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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现在的一切都起源于苏秀姑的提点,虽然后来的进益都来自自己的努力,但苏家全家都十分尊重秀姑,诸事都和秀姑商量,满仓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会瞒着秀姑。乐-文-
壮壮说满仓快成亲,实际上双方只刚定下。
在满仓的婚事上,秀姑记得母嫂以前的想法,她们想替满仓择一门会在仕途上帮助满仓的婚事,或是有钱,或是有权,因为苏家根基过于浅薄,未必能将满仓的前程打点周全,也曾立意必定善待对方,然而出乎秀姑意料的是苏母和苏大嫂如今没有这么做。
满仓的未婚妻姓李,名唤玉华,是耿李书院一位老师的女儿,乃江南金陵人氏,家境殷实,虽非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是耕读之家,毕竟能在耿李书院教学的先生本事不小,每月束脩亦是不错,养家糊口是绰绰有余。
因壮壮在书院读书,秀姑又住在桐城,也知道李玉华。
这个李家原籍金陵,和李淑人的娘家没有丝毫关系,仅是同姓而已,没有像一些贪慕权势的人家一样恨不得和有权有势的同姓之人联宗。
李玉华年方十六岁,生得容貌清秀,端庄大方,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是他的性格豁达开朗,心地又十分善良,烧菜做饭、针织女红无一不精,也随父亲读书识字,极有见识分寸。李家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李玉华经常随母出门上街买菜,与苏母和苏大嫂有数面之缘,又因满仓在耿李书院读书,一来二去两家就熟了。
秀姑家里开着肉铺,在桐城是有名的,秀姑偶尔在肉铺里忙活,也见过李玉华几面。
不止苏母和苏大嫂十分喜欢她,满仓时常帮父母送菜也见过她,时日一久,心中渐起爱慕之心,方向父母说明并请冰人求亲。
闻得是满仓之意,而非刻板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存在双方没见过面的情况,秀姑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在这个时代生活多年,好似和世人一般无异,但骨子里还是更倾向于因为有感情所以结为姻缘的婚姻。
“满仓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娘和大嫂何不再等几年,男子成亲二十余岁也不算晚,若满仓二十来岁上京赶考,金榜题名,说不定能传出榜下捉婿的美谈。”秀姑心中对这门婚事十分看好,没有任何异议,不由得开了一句玩笑。
有榜下捉婿能力的人家多是寻常人家望尘莫及的,有权有势,自此可平步青云矣。
担心母嫂父兄将来后悔择此亲事,秀姑方有此等言语,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如果他们将来后悔,埋怨李玉华,莫若今日不结此亲。
苏大嫂听了却是莞尔一笑,“你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开这样的玩笑干什么?我们是哪个名牌上的人,满仓不过一个侥幸得以中了举人的农家子弟,长得又不像壮壮那般俊秀,有什么本事叫富贵人家捉了他去做女婿?”
苏大嫂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但是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许多事反而看得更加明白了,不似从前那样因居住在大青山村一个小村子里,耳目闭塞,胸中格局狭小,仔细想想,榜下捉婿的人家女儿未必多好,如果好的话何必榜下捉婿?理应一家有女百家求才是。
那样人家的女儿出身高贵,娇生惯养,下嫁之后未必看得起出身贫寒的自己及其家人,说不定会仗着权势欺压自己的儿子,另外传出儿子攀附权势的嫌疑。
因此,苏大嫂经过深思熟路,很早之前就决定选一门普普通通的亲事,此事问过家人和满仓的意见了,不是她独断专行。
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虽说这是一门普通的亲事,聘礼嫁妆皆不如何丰厚,李父在耿李书院中也不是十分出色的教书先生,但李家的根基远远胜过苏家,李父身上也有举人功名,多年会试次次名落孙山才歇了心思,受李淑人之聘到书院执教,桃李满桐城,若非满仓少年中举,增色十分,未必能聘得李玉华为妻。
“与其说我们满仓,妹子你不如操心壮壮!”苏大嫂诉完衷肠,笑着说道,“壮壮虽然满仓小些,到底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模样长得俊,你们家底子又厚实,别以为我不知道,媒婆都踏破你们家的门槛儿了。”
