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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哲洋与钱希西坐在咖啡厅里,他依旧很安静,望向玻璃窗外穿梭的行人。
钱希西正襟危坐,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拘谨起来,唯恐让学长发现她其实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
“学长……关于中秋节,对不起。”
蒋哲洋悠悠地侧过头,不动声色地说:“你终于想起来了?”
她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今天在网上碰到张佳云,我才知道学长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而那封信,并未交到我的手中。”
时过境迁,问责已无意义,蒋哲洋无奈一笑:“你想告诉我什么呢?不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还是我的邀约对你造成困扰?”
“不不,当然不是困扰!”她焦急地摆摆手,“如果我知道学长约我,就是下冰雹我也会去。那一晚……学长等了很久吗?”
蒋哲洋缓慢地眨了下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站在电视墙下傻等的自己。当时广场上人很多,他生怕钱希西看不见,所以一直东张西望,从黄昏等到深夜,从人潮汹涌等到稀疏冷清,从繁星满天等到一轮曙光刺入疲惫的双眸,最终,他将整束玫瑰以及两张音乐会的入场券丢进垃圾桶。
“也没等多久,见你没来就回家了。”他淡淡地说。
钱希西长嘘一口气,俯首致歉:“那还好,如果让学长等太久我会非常内疚。不过……我很好奇,我和学长并不熟,学长怎么会想到约我呢?”
蒋哲洋抿了抿唇,恍然发现当初很容易解释的问题,到了六年后的今天,却变得古怪尴尬。
至于何时注意到她,要追溯到他上高一的那年。有一天他练完琴离开,走到校门口发现乐谱没拿,于是返回音乐教室,无意间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正在琴房里打扫卫生。女孩儿身着本校初中生的校服,但显然不是音乐特长班的学生。他站在女孩儿看不见的位置,想弄清她的意图。女孩儿手脚很麻利,很快让音乐教室焕然一新,然后她从书包取出一支毛笔,小心翼翼地清理琴键。看到这里,蒋哲洋不免一怔,怪不得近一段时间,琴键缝隙里不见一丝灰尘,原来是她的功劳?
而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当他离开琴房不久,他又会悄然返回观察。而这个女孩儿,等到他离开便会出现,如果她当天不忙,会哼着小曲打扫整间教室;如果她还有其他事,就只帮他擦拭钢琴。久而久之,他开始关注这位女孩儿,并且跟踪女孩儿去到她的班级,得知她的姓名,她叫钱希西。
钱希西是个奇怪的女孩儿,当其他女生围绕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时候,永远看不到她的身影,然而每当他演出结束的时候,她又会躲在舞台下方的角落里,为他报以最热烈的掌声。他当时就在想,这女孩儿,真的好可爱。
不过那时的钱希西年仅14岁,他没有思考太多,只是会在有意无意间关注她:知道她的父母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便离婚、知道她的母亲定居海外、知道从来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叫张佳云、知道她很独立也很勤俭。就这样,他细数着她的经历,两年匆匆而逝,直到维也纳音乐学府的录取通知书摆在蒋哲洋的面前,他想与她分享喜悦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他们仍是陌生人。
怎么办?他即将出国,她却一无所知。因此,他为了表示对她的重视,写信相邀,希望借助佳节之日,正式与她结识,不要就此断了联系。
然而,他苦等一夜,她并未出现。
应该是自尊心在作祟,蒋哲洋义无反顾地踏上求学之路。
……
钱希西眼巴巴地看着蒋哲洋,却迟迟等不到答案,她沮丧地吐口气,得知真相的蒋学长如此平静,看来还真让她的乌鸦嘴猜对了,大抵就是觉得她可怜,想陪她过个中秋节。
呜……不要同情行不行。
“昨晚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蒋哲洋顿了顿,说,“我是单身。”
哇哦,五万响红鞭炮放起来!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我也是呢……呃,嘿嘿……”她难为情地捋捋刘海儿,假惺惺地补充道,“我是说,我是单身很正常,没想到像学长这么优秀的人居然也是,呵呵。”
蒋哲洋微怔:“你也是?昨晚与你讲话的那位是谁?”
“他、他是……”她擦擦汗,索性招了,“是段燃。不过事情是这样,我前几天找了一份在超市促销酒水的工作,不幸遭到男顾客骚扰,骚扰我的那个男人是地痞流氓。段燃怕那人找我麻烦,所以提议我先住到他家去,反正他家有的是空房间,段爸段妈虽然不知道实情,但是二老平时就对我特别照顾,也没多问。对不起蒋学长,我昨天没有跟你讲实话,主要是怕你误会我是那种随便的人……”
“这些年,都是段家在照顾你?”
“嗯,是的。段叔和我妈是大学同窗,段叔段姨知道我一个人生活,所以常叫我去家里吃饭。说实话,自从认识段叔段姨,我才感受到父爱母爱。”钱希西粲然一笑,这其实才是她一年到头去段家蹭饭的目的,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很温暖。
蒋哲洋的眸中染上一层惆怅的柔光,虽然她笑靥如花,他却在心疼她。
她又喟叹:“段燃这个人吧,别看嘴巴很毒,但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会挺身而出,我也会习惯性地向他求救。”
蒋哲洋莞尔一笑:“既然段家二老这么疼你,你就没想过给他们做干女儿?”
“还真想过,段叔也提过几次,但是段燃极力反对,他说我已经从他爸妈身上瓜分走不少爱,再想名正言顺就太无耻了。”她扁扁嘴,“有时候吧,我感觉他看我特不顺眼,但碍于长辈之间的这层关系,他只能忍着。”
“哦?他直接用‘无耻’骂你?”他微蹙眉。
“很严重吗?如果把他的毒舌指数分为五星,无耻顶多算一星。”
说曹操曹操来电话。
钱希西抿嘴一笑:“嘘,我开免提,让学长见识见识他的功力?”
