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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惜竹此刻站在紫微观的大厅里,看着那藏在陈玉君身后的李道玄,忽然感到一种深沉的悲哀,为何道玄这孩子走到了今日这一步,是天意无情还是造化作弄。
当日于惜竹从杏花楼匆匆赶到戍边军大营,还未和陈庆之大将军说上一句话,就接到了五经略使魏清尘的手书,说他办事不利,折损大军,责令他闭门思过三日。
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于惜竹却在这份手书中体味到了魏清尘的一片苦心。那是在陇右形势大变,昆仑势力汹涌而来之时,魏都督一番保全他的苦心。但他身处军营之中,却还是忍不住暗自为李道玄筹谋画策,甚至动用都督府的关系,给李药师送去了秘密情报。
但是下面发生的事却是越来越糟糕,不过几日之间,他和李药师同时得知,李道玄的师父莲生被琼华仙子捉去了北门观。
于惜竹和李药师以及郦水在军中碰头一商议,便明白了琼华仙子此举便是针对李道玄而来。三人匆忙赶往北门观,刚入紫薇观就看到了那已经转化为灵鬼体的莲生。
这种种事情在于惜竹脑海中转了一圈,他长吸一口气,沉声道:“道玄,老夫只问你一句话,你师父莲生的灵鬼体是不是你亲手炼制的?”他话语中故意将‘亲手’两个字念的重了一点。
李道玄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再给自己找条后路,但他只是沉吟不语,只是望着那拉扯着莲生长发的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现在就像一个凡间泼妇,眉毛颤抖,身上那所为仙子气息变作了一腔恨意,咬牙切齿间,再次扯动了莲生的头发。
莲生任这昆仑山的老太婆拉扯,倔强的站在原地不动,长发被横着扯开,露出苍白的容颜,忽然厉声道:“你们都住手,我有话说!”她手掌挥动,决绝的将一头青丝自中切断,身子站的直直的,轻蔑的扫视了一眼厅中诸人,整整身上衣衫,对着李道玄大声道:“李道玄,你给我滚出去,我妄自修炼魔门功法,他们怎么处置我都是咎由自取,今日自逐师门,从现在起,你就是妙华归藏宗第十三代宗主。”
此话一出,紫薇观中于惜竹李药师等人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那琼华仙子手掌吞吐着灵力,依旧紧紧控制着莲生,却尖叫了起来:“你们师徒今天谁也别想走,谁敢放李道玄走就是和我昆仑山作对!”
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北门观主,那苍鹤老人上前一步,手指捏着腰间木剑缓声对疯狂的琼华仙子道:“师叔,我看其中别有隐情,容师侄说几句。”
这位北门观主是昆仑宗妙真剑派的隔代传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在昆仑山体系里只能算是琼华仙子的师侄辈。他说完恭敬的等待琼华的指示。
琼华仙子双目一直望着那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儿子,重重喘了一口气:“好吧,你给他们说明白,这里可是咱们昆仑山的地方儿,谁敢不听话,我琼华仙子绝不客气。“
苍鹤老人眉头一皱,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对那于惜竹行了一个道诺,缓声道:“于师兄,以你儒宗大豪的修为,自当看出来,妙华宗莲生道友的灵鬼体,乃是那魔门黄泉宗的炼鬼之道。”他说着连连摇头:“莲生道友说是她自己妄自修炼魔门功法,就老道看来,恐怕她连那六道炼鬼的法门名字都不了解,再者那灵鬼体也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修成的。”
琼华仙子尖声插口:“不错,说的对,那****在西海捉到这荡材儿女道士,她亲口说是李道玄将她炼制成鬼体的。”她发了泼,中年怨妇的尖酸嘲语便如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什么妙华宗宗主,呸!就是一对儿****材儿,谁知道他们师徒两个是不是做了什么苟且之事,你们看这女道士两眉含春,又这样护着她的小情人……”
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琼华仙子的恶毒长舌,却是李道玄一脚踢断了陈玉君的小腿骨!
琼华仙子嘎然而止,心疼爱子,只好撒气到莲生身上,啪的一声狠狠一掌重重打在莲生苍白的脸上。
莲生挨了这一掌,咬紧牙关咽下了一口闷血,却昂起了头,苍白的脸上涨红一片,冰冷的眸子望着琼华仙子,以一种让人心惊的嘶哑声道:“老婆娘,你说的好,但我莲生就算真的和自己徒儿做了好事,又犯着你们昆仑宗那条禁令了?”
自从被李道玄炼成灵鬼体,莲生的妙华道心已经失守,她天生疯癫的性子在这屈辱时刻终于爆发出来,对琼华仙子说完却转头望向了李道玄:“乖徒儿,说给这帮杂碎听听,你是不是真心喜欢师父啊?”
李道玄见她一头散乱的短发在琼华仙子的灵力控制下显得愈发俏丽,就像风中傲俏的一朵寒梅,心中暗叹一声,这下可真完了。
果然莲生话一出口,紫微观内诸人各个脸色大变。于惜竹脸上肌肉一阵颤抖,暴喝一声:“道玄,你怎么不说话,她,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道玄心中混杂一片,口中却一字一字道:“于先生,我与师父清清白白,天地可鉴,这里是昆仑山的地盘儿,您还是静坐一旁,不要再为道玄费心了。”
于惜竹沉重的望着他:“不管如何,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若果然你做了种种大逆之事,我还是那句话,第一个取你人头的便是我于某人.“
李道玄仰天大笑:“于先生,若是琼华老太婆和那北门观老头子一起出手,您能打得过么?”
