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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离?”乔玉妙惊讶道。
“驱离,”齐言彻点头,“主要是京城一些世家向皇上进的言。说是数万流民聚集在京城门外,是十分危险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而能用来救助流民的银两却越来越少。万一哪天,这数万流民暴动,失去了控制,都向京城里闯,后果不堪设想……”
乔玉妙臻首微侧:“那有人反对吗?”
“有许多人反对,”齐言彻说道,“之前,德仪公主代表皇家安抚流民,她曾经说过,皇上和朝廷不会弃他们于不顾。若是为了京城的安全,就弃流民与不顾的话,朝廷便会失信于民,朝廷在百姓中的声誉便会一落千丈。
齐言彻接着说道:”那些反对的人说,京城的流民都是大景朝的子民,朝廷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他们现在是流民,以前不过是大景朝的普通百姓,若是将他们驱离,便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乔玉妙轻叹了一口气,天灾降临,在她前世的现代社会都让很多人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更何况是古代。
”言彻,还换衣裳吗,还是漱洗好了直接睡了?“乔玉妙抬眸问道。
”夜已深,直接睡吧。“齐言彻说罢,向外头喊了一声,让人端了帕子、热水、胰子之类洗漱用的东西。
待齐言彻洗漱好,夫妻二人便手拉着手向拔步床走去。
乔玉妙想着齐言彻刚才说的话,边走边问:”言彻,关于北门外的流民,皇上是什么意思?“
齐言彻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朝堂上吵的厉害,皇上也没有下决断,就这么一直拖着。近日皇上的身子似乎也不大了,在朝堂一直咳个不停,说是前一阵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大好。“
乔玉妙挽起齐言彻的手臂:”太医院里的太医医术高明,有他们照看皇上的身子,你也不用大过担心。“
”恩,“齐言彻把乔玉妙拉到床边,”到床上来吧。“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解了腰带,脱了襦裙,往被子里头一钻,躺到拔步床靠里的一边儿。
齐言彻见乔玉妙已经趟好,便也脱了外衫袍子,掀了被子,趟到乔玉妙身边,熟门熟路的把乔玉妙揽到了怀里。
乔玉妙便顺势趴到齐言彻的胸口。
齐言彻一边儿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儿道:”我回京之后,每日都会上朝。在外领兵的时候,也偶有回京上朝的。我从来没来见过朝堂上吵得这般厉害。
那些世家官员说,为了京城的安全,需得把流民驱离京城。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很多人也是出身平民,他们坚持说,朝廷要对流民负责,还说要让京城那些世家出银子。
让世家出银子?他们又哪里会愿意?如今的朝堂,吵吵嚷嚷,争执不休。“
齐言彻跟乔玉妙缓缓说着话。
娇妻软绵绵的身子抱个满怀,心里十分满足。他侧过身,换个姿势抱住乔玉妙,把头搁到乔玉妙的头顶:”玉妙,困乏吗?早些睡吧。“
乔玉妙搭在齐言彻的胸口,轻声问道:”言彻,那你的意思呢?你是想驱赶那些流民,还是想让朝廷把那些流民继续安置在北门外?“
齐言彻突然身子一紧,随即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身体舒缓下来。
他收紧了手臂,把乔玉妙抱的更紧一些,让乔玉妙的整个身子都贴紧他,他才能感觉得安慰。
”妙妙。“齐言彻用脸在乔玉妙的发髻边摩挲了一下。
乔玉妙伸手安抚了一下齐言彻的背:”若是要驱赶流民的话……你作为京城守军统领,现在又负责北门外流民的秩序。
“若是,”乔玉妙顿了一顿,“若是皇上真的决定要驱赶流民的话,那一定会派你去吧。”
齐言彻苦笑了一下:“恩,若是皇上真的决定这么做,极有可能就是我去。戎马生涯许多年,到头来要把自家百姓往死路上赶。此事,我自是不愿做的。”
乔玉妙拍了拍齐言彻宽阔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不会的,换个皇帝,这事儿还有可能,但咱们现在这位皇上,向来爱民如子,断不会不顾百姓,弃流民与不顾的。所以,他也不可能让你去驱赶流民的。”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接着苦笑了一下。
乔玉妙想了想,接着说道:“可是,言彻,若是皇上决定在北门外继续安置流民的话,那么救助流民的银两很快就会用完。那些流民一旦暴动,就会往京城里冲,而你作为京城守将,保卫京城也同样是你的责任。”
齐言彻叹了口气:“我会有分寸的。”
“言彻,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默了一默,说道:“困乏了吧,早些睡吧。妙妙说的对,不用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齐言彻揽住乔玉妙的胳膊,让她趴到自己怀里。
乔玉妙换了个姿势,心里想着刚才齐言彻说的话,许久也没能入睡。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齐言彻把她从怀里抱了出来。
齐言彻把乔玉妙抱到床上放好,便起了身。
他正要往外走,手臂突然被拽住了。他回过头,看到乔玉妙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正朝自己看着。
“玉妙,还没有睡着?”齐言彻重新坐到床边问道。
“言彻,那么晚了,你去哪里?”乔玉妙说道。
“难以入眠,想出去练一会儿剑。”齐言彻说道。
“因为流民的事情?”乔玉妙问道。
“恩。”齐言彻顿了一下,应道。
“别去了,言彻,我有话同你说,”乔玉妙说道:“关于北方流民的事情,我有一些初初的想法,你若是还没有睡着,就听我说说。”
齐言彻的凤眼,在黑夜里顿时一亮:“妙妙有什么法子?”
