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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回头看了一眼王圆,发现王圆除去脚跛以外,还是一个着装很讲究的年轻人。
他今天穿着一套银灰色的立领套装,整洁干净,白净的皮肤,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显得文质彬彬,根本没有商人的那种俗气的外表。她在心里很是为他的残疾惋惜,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加上他良好的家庭,他该是一个非常自信和骄傲的年轻人。
王圆发现丁一打量他,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丁一笑了,说道:“我在且听下回分解哪。”
“呵呵,是这样,我们公司总部在五一节这天有个大规模的联欢活动,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不知是否赏脸。”王圆说道。
丁一明白了他的意思,支吾着说道:“对不起王总,我五一要回家的,刚才我说还不确定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和一一,恐怕……恐怕不能和王总一起赴约了……”
王圆显得有些失望,他想了想,说道:“呵呵,我的确感到很遗憾,以后还会有机会,到时我提前约你。”作为王家栋的儿子,王圆知道他既不能强求,也不能央求,对丁一这样的女孩子,他有信心。
丁一听了这话,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他们都不再说话,默默的随着小狗往前走。
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后,王圆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丁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王总先回吧,我们在转一圈。”
王圆看着丁一,说道:“我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
丁一冲他点点头。
“以后别王总王总的好吗,这要是被我老爸听见,又该吹胡子瞪眼睛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了。”
丁一想象不出王部长吹胡子瞪眼睛该是什么表情,说道:“你怕他吗?”
“怕,我都怕死了,无论你有多大本事,在他面前都永远是孩子,永远是被教育被改造的对象。”
“呵呵。”丁一掩嘴笑了。
王圆注视着丁一说道:“丁一,我哪,没有兄弟姐妹,你在亢州也是孤独一人,我能要求你一件事吗?”
丁一一愣,想起王圆对自己的帮助,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她看了王圆一眼,赶紧调开目光,小声地说道:“什……什么事?”
王圆笑了,说道:“我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你如果有什么困难,请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
丁一听后松了一口气,并为刚才自己的担心而脸红了,她冲着王圆笑笑,愉