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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关系经此一役,又回到了冷战之前的那个阶段,但是又有了些不同。池乔也承认自己在对待跟覃珏宇的关系上,显得过分矫情。一方面承认自己与他的种种差距,另一方面她又很清楚自己其实是贪恋这份温暖的。有时候她也会作一些假设,假设自己再年轻十岁,五岁,或许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栽进去了,愿赌服输,也要有输得起的资本和本钱。可是她现在不年轻了,她再也不会像二十出头的小年轻爱了就爱了,不问其他。这样的假设,即使问题和答案都只是在内心里回旋,也足够映射出当下的池乔对待的感情的态度有多么的狷介。这样的狷介,让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坦然面对覃珏宇。除了再认真点,再投入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既然她没有魄力按下停止键,那么就只能任由感情的滑轮自由地滚动。
覃珏宇现在的生活轨迹是公司跟家两点一线,家自然是池乔的那个家。自从那天池乔没有赶他离开之后,他就异常乖觉地每天自动报到。前几天的借口是怕她伤口感染,需要人照顾,之后那几天就连理由也欠奉了。覃珏宇像蚂蚁搬家一样渐渐把自己的东西挪到池乔的家里来,一点一点的,今天是换洗的衣物,明天是电脑文件,今天绕到超市去买菜买吃的,明天捎回来一些家居物品。这种心照不宣的半同居生活,让覃珏宇觉得幸福得有些不真实,惴惴不安的同时又会因为某个细节死心塌地起来,这样的细节可能是进门之后池乔轻描淡写地一句“回来了?洗手吃饭吧。”也可能是看见洗手间里自己的洗漱用品跟池乔的排在一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温暖。池乔没有给他钥匙,他偷偷地配了一把,她也没说什么;她从不会主动问他今天会不会过来,但是一旦他来,必然会看到饭桌上是两副碗筷。池乔从没说过爱他,但是他能从这些星星点点的细节里感受得到她心软了,她动摇了,她其实还是在意他的。他不能允许自己抽身去看,因为这样一看,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过犯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段感情如果自己不够死缠难打,那就根本没戏。他不允许自己没戏,或许一开始并不是非她不可,可是到了这份上,那就真的非她不可了。
池乔病好之后就回到了《名仕》杂志社,《名仕》上下齐呼这简直就是众望所归的一项决定,除了娜娜依旧留在东区项目部之外,《名仕》还是以前的《名仕》,甚至连池乔的办公室里的仙人掌都还强韧地活着,仿佛它的主人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一样。
老张对于池乔的回归还是持赞成态度的,完成了交接之后池乔就一心一意地负责杂志的事情。从管理层的角度上讲,池乔并非是负责商业房产项目的营销专业人才,之前派她去打头阵,自然有些不能说的原因,如今局面打开了,自然就应该让更专业的人上场。不过池乔这人,看起来精明,但在这些事情上到真是不计较,老张欣赏她的也就是这一点。换做是别的人,指不准就仗着自己跟大股东的关系好跟老张拿乔了。而托尼自然是那个举双手欢迎池乔回来的人,就算池乔不在的时候,他都要跑出找池乔,现在不用身兼两职,拍了拍池乔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你再不回来,我家小喆喆就要跟我分手了。”池乔被那声小喆喆弄得浑身一激灵,拍了拍托尼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是这个地方呆着舒服啊,虽然时不时要遭受点天雷。
两个人各有各的事情忙,但是每天晚上回家,要不就是池乔先回家买菜做饭,要不就是覃珏宇先去超市买菜,也没有特意安排,两个人就这么过上了这样的小日子。池乔不善厨艺,不善家务,这都是被她妈活生生惯出来的,到了大学她连床单都是室友实在看不过眼帮她换的。跟鲜长安结婚的头一年,她还有些劲头洗手弄汤羹,到了后来那自然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是覃珏宇不一样,要说在国外生活的人有什么优良品质,那就是自理能力通常都是比在国内养尊处优的人强上了不只那一星半点。自从覃珏宇入住之后,钟点工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从每天来打扫一次变成了一个星期来一次大扫除,后来覃珏宇连大扫除的任务也抗下来了。有时候周末,两个人也没出去,覃珏宇把衣服洗好,池乔就在旁边搭把手晾晾,覃珏宇在那拖地擦玻璃,池乔就帮他洗拖把和抹布,就连平时做饭也是。池乔虽然在厨艺上不擅长,但是切个菜,洗个菜打个下手什么的还是可以胜任的,剥个蒜递个葱,端个盘子递个碗什么的,两个人也很享受做饭的这段时间。感觉真像是在踏踏实实过小日子的。
池乔有时候也会很感触,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啊,就这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男人,不是纨绔也就算了,居然也能居家过日子,贤惠起来真像个媳妇儿啊。
“乔乔,把汤端出去。”
“哦,来了。”池乔把碗筷摆好,跑到厨房端汤。覃珏宇正在烧青笋鲜椒兔,一屋子都是香味儿。
池乔吸了吸鼻子,“哇,好香!”
