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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森严,金碧辉煌的金銮殿之上,群臣低首,各怀千秋,气氛十分的诡异。
玥居正听闻皇帝同意即刻册封,心下也稍微安稳,便行礼后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跪在地上的南宫辰轩也僵了僵身子,英气的眉宇紧紧黜起,眼底沉溺着不甘,但他在悄然凝视垂幕之后那挺立的艳红身影之时,脑海中又千思百虑交集,今日是册封太子大典,他与母后虽非真正母子,可从母后踏入后宫的那一刻,他们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所以今日若是他惹祸,必然会连累母后。
南宫辰轩心思早慧,在心头揣测许多之后,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立刻似有所悟一般的向高座之上的南宫浩风重重一拜,稚嫩的声音带着内敛的坚毅,大声道:“儿臣鲁莽,儿臣不应该为朝堂议论后宫琐事而动怒,儿臣知错。”
南宫辰轩的话音刚落,慕容娇娇的身子就猛然一僵,瞳孔骤然收紧。
纳兰鸿飞惊住,他不敢相信的朝跪在汉白玉石阶上那小小的绛紫色身影看去,不可能,他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不怕他联合群臣来个矢口否认,让他在朝堂上出丑吗?
纳兰鸿飞浓郁的眉宇紧紧的拧起,但随之却又舒展开来,在他看来,或者这孩子不过只是一个愚者之辈罢了,于是,他立刻出列,洪厚的声音带着威慑的道:“皇上,老臣不曾与太子议论过任何事情,想必是太子听错了。”
朝堂内,气氛顿时凝结了,纳兰鸿飞倚老卖老,大权在握,翻手覆掌之间就能掌控半个朝廷,其身后又有手握重兵的萧氏父子做后盾,有谁不畏惧?所以那些官员在听到这话时,纷纷低垂下了脑袋,谁都不敢上前为太子作证。
玥居正也僵住了,他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主动将此事也挑了出来,只是无奈何他力量单薄,根本不能帮上什么忙,因而面色不仅凝露悲凉之色,眉宇之间满是焦急和紧张。
南宫辰轩在说出纳兰鸿飞议论后宫之事时,也根本没有料到这个老狐狸竟敢在满朝文武面前不承认,他愤慨积郁在内,竟转身瞪向纳兰鸿飞,但纳兰鸿飞则是十分温吞自得的带着淡然的笑意,冷瞥他,似乎在嘲笑他这个不知轻重的黄口小儿。
看到纳兰鸿飞的目光,南宫辰轩小小的身子不禁颤栗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惧怕,而是明白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并且跳进了他人挖好的陷阱中去了,他心头顿时狂乱起来,生怕此事连累慕容娇娇,但欲要开口,却有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南宫浩风坐在龙椅上面色紧绷,他剑眉黜紧,而这样的神色更是突出了眍䁖的眼眶和布满沟壑满脸上风霜,甚至连鬓角的银丝也格外的明显,引人注目。他老了,虽然曾经威慑朝野,心计深沉,可是那些却已经都是过去,此刻的他,坐在朝堂之上,虽然依旧是天子,依旧拥有风声鹤唳的手段,但是却已形同失了威严的李隆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史之乱发生,他的儿孙命运被他人掌控,任人宰割。
这是慕容娇娇第一次站在这个朝堂之上的高位上俯视这比后宫争斗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稍有行差踏错就可能沦落为他人俎上鱼肉的危机之感,从未如此明显的令她颤栗。
这个纳兰鸿飞,果然不是寻常平庸之辈,难怪能够拥有这般权势,慕容娇娇微微眯起凤眼,但随之却突然轻声一笑,瞬间,那柔和的声音轻悠悠的飘进了朝堂上所有人的耳中,令众人不由得怔住。
南宫辰轩身子猛震,他猛然转头将目光落睇在垂幕之后,随之只闻慕容娇娇淡然的声音悠悠的道:“皇上,太子年幼,虽然勤学善问却还不够谨慎,既然臣相说太子听错了,那便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慕容娇娇刻意用浅笑轻快的语气来说,只是想告知众人,此事无伤大雅,不需小题大做。
群臣也听出了这弦外之音,玥居正面色微松,心底虽有些诧异自己的女儿何时如此老成,却还是有些欣慰,只是纳兰鸿飞的目的恐怕不止于此。
南宫浩风剑眉微动,他知道慕容娇娇在为太子摆脱罪名,而这亦是他所愿,所以也不多说,只是闭上了双眼,点了点头,沉声道:“皇后说得有理,既然只是一个误会,众卿也不要延误了册封吉时。”
“皇上,老臣还有话说”此刻,纳兰鸿飞突然打住了皇帝的话,他双眼黑色的冠冕下一双长眉低垂,狭目迎着大殿内的金碧辉煌闪动诡异的光芒,面容虽是澹然淡定却让人心头陡战。
“皇上,臣以为,既然皇后娘娘都觉得九殿下年幼,即便勤奋好学,但却还不够谨慎,所以臣以为皇上现在就册立太子为时过早,不如等九殿下年纪略长些后再作商议”纳兰鸿飞声音洪亮的说道,说罢,更是直起身子,十分威严的转身扫视了一眼身后的群臣百官,大声道:“诸位大人,你们觉得呢?”
