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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就像是铁锹上的土块,正随着铁锹高速向前移动的时候,铁锹突然停住不动,土块被远远地向前抛去。
他在空中翻了两个滚,然后肩膀着地,“咔擦”一声,肩胛骨断裂,但身体向前的去势未减。
他就像滚雷器一样,在地面上翻滚着,直到触发了一枚地雷。
触发地雷的部位是他的小腹,火药爆炸,将他的小腹连皮带肉全部抹去,白花花的肠子都漏出来,沾了一地的灰尘、草叶。
他终于发出一阵惨叫,然后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
吉塔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倒霉的士兵受伤,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叫过一名亲兵,“去看看,他的伤到底怎么样。”
亲兵下马,小跑着奔向那倒霉的士兵。
“额真,他的厂肠子全部漏出来,应该活……”
吉塔的脑子一时懵了:“他怎么受的伤?也没看到明军开炮呀!”
“额真,地上有两个孔洞,爆炸应该来自地下。”亲兵显然是看到了地面上烧焦的痕迹。
“地下?难道明军预先将炮弹埋在地下?”吉塔不明白爆炸为何来自地下,他从马上跃下,亲自来到那士兵身边,仔细查看着两个发黑的弹坑。
伤兵无力地哀嚎,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吉塔看到,白花花的肠子,已经从胸腔内脱出来,沾满泥土和血液,知道他是活不成了,那就让他少受一些痛苦吧。他朝亲兵打个手势:“让他快点回到长生天的身边吧!”
亲兵点头,从腰间缓缓拔出弯刀,准确地刺入那伤兵的胸口。
“啊……”伤兵用尽全部力量,发出人生的最后一丝声音。
“带上尸体,回营。”吉塔无神地转身,木然跨上自己的战马,他要将这力发生的情况,赶紧报告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正在大帐中对着马奶酒狂欢,见到吉塔回来,他斜着眼:“吉塔,北门外情况怎么样?有大明的散兵吗?”
“贝勒爷,属下兵没有遇到大明的散兵,那里根本不能掩藏士兵。可是……可是……”吉塔的话越来越迟疑,他实在不知道,怎样用语言来描述地上的弹坑。
“吉塔,你是一个直爽的汉子,怎么到了这儿,就变得像汉人一样婆婆妈妈?”莽古尔泰依然灌着他的马奶酒。
“贝勒爷,地下发生了爆炸,我的一名士兵死了。”吉塔终于准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思。
“地下?爆炸?”莽古尔泰心头一紧,“到底怎么回事?你的士兵是怎么死的?”
“该死的明军,一定是将炮弹藏在地下。”吉塔将城外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汇报给莽古尔泰,“当时城外兵没有明军,也没见他们开炮,所以……所以……属下认为,爆炸来自地下。”
莽古尔泰眯起眼睛,拿着马奶酒袋的右手停止在空中,他想到了石哥里的死:难道明军在城外埋藏了大量的地雷?
“贝勒爷,明军以前在地下埋藏过炮弹吗?”吉塔依然跪在莽古尔泰的面前。
“起来吧,吉塔。”莽古尔泰回过神来,“明军的确使用过,不过,埋在地下的不叫炮弹,而是地雷。”
“地雷?地雷是什么?”吉塔站起身,挥手拍掉膝盖上的尘土。
“和炮弹差不多,专门埋在地下的。”莽古尔泰轻轻摇摇头,“看来,我们明天上午无法攻城了。”
吉塔还是不明白:“贝勒爷,那我们如何绕开这些地雷?没有办法对付明军的地雷吗?”
“办法?”莽古尔泰张着的大嘴巴都忘了合拢,“你容我想想,明天再说吧!”
“是,贝勒爷。”吉塔道别莽古尔泰,他是第一次听到地雷的名字,他也没有对付地雷的办法和经验,那就让贝勒爷慢慢思考吧。
莽古尔泰在大帐中踱来踱去,除了酒袋中的马奶酒逐渐减少外,他并没有找到任何对付地雷的办法。
“贝勒爷,你已经喝了不少马奶酒了,吃块羊肉压压酒吧!”亲兵将一块滚热的熟羊肉递到莽古尔泰的手中。
“羊-------肉?”莽古尔泰兵没没有向往常一样,大口啃着熟羊肉,他正在对着手中的羊肉发呆。
“怎么了?贝勒爷,羊肉是刚热的,正适合下酒。”亲兵不知道莽古尔泰发什么愣。
“有了。”莽古尔泰突然咧开大嘴,“小子,你还真给爷想出了好办法。”
“贝勒爷?”亲兵一头雾水。
莽古尔泰又猛灌了一口马奶酒,“你不用明白,明天早晨的时候,你自然可以看到。”
亲兵抓抓脑袋后的辫子,讪讪着退下了。
清晨,太阳已经挣脱地平线的羁绊,迅速越过树梢,身后拖着的朝霞,预示着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日月军旗在微微的凉风中飘荡,虽然还是深秋,但微风吹来的全是寒气,就像是关内的的冬天。
城头上的明军士兵们搓着手,干冷的气候让他们感觉十分不爽,幸好他们本来就是北直隶人,耐寒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杜文焕一早就来到北城门,昨天守城的士兵告诉他,建奴的骑兵巡视了北城门,他就预感到,北城门可能成为建奴的攻击重点,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北城门。
“兄弟们辛苦了!”