“尝尝。”覃珏宇拿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兔肉递到池乔嘴边,又自己先吹了两口,“小心烫。”
池乔就着筷子吃了一块,也不知是被烫的还是太好吃了,手一直都在比划,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
“唔……唔……”池乔一边吞一边比着手势,也不知道是在说烫还是在说辣,覃珏宇看着她那样子像是个小孩子,忍不住在她嘴边亲了一口。池乔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照这样吃下去,我快要撑成胖子了。”池乔吃了两碗饭,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养胖点不好么?”覃珏宇喜欢看池乔吃自己做的饭的样子,所谓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池乔一边痛恨自己不知节制只为满足口腹之欲,一边站起身象征性地做了几个瑜伽动作,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她吃多了的罪恶似的。“你以为我像你啊,怎么吃都不胖。”她已经三十岁了,如果再憨吃傻胀成个胖子简直就是罪无可恕啊,光想着这个可能都觉得这是条绝路。
覃珏宇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梦魇了,要不就是中了什么蛊。他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池乔真是独一份。这种独一份,不是说这个人有多完美多漂亮多怎么怎么样,如果说之前他的迷恋还带着点远看成岭的意思,但是这么朝夕相处下来,他不仅没有任何厌倦,反而觉得内心对池乔的喜爱更多更浓了。他喜欢看池乔在家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的样子,说出来可能会让人笑话,但是那份娇憨在池乔身上一点也不突兀,也不会跟她在工作上那种犀利范儿有任何维和感。相处久了,离得近了,他内心那种很想宠她的感觉就越发强烈,跟之前那股迷恋的味道又不一样,在很多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是比他年龄大一些的。时间久了,他也发现其实池乔这个人跟亲近的人时常会撒娇。这是他以前没见过的池乔的另一面,有时候听她跟她爸妈打电话,那神情就像还是个十八岁出头的女孩子。相处久了,池乔有时候跟他说话也是这样,“去洗个碗呗!”“出去散个步呗!”“覃珏宇,我要吃樱桃!”听在他耳朵里,就连覃珏宇这三个字都带着异样的娇俏。
有时候吃完晚饭,两个人就各占据书房一角。大多数时候是池乔在看书看杂志,覃珏宇会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情。这个时候,池乔就窝在书房里的沙发上,台灯的光晕撒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看什么呢?”覃珏宇走过去抽掉她手里的书,整个人附在她身上,“别动,我马上要看完了。”
“看我不就好了。”覃珏宇一只手把书扔得更远,嘴上也没歇着,在池乔的发梢,眉间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另一手早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哎呀,你别乱动!”池乔一边挣扎着,又心知肚明这样的挣扎毫无用处,她太明白了覃珏宇了,这简直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发情的动物。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两个人滚啊滚地就滚到了床上。在认识覃珏宇之前,池乔的性经验仅止于初恋男友和鲜长安,她从没有意识到性其实在两性关系中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就比如说她爱鲜长安,她就真的没介意过鲜长安在这方面的清心寡欲,甚至有时候她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性冷淡,但她也挺会安慰自己,欲望这个东西可有可无,精神强大的人不需要屈服于身体的欲望。
但是,她遇到了覃珏宇。
她很羞于谈及甚至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传统保守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结过婚的人。一开始,这种灭顶的快感,屈从身体欲望的这种感觉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惶恐。她甚至觉得羞耻。这样的羞耻让她在这段关系开始的当初,觉得自己非常卑鄙,做了很爽,但爽了之后就是道德的鞭笞。从惶恐到迷茫,从迷茫到放纵,从放纵到享受。做ài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是池乔跟覃珏宇在一起之后才意识到的事情。想来也很悲哀,在大多数像池乔这样的女性,青春期的时候循规蹈矩,做过最叛逆的事也不过是逃课翻墙到书店看小说。初恋在大三的时候姗姗来迟,却发现性这个东西并没有书本上描绘得那么美好,更多的感觉是慌乱,记忆里的味道都是潮湿而又禁忌的。再然后就是再传统不过的夫妻生活,先是关灯,亲吻,脱衣服,每一次从第一个动作开始,池乔都能闭着眼睛默写出接下来的动作。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在跟鲜长安的感情出问题之前,池乔虽然有过困惑,但是这样的困惑还不足以让她宣之于口。这样想起来,鲜长安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池乔深吸一口气,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都抛出去。
“在想什么呢?嗯?”覃珏宇一个绵长的细吻打断了池乔的联想,带着力度的一个深挺把池乔拉回到了现实,她完全情不自禁地呻吟出声,“轻点!”