朝中官员鲜少有人不畏惧纳兰鸿飞的势力,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竟不顾天子威仪,纷纷出列,除却了玥居正、庞将军以及少许不愿与低头的官员之外,几乎都异口同声的道:“臣等,都觉得臣相所言甚是。”
南宫辰轩被身后的场景给震呆了,他与慕容娇娇的眼神同时扫向龙椅之上的南宫浩风,只见南宫浩风闭着双眼,眉宇拧起,那带着白玉扳指的手紧紧的握住鎏金浮雕九条螭龙椅的扶手上,关节处都微微泛白。
慕容娇娇瞬间明白了为何南宫浩风每日沉郁,原来即便他深谙帝王之道,却还是在朝堂之上受制于他人,好一个纳兰鸿飞,竟然联合朝廷群臣来压制当朝天子。
寒眸微垂,慕容娇娇抬步上前,挥手掀开了垂幕,顿时,珠翠之声淅沥,哗啦啦的摇摆不定,而朝堂上的群臣也瞬间惊起,都错愕的望着这个突然从垂帘之后走出来的艳红娇媚少女。
慕容娇娇今日身着赤红金丝绣凤长袍,朝天髻上插着十二支碧玉金凤簪,额前垂着翡翠垂坠,香腮似雪,身姿袅婷,华贵耀眼,但那眼神却深沉敏睿,锋芒外露,霸气天成。
南宫辰轩见慕容娇娇从后面走出来,也瞪大了眼睛,他面色惊惶,与群臣一同望向南宫浩风,都为她担忧,但出人意料的是,南宫浩风竟欲动于衷,他依旧紧闭双目,眉宇紧黜,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朝堂上突来的巨变一般。
纳兰鸿飞看着慕容娇娇,双眼微眯,立刻道:“皇后娘娘,皇上在此,您这般莽撞出于垂幕,也未免太过无目无天子。”
慕容娇娇清冷的扫了一眼南宫浩风因隐忍而握紧泛白的拳头,扬声道:“皇上龙体欠安,今日册封大典由本宫主持。”
纳兰鸿飞一怔,随即目露阴寒,他双手一合,朝天作揖,大声道:“朝堂之上岂是后宫妇人能踏足的?简直荒谬。”
慕容娇娇又看了一眼南宫浩风,发现他依旧没有反应,这说明他已经默认了她的行为,于是她又上前两步,十分强硬的对峙纳兰鸿飞,眼底清明一片,丝毫无惧,她淡淡的道:“本宫的确是深宫妇人,但亦是皇上的嫡妻,母仪天下的皇后。所谓家国天下,大周国对于本宫来说,是国,却也是家,而今日,本宫的夫君身子不适,本宫身为嫡妻,掌管这家业,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群臣色变,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小皇后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纳兰臣相当朝对垒,就算是皇上,平日都对他礼让三分。
“你……”纳兰鸿飞气结,他阴沉的鹰眼沉了沉,突然愤然甩袖,喝道:“既然皇后自认为可以担下家国社稷,看来,这朝堂之上也用不着老臣了,皇上,老臣告退。”
纳兰鸿飞的话语瞬间惊奇四座,连玥居正和一向沉着的庞老将军面都略变,但是要出来救场却已经来不及了。
南宫浩风此刻也蓦的睁开双眼,眼底风云难测,深邃如潭。
慕容娇娇看着纳兰鸿飞甩袖离去的身影,凤眼眯了眯,高抬下颚,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扬声道:“臣相大人,本宫有一事请教,不知大人可否解疑?”
