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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跟着云想容,自然也瞧见了那人,刚要惊呼,却被云想容一把捂住了嘴,两人一同侧身躲开了格扇的位置,蹲了下来。
云想容冲着柳月使眼色,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柳月连连点头,等云想容的手拿开了,忍不住悄声问:“卿卿,那是谁?”夫人的屋里怎么会来了个道士?难道是做法事做到屋里来了?
云想容这时却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攥着小手,让柳月别动,自己悄悄站起身,快速往屋里看了一眼。
那道士正斜躺在孟氏的拔步床上,翘着二郎腿解开道袍,露出里头白色的中衣,笑容淫、荡的抓了孟氏的枕头凑到鼻端,深深吸了口气,随后陶醉的闭上眼啧啧了两声。
这哪里是做法事来的?分明是图谋不轨!
云想容脸色发白,蹲回了柳月身边,示意柳月别出声,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跳的乱了拍的心脏,让自己冷静下来。
之前她就觉得那个小道士瞧着眼熟的很,一时间也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娘亲现在不在,他却能绕开她在院中设下的岗哨,进了娘亲的卧房,万一被人发现,娘亲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突然,云想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大雪纷飞的傍晚,她和云明珠,随着邱翦苓缓缓走出拢月庵,赵姨奶奶在后头一遍遍叮嘱他们路上要小心,还挽留他们“天色暗了,不如在这里住一夜。”
云明珠却吵嚷着庵堂里的炕太硬,不如家里舒服。邱翦苓就婉言谢绝了,硬拉着她下了山。
她当时含着眼泪,三步一回头,心里无限悲凉,想着回了永昌侯府里又要过冷冰冰的日子,没人疼她,还不如留在庵堂,好歹赵姨奶奶对她真心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睁开了邱翦苓的手,猛的往山上跑去。一面跑还一面喊着:“奶奶,我不走!”
当时她是七岁还是八岁?
邱翦苓气的高声指挥云明珠的乳母康孙家的来追她,却被她一脚踹倒了,在铺了厚厚一层雪的台阶上滚了三四阶,疼的哎呦呦的叫唤。
邱翦苓又怒声呵斥她,还让赶车的小厮来抓她。
她记得邱翦苓喊的是:“常建,还不去把那个小娼妇给我逮回来!”
然后,尽管她奋力的往山上爬,还是被抓住了。那个叫常建的小厮将她如麻袋那般扛下了山。
她趴在常建肩头,看到他圆圆的脸庞,还有鼻子尖上米粒大小的黑痣……
是邱翦苓的人!
云想容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道士是假的,她是邱翦苓的陪嫁,名叫常建!
如此一来,此人为何会呆在娘亲的卧房就已经很明白了。想必片刻之后,邱翦苓就会想办法带着父亲,乃至于带着全家人来琉璎阁“捉奸”,就算没有捉到娘亲也在,可如果常建一口咬定在府里做法的两日与娘亲勾搭上了,那娘亲就百口莫辩了。
父亲那个人,倨傲的很,他可以抛弃娘亲,却不会容许娘亲对她不忠。
好恶毒的邱翦苓!
前世的常建后来跟着邱翦苓,说明前世的今日,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而今生,因为她的重活,许多事情的节奏已经被打乱了。
“卿卿?”柳月疑惑的推了推云想容,耳语道:“那个人是不是贼?咱们喊人来吧!”
云想容摇头,现在喊人,只会让事情提前爆发,娘亲依旧是百口莫辩。
思及此,她拉着柳月悄然的下了台阶,回到了院子里,吩咐看门的粗使婆子,“今儿晚上想来也没事了,就让大伙都散了,各自用饭,早些睡,明日再当值。先前所说给你们的奖赏仍旧照发。”
可以不做事就拿银子,那婆子欢喜的应了,连忙去通知各个岗哨都撤了。
不过一会儿,琉璎阁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大红灯笼随风摇动,烛火摇曳。
云想容拉着柳月往外走,高声道:“咱们快回前厅去吧。祖父该等急了。”
柳月这会子已经满头雾水。感觉到云想容拉着她的手格外的紧,疑惑的问:“卿卿,怎么了?”
“咱们去后花园!”云想容面色坚毅,虽然先天不足心脏较弱,遇到这等情况心跳就有些紊乱,可她意志坚定的很。
只要她在,没人能伤害娘亲!
她在后花园里找了根长树枝,吩咐柳月拿了两条帕子,两人都将脸遮住一半,就按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挂在树上的马蜂窝。
见云想容伸着树枝去捅马蜂窝,柳月惊讶的问:“卿卿,你干嘛!”