滚烫的肌肤,坚挺的侵入,甚至是落在身上的每一个吻,她都能从中感受到爱意。爱,果真是做出来的啊!从不敢正视这具颇有诱惑力的壮硕身体,再到慢慢地习惯,习惯他灼热的视线,热辣的动作,再放任自己的眼睛,手,唇在对方的身体巡弋;当那道迂腐不堪的锁哐当一声在灵魂深处断裂之后,池乔开始诚实地面对自己,身体的快乐,性的欲望,对对方的渴求,她不能骗自己,所以只能顺从。这样的变化,覃珏宇深有体会。如果说在最初,池乔更像是一滩水把自己融化的话,那么现在,池乔更像是个处处点火的纵火防,要将他焚烧殆尽。在这方面,池乔主编有着惊人的悟性和一点就通的灵性,又或者白长了那么多岁,多年累积的理论知识终于能与实践想结合,所谓的知行合一,莫过于此。
覃珏宇实在受不了池乔那发亮的眸子和若有似无的撩拨,一个翻身把她抵在沙发上,“你这个小妖精!”
池乔被他那发红的眼睛和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逗得发笑,恶作剧似的把两只手指伸进覃珏宇的嘴巴模仿抽chā的动作,然后再抽出来,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谁还能忍得住这样的撩拨,更何况覃珏宇。
等到战事稍息,房间里只剩下喘息声和空气里淡淡的麝香味,覃珏宇的吻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亲吻着池乔的脸颊,额头,“起来,我要去洗澡。”
“一起。”
“起开啦!”
“你好残酷好无情。”
池乔只觉一阵天雷打过,闷了几秒,两个人同时爆发出大笑。
任谁都看得出最近池乔的心情不错,八卦界首屈一指的妖孽级人物托尼此刻正品尝着日本料理店里的清酒,一边懒洋洋地说,“当初是谁指天发誓跟我说不可能来着?哼!女人啊,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小喆,你想知道托尼的真名叫什么吗?”池乔拉着李喆逗耳朵。
托尼脸色一变,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兵相接,托尼跟变脸似的换上一副谄媚的笑颜,“乔乔,这的三文鱼不错,多吃点。”然后狗腿似的给池乔夹了一片三文鱼。
李喆憋着笑,看着两个明明比自己年纪大还在那打趣的人,真心觉得托尼能有这样的朋友感到很高兴。“乔乔姐,哪天把你男朋友一起带出来吃个饭吧!我还没请你们吃过饭呢。”
池乔楞了一下,才想起好像从来就没有把覃珏宇正式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想想也觉得有点愧疚,笑着说,“哪能让你请呢?要请也是托尼请啊!”
“凭什么啊?他覃少早就该请我吃饭了,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勾走了也不来报备一声,实在太不上道了。”
池乔还没来得及还击,电话就响了,所以说真不能背地里说人。
“在哪儿呢?”覃珏宇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托尼特三八地把耳朵贴在手机边,然后一边冲着李喆比划着“哎呀,好肉麻啊!听不下去了!”的动作。池乔一把打开托尼的脑袋,转了个方向,“在跟托尼吃饭呢。”
“我刚下班还没吃呢,你们在哪儿?不介意我过来蹭一顿吧!”
