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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最后几天,春雨淅沥,淡雾朦胧,绿地青草气息伴随着阳春弥漫而至。
夜半,新月如钩,穹天星斗。
自从纳兰府邸出事之后,慕容娇娇的日子越来的百无聊赖,每日除了应付与玥居正下棋之外,就只能待在府院里赏花赏景,遇上连绵阴雨,便是看《列女传》和学习刺绣和女红。玥居正为了将她训练成得体的大家闺秀,特地聘请了皇城里最有名私塾先生和刺绣高手来教她。
月儿每日胆战心惊,对慕容娇娇的伺候更是尽心尽力,原因是她一不小心在老爷面前说漏嘴,将小姐在集市上再遇纳兰鸿飞的事情说了出来,以至于玥居正担心之余,不得不‘严加管教’慕容娇娇。
不过玥居正对慕容娇娇愿意接受自己安排,乖乖的待在房间里看书习字,简直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个女儿可从来都没有听过他的,而这过多的欣喜也让他打消了女儿有诸多习惯都与以前不一样的事。他对这个宝贝女儿的要求不高,只要她少惹祸,别的,哪怕是要他这条老命,他都心甘情愿。
夜入二更,街鼓声响。
月儿提着灯笼踏进慕容娇娇的厢房,低垂着脑袋,连看一眼坐在案前读书的小姐的勇气都没有,她轻声道:“小姐,夜深了,月儿服侍您就寝吧,这些书还是明天再看吧”
月儿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书籍、刺绣花样、字画临帖和女红功课,眼眶都快红了,二小姐以前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可是现在却这么用功,甚至每天都要熬到半夜,这些都是她的错。
慕容娇娇拿着列女传正看的在兴头上,这本书真是够奇异的,应该说是聚集了古人的所有思想精髓了,他们居然可以将儒家思想灌输在一百零五个不同妇人的身上,并且分成七大卷,一为‘母仪传’、二为‘贤明传’、三为‘仁智传’、四为‘贞顺传’、五为‘节义传’、六为‘辩通传’、七为‘孽嬖传’,其中最为耳熟能详的就是‘孟母三迁’的故事和外戚干政以至于朝廷动荡、国破家亡的记事。
在这样的年代,儒家就是用这样的言论来束缚女子的思想,将其彻底奴役化,这倒是让慕容娇娇想起了另一个故事:洗尽铅华的风尘女子从良嫁人,丈夫死后,其他妻妾都各自改嫁,唯独那风尘女子孤身守节,可却被某个诗人嘲讽,说她如果真的忠贞,不如随夫而去更干净,使得那女子最后含怨自杀。
一阵清风伴随着啪的一声响,慕容娇娇将《列女传》丢在了案几上,拂袖起身,紫袍上的披帛随着窈窕身段的旋转飘扬起美丽的弧度,她打了一个哈欠,摆摆手,懒散的道:“别管我,你下去睡吧。”
最近她闲的发慌,除了学这些无聊的书之外就是练习字画,刺绣女红之外,就是每日对着窗棂发呆,或天气晴朗时去赏花逗鸟,再这么下去,她这身子骨都快腐朽了。
月儿紧张的看着慕容娇娇,以为小姐还在生气,她低垂下脑袋,眼眶蓦地红了起来,随后跪在了地上,抽泣道:“小姐,都是月儿不好,如果不是月儿在老爷面前说漏了嘴,小姐也不会每天都要熬到半夜三更。”
“你干什么?”慕容娇娇睨着月儿,秀眉黜起,她很讨厌听到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
“小姐,月儿知错了”月儿含糊不清的说,哭得更厉害了。
慕容娇娇越发不耐烦,她眯起双眼,冷冷的道:“你做错了什么我没兴趣知道,但如果你还在这里哭,我就将你扔出去。”
月儿吓得膛目结舌,可想了想却以为是慕容娇娇原谅了她,于是又是欣喜又是惭愧,面色瞬间千变的飞快溜出了房间。
“烦人”慕容娇娇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转身走到窗格处看着雨后晴朗的夜空,略带潮湿的寒气吹拂过来,让人全身一凛,却格外的精神。
慕容娇娇的倦意瞬间消失了,她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寒冷,推开窗子轻巧的翻了出去,准备找一块空地练练身手,以防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久了,生疏了灵敏性。
今夜星空分外璀璨,弯月如勾,行云似水,水榭台处也是一片安详宁静。
