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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孙氏气的七窍生烟,她这次奉了邱翦苓的命前来道歉,原本就不情不愿。没有见到三夫人,她觉得无所谓,可也有些不满,面对一个六岁的孩子自然更没有多少的在意,原想着敷衍了事,却不想云想容竟然会给她玩这一手!
这让康孙氏不得不重新审视云想容,拿出了几分小心来。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有如此手段,想必是孟氏教的!
康孙氏不敢多留,怕再生变故,灰溜溜的回了永昌侯府。
云想容这厢正在挨训。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做呢?娘教你要善良仁爱你都忘了吗?小小年纪就学会诬陷旁人,还刻意用热茶烫人,长大了还得了!”
“夫人息怒,六小姐知道错了。”柳妈妈和孙妈妈在一旁劝。
云想容端端正正跪在孟氏的床上,不以为然的低头,却不反驳孟氏。
对善人,她不吝啬善良。可对那些对她心存恶意的人,她若以善良回报,那就只有被人欺负死的下场。诬陷,伤害,利用与被利用,权衡利弊,各取所需……这些东西她早就看透,云想容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可见,她骨子里还是云敖的女儿,做不来母亲说的那样善良温柔的事。
孟氏训了半晌,见云想容乖乖的跪着,气也消了大半。疲惫的揉揉额头,让柳妈妈领着云想容下去。
云想容到了外间,却并未马上离开,从地上捡起刚才那副被茶叶沾湿了半边的字,将剩下的几个字补全了,这才离开。
孟氏看着云想容小小的背影,心疼的叹了口气。
孙妈妈欲言又止。
夫人就是太好性儿了。她反而觉得今日六小姐做的漂亮极了。
看来以后有事,她可以多与六小姐商议。
云想容没有回卧房,拿着那副字去了春晖堂。
春晖堂里,老夫人才听李妈妈说邱夫人身边的康孙氏去过了琉璎阁,若有所思的盘坐在临窗的三围雕花罗汉床上,外头琇莹就禀道:“老夫人,六小姐来了。”
老夫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笑了:“请进来吧。”
不多时,云想容手上拿着那副脏污的字进了屋,给老夫人行了礼,道:“祖母。”
“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奇怪的看着她手上的字。
云想容道:“孙女跟着蒋夫子学了些日子,原本想好生写一幅字,来求祖母指点一二,却不想邱夫人身边的妈妈来了,径直闯进了二楼的厢房,就昨儿邱夫人被马蜂蛰了的事数落了一番,还打翻了茶盏,把字毁了。”
说到这里,云想容苦着脸:“祖母不要嫌弃,这字剩下的好歹还能看,您指点卿卿一二吧。”将纸递给了李妈妈。
老夫人听的怒不可遏。她的人只知道康孙氏不懂礼数的奔上了二楼,二楼还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想不到具体情况竟是这样!
邱氏自以为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又嫁到了永昌侯府,自己就很大了?她要称霸王,在永昌侯府如何作威作福谁都管不着,如今竟然还敢伸手济安侯府的事!
想起云敖勒令他们给云想容找医婆添下人,如今邱氏还敢命人到琉璎阁撒野,老夫人禁不住骂了句蛇鼠一窝。气哄哄的接过了李妈妈递上的字。
一看之下,生气的事情却忘一半,赞叹道:“卿卿最近有所进益了,你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
云想容羞涩的笑:“多谢祖母夸奖。”
“你过来,看这里,这一笔……”老夫人想起另外一桩大事,就暂时将怒气放下,仔细指点起云想容的字来,笑容温和,语气也很是和蔼。
云想容乖巧的听着。
她报备过,万一邱翦苓要做什么,好歹前头有老夫人顶着。老夫人不喜欢她和娘亲,也同样不会喜欢身为云敖平妻的邱翦苓,最好让他们狗咬狗……
得了老夫人的指点,云想容乖巧的道谢,回了琉璎阁。想到今日原本是冯道长做法的第三日,原本她吩咐了下人们站岗守夜,承诺结束后要给他们月例银子的三成作为奖赏,还要摆宴犒劳。这事情因为意外中断了,可承诺不能丢弃。
云想容去问了孟氏,孟氏欣然点头,吩咐了孙妈妈去拿银子入账。
孟氏还不忘了教导孩子:“一诺千金,重守承诺,这才是君子所为,卿卿,你往后一定要……”
云想容低着头,又乖巧的听了半个时辰的教诲。
娘亲的想法她虽然不赞同,但她很享受这种被母爱包围的感觉。她知道,不论娘亲说什么,都是为她好。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是肯在她身上花时间的人。
天色擦黑,下人房里已经摆好了宴席,丫鬟婆子们都开心的吃将起来。
云想容跟着母亲,与沈奕昀一同用饭,听着院子里的热闹人声音,云想容开怀而笑,好像琉璎阁越发的有家味儿了。
与琉璎阁的欢快相比,永昌侯府的上院里忙成了一团。
先是有丫鬟喊了声“邱夫人晕过去了!快请御医!”随后下人们就惊慌的如同陀螺似的转了起来。
一个多时辰前……
邱翦苓中了蜂毒,这会子才退烧,病哀哀的斜躺在拔步床上,看着靠墙放置的西洋美人镜中的自己发呆。她生的花容月貌,此番却被马蜂蛰在脸上,万一落下痕迹,往后她可怎么见人?
