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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浅和姚章慧在暖阁另一边。
“她常到你们府上来?”李思浅说的是郑桔,她虽然是第一次看到郑桔,却是第二回听到她的声音,前儿在靖海王府当众指责姚章慧和端木二爷一起来、挑事折辱姚章慧的,就是她。
“嗯。她就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姚章慧开八郑家闲话:“老清远侯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除了老大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死了,其它五个儿子,一个个比老清远侯还能生!”
姚章慧和李思浅说话向来全无忌惮,从来不管什么大家淑女非礼勿讲。
“郑桔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她们府上到底几位小爷几位姑娘,我早就算不清了。老清远侯没本事,也不会经营,不知道他领过差使没有,反正清远侯府在他手里越过越穷,现在也不知道穷成什么样了。”
李思浅听的眨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府上现在就是个笑话窝儿,听说他们家都是两个、三个,还有四个姨娘住一间屋的。”
李思浅‘噗’出来了,这就是集体宿舍么!
“听我阿娘说,阿桔阿娘当年脾气性格都极好,郑家大爷死后,阿桔她爹就做了世子,下面四个弟弟个个不服,她阿娘又不厉害又没本事,这个家当的难为的不得了,磨了这么些年,人就越来越尖酸刻薄,现在我阿娘轻易不愿意见她。”
“老清远侯今年多大了?”李思浅话里有话,老清远侯一死,郑家就能分家了,分了家至少不用住集体宿舍了吧。
“六十几了吧,谁知道!三天两头病,一病就大张旗鼓的往各处递信,上个月我阿娘让人送了十二回药材点心!”
李思浅呛着了,这一家门都什么人哪!
“她,”姚章慧示意靠着窗户,无聊的看着景吃点心的郑桔:“整天在几家亲戚府里串来串去,就是不愿意回家,前儿听说要给你们接风,她就不请自来了,这一来至少得住上十天半个月,我阿娘说她也是个可怜人,不忍心赶她走,只交待看紧她。”
李思浅歪头看着姚章慧只笑不说话,姚章慧会意,俯身过去,声音低低:“我们和她自小就认识,大哥和聪哥儿都厌恶她厌恶的不得了,不怕!我阿爹大事糊涂,小事从来不糊涂,也不怕,就是看着她别在亲戚中间闹出事罢了。”
“你阿爹还打着让你嫁端木家老二的主意呢?”女孩子说话不歪楼是不可能的。
“我一说瑞宁公主的事,他就吓破了胆,提也不敢提了。你阿爹,怎么是那么个人哪?太不……咳,我太婆那脾气,你事先没跟他提醒吧?”姚章慧咳回说李老爷不好的话,孝字当前,子不言父过。
李思浅叹气摊手:“他又没问,再说,我压根就不知道他把柳姨娘带来了,怎么说?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一分为二,我们一家四口,他们一家三口,各顾各,就差在院子里树堵墙了,他是真把柳姨娘当正房太太看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姚章慧感慨了一句,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窗前的郑桔呆站着,不知道看什么出了神。突然转身将吃了一半的点心扔到碟子里,整理好脸上的笑容,又过去坐到了李思汶旁边。
从姚家出来,田太太先看着李思汶被郑桔热情的送上了车,才带着李思浅上车出门。
姚章慧的大哥姚章智明年也要下场,和李思清会文去了,姚章慧二哥姚章聪和李思明被小高叫走,去城外看庙会去了,姚侍郎自然不会送李老爷出门,李老爷一个人讪讪的出了门,上了马,和来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李思浅隔着纱帘盯着她爹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情愉快的转过头。
成老夫人第一不喜欢姨娘,第二厌恶不守本份,柳姨娘在姚家这一番表演,成功的把自己黑到了地狱里!
李老爷回到桃花筑时,柳姨娘已经哭成了泪人,这回是真哭,双眼又红又肿,不是雨中梨花,而是淋水的烂桃了。
“老爷……”柳姨娘声音沙哑,李老爷看着两只烂桃,只觉得心里的烦躁浓郁了一倍都不止,姚侍郎的话又在耳鼓里咚咚的敲:“……如今朝里最讲究的,就是嫡庶分明!乱了嫡庶,你是不想活了!……两个儿子前程似锦……你误了自己,也要误了儿子……”
“好了!”李老爷厌恶的一声厉呵,吼的柳姨娘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去!叫二姐儿过来劝劝她!”李老爷紧皱眉头又向王嬷嬷吼了一句,转身就走。
柳姨娘不哭了,呆呆的坐在炕上,王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正犹豫不定,看到李思汶过来,急忙掀帘让进。
“阿娘!”李思汶抖落着一身喜气:“咦?阿娘怎么哭成这样?”
柳姨娘看着喜气盈腮一脸兴奋的女儿,心里升起股茫然的钝痛,原来,她的受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姨娘看着二娘子,还有什么好难过的?这当父母的,不都是看着儿女活的?”王嬷嬷上前劝了句。
“阿娘!你知道我这一天都跟谁在一起,一起说话一起玩吗?我告诉你,是清远侯府的郑大娘子!”李思汶心里眼里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
“是吗?”柳姨娘想笑却没能笑出来,王嬷嬷忙指挥众丫头给柳姨娘净面换衣服。
“郑大娘子闺名一个桔字,就是桔子的桔!堂堂的侯府姑娘噢,对我可客气了,她知道的真是多!简直什么都知道!跟我说了好些京城贵女的笑话儿呢!对了对了,郑大娘子还说要请我游园,还邀我一起去做衣服……”
李思汶兴奋的满面红光,柳姨娘也渐渐有了精神,王嬷嬷说的对,不就是看着儿女活么,以后的路长着呢,京城也不是只有姚家一家……
李老爷又是人静时分才回来。
柳姨娘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柳姨娘,娇娇柔柔捧了汤水,低眉顺眼曲曲婉婉陪了不是。
李老爷心情大好:“……细想想,这事确实是你失了本份,妾就是妾,我虽宠你……我是说,我疼你就疼你个懂事,你若是因此生了妄心,那就是不懂事!”
“老爷教训的极是,是妾想左了,都是妾不好。”柳姨娘含着泪,这回是梨花雨。
“妾是为了汶儿,老爷也知道,汶儿是庶出,老爷又甘于清贫,向来不屑于在银钱上汲汲营营,汶儿往后这嫁妆……如今这样的世情,哪家说亲不先打听这嫁妆银子,妾是担心汶儿……”柳姨娘含泪仰望,楚楚可怜。
“万事有老爷我呢!”李老爷最享受这种被崇拜被依靠的感觉,话满满大包大揽:“你尽管放心,往后浅姐儿有的嫁妆,汶儿一件也不会少!”
柳姨娘喜不自胜。
她留心了这十几年,深知田家有多富有,那妮子的嫁妆必定少不了,田家从来不敢得罪老爷,只要老爷愿意,他想从田家挤多少银子,就能挤出多少银子!
汶儿有这些嫁妆傍身,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