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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嗯。”唐晏殊回答的声音很淡，如果不是两人挨得近，向言默还真是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闻言，向言默眸光惊了惊，他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孩子，“那唐斯年人呢？”
还未等唐晏殊回答，唐唐就抢先一步说：“芭比已经去世了，叔叔，原来你跟我妈咪早就认识了啊？好棒哦。”
说着，唐唐又扭头看向了自己的妈咪，甜笑道：“妈咪，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叔叔跟妈咪很有缘分呢！”
唐晏殊笑了笑，眼底并未流露出任何往昔的情谊，有的仅是无尽的淡然，“唐唐，你难道忘了有缘千里来相会的下一句吗？
“下一句妈咪也教过你的，是无缘对面不相逢。”
如果真的有缘，彼此之间通过电话又怎么可能互相都没听出来……
一个人的声音经过六年时间也会变得不一样？
不是不一样，只是彼此都忘记了而已。
她忘记了，他也忘记了。
既然这样，他们又何来的缘分？
言罢，唐晏殊抬眸看了眼身前的向言默，他脸上的表情如往昔，基本看不出什么变化，也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变化。
低头，唐晏殊再次看向自己精神越来越好的儿子，“唐唐，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该回家了。”
唐唐何等机灵聪明，笑着说：“刚才妈咪不是答应了要跟张伯伯跳舞吗？如果现在就回去，待会张伯伯找不到妈咪了怎么办，那妈咪不就是言而无信了哟，不可以的呢！不可以言而无信的。”
此时的唐晏殊很清楚，她养了这么多年的日子已经倒戈了，他现在向着的压根就不是她。
瞧，刚才小手还紧紧拉着她呢，现在已经投向了别的阵营，完全拜倒在某人的西装裤下。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应该算是失败的。
这下，倒是让唐晏殊有点难办了……
她确实答应过张局长，待会会跟他跳舞，今天过来她的大致作用估计就是这个了，其实就是一个临时舞伴。
“唐唐，你看这里有那么多的漂亮阿姨，所以不怕没有舞伴的。”唐晏殊又说。
“我没有舞伴。”
“……”
说话的正是许久未开口，一直站在那里静静聆听的向言默，此时的他眼神灼然，里面像是有热烈的岩浆，正在快速涌动，急需寻找喷射口。
见她愣在那里，他又重新说了遍，“今天我是一个人过来，我没有舞伴。既然唐唐还想再多玩会，就先别回去了。”
“你没有舞伴跟我有关系吗？”
话说出口，唐晏殊才惊觉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不善。
这样的语气倒像是六年前，她对他闹脾气的时候。可眼下，他们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对，很不对。
刚想说话解释什么，唐晏殊就见张局长端着酒杯正慢慢走过来，那张肥腻腻的脸挂着莫名的笑。
看得唐晏殊心里直发毛。
“向总。”张局长走过来后就主动开腔打招呼，“没想到今天向总也过来了。”
向言默原本一直绞在那张小脸上的视线微移，掷地有声的气魄，“张局长。”
不管是在商场混的还是在官场混的，都算得上人精。
像张局长这样原本家室一般的男人，眼下却坐上第一把交椅，就算真没什么建树，但察言观色、阿谀奉承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而他亦是一眼就敲出来，唐晏殊跟向言默之间有着什么牵扯。
如果真的有，他大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两人大致的谈话，很显然向言默对唐晏殊相当有兴趣，不然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说出他没带女伴过来这种话。
要知道，这六年向家大少可过的无比清心寡欲。
随即，张局长拍了下额头说：“你看我这记性，还真的是年纪越大记性就越差。我都忘记今天是我妻儿回国的日子，现在我得去机场接机。”
“小唐，我要早走，你就多留一会儿，可千万别早走，你现在可代表的是我，更代表嵘城整个警局。”张局长说的义正言辞，大有一派领导风范，“这是工作，懂吗？”
唐晏殊对自己的工作是个极其严格的人，绝对敬业。
现在张局长用工作来压她，她还真的不好意思走，他嘴里说的可是整个嵘城警局啊！
多大的一顶高帽子，就这样紧紧扣在她的头上，重得可以将她压垮。
之后，张局长又跟向言默寒暄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
其实唐晏殊心里明白，张局长这分明就是卖了自己下属的行为。
什么忘记接机，那完全就是借口。
什么事情他都有可能忘，就是唯独不会忘记去接自己老婆的机，因为他怕老婆，应该说他怕老婆的娘家。
“现在在警局里工作？”向言默瞳眸深邃的问。
唐晏殊微微点了点头，“嗯。”
“做什么工作？”
“法医。”
“了不起……没想到你真的选了那个我最不喜欢的专业。”
“你不喜欢不是重点，只要我喜欢就可以。做法医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很幸运实现了这个梦想。”
“你一直都很棒。”
“……”
唐晏殊没想到他会在这种境况下夸她，以前她做的再优秀在他眼里似乎总差了点，就算她所有的功课都是满分，对他来说她还是不够优秀。
那时候的她傻的绝无仅有，觉得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他就会正视她的存在。