“别出声。”
临近十月的京都,夜晚已经很是寒冷,马蜂的习性又不喜夜间行动。加上云想容挑的很仔细,马蜂窝在长约三尺的树枝顶上安安稳稳的,并无损坏,也只有零星几只马蜂在蜂窝周围盘旋。
云想容举着马蜂窝,一路小心翼翼躲着人,快步回了琉璎阁。到了院子门前,先让柳月去打探,确定没人才举着马蜂窝上了阁楼,来到二楼孟氏卧房的窗外。
她不能唤人来,那样会让事情提前东窗事发。
她也不能进去撵人,因为她年纪太小,万一常建起了歹心,弄死她她都无力反抗。
唯一的法子,只有让他自己滚出去!
赶在“捉、奸”的大队人马,还没有被邱翦苓带来之前。
云想容低声吩咐柳月:“待会儿你帮我将格扇推开。”
柳月连连点头,这会子却不怕了,小脸上满是兴奋。
云想容轻笑一声,颔首。
柳月推开了格扇。
屋里的常建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有一物从敞开的格扇飞了进来,摔在地当中,啪的一下散了一地。随后“嗡”的一声,马蜂被毁了窝,终于愤怒了,攻击向屋里唯一的人类。
常建脸都绿了,还不敢出声,怕引了人来,随手抓被单挥舞。
他越是如此,马蜂的攻击就越是强烈,几下之后,常建再也无法坚守“岗位”,挥舞着双臂翻窗跳下琉璎阁,悄声落地,随后施展开功夫往后花园里跑去。
这人果然是有功夫的!否则他也不可能避过那么严密的防哨,悄悄地进了孟氏的屋里。
她赌赢了!常建也怕带累了自己。他的目的是污蔑孟氏,说不定邱翦苓背后许给他多少好处,还说能保住他。如果他在还未事发之前漏了行踪,通|奸就要变成偷盗了!敢偷济安侯府,他有几个脑袋?
云想容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楼板上。
柳月捂着嘴闷笑不已,只知道六小姐捉弄了一个道士,细致情况却不很清楚。
“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吗?”云想容低声道。
柳月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绝不会说出去的。”
云想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站起身看着后花园的方向,心中恨意翻腾。
邱翦苓果然等不及了!
云想容有心事,又没有抬头看看屋顶,自然没有看到琉璎阁的屋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矫健男子将瓦片放回原位,随即飞身跃下二层楼,灵巧的翻过琉璎阁的后墙,离开了济安侯府。
此时的后花园中,一行人正踏上抄手游廊。
邱翦苓娇声道:“早就想看看侯爷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对着孟氏嫣然一笑:“多谢孟夫人,如此大度,肯让小妹前来参观。”
孟氏强笑着点点头。
才刚她去了净室,又在春晖堂后院里透透气,等心情平静了才回到偏厅,晚宴却已经接近尾声。
邱翦苓不知安的什么心,说听云敖说琉璎阁景色宜人,偏要来看看。
更不知云敖是怎么想的,居然赞同,还跟着一起来了。不只是他们,连七小姐和襁褓中的八少爷也被乳娘一同带来,一众仆婢簇拥着邱翦苓和云敖,仿佛他们不是去参观旁人的院子,而是要回自己的院子。
孟氏心中早已经被伤怀占据。她想守住与云敖在一起时甜蜜的一方净土,她也只能睹物思人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邱翦苓偏要来玷污这里,云咸宁也首肯!
她在云咸宁心中,终归已经是过去了。
正如此想着,身旁的云娘突然惊恐的指着前方:“谁!”
就见一个人影,姿势奇怪的迎面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挥舞着胳膊,时常发出痛呼,却不敢大声。
云敖一个箭步窜身上前,将孟氏和邱翦苓都挡在了身后,怒斥道:“什么人!”
那人却好像没头苍蝇一般,痛叫着迎面跑来。
云敖等人听见一阵诡异的“嗡嗡”声,见那人身后仿佛带着一片黑云。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马蜂!”
那团“黑云”嗡的一下扑了过来,邱翦苓以及一众仆婢都尖叫了起来,四处逃散。
孟氏挥舞着手,正惊恐之时,却被一件外袍遮住了头脸。
在孟氏身后的邱翦苓眼睛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只着中衣的云敖。
下一刻,自己也被身边随行的丫鬟,用小袄裹住了头,“夫人,快跑!”
逃命要紧!邱翦苓也没空再多想,被丫鬟搂着肩膀往前跑,还惦念的叫:“明珠呢?博哥儿呢!”
“快去点火把来,马蜂最怕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