这却是实话,壮壮一直都是桐城各个中等人家眼里的香饽饽。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已经开始替壮壮操持婚事了,毕竟壮壮已经十八岁了,偏偏张家当家做主的是秀姑,而她本身是十分开明的人,并不赞同因为壮壮到了年纪就必须结婚的情况,而老张和张硕问过壮壮,得知他暂时也没有成亲的念头,就不打算给他定亲了。
秀姑这么说,苏母和苏大嫂当然不会多事,即使有不少人家都托她们向秀姑提亲。
满仓成亲是苏家的一件大事,苏母婆媳二人说完事情,就别过秀姑,匆匆赶回家去,准备成亲需要的诸多事务。
秀姑闲来无事,也常坐车回家帮衬一二,拣了几匹好绸缎和几件首饰给娘家作聘礼。
满仓虽然不是大青山村唯一的举人,但却是最年轻,最有前程的举人,他的婚事,也是大青山村的事,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人不可胜数,到了成亲前一日,秀姑一家乘车过来时便看到人头攒动的情景,处处都是酒香肉香。
张家和苏家同村,算是邻里,然而秀姑是出嫁的女儿,便是亲戚,许多事都用不着秀姑帮忙,只需和来来往往的亲戚聊天论事即可。
张家近些年一直住在桐城,张硕又做了对于大青山村来说极高的官儿,管着桐城许多方面的事务,自己家里又有钱,凡来到苏家参加婚礼的近邻亲戚等大多都是以好听的话奉承秀姑,并没有一个人说酸话。
眼见秀姑穿着月白缎子斜襟盘扣褂子,露出罩在里面的粉色立领小棉袄,底下配着一条湖蓝绸子裙,皆是八成新,通身上下只头上插了一对翡翠簪子,耳畔翡翠耳环打着秋千,腕上翠镯如水,并不显得奢华,但是面容白皙依旧,竟似没有一点风霜染上眉梢眼角,因操劳家务而显得苍老的翠姑羡慕不已,不过她只是羡慕,而不是嫉妒。
“大姐,怎么没见小野猪和一对小麒麟儿?”翠姑含笑开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见到秀姑生的三个孩子,不觉满心诧异。
秀姑回头见到她,脸上立刻堆满笑容。
“阿麒和阿麟跟着他们爷爷呢,开疆正在上学,今天没叫他请假。”张开疆天生神力,自小营养充足的缘故,人也十分聪明,但在学业上并不是那种一点即通的灵透,秀姑教子严格,除非出了大事或者开疆自己生病,轻易不让他告假。
苏大嫂听到她们姐俩对话,笑道:“开疆功课要紧,不过这对小麒麟儿可不能多懒,今天铺床时叫他们滚床,让满仓两口子沾沾秀姑的福气。”
秀姑扑哧一笑,“我哪有什么福气?”
“怎么没有福气?满村里头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有福气的人了。”丽娘因家里有事,晚来了两步,可巧她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她们姑嫂两个人的话,事实上不止苏大嫂这么觉得,她也这么觉得,“一对小麒麟儿滚喜床,新郎新娘明年添对双生子,多吉利多有福气!”
翠姑笑着称是,“就是这么说,大哥大嫂明年添丁进口一添就是一对双生子。”
苏大嫂笑得合不拢嘴,“承你们吉言。”
说笑一阵子,外面有人叫苏大嫂拿东西,她便出去了,屋里只剩秀姑和丽娘、翠姑,随后又进来三四个妇人,她们便掩下了刚才的话题,随意说些闲话。
“对了秀姑,马县令任期满了吧?来咱们这儿可是流年了,早先不是说今年就升了么?怎么还没动静?”丽娘的儿子和张开疆随着马县令的儿子上了几年启蒙,一来二去,自然就和明月熟悉了,兼她本来就是千金小姐出身,明月和她交情极好,只比秀姑逊些。
她提起这件事,秀姑表示很无奈,“原说升的,只等和下任县太爷交接后就离开桐城,不料新县太爷在来的路上一病死了,马县令只能留下等其他新官到任。”
丽娘一愣,“这可真是……”
“可以说是无妄之灾吧,那新县太爷也是没有当官的命,听说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好不容易才谋了这么一个缺儿,谁知就距离咱们府城百十里了,他却死了。”秀姑和明月来往亲密,消息灵通些,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多,尤其这件事关乎马县令的前程,明月可是气坏了,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不交接就离开桐城,留下一个烂摊子。
丽娘听了,叹息不已。
秀姑正欲开口,忽见张三婶和女儿红花一阵风似地进来。
“秀姑啊,你好福气啊。”张三婶话说出口,紧接着满脸堆笑,“满仓成亲了,壮壮也该娶个媳妇孝敬你了吧?可有人选了?”
秀姑淡淡地道:“壮壮婚事不着急。”
张三婶一拍大腿,“怎么能不着急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壮壮这般大了,再等几年,好姑娘都叫别人挑走了。我跟你说,我这里可有一门极好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