纳兰鸿飞已经离去的脚步陡然停住,他背影苍劲伟岸,回头之时,更是霸戾人,胡须微微颤动,声带冷笑:“皇后娘娘都要撑起着大周国的社稷了,老臣还岂敢受得起那一句请教?”
慕容娇娇唇抿冷笑,她冷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低眉垂首,唯纳兰鸿飞马首是瞻的官员,道:“本宫虽是大周的皇后,撑起家国大业亦是义不容辞,但本宫与臣相大人比拟起来,不过只是初生牛犊而已。”
纳兰鸿飞听了这话,突然扬声笑了起来,他转身看着慕容娇娇那纤弱娇小的身影,道:“皇后娘娘也知道自己是初生牛犊?甚好,甚好,老臣就怕娘娘你不知道,娘娘有什么要请教的,就尽管问吧,老臣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很好,竟然敢当着大周天子和朝臣皇子的面羞辱当朝皇后,这个纳兰鸿飞是在欺人太甚,也过于霸权嚣张。慕容娇娇眼底迸出杀机,红唇紧紧的抿起,又上前一步,冷冷的盯着他傲然的模样,大声道:“本宫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看到了太子现在正读的《资治通鉴》,其中有一则‘战国争雄,三国奋晋’之时,周威烈王三十二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之事,这个,臣相大人学识渊博,应该熟记于心吧。”
纳兰鸿飞冷笑一声,道:“黄口小儿所读之书,老臣岂会不知。”
慕容娇娇冷笑,又道:“这便是本宫所问的问题,本宫敢问臣相大人,这天子之职为何?”
纳兰鸿飞一甩袖,很是不屑的道:“‘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娘娘既然读过,应该也知道这些,何必还来问老臣。”
“臣相大人说的没错,可何为礼?何为分?何为名?不知道大人是否该记得。”慕容娇娇抬步在石阶上慢慢的来回走着,傲然之姿大有俯视天下的风范。
“皇后娘娘是在考老臣幼时所读的书么?”纳兰鸿飞恼怒了,他猜不透慕容娇娇究竟想做什么。
然,他的恼怒却没被慕容娇娇放在心上,她停下脚步,目光睇向跪拜在地上的南宫辰轩,道:“这些的确是黄口小儿所读之书,不过本宫怕众位大人都忘记了,所以要让你们都记起来,太子,你来告诉众卿。”
南宫辰轩眼底一沉,他知道母后所安排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今日他已经惹出大祸,不能再犯错了,于是他立刻起身,双手对南宫浩风作揖,稚嫩的声音扬起:“回禀母后,司马光曰:何谓礼?纲纪也是;何为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
“还有呢?”慕容娇娇声音威严。
南宫辰轩顿了顿,随之又道:“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以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枝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枝叶之庇根本。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
慕容娇娇抬额,淡淡的看着眉宇紧黜,目露锐光的纳兰鸿飞,大声道:“臣相大人听清楚了吗?”
纳兰鸿飞转头望向她,眼底露出恼怒,但慕容娇娇却不理会,又问群臣:“诸位大人也都听清楚了吗?”
群臣心头忐忑,不明白小皇后究竟再卖什么关子,又见纳兰鸿飞面色霜凝,于是都不敢动。慕容娇娇目光如雪,她定定的看着玥居正,玥居正顿了一下,如今的局势他虽分辨不清,也与群臣一般心无所措,但却了然自己女儿的意思。
于是,玥居正立刻上前道:“回禀皇后娘娘的话,臣听清楚了”,而玥居正一带头,群臣纷纷出列,都大声道:“臣等,都听清楚了……”
“很好”慕容娇娇眼底流光森冷,她又道:“那现在还有谁觉得九皇子年幼,不够谨慎,不宜册为太子?”