想起昨日在后花园,马蜂一团乌云似的飞来,云咸宁竟然想也不想的先去护着孟氏,她就委屈。
更多的是担心。
琴妈妈说,侯爷当时一定以为紧跟在身后的人是她,千钧一发之际,又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
邱翦苓也这么想。
若不是这四年来云咸宁一直都没与孟氏同房,见了面也极为冷淡,她真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前些日子带着明珠和博哥儿回娘家去,父亲和母亲还问起云咸宁待她好不好,她娇羞的说还好,父亲就很满意的点头,说是要和云咸宁在前朝合力做什么事。
父亲走后,母亲又拉着她说:“你跟了永昌侯也这么多年,专房之宠固然好,可你身为主母,也要大度一些,否则旁人会说定国公府教养出的姑娘不懂妇德,善妒呢。选那些身家清白的姑娘,给永昌侯做个侍妾,多子多福,知道吗。”
邱翦苓思及此阴沉了脸,她才不给云咸宁纳妾!
他还不是侯爷时,只在游湖时草草瞥了一眼,她就已经看上了他。那时他跟在还是昭王的皇上身边,穿了身月白色的杭绸直裰,手中拿着折扇,潇洒的站在船头,微风轻抚,如姑射仙人那般,身姿挺拔的就像一株劲松,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她当时就觉得,若嫁人,就要嫁给这样的男子。
后来,昭王的外祖父鄂国公来了府上,与她父亲商议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太子就要冲进了昭王府施暴,还将昭王的子女都杀了,听说是云咸宁冲进王府,救了昭王,并逼先皇改了遗照。
再后来,母亲突然就来问她,可愿意嫁给云咸宁做平妻。
她立即答应了。平妻如何?她早知道云咸宁的妻子是商贾之女,登不上大雅之堂,空有一副皮囊罢了,到如今,赢得人还是她。
邱翦苓心请大好,微微一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疼的她倒吸了口凉气。
“夫人,康妈妈回来了。”
小丫头在廊下传话,不多时,就见脸色铁青的康孙氏进了屋。
邱翦苓一眼就看到她身上的茶渍:“怎么回事?”
康孙氏挤出了几滴眼泪,跪在邱翦苓床榻边,将刚才的事加油添醋的哭诉了一番,最后道:“想不到孟氏竟然如此挑唆女儿,依着奴婢看,那小丫头根本就没将您放在眼里,不光是您,怕是连侯爷她都不会在乎!”
“真是放肆,放肆!”邱翦苓气急攻心,连连咳嗽,“你说,她将我教你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还给了你?你怎么回事,怎么如此不小心!那孟氏就是个句嘴的葫芦,一杠子打不出个响屁来的,你连个六岁的奶娃娃都斗不过,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康孙氏被训斥的委屈,可也不敢开罪邱翦苓,忙叩头告罪:“奴婢也想不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然如此厉害!”
“厉害?谁教的还不一定呢!”邱翦苓怒竭,心里就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头也开始疼了。原本方才开导自己,想的还很开心,现在等于做了无用功。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是找死!……哎呦!”邱翦苓骂完,捂着胸口呻吟起来。
康孙氏这才发现邱翦苓不对劲,难道是气的?脸色竟然也惨白了。连忙吩咐人去请侯爷,在去请御医。
书房里,云敖听了下人的禀报,清俊面庞上并无多少表情,只道:“去看着夫人,我即刻便去。”
等回话的婆子走了。云敖才问掩身在屏风后的人:“你说那孩子,用热茶泼了人,且受了她母亲的训斥之后,又去了老夫人那里?”
“是。”屏风后走出的,仍旧是前一夜的那个黑衣蒙面的青年,“不过六小姐具体与老夫人说了什么,属下不得而知。”
“一定是去告状的。”云敖似笑非笑。
黑衣人怔愣:“侯爷怎么知道?”
“因为若是我,我一定先去倒打一耙,寻个保障。”云敖的食指一下下敲打着桌子。
黑衣人跟了云敖多年,就知道侯爷遇到感兴趣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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