这个想法有段时间一直根深蒂固在她脑海里，就像是魔咒一样，怎样都没法抹去。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她又对他没意思，当然不会在意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更不需要为了让他看见自己，而做些其实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事。
“唐唐，那我们再多留会儿吧，这里有很多糕点，你想要吃哪个，妈咪替你拿。”
唐晏殊说。
唐唐笑了笑，“妈咪，我现在不想吃糕点。那里有小朋友，我想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可以吗？”
他才不乐意做小电灯泡呢！
唐晏殊抬眸瞧了眼过去，就见一帮孩子聚集在一起，像是在扮过家家。唐唐来了这里后，其实一直是比较孤单的，今天难得他主动提出要跟其他小朋友玩，她当然是欣然点头同意，“去吧，不过小心点。”
“嗯。”
唐唐临走前，朝着向言默挤眉弄眼了一番。
向言默见此，素来紧抿的唇角有了些许的松动。
唐晏殊见两人无声的交流着，心里不禁有点小小的吃味，唐唐这胳膊肘拐的似乎有点过分了。
不过无妨，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因为现在她跟向言默压根不来电……
……
待唐唐离开后，向言默就从长桌上选了块抹茶蛋糕放到精致的瓷盘里，然后递到唐晏殊的面前，说：“这是你最喜欢的。”
他原以为她会立刻拒绝。
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大方接受。
唐晏殊笑了笑，神色淡然而宁静，“谢谢！亏你还记得。你今晚怎么会在这里？对了，那次的乌龙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我确实有点冲动了。”
“还有……你不要告诉唐唐，我差点跟你领证的事情。”
“小乖。”向言默张了张唇，还是将这个名字叫了出来。
许久未出现的名字。
唐晏殊吃着蛋糕，抬眸，一双精致淡雅的小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炫目，“你知道这个名字其实不是真正的我，以后你还是叫我唐晏殊吧，晏殊也可以。”
曾经他想过她回来的场面，很多种，对他爱理不理、亦或者满身都是恨意的火焰，再或者是当他陌生人。
但是从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是闲聊与话家常。
将一切的轰轰烈烈已经变成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好，晏殊。”向言默叫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眸看着熟悉的人，“唐斯年怎么了？”
闻言，唐晏殊神色顿了顿，“离开嵘城后，我们就去了别的城市。起初我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在我们有了唐唐后不久，某天早上醒来见他瘫倒在牀边，脸色苍白无比。我赶紧将他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淋巴癌，晚期。”
“大致就是这样。”唐晏殊说着就慢慢低下了头去，“他跟病魔抗争了两年，在唐唐三岁那年还是离开了我们。”
“……他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爸爸。”
“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
向言默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平静，她真的结婚、生子，如果唐斯年不是因为病痛离开，此时的她应该过的无比幸福。
即便是他离开了，可是他还是从她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看到了唐斯年给她留下来的幸福。
就是那个孩子，唐唐。
“嗯，唐唐很听话，还算好带。”唐晏殊说着就看向了不远处已经融入氛围中的唐唐，“他嘴巴很甜，很会说话，比较讨人喜欢，随他。”
这时，向言默的眸光已经慢慢垂了下去，“晏，晏殊。你想过再婚没有？”
“之前没有想过，但是唐唐似乎很想要个爸爸，如果以后碰到合适的人选应该也不会排斥，当然前提是他要能接受唐唐的存在。”
“别总说我了，说说你吧，这六年你过的怎么样？”唐晏殊笑眼弯弯，真的把向言默当成了多年未见的朋友，“还没把个人问题解决吗？”
“肯定还没解决，解决了的话也不可能会跟一个陌生女人电话里说结婚了。”
“其实吧，向言默你的眼光是不是有点挑了，沈初然就不去说她了，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可是周裙啊，江欣怡都是不错的人选啊，你怎么一个都没看上呢？其实我一直挺奇怪这件事的，你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沈初然不算是美女，只能说是清秀的小佳人，但是他却对人家死心塌地了那么多年。
估计现在还不结婚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吧！
周裙跟江欣怡都是很美丽的女人，周裙是属于清纯型的美女，而江欣怡呢就属于张扬艳丽型。
六年前，这两个人女人都对他情有独钟，他却……
有句古话说的好，痴情便是无情。
他对一个女人痴情，对其他女人就只能无情。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审美有问题？”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谈话，很轻松、非常轻松。
这种氛围不单单向言默感受到了，唐晏殊亦是。
“因为周裙跟江欣怡都是美女，但是沈初然应该算不上吧，顶多只能是小家碧玉。”唐晏殊笑米米地说：“当然也可能是你口味比较清淡，就喜欢沈初然那种。”
“哦？”向言默凝眸笑了笑，“那你觉得自己是美女吗？”