顿时,朝堂之上群臣震惊,就连一向老练沉稳的纳兰鸿飞都瞪目呆住,猛然回头望向慕容娇娇,额前青筋也渐渐爆出。
好一个小皇后,原来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竟是为了挟制住他,天子之职是掌管纲纪,而纲纪就是君臣之分,小皇后是暗中骂他目无天子。
满朝文武都饱读诗书,岂会听不出小皇后的弦外之音,他们惊骇之余大感震惊,都错愕于这个十三岁少女的心机,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竟是为了提醒他们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于是一时间,有人羞愧,有人叹息,他们竟因为畏惧权势而忘记了身为臣子的根本职责。
“皇后娘娘,皇上还正直壮年,何必如此焦急册立太子?”纳兰鸿飞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官员,知道形势正在逆转,于是他立刻又说了这么一句,他一定要阻止册立太子。
“老臣相是股肱之臣,言之必然有理,但本宫和臣相大人的看法不一样,本宫以为,既然皇上正直壮年,而太子又年幼,如此正好,太子可以在成长中慢慢学会治理国家,而皇上亦可不急着教导,如此,岂不相得益彰?”慕容娇娇立刻反驳了他的话。
“是啊,是啊……”群臣受慕容娇娇的威慑,都有些惊惧惭愧,又闻这番话,觉得甚是有理,便忙都跟声附和。
“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太子年幼,朝堂之事纷乱繁杂,只恐稚嫩而不堪负重”纳兰鸿飞听着耳边的嗡嗡议论,面色变了又变,立刻又道。
“太子平日读书,但早朝之时可以列位帝王侧,旁听”慕容娇娇冷笑着回答。
“你……”纳兰鸿飞瞪圆眼睛,他经历官场数十年,从未败过,今日岂会就这般栽在一个妇人之手,他眼睛眯了眯,又道:“太子如此年幼,吾皇虽然万岁,但如今龙体欠安,若是冒然册立九皇子为太子,可如何能够挑得起朝廷大事,社稷重担?”
纳兰鸿飞终于提到了重点,也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他不同意册立太子,并非是因为皇帝当真还在壮年,而是他根本不愿意让皇帝册立这个最小的皇子为太子。如此明目张胆的露出自己的野心,足见他有足够的势力,亦是被慕容娇娇的犀利话语逼得走投无路。
南宫浩风冰冷的看着纳兰鸿飞,而纳兰鸿飞微微猩红的目光亦是步步紧逼,皇帝身子一动,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一幕,慕容娇娇看的清楚,她眯起双眼,但硬生生的掐住自己的愤怒,大声道:“臣相老了,刚才本宫才问过的话,居然这么快就忘记了。”
纳兰鸿飞一怔,面色僵持,喝道:“皇后是什么意思?”
慕容娇娇无畏的看着他,眼底清透冰冷,她一字一句,震慑朝堂:“天子之职乃为重振朝廷纲纪,维护礼教,纲纪就是匡正名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可颠倒,而礼教,则是法纪,臣子必须遵守‘君为臣纲’,而天下大事,正如司马光所言,天下之大,神州万里,亿万万百姓都只接受一个人的统治,即便,天下之中有力气盖世之英雄、超出凡人的智者,也都需为天子效力,就如这满朝文武官员,既如此,天子年幼又如何?满朝文武不就是为了拱卫江山,治理天下吗?”
纳兰鸿飞面色瞬间煞白,满朝文武更是惊魂动魄的呆愣,因为以古人礼教的孔孟之道,的确是该如此,天子只需维护礼教法纪,懂得知人善用便可,而治理天下之责本在臣子。
南宫浩风的面色略略好看了不少,他眼底深邃,透着令人看不清楚的黑漆,这时,也才缓缓的开口,声音低迷沙哑:“皇后所言甚是,朕也这么觉得,臣相可还有话说?”
