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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醒来的时候,正躺在温暖雪白的床上,周围很安静,一侧脸就能看见几片落叶被风卷着,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
这么宁静的时光,这么温暖的体验,这么悠远的想念,似曾相识。
依稀回到了大学时候,那时,属于她的床铺,也是这个方位,只要一侧身就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冬天的时候,阳光可以透过来,正好温柔地铺在蓬松的棉被上,暖得让人心醉。
那里的冬天会下雪,天晴的时候,天空很蓝,是那种没有杂质的纯粹的蓝。
新闻上总是报道,雾霾又侵袭了某个某个城市,PM2.5,一度成为一个热门的名词。
只有这个城市,好像被雾霾遗忘了,自顾自的美丽着。
周围总是很热闹,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上课下课间女孩子们高高低低的嬉笑声,甚至那些单车驶过的声音,都能轻轻地传进白月的身体里,化成最平凡最简单的幸福,然后在她的城堡里添砖加瓦。
王倩趴在床上看武侠小说,“搞什么!杨过和小龙女最爱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讨厌,不知羞耻!”王倩嘴里骂着,眼睛却还舍不得离开书本一秒钟!
袁文文的俄罗斯方块永远都玩不腻,尽管智能手机已经普遍推广了,在同学们中间,流传着许多其他有意思的网游。可是,袁文文依然对她的俄罗斯方块情有独钟,对袁文文来说,俄罗斯方块和卤蛋哥一样,是她最美好的青春。“我可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袁文文抓了一把薯片,塞进嘴里说。
陆小青还是一个不善言辞,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怯怯的样子的小姑娘。就像某天她收到的那束带着露珠的木春菊,显得单薄单纯而惹人怜,白月经常悄悄地看她,陆小青柔弱的样子,总是让她莫名地心酸,她多希望陆小青也能像其他两个舍友那样,能够经常地笑笑呢!
而自己呢?
还是一个对什么都充满热情,在任何活动中都所向霹雳的大家眼中的娇子。
朋友也多得不像话,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被爱和赞美的光环中。
相信明天,对一切都怀着最美好的愿景和最吉祥的祝福。幸福的人总是充满力量和勇气,白月就是这样,只要他在,只要韩阳在,生活好像从来都没有阴霾,连那些曾经的小争执和不愉快,都变成活泼的标点,蹦蹦跳跳着渐行渐远。
经常怀旧的人,大抵是因为当下过得不幸福。
白月想要翻个身,才发觉,一侧的胳膊动不了,一看,原来胳膊变成了三倍粗的样子,细细一感受,才发觉是打了石膏,怎么回事?白月开始用力回想。
眼睛里开始出现了田糖的模样,又出现了幻觉了?白月闭上了眼睛。
“哎,月月,你都睡了10个小时了。”田糖看见白月醒了一阵激动。
白月睁开眼,仔细打量了田糖,田糖头发凌乱,顶着一对黑眼圈,本来肤色就偏黑的她,因为疲惫,整张小脸更显得暗淡,眼神里却闪烁着亮光。
“看什么呢?是不是很惨,都是因为你呢!”白月醒了,田糖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就忍不住开起玩笑来,“等你好了,要陪我玩十天,来弥补我。”
“我可以替你分担九天!”杵在一旁的顾小北,迷迷糊糊的都要睡着了,猛吐出了一句话,见两个女孩都没有搭理他,又一个人沉默了。“这是医院,对吗?”白月费了好大劲儿才搞清楚状况,“我,我掉进了一个深坑里。”昨天发生的一幕幕,开始在白月脑海里浮现。
“是呀,可把我们吓死了!”田糖眼睛又开始红了,“你怎么总是吓我呀!”
白月笑笑,“傻子,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田糖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他呢?”白月猛地一惊,“薛星呢!”
“他……”田糖迟疑着。
“他没了。”站在一旁的顾小北抢着说,顾小北连连打着哈欠,他的脸色比田糖都要差,一向被顾小花严格安排作息时间的顾小北,哪里熬过夜!
那么高的个儿,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能倒下来,睡死过去。
“你说什么!”白月心头一紧,眼前瞬间一片黑暗!有一种坚固的东西开始在心里分崩离析,干涩的眼眶里蓦地涌出大滴大滴的液体,世界只一刹那,就退去了全部的色彩!
田糖踹了一脚顾小北。
迷迷糊糊的顾小北差点摔倒,刚刚站稳了身子,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下!
“你说谁没啦!”
顾小北不悦地皱着眉回头,一看原来是老薛头!当即就忘了疼痛,兴奋了起来。在他一头扎进薛星怀里的前一秒,薛星用尽全身力气挡住了他。
想要抵抗顾小北这个大块头还真不容易,加之薛星浑身是伤,这一档,简直比昨天滚落山坡还来的酸爽!