蒋哲洋饶有兴趣地点下头。
段燃:“喂,昨天睡得晚没刷浴缸,去把浴缸给我刷干净,记住,别碰其他东西。”
钱希西悄声对蒋哲洋说:“他有小空间洁癖症,浴室通常自己清扫。”
段燃:“跟谁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钱希西:“啊?哦好,我在外面,回去马上刷。”
段燃:“嗯,费用等我回去算。”
交代完毕,段燃直接挂断电话。
钱希西不以为意地收起手机,发现蒋哲洋浓眉紧锁。
“怎么了学长?”
“他平时对你讲话都是这种口气?”蒋哲洋没有听出任何情感,只听到高高在上地命令。
钱希西倒没觉得哪里不正常,笑着应声:“对呀,他出钱雇我干活,套用一句网络语,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嘻嘻。”
蒋哲洋一点儿也不认为好笑,通过短短一段对话来分析,基本没有尊重可言,看来是他误会了段燃和钱希西的关系?
思及此,他又不由得舒口气,如此再好不过。
“我很久没进电影院了,如果你下午有空的话,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钱希西喜不自胜,点头如小鸡啄米:“真巧,我也好久没看电影啦!”
电影票不便宜,她才不舍得花那份钱,所以会等到电影在网上免费播放的时候才收看。
“这样好不好,学长请我看电影,我请学长吃晚饭?”她完全把刷浴缸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蒋哲洋注视着她的脸庞,嘴角弯起一轮优雅的弧度。
午夜十二点,段燃微醺归家,从他消沉又低落的情绪上来看,一准又是参加饭局去了。他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向卧室,本想泡个澡解解乏,却发现浴缸没刷?
咚咚咚!他砸响钱希西的房门。
俄顷,披头散发的钱希西,迷迷瞪瞪地打开门。
“干吗……”钱希西和蒋学长约会实在是太开心,兴奋得刚刚睡着。
段燃攥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卧室拽到自己的浴室里。
“你出门捡到钱包了?有钱都不赚?”
钱希西哈欠连天,揉揉眼睛看向仅存一点点污渍的浴缸,半梦半醒地说:“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今天你改淋浴吧?明天我肯定刷,免费刷。”
“不行,现在刷。”
“哎呀,你个死洁癖症加强迫症,我困着呢,啊……”
段燃的衬衫衣领上弥漫着女人的香水味儿,本来就烦躁得可以,钱希西竟然还要跟他对着干?!
他怒步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抓出一沓钞票拍在桌面上:“限你在二十分钟之内刷干净,过时不候。”
这么多钱?!钱希西蓦地清醒八分,然后拎起两个睡衣衣角,微下蹲摆出贴心女仆的造型。
说干就干,浴室里传来她殷勤地问候:“主人要听歌吗?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嘞,我爱洗澡皮肤好好!……”
“闭嘴。”
“遵命!”
段燃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扯开领带,而另一只手,用手背反复地蹭着嘴唇。他垂下涣散的双眸,抓起放在手边的威士忌酒瓶,“咕咚咕咚”倒满玻璃杯,大口大口灌入喉咙。
钱希西跪在浴盆里看到这一幕,登时丢下刷子冲出浴室。
她夺过酒杯,怒气冲冲地质问他:“疯了吗?你想喝死吗?!”
段燃扬起失焦的双眼,摊开掌心:“……拿来。”
在他敲她房门的时候,她就嗅到他身上的酒精味儿,在外面已经喝了一顿,回来再喝像话吗?不行,坚决不给他!
段燃此刻没力气跟她斗嘴,他跌跌撞撞地向卧室门口走去。钱希西猜想他要去楼下的酒柜拿酒,于是撂下威士忌,快他一步关上房门,然后双手大展,死死地挡住他的去路。
“咱别喝了行吗?你今年过完生日才26岁,身体不要了?”她好言相劝。
段燃仿佛在听她说,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他依旧用手背反复地蹭着嘴唇,似乎嘴唇上沾到什么抹不去的脏东西?
“嘴唇都快让你蹭肿了,痒痒还是怎么的?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她上前一步,顺势压低他的头部,仔仔细细地帮他查看。
彼此贴得那么近,段燃眨动着迷蒙的眼睛,头部前倾,盖上她的唇。
突如其来的压力导致她的脊背撞上门板,她急忙推拒闪避,忽然之间,他关掉照明灯的开关,屋中呈现漆黑一片。
急促的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畔,不待她反应过味儿,他已用舌尖撬开她的齿贝,她的其他感官在一瞬间死亡,只感到舌与舌纠缠在一起。
钱希西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捶打他的肩膀。
段燃不为所动,把她牢牢地压在门板前方,深入又深入地吻着她。
他刚才会不停地擦嘴,并不是沾染异物,而是在今天的饭局上,遭到某位高官夫人的强吻。虽然只是轻轻地触碰一下,却令他感到无比反胃。然而,每当他想发怒的时候,同行的长辈就会对他说:年轻人,看开点儿,如果你想让Q.E在市场上获得更大的发展,就必须学会忍耐。他是商人,不是牛郎!或许是他真的太年轻吧?所以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并且是一次又一次!
他讨厌酒精,但只有那东西足以让神经麻痹,否则他恐怕一天都熬不住。
“希西,我们结婚吧……”
他放开她的唇,把脸颊埋入她的肩窝,紧紧地拥住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