纳兰鸿飞溃败,朝堂局势瞬间扭转,慕容娇娇扫视群臣,威严无限,顿时,朝臣纷纷叩拜在地,虽然没说话,但却是无声的妥协。
“老臣没什么话可说”纳兰鸿飞虽然败了,却依旧冷峻,他势力壮大,已经不惧天子。
慕容娇娇见纳兰鸿飞连跪都不跪,气焰嚣张得实在恼人,于是她便故意道:“皇上,臣相大人之前说想要告老退朝,臣妾以为,大人的确年老了,就连刚说的话都会忘记,如今又不知君臣之礼为何,所以,臣妾肯请皇上下旨,让老臣相告老归田,安养天年。”
此言一出,朝堂上轰然一片,尚未从这纷乱局势中回神的玥居正再次懵了,而一向冷静内敛的庞老将军亦分外惊诧,这小皇后好大的胆子,竟然直接冲撞纳兰鸿飞,这,令他十分敬佩,也感到担忧。
纳兰鸿飞呆住,他瞬间反应过来,知道慕容娇娇是想排除异己,虽然心里气盛,不服输,更不将天子放在眼中,可却突然卑躬屈膝的叩拜了下来,大声道:“皇上,老臣一时糊涂,还震在皇后娘娘的一番说教中,所以忘记了叩拜,还请皇上赎罪。”
纳兰鸿飞巧妙而直接的避过了之前要离朝的话语,更有赶也赶不走的架势。
慕容娇娇眼底一沉,不愧是老狐狸,果然是手段老练,她沉了沉气,转身望向南宫浩风,她相信他心里一定有打算,所以并不好再插手,因为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再盛气凌人,毕竟这样对自己十分危险。
“老臣相和诸位爱卿都平身吧,既然众卿没有异议,便算是册封大典礼成了,朕……。”南宫浩风突然又咳嗽起来,刘公公赶紧上前抚胸,而他则是力气匮乏一般的抬手摆了摆,道:“这里,交给皇后吧,朕,乏了……”
说罢,南宫浩风便将一直手搭在刘公公的肩背上,十分虚脱的离开。朝堂之上,群臣叩拜恭送。
慕容娇娇看着南宫浩风的背影,也委身恭送,她寒眸低垂,眉宇之间杀意隐匿,今日之战,她虽然赢得精彩,但是,她却越来越猜不透南宫浩风的心思了……
接下来的册封加冕大典,进行的分外顺利,也许都是初识小皇后的威慑,群臣还未从惊魂之中回神,所以从典礼开始到结束,除了跪拜和恭贺之声不绝,连一声咳嗽都不闻,唯独,纳兰鸿飞那双深邃的诡光赤目,未从离开过慕容娇娇……
……
册封太子大殿礼成,慕容娇娇退散群臣,与南宫辰轩回宫。
凤辇上,南宫辰轩一语不发,他低垂着脑袋,小手紧紧的拽在一起,薄唇也被牙齿咬得几乎出血。刚才朝堂之上危机重重,只差一步就会失落万丈悬崖,这是比起那些在后宫中受人嘲讽辱骂不曾经历过,而他亦是中了老奸巨猾的纳兰鸿飞的诡异,险些葬送了母后所努力的所有成果。
南宫辰轩从来都没有这般自责过,他心里纠结疼痛,苦涩万分,懊恼得甚至连额前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慕容娇娇知道南宫辰轩内心很是自责,却没有一句安慰,让他经历这些痛苦和危难也好,起码可以独自承受,慢慢成长,因为她保护不了他一辈子,将来的一切,他也必须独自一人去面对。
或者,他能如他父皇一般有福气,娶一个聪慧贤德如玥宜君的女子,与他共治天下,否则,他就必须自己学会强大。
想起玥宜君,慕容娇娇不由得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隐忍痛苦和愤怒的南宫浩风,他真的老了,失去玥宜君之后,朝堂之上已有诸多东西可以挟制住他,令他分身无暇,即便,他之前可以用隆宠稳住贤贵妃,可这次却没有任何办法稳住老奸巨猾的纳兰鸿飞。
而她今日走的棋,亦是艰险万分,稍有不测,她们母子定然万劫不复。
闭眸,慕容娇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随之在凤辇缓缓停落之时,幽幽的道:“先送太子回东宫。”
凤辇再次缓缓行驶,而低头沮丧的南宫辰轩却骤然抬头,声音急促,语气慌乱的道:“儿臣要跟母后住一起……。”
慕容娇娇并未睁开眼,她淡淡的道:“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了,太子就应该住在太子的东宫,从今往后,要自己料理事物,不能再指望母后了。”
南宫辰轩眼眶红了,他用力将湿意逼回,小手紧紧的抓住慕容娇娇绣着金丝团凤的赤红衣袖,颤声道:“母后,母后不要儿臣了吗?”
