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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孤独宸绝和真格那纱王妃之后,我派了孙将军全面封锁整个终南山,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六年的时间,在那把紫玉九龙椅上坐着,面对朝堂风云变化,疲倦万分的日子仿佛只是转身的一瞬间,但是对于她,对于我渐渐忘记,却又模糊想起的那些事情,却似乎整整耗费了几百年。
我此刻才可笑的发现,原来我十六年的人生里,前半段充满痛楚,隐忍,委屈,心头满是憎恨,而后半段,除了日夜的思念之外,剩下的,还是痛楚,甚至这种疼痛比六年前来得更为猛烈,更为钻心刺骨。我应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惩罚,才能让我自己觉得痛快?才能让我的心不再那么疼痛,酸涩?
我在寝殿内徘徊了一天一夜,我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原谅她,她欺骗我,伤害我,甚至与那么多的男人有过暧昧。一想到她曾经与孤独宸绝之间的亲昵,我就震怒得快要癫狂,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江山,甚至不惜只身前往中原,落入我的圈套,竟然只是为了找到她,得到她,让她成为西域的新王妃,这代表这什么?
我闭上双眼,站在窗前的月光下,清楚的感受这内心被痛楚一寸一寸的吞噬,可是为什么还是想念她的气息?她的香气,还有她的……。我猛然睁开眼,愤怒的一拳击在窗格上,檀木破碎的声音在深夜分外的清晰刺耳,可是我的心却依旧绞痛。
“皇上……。”林安闻声跑了进来,面色惶恐的看着我,急急忙忙的上前查看我的手,紧张的道:“皇上受伤了,奴才去找安太医来。”
“我曾经爱过人么?”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上的疼痛,却清楚自己的心疼得快要停止跳动,她那么伤害我,让我痛楚,为什么我还是走不出这张似乎是她精心密织的网?她抗拒我,离开我,伤害我,甚至背叛我,让我承受锥心噬骨的疼,可是在这一刻,我竟然发现思念是大过于痛恨的,我竟然那么想念她。
林安被我问的吓住了,他身子一颤,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显得很是惶恐。我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冰冷的月光泼洒在宫殿的楼阁亭台上,如水银一般缓缓波动,美丽得炫目,而天空的那轮皎洁的月色更像她的面容与气息,美的令人移不开双眼,可也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伸手遥不可及。
“我究竟爱她爱到了什么程度?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的口气渐渐激动,在这个不眠的深夜,或许被我禁足的她已经安然入梦,我不知道她的梦中会不会有我,可是我知道,我的思念和渴望已经侵蚀得我的身体都开始撕扯的疼痛。
林安吓得面色有些苍白,他忙低头道:“皇上保重龙体啊,太后娘娘已经殡天了,如果皇上实在想念的话,奴才,奴才这就去将慕容姑娘请过来,以慰皇上的思切之情……。”
听到她的名字,我心底猛然一抽,疼痛瞬间布满全身,恨意也随之涌沸而来,我冷冷的瞪向林安,他不该提她的名字。林安感觉到我的目光,身子一晃,吓得整个人都匍匐在地上,惊恐的道:“皇…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说罢,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分外谨慎的告知了我曾经与慕容娇娇相处的点点滴滴。
其实我已经记得了很多事情,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是林安给我讲述他所看到的那些画面时,我却以这只是自己所做的一场美梦。原来我曾经跟她那样的亲近,在凌霄殿的御花园中,她醉眼迷离,依靠在我的怀中,在御书房内,我疲倦时总要拥着她的身子,撷取片刻的温柔,那时的她,虽然冰冷,偶尔抗拒,可是她的温柔却让我深深的沉溺。
林安讲述关于我与慕容娇娇的过去时,十分谨慎小心,不时的观察我的神色,我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她曾经是一朝皇太后,我父皇的皇后,这样的禁忌或许即便是失去了昔日记忆的我也无法接受。的确,刚开始我朦胧知道我与她的身份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时,我只觉得荒谬,可笑,我怎么可能会爱上父皇的女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小姨。
可是在终南山初次遇见她,在太子东宫中看到那副画像,在每个午夜梦回时疼痛到惊醒的每一个瞬间,我却将这种我原本以为的荒谬丢弃了在脑后。
拘禁了她好几天,直到我以为孤独宸绝母子已经走得远得她想追都无法分辨清楚茫茫大漠的方向时,我才派孙将军撤离寝宫的侍卫,将她带到我的面前。可是这一次我见到她,究竟该拿什么借口?