唐晏殊失笑，“哪里算得上是美女，我现在就是一个黄脸婆，还是一个丧偶的黄脸婆。不过还好，我的工作性质相对比较稳定，福利也不错，独自把唐唐抚养长大也没问题。”
向言默看着那张清丽容颜，如果她是黄脸婆，那还真的是最好看的黄脸婆。
她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她到底有多美……
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是他眼里唯一的光源。
“你现在住哪里？”向言默又问。
“住在名苑，房子还在按揭，现在是小套的，等日后存了钱再换个大套的，总要为以后长大后的唐唐考虑，现在娶媳妇都要有房子，没房子老婆都讨不到。”
向言默很想说，如果真的愿意再婚，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他。
可是看见她平静如水眸子，这话就哽噎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
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就是一个朋友，多年未见的朋友。
“对了，你今年应该三十八岁了吧！”唐晏殊突然想到了他的年龄，有点惊讶的说：“你这个年纪太大了，虽然现在流行大叔，但也只是流行三十五岁以内的，开外的就真的是大叔了。抓紧点吧，不要总让父母担心、着急。”
“我不会再结婚……”
向言默亦是坚定的回答她。
如果可以，他会以朋友的方式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上次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她指的是那次差点领结婚证的事，“后来我不是给你打电话，说不领了吗？跟你一样，那次有点冲动，现在已经想清楚，不会结婚。”
“向言默，你真的太傻了，不要因为任何人而将自己的生活打乱，你该找个人好好爱你，跟你生儿育女，然后共度余生。”
她刚说完，他就问：“那你呢？”
“我啊，我以后的生活就是好好抚养唐唐，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生活目标。”
“你今年才二十六岁。”向言默说着双手微微攥紧，“你的未来还有很多种可能，不能因为一个孩子而失去了原本该有的精彩。”
不知何时，两人的位置竟然已经变成了互相抚慰、劝说对方。
唐晏殊凝眸看着他，眼神真挚纯然，“你所说的精彩，斯年曾经都给过我，那些足以变成珍贵的回忆，让我缅怀到老。其实，有时候永远真的不重要，曾经拥有过才是最珍贵的。”
“我想，这也是你对沈初然的感觉，对吗？”
“……”
“晏殊……”
向言默刚想说什么，唐晏殊就看见不远处的唐唐摔了一跤，她说：“抱歉，我先过去一下。”
说完就转身离开，那么轻松恣意的潇洒身影，就如六年前一样。
等唐晏殊牵着唐唐的手重新回到宴会现场时，向言默已经不在那里，如果不是看见那叠抹茶蛋糕，唐晏殊真的会以为一切都只是她见到的幻影。
……
回去的路上，唐唐坐在后面的儿童椅里已经睡着，唐晏殊开着车，耳旁静的有点可怕，她拧开了车内的电台，将音量调到最低。
女主持人的声音很甜美，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四下流淌。
她说：“失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因为那些回忆不知何时、何地会突然袭击你，让你非常想念某个人。而此时那人的怀里正躺着另外一个她。”
“正如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留……”
“对，就是庄心妍的《以后的以后》，一首很老的歌曲。我听说如果有故事的人，听到这首歌都会默默流泪，心酸无比。”
“不知，你听完这首歌会不会哭？”
“……”
半年后。
唐唐穿着白色的校服从学校大门跑出来，头上戴着一顶小黄帽，脖子里系着红领巾，在看见外面来接他的人后，他小脸一揪，放下脚下的步伐，慢慢悠悠的走过去，“叔叔，怎么今天又是你？我妈咪呢？”
向言默蹲身，利落地拿下他身上背着的书包，“妈咪今天有事所以不能来接你，叔叔来不也是一样吗？”
“哪里会一样，妈咪是妈咪，叔叔是叔叔。”唐唐撅着小嘴有点抱怨的说。
这半年来，向言默一直默默陪在这对母子身边，以朋友、叔叔的身份。
唐晏殊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通宵是常有的事，他就成了免费的看孩子保姆，有时候会直接借宿在她家里，第二天帮唐唐做早饭，然后送他去上学。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变成了纯友谊……
至少在她看来就是这样。
唐唐一直想要的爸爸，再一段时间后，他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发现妈咪真的对某位叔叔没什么兴趣。
虽然他很想要一个爸爸，但也必须妈咪喜欢才行，不来电的那种太没意思了。
车上，唐唐坐在向言默身边，熟门熟路的拿出置物柜，从里面掏出小熊饼干暂时充饥，“叔叔，你最近有交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还没有，你知道现在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妈咪非常关心的。”唐唐嘴里塞满了饼干。
“怎么说？”
“妈咪说等你有了女朋友，她就不能再叫你帮忙带我了，因为你女朋友会喝醋。”
唐唐觉得这种醋也要吃，也真够奇怪的，女人有时候真是一种麻烦的动物。不过，他妈咪除外。
闻言，向言默的俊颜怔了怔，“你让她安心使唤我，现在我身边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女人。”
“叔叔，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