乔玉妙坐了起来,齐言彻便坐到她身边,把被子在她身上盖好:“莫着凉。”
乔玉妙微微笑了笑,捉住被子,盖好:“你别打岔了。”
“好。我听着。”
乔玉妙歪着脑袋说道:“即不用驱赶流民,也不用那些世家捐出银两、安置流民。”
“世家不捐银两出来,朝廷就没有银两可用;没有银两可用,就不能救助流民;不能救助流民,流民早晚暴动;流民暴动,京城就会被殃及,”齐言彻沉吟了几句,转头看向乔玉妙,“莫非妙妙有什么两全之法?”
乔玉妙嘿嘿笑了一声:“不要驱离流民,也不要直接拿出银子去救助流民。而是……”
乔玉妙顿了一顿说道:“让流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齐言彻凤眸一睁,凑过来:“妙妙说得详细些。”
乔玉妙点了下头,正色道:“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言彻,你看京城北门外,翠云山连绵不断,山林深处,荒芜人烟,翠云山的山脚下又有大片的土地没有用过。
与其让这些流民都聚集在北城门外,随时都可能因救助不利而发生暴动,不如干脆在京城北面,开辟一大片土地,建立新的村落、新的县城。”
齐言彻问道:“妙妙是说,在京城北面建立新城。”
乔玉妙微微点头。
据她所知,在古代的灾难史上,每一次天灾,便造成一次人类的迁徙,从受灾的家园,走到更合适居住的地方。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过程,是阻止不了的。
若是驱赶流民,便是把几万人往死里逼。若是流民留在京城城门外,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暴动,祸及整个京城,天灾就会酿成人祸,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于流民,堵不如疏。
既然,天灾之后,人口迁徙不可避免,那么,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迁徙,让他们建立新的家园。
乔玉妙说道:“流民本也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是我们大景朝的子民,他们受了天灾所以才流离失所,才会从自己的家乡跑出来。既然他们失去了原本的家园,就让他们在新的地方重新建一处家园。
有了新的家园,他们便会感恩朝廷。受过苦的人,便会更加珍惜新的生活,他们绝不会暴动,京城城北门口的也不用积聚那么流民。”
齐言彻沉吟了一下:“另辟新城,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却也不容易。”
“嗯,对那些流民来说,他们新建家园,必然会非常积极,定会有一分力就出一份力,有十分力就出十分力,他们做不了的事情,朝廷就可以出手帮助他们。”
乔玉妙边想边说。
“嗯,翠云山上树木茂盛,土地肥沃,建造新城所需要的材料,可以就地取材。屋子建好了,冬日里就不用在外头挨冻。”
“嗯,现在虽然已经越来越冷,但好在没有真的进入隆冬,不如趁现在让他们开荒种地,还可以种些萝卜白菜什么的,种出来可以果腹,也可以换取粮食。”
“嗯,朝廷可以统一采购种子,分发给这些流民,让他们种植。”
“今年还可以多开垦出一些土地,等明年开春了,就可以春播,种粮食,到了秋天就可以收获了。”
乔玉妙讲的零零碎碎,天马行空,齐言彻便安安静静听着。
“恩,翠云山上,常年没有人烟,一定会有不少动物,天虽然冷起来了,但还没有下雪,若是有会打猎的,还可以进山打猎。”
“恩,这些流民本来是普通百姓,原来是有各自营生的。会种地的就让他们接着种地,会做木工的就让他们接着做木工。会打铁的,就让他们接着打铁。会织布的,就接着织布。会制衣服的,就接着制衣服。会打猎的,就接着打猎。”
“恩,朝廷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组织起来,让他们自己动手,建立家园。当他们有办不成的事情时,朝廷才出手相助。若还缺少一些原料,就让朝廷给他们提供。这样一来朝廷就需要付出的银子就会少上很多。”
乔玉妙缓缓的,零碎的讲着自己的想法。
齐言彻听着听着,突然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言彻,你要去练剑?”乔玉妙眨巴了下眼。
齐言彻一勾唇说道:“不去练剑了,我去写折子。”
说罢,他转过身,双手扶住乔玉妙的脸颊,在她的红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起身离去。
乔玉妙想了想,便说道:“等等啊,我同你一起去。”