慕容娇娇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挥舞了两下,觉得内息通畅,于是便突然来了兴致,将最近几日玥居正逼迫自己所学的歌舞用轻功袅袅舞来。
四周柳林清净,太液池波光粼闪,月色清明,绿草幽深,一抹烟霞紫纱在风中翻转飘飞,身姿窈窕灵动,长发如丝荡动,而又为了调节内息,增加肺活量,慕容娇娇又在起舞的基础上轻声吟唱了一首最贴近此刻景致的词调‘明月几时有’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慕容娇娇唱这首曲子的时候,并未一直遵循它缓慢优雅的曲调,而是暖柔有序,轻盈快捷,随着内息的不断变化而调节声音和音调,在肺部缺氧时轻柔缓慢,在空气充足时节奏加快,原本只是为了练功,却没想到竟自成一段别具风味的曲子。
一段舞下来,娇容浮红,香汗如珠,酐畅淋漓,慕容娇娇满意的笑了,自从那夜被言文卿刺杀之时,她就发现这副身体与她十分契合,至少让她二十年苦心锻炼的身手没有消失。
缓缓调整内息,慕容娇娇闭目检查身体各方面发来的讯息,一切正常。她起身,从袖中抽出帕子擦拭额头的汗,转身想回东院吩咐丫鬟准备热水沐浴,但却无意中在太液池清澈见底的碧波中看到了一个倒影在水中的浮光魅影。
慕容娇娇心头一骇,谁,竟然能在她好无所觉的情况下潜伏在她周围?
心头的陡然警觉,让慕容娇娇目光陡冷,满身寒气,她猛地抬头朝太液池的亭台上望去,却见月光浮昭的琉璃瓦片上幽光朦胧,雨后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坠入池水中,荡起徐徐涟漪,却没有看到人影。
眯起双眼,慕容娇娇脚下发力,一个旋身起舞般的翻身,人已经落在了亭台的八角琉璃翘首顶上,她扫视四周,果然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但那身影颇为瘦小,看起来像十多岁孩子的背影,可十分敏捷,只见他飞速翻上围墙,纵身一跃,便已消失在茫茫黑幕之中。
慕容娇娇红唇紧抿,眼底杀过冷酷的杀机,她在亭台上快速飞奔,越过水榭台的荷花池,轻盈的落在了围墙上,她敛气匍匐,警惕的看着围墙外面的大街,却只看到一个青布蓝衣的男子手提灯笼,拿着打更锣四处巡视。
好快的身手,慕容娇娇心头警铃大作,能逃过她追踪的人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几个,但是这一次她竟然这般轻易的将人给跟丢了。慕容娇娇双眼眯起,在皎洁的明月下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优雅美狐,高贵美丽,却全身散发着危险。
慕容娇娇警惕观望了一阵,虽然时间极短,却已将虽有的死角暗地全部搜寻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黜起秀眉,为防引起动静,只好暂时作罢,她翻身轻盈跃下围墙,原路返回,回到东厢的房间。
究竟是谁会再半夜三更进玥府来偷窥她,而且伸手还这般敏捷?
慕容娇娇瞬间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里搜寻出了几个人,利用排除法,想找出幕后主使:
言文卿,不可能是他,虽然纳兰无极没有武断的将他踢出相府,但是以纳兰婷婷的性子,决然不容许他再离开相府半步,否则今夕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可能付之东流,所以,他暂时不会出手。
纳兰二公子,他也不会,这个人她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却足以看得出他虽外貌俊美,但脾气却火爆异常,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相府少爷罢了。
老皇帝吗?也不可能,就算他早有布置,这个人绝不敢公然偷窥她轻歌曼舞,因为这是大不敬。
可还能有谁?
慕容娇娇秀眉挑黜,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张清秀俊逸的瘦弱面容,她目光陡然眯起,素手蓦地握成拳头。
九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