“阿星,你醒了啊!”田糖也显得很激动,“医生说你可能要晚一会儿才能醒呢。”
薛星点了点头,“我骨头硬得很呢!”薛星绕过顾小北,拄着拐杖,朝白月的病床边走去。
“啊哈哈哈!老薛头!你简直就是一具行走的木乃伊啊!牛逼!”顾小北困意全无,突然像打了兴奋剂,莫名兴奋起来!
当然,薛星基本上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全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连脑袋都缠了厚厚的一圈,当真像是一具木乃伊呢!
回应顾小北的是两双想要杀死他的眼神,田糖又给了他一脚,连薛星都忍不住举起拐杖要打人呢!
终于走到白月的床前,薛星的眼神,前所未有地温柔了下来。
白月已是满眼泪花,看不清表情。
“阿月,你还好吗?”薛星微微俯身,轻轻低问,这一俯身,整个身体都拉扯着疼。
白月没有回答薛星,而是努力抬头,朝顾小北看去,“顾小北!你刚刚说什么!”
“我?”白月的怒色让顾小北一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我说啥啦?”
薛星也故意又问了一句,“你说啥了?”
“他说,他说你没了。”田糖忍住笑,大声说。
薛星举起拐杖就要打人。
“我,是说,你没醒呢!我是这个意思嘛!”顾小北护着自己的脑袋,跳开几步,“怎么你们都欺负我!”
“好啦好啦!”田糖走到顾小北面前,“走吧,你不是早饿了,我陪你吃早餐。”
“哦。”顾小北当然明白田糖的意思,不就是要留给老薛头和白月两人独处的机会吗!
本来以为自己就够怂了,谁知道少女杀手老薛头也有比自己还怂的时候呀,追女孩子都需要旁人的助攻,不过,这样正好能和糖糖多一点独处的机会,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顾小北随着田糖出门,转身的时候,瞥了薛星一眼,该死呀!都缠成木乃伊了,还是那么帅!
这世界就是有那么一种人,铲起狗屎来,都像是在打高尔夫。
田糖和顾小北走后,屋子里就寂静下来。这是一个单人病房,所以现在只有白月和薛星两个人,连窗外都没有一点动静。
“你还好吗?”两人同时说出口。
“我还好。”又是同时!
“你先说吧。”又是同时……
然后两个人都尴尬地笑了,
“有天使经过?”薛星指了指天花板。
“嗯?”白月不解。
“当屋子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因为有天使经过。”薛星轻声地说,然后抬头仰望,仿佛怕打扰了那个天使一样。
这句话还是小的时候,白月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后来他告诉了薛星,后来的生活中,当空间变得安静的时候,两个人就会默契地一起抬头,心里默念,你好啊,小天使。
时隔这么久,薛星依然相信这个有点浪漫的小传闻,还那么认真地瞩望。
一个表情虔诚,相信天使的木乃伊,让白月感到莫名搞笑,不由得笑出了声来。气氛也没那么尴尬了。
这一笑,牵动了身体,不由得疼痛了起来。
“别动,”薛星马上恢复了严肃了表情,“你骨折了,还有些轻微的擦伤,要有一段时间养了。”
“骨折?那不是要好久?”
“你呀,先不要想工作了,工作可以不做,身体必须养好。”薛星的语气不容置疑。看到白月心事重重,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先帮你请好假了,想上班可以,前提是身体完全康复。”
白月默许。
虽然不是一个愉快的工作,但是,好歹能养活自己,她还没有想过要放弃掉。
因为这次的事故,四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多了起来,薛星开心,田糖开心,顾小北开心,连白月也开心了起来。
每次生病住院,好像都是一次愉快的旅行,这个时候的白月才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被爱着的。
原来最珍贵的东西,永远都在自己身边,世事变迁,它却愈加恒久。
就算满身污秽,有些人依旧待你如初。
有一天,白月忽然从其余三张明朗的笑脸上读出了类似幸福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月的心在触到一丝光明之后,渐渐闭合,因为这种幸福,自己已经消受不起。
薛星的身体比白月先恢复了。
重返工作岗位的他,每天都会带来自己亲手煲的排骨汤和其他营养品,送往白月的病房。
每每顾小北都会闻着味儿就来了,结果十天不到,病人没胖,顾小北却胖了三四斤。
“老薛头!你赔我的男神身材!”顾小北边鼓着腮帮子吃边嚷嚷,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只在医院不到半个月时间,白月就嚷嚷着要回公司。所有人都执拗不过,好在她的伤势基本上都恢复了,除了骨折还要多养些日子,其余都没什么大碍了,只好答应了她。
于是,短暂的幸福又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