齐言彻笑道:“外头凉,我也怕你休息不好。”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自顾自从床上爬了起来。
齐言彻便走回来,把她抱下床,又帮她穿好衣衫,随后,他又迅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两人走到门口时,齐言彻突然回转身,把乔玉妙紧紧揽在怀里。
他把头埋到她颈窝,低语道:“妙妙是世间无双的妙人儿,得你为妻,为夫何其幸也。我只怕爱你不够,护你不周。”
面对齐言彻突如其来的表白,乔玉妙愣了一下,随即,双手还上他劲瘦的腰身。
心中仿佛一股温泉流淌而过,在冬日里格外温暖。
她独自一人穿越而来,如今生母幼弟都在身边。
而镇国公府,就是她的家。
抱着她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乔玉妙让齐言彻从颈窝里起来,又勾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
她踮起脚尖,在他浓浓的剑眉眉心处,极轻的落下一吻。
齐言彻身子一进,抬头看她,撞见了那潋滟的桃花眼,满是温柔的情意,仿佛冬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
突然,抱紧了她。
“妙妙。”一声低沉的轻喃,柔和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
夫妻二人进了书房,点了蜡烛,一边儿商量着,一边儿写折子。
折子写好时,已是东方泛白。
齐言彻随意的吃了点东西,换了朝服,便准备去上朝。
“言彻,这折子所写的事情,你准备在早朝的时候说吗?”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略微思索了一下:“不是,现在朝堂上闹哄哄的,乱成一片。建城事情,十分复杂,如今的朝堂并不适合讲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我打算下朝之后,先将折子递到御书房去。皇上自会批折子的。”
——
散朝之后,御书房内。
“咳咳咳,”景弘突然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凌素馨放下手中的墨,转到景宏的背后,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臣妾去唤太医。” “不,不用,不用唤,”景宏边咳边说。
他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凌素馨从案上拿起茶杯,递到景宏的嘴边:“皇上,先喝口水。”
景宏“恩”了一声,就着凌素馨的手喝了一口水,又顺手拿起案上的一本折子。
“皇上,您看折子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不如歇息一下吧。”凌素馨说道。
“不用的,咳咳咳。”景宏说着又咳嗽起来。
“皇上,身子要紧,您休息一下。您不休息,臣妾这回可就不依了。”凌素馨嗔道。
景宏见凌素馨难得露出这样的小女儿神态,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说道:“好,看完最后一本,看完这一本,朕就歇息。”
景宏翻开了这本折子。
这本折子非常厚,景宏看到落款是镇国公齐言彻,心中便有些讶异。
除了战报,齐言彻很少上折子,更是从来没有上过这么厚的折子。
带着心中的疑惑,景宏仔细的看起了齐言彻的折子。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边看边思考,边看边划圈,一支朱砂红笔,在折子上圈圈划划。
林素馨十分着急,却也不敢再出言相劝,方才她娇嗔似的劝诫已是逾越了,现在见景宏看折子看得专注,哪里还敢再说?她只好在旁边侯着,心里再担心他的身体,却也不敢打扰。
景宏看着折子,心中暗道,建立新城?
这法子好,这折子写的也好。可以让流民有家可回,朝廷也可以节省不少银两。
只是,建新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组织数万人迁徙,组织他们劳作建城,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朝臣们,有谁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情。
忽然一个名字浮现在景宏脑中:“林恩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