池乔还没说话,托尼就把手机抢过去了,报了个地址,还厚颜无耻地加上一句“等着你过来买单。”
“你能不能矜持点?”池乔看着挂了的电话,实在对托尼没语言了。
“矜持是最无用的美德。”托尼理直气壮地说道。
“小喆,我真的很同情你。”池乔满脸哀伤。
“乔乔姐,你懂的。”
“你们俩什么意思?”
“你不懂的意思。”两个人不约而同回了托尼一句。
覃珏宇离这家料理店并不远,走进包间的时候就看见池乔,托尼还有另外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很面熟,他突然想起这不就是上次在路边看见跟池乔很亲昵的那个男孩么。
“覃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喆。”托尼搂了搂李喆的腰,又是日式包间,两个人坐得很亲密,覃珏宇看了眼池乔,池乔的眼神含着笑意确认了他瞬间的疑惑。然后这位大少爷很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热情地冲着两人打着招呼。
覃珏宇坐下之后就知道那天自己那顿无名火烧得有多冤枉了,于是莫名地就带了点心虚,表现出来就是对池乔超常规的殷勤。这股殷勤让托尼跟李喆都有些肉紧胃酸。
回家的路上,池乔终于忍不住了,“你今天怎么了?捡钱了?”
“捡钱?什么钱?”
“没捡钱,你这一晚上傻乎乎地在得瑟些什么呢?”
覃珏宇才不会傻到告诉她自己当初摆了个什么样无厘头的乌龙呢,只得吧唧一声在池乔脸上亲了一口,“我捡到一宝贝,比捡钱更高兴!”
“瞧你那傻样。”池乔嫌弃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但是眼里的笑意倒是一直都没消失过。
俗话说,说出去的话就是让人听见的,做出来的事就是让人看见的,这世上没有秘密,因为秘密都是用来传播的,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因为该知道的早晚也会知道。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是道听途说也好,还是巧合邂逅也好,总之,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所以,当覃婉宁在去传媒集团开会的停车场看见自己的儿子的车居然也在,而且还没有熄灯,她刚想打开车门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就看见他满脸笑意从车里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电梯口,搂着一个女人亲密无间地走了过来,而且动作无比自然地接过那女人手里的包,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再绕回车里发动车,姿势娴熟地给那女人系上安全带,被女人推开后,还不以为然地笑笑,态度殷勤地跟伺候女王没什么区别。然后,覃婉宁就透过车前玻璃看见了那女人的脸。此刻用晴天霹雳来形容覃婉宁的心情真的一点都为过。
一个星期之后,覃婉宁的书桌上已经放好了她想知道的所有材料。等看完这些材料之后,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地产界女王的脸色已经可以与锅底媲美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材料里写的那个死缠难打的男主角居然是她的亲生儿子了。“真是犯贱!”覃婉宁气得撕碎了手里的资料,好像这样就可以当她刚才知晓的事情就不存在了一样,而覃珏宇所作的一切在她看来简直就是给予自己的耻辱一样,愤怒并且羞不可当。
对于一个强势的母亲来说,对于自己的儿子,她最难以接受的不是他脱离自己的控制,不按自己划定的轨道前进,她当然这清楚在感情方面的约束并不会落下什么好的效果,她也并不寄希望于覃珏宇就真的会在婚姻大事上为母亲是从,所以在这方面,她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心仪的准媳妇人选放在覃珏宇面前让他挑选,所以才会有黄曼,才会有钟婷婷,她自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很开明。她甚至想过像覃珏宇这样的,没有三五段风流韵事也是不正常的,如果他跟其他年轻人一样玩点小明星什么的,她也并非不能接受,至少不要太过火就行。但是,她还是高估自己的忍耐力了。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儿子玩弄别人,但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像个哈巴狗一样去追求一个已婚妇女。这实在是超过了覃婉宁的底线。就算是离了婚也不行,尤其是当这位思路缜密的母亲把之前的蛛丝马迹拼凑在一起配合着调查得到的资料,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儿子说不定还在人家的婚姻里充当了第三者。这让覃婉宁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