!
对了,所有事情里头,唯一有点儿麻烦的就是给贾政把名字改回来了。贾赦倒是让人支会了宁国府,可惜回头贾敬就派人来回话,不干!!
贾敬:……隔壁家的蠢货真心神烦啊!一会儿要改名,一会儿又要改回去,居然还是一个一个来的。你以为开祠堂改名很容易啊?滚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