于惜竹眉头一扬:“单单苍鹤道友一人,于某就不是对手,但某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他们都是道宗前辈,岂会自乱身份。”
李道玄叹了一口气:“既然打不过人家,于先生又如何给我公道?若不是我现在手里握着这位陈道兄,恐怕刚一进门就被人家一符打死了。算了,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干净净”他说着,右臂的冰旋刃压上了陈玉君的脖子。
李药师和郦水齐齐呼道:“三弟不可!”
琼华仙子眼都红了,嘶吼道:“于老三,苍鹤儿,咱们一起出手,救君儿要紧!”
场上形式一片混乱,李道玄再次大笑道:“果然是道门前辈啊,却原来是一群恃强凌弱之辈,哼,我看还不如魔道之人来得磊落些!”
他话音刚落,一声爽朗大笑自紫薇观外传来:“道玄小友说的好,咱们魔道中人更喜欢以一敌众,那才痛快!”
这爽朗话音未落,一道诡异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大厅中,放下了手中一熊一女,那影子一化为三,分别扑向了场中的苍鹤老人,于惜竹和琼华仙子。
三根银针暴出丝丝死亡的气息,却是浅尝辄止,银针在三大高手面前一晃之下,三个影子再次合为一个清癯健爽的中年文士。
于惜竹和苍鹤老人上前一步,全身灵力运转,惊声道:“鬼医阎碧落!”
阎碧落带着一熊一女,如此放肆的冲进紫薇观,而且上来就连攻三大高手,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这番以一敌众的气势却暗暗应和了口中的豪气之语。
他身上青衫飘动,双手负在背后,双眸扫过场中诸人,嘿然道:“都是老朋友呵,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琼华仙子怒目李道玄,伸手一指就要说话。阎碧落看得清楚,嗤笑一声,一根银针擦着厅堂大地呼啸而去,银针过处如狂龙怒涛,竟然将紫薇观大厅地上擦出了一道深深的沟渠,乱石飞舞,击向了琼华仙子。
琼华仙子硬生生咽下要出口的话,无奈运出神霄五雷符,白玉小符炸开一团云雾之气,勉强挡住了这一针。
阎碧落不给她说话机会,嘿然笑道:“小娘皮,老夫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想说这位道玄小友和老夫狼狈为奸,什么道门叛徒和魔道鬼医暗中勾结啊!”
他背后长袖舞动,潇洒的一笑,继续说道:“那你可是大错特错了,李道玄在峡谷里破去了咱们黛云公主的惊天大计,为你们道门立下了第一大功,老夫这次登山,却是因为欠了他一个大大的人情,只为还情而来。等救了他出去,还要跟他好好算算峡谷里的账呢!”
李道玄此刻却一个字都没听到,自打阎碧落闯进来,他的视线就定在了那站在白熊身边不说话,云鬓散乱的碧桃身上。
原来阎碧落那日逃出了阿颜地穴后,将阿幼黛云安置好后便又返回了峡谷之中,潜藏在西部戍边大军中。
他以黄泉鬼医的身份纵横大陆多年,号称一针阎王心,两针断三魂,其实为人极重感情。平日里也从未受过别人的恩惠,却在地穴中受了李道玄这个道门修士的救命之恩。所以他心中十分郁闷,想着法子要还回这个人情。
以他玄空境的修为,大营中的情报往来自然一一入耳,昆仑宗对付李道玄的一番设计被他看得清清楚楚,本来想直接赶到北门观,救出那小子的师父,也算还了这个人情。却在动身前看到大唐的风闻观察使到了军营,好奇之下多留了一会儿。
等他抽身赶到北狼天星山下,正好看到了被李道玄困住的碧桃,便顺手带上了。这一路轻松过了北门石碑的禁制,又在紫薇观门口遇到了那白熊儿,于是便挟着一女一熊冲进了观中。
李道玄可不知道这番曲折,心中本来就乱成一片,待看到碧桃都被鬼医带进这漩涡中,心中慌乱之下,对那阎碧落大声道:“阎鬼医,你速速带这女人滚开,小爷的事不需你这魔头出手。”
阎碧落眼皮一搭,脸沉了下来:“李道玄,我还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怎么现在又怕了,你难道不知道,这小蛇儿已经……”
碧桃一进紫薇观里就紧张的望着李道玄,此刻听到鬼医要将心中那大秘密抖落出来,吓得尖声道:“阎伯伯,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
情势突变,更生枝节,诸人都望向了那慌乱的要逃走的黑衣碧桃,就连李道玄也糊涂了:“这,这是怎么回事,碧桃,碧桃她已经怎么了?”
阎碧落面沉如水,冷哼一声,不顾碧桃的阻拦,沉声道:“小蛇儿珠胎暗结,已是有孕之身,老夫在路上推算时日,正是你小子在西海做下的好事,这孩子难道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