“为大明服务,再苦也不累!”士兵们的回答,铿锵有力,根本不像是吹了半夜的寒风。
杜文焕乐了,口号真的能激励军心,“兄弟们,城头上有些寒风,你们冷吗?”
“为大明服务,再冷也不怕!”
杜文焕也是心潮澎湃:“打完这一仗,建奴也该老实了,只要广宁稳定了,剩下的仗,等到明年春天再打,兄弟们就可以过个舒适的冬天。”
“军座,建奴来了!”一名士兵手指着东北方向。
杜文焕顺着士兵的手指看去,一队骑兵的影子,出现在薄薄的晨曦中,明军的散兵不会有这么多,肯定是建奴的骑兵。
“难道建奴真的要攻打北城门?火炮可是都安置在东城门呀!”杜文焕喃喃自语:“难道建奴真的用人命去排雷?”
“军座,建奴真的不怕咱们的地雷吗?”
杜文焕恍然一悟:建奴即使从北门攻城,也要先破除地下的地雷,或许他们来个假动作,佯攻北门,实际上主攻其它的城门也说不定。
“注意警戒,仔细观测建奴的动向。”
“军座,建奴的行军速度怎么这么慢?这根本不像是骑兵的速度呀,简直比步兵还慢,到现在才移动了这么一小段。”观测兵突然提醒杜文焕。
“慢?”杜文焕搭个手睑,向东北方看去,建奴的骑兵,就像是游山玩水的旅客,移动速度堪比蜗牛,天空中也没有扬起尘土。
杜文焕愣住了:建奴今天怎么了?难道是怕扬起尘土,暴露了行踪?不对,东北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大白天的,怎么可能隐藏得了行踪?
那到底是为什么?
火炮?难道建奴运来了火炮?用火炮攻城守城,可是明军的惯用手法,难道建奴也学会了?
建奴的骑兵在千步之外就停了下来,这是虎踞炮的射程极限。
前面的骑兵忽的向两边分开,将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大片的白色,夹杂着零星的黑色,从骑兵后面缓缓向前移动。
“军座,建奴赶着羊群过来干什么?”
“难道是要投降?”
“这些活羊能换得了他们的性命吗?”
……
杜文焕摇头,仗打到现在,一个投降的建奴都没有,他们根本没有丧失对明军的心里优势,更别说抵抗意志了,要想从精神上彻底打败建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杜文焕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建奴为什么将羊群送上战场,难道他们做好了与明军长期战争的准备,这些羊群就是他们的粮食?
如果作为粮食,放在他们的大帐就行,也不用拿到战场来显摆呀。
羊群正沿着直线向前,一步步逼近北城门。
“嘭。”
一枚地雷被羊群的头羊触发。
头羊被热浪掀上了天空,在空中翻个身,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绝望地发出“咪咪”叫声,后腿不断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终于没有成功,只得卧在地上,四处张望着,眼睛都湿润了。
“不好,建奴要用羊群排雷。”杜文焕终于看明白了,“快去告诉司令。”
“是,军座。”亲兵一拱手,迅速跑开了。
“看来,建奴是铁了心要攻打北城门了,”杜文焕眯起眼睛,又唤过一名亲兵:“告诉兄弟们,立即将东城门的火炮,全部运到北城门。”
运送火炮的人力有的是,整个第六师都在休息,但火炮太过沉重,一门火炮,重量到达千斤,又要通过马车运输,上车下车十分不便。
幸好东城门距离北城门不远,只有两里多一点,基本上只是抬上卸下的问题,但火炮到达北城门后,还要安装、调试,也会耽误不少时间。
第一批五门火炮刚刚运到北城门,建奴已经赶着羊群,来到距离城下百步的地方了。但建奴害怕明军的燧发枪,并没有过分靠近城下。
袁崇焕听说建奴用羊群排雷,不禁“嘿嘿”冷笑:“从来没听说过用羊群排雷的,也亏莽古尔泰能想出这么奇特的方法,走,看看去,看看建奴的羊群烤熟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