宫殿大门缓缓开启,吱呀一声,在深夜里格外的清晰,轻柔的脚步几乎如同乘风而来一般,我知道,是她来了。
我已经两日都不曾真正合过眼,因为一沾枕,脑海中就开始混乱,颠倒纠缠的都是以前的种种景象,但是却又拼凑不齐,但是每一个破碎残缺的画面都足以令我从梦境中心痛的惊醒,然后,我会看着空旷的宫殿和冷寂的幔帐发呆,再次承受这突然袭来的孤独与寂寞的痛楚,这种疼,撕心裂肺,直钻骨髓,我无法承受。
“皇上,慕容姑娘来了,是否要……。”林安的声音在空寂的宫殿里显得有些突兀,而我则是不耐烦的打断他,命令道:“退下吧。”
她来了,即便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却能够闻到空气中隐约的淡然沁香,那是她身上的气息,此刻我才发现,即便是闭着双眼,我的脑海里却依旧无耻的勾勒着她此刻的模样,即便内心再排斥,再痛恨这样的情不自禁,可却依旧不能够阻止。
宫殿的大门缓缓关闭,声音苍凉,仿佛这里空旷得什只剩下金碧辉煌的装饰,我听到她缓缓叩拜,呼吸轻柔,可是她却没有对我说一句话。心头的怒意再次涌上来,因为她给我的距离感与沉默,已经几天了,而这么多天来没有见面,她看到我所做的竟然就是跪在地上沉默着。
还是,她已经知道了孤独宸绝与真格那纱大王妃已经离开的事,所以觉得已经不需要再为因为求情和跟我说话?想到这里,想到孤独宸绝曾经将她拥抱在怀中,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即便,我已经从孤独宸绝的口中知道了她并没有委身给那个出色的男人,可是我心口还是泛滥着——嫉妒。
嫉妒,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的发疯,于是我故意不理会她,让她就这样跪着,或许,这也是我唯一舍得对她做出的惩罚。
时间如流沙一般缓缓的滑过,沙漏已经停止了声音,我知道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她跪了一个多时辰,在深秋的夜里,地面一定很凉,而她却没有求饶,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声。我不知道究竟在痛恨自己现在还是不舍,还是恨她宁愿承受我的惩罚,却不肯说半句话,于是我幽幽的睁开双眼,冷冷的看着她。
她瘦了,娇弱的身子盈盈一握,可是依旧有令我移不开目光本事。她微微一震,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恨意,她缓缓的抬起头,那双清透的目光对上我的视线,可只一瞬间,她又轻垂下了眼睫,连让我看清楚她面容的时间都不给我。少许,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闭上了双眼。
我的心瞬间千疮百孔,几乎激动的要站起来,她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是因为我惩罚她跪在这里,不容许她起身,还是觉得我太过暴戾,赶走了孤独宸绝,又囚禁了她?
我知道我不该胡思乱想,可是这一刻,我的心就是乱的。
“告诉朕,朕这样对你,你恨吗?”突然想求证自己内心的混乱,我终于无法把持的开口了,但是明明想缓和一些,可是话语说出口,竟然就是冷冷冰冰的。
慕容娇娇睁开双眼,却只是漠然的看着眼前苍白的方寸之地,红唇勾起,凄楚一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作孽不可活,皇上留草民性命,草民心存感激,岂敢生恨?”
大殿内的一片幽冷寂静,似乎宫殿外的天色已经阴郁了,还带着淡淡的寒意,宫殿内的火烛蜡尽熄灭,只剩下几盏昏黄的光晕,就如同夕阳落山,天地暗沉一般。这样的幽暗,我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模糊的知道她依旧跪在哪里。她的话依旧这样的尖锐,即便是轻柔耳语,也能轻易的将我的心弄疼,因为这样的疼来的太过刻薄,所以我无法承受的握紧了拳头,捏碎了一只茶碗。
碎片刺进掌心,没有疼痛的感觉,可是却恨意却更浓,我暴怒的起身,跨步上前,好不怜香惜玉的拎起她娇小的身子,逼迫她看着我。她目光略略扫过一丝惊惶,原来,她也会害怕,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只想伤害她,所以冷笑着嘲讽她:“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她微微一怔,眼底似乎划过哀伤,而我宁愿是自己看错了,更不容许自己再心软,于是我猛然松开她,闭上眼睛走到窗前,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唇。不能再被她蛊惑,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愚蠢,我大运国堂堂的九五之尊,岂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无法自拔?所以,我不能再愚蠢下去。
外面似乎下雨了,深秋的雨,一场冷过一场,再过两个多月,终南山应该会下雪,而我的心,或许也从此的被冰封覆盖,再感觉不到疼痛。我慢慢的睁开双眼,在林安进来时,吩咐他带慕容娇娇下去,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她毫不犹豫的走了,没有一丝留恋,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她的绝情,她从来都是如此,所以我不该对她是否还对自己有一丝情义和留恋再去伤神,再去徘徊。可是,在红漆大门关闭的那一刻,我还是禁不住的回头,想捕捉到她最后的一抹身影,可是,看到的只是冷清的九十九颗圆润而金灿的铜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