慕容娇娇慢慢的睁开双眼,望向此刻无助慌张的南宫辰轩,却依旧漠然的道:“太子虽未及弱冠,却也该长大了,往后不能鲁莽,多跟锦瑟和月儿学学规矩。”
南宫辰轩看着慕容娇娇那冷漠的面容和眼神,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似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疼得他心都在颤抖,他不动为何眼前这个少女会这般对他,是因为今天他的失误,他中了别人的计,所以她才这样吗?
是啊,今天他差一点就连累了她,她肯定很生气,甚至生气到将自己丢在东宫中不闻不问了。
南宫辰轩觉得自己的身子冷得颤栗,他还想开口哀求,但凤辇却在此时又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月儿的声响起:“小姐,太子殿下,东宫到了。”
“搀扶太子下辇”慕容娇娇淡漠的说道。
南宫辰轩心里一寒,他紧拽慕容娇娇衣袖的小手几乎颤抖了一下,随后他紧紧的咬着下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松开。
月儿掀开垂帘,他迟缓的踏出,小脸上还是怔怔的,仿佛没有从慕容娇娇的冷漠残酷中回神。
“月儿,锦瑟”慕容娇娇低垂长睫,淡淡的叹息了一声。
“奴婢在”月儿和锦瑟立刻上前,纷纷福身叩拜在凤辇前。
“太子,本宫就托付你们照顾了。”慕容娇娇淡淡的说道。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主子”月儿和锦瑟同时答道。
慕容娇娇点了点头,随之抬手挥了挥,示意起驾回宫。
月儿立刻将垂帘掩饰下,与南宫辰轩一同跪拜恭送,凤辇微微抬起,南宫辰轩却突然大声道:“母后,是因为儿臣今日犯了错,所以您才连看儿臣一眼都不愿意,是吗?”
慕容娇娇微怔,却是叹息了一声,闭眸道:“走吧”
冷漠的声音将南宫辰轩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打碎了,他觉得自己五脏都疼得扭曲在了一起,册封大典之后,母后连一眼都不愿意看他,就连刚才都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他的小手经脉暴起,指头紧紧的抠着地上的青石,指甲崩裂,鲜血染红了灰土都丝毫无觉,只是眼睛紧紧的盯着那驾缓缓离去的凤辇,胸口的空气也似瞬间被掏空抽走。
母后,你会后悔这般对我的,南宫辰轩眼底丝丝猩红浮了了上来,狠戾而决绝……
……。
以上借鉴于《资治通鉴谋略》第一本,第一编‘战国争雄篇’——三国分晋。
原文片段为: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解释:
司马光曰:我知道天子职责中最重要的是维护礼教,礼教中最重要是区分地位,区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
礼教是什么?就是法纪;区分地位是什么?就是君臣有别;名分是什么?就是公、侯、卿、大夫等官爵。
四海这样广阔的土地,亿万万的人民,都接受一个人的统治,即便谁有超人的力气,高出于世人的智谋,也没敢不为君主奔走效力的,难道这不是礼作为纲纪的作用吗?
所以天子统帅三公,三公带领诸侯,诸侯辖制卿大夫,卿大夫统治众人。尊贵的凌驾卑贱的上面,卑贱的侍奉尊贵的。上级指使下级,就像心腹指挥手足,根本控制枝叶;下级侍奉上级,就像手足保卫心腹,枝叶庇护根本一样。这样才能上下相保,国家治安,所以说,天子的职责没有比维护礼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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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题外话限字数,所以将以上写在文章中,供亲们品读。(在字数范围内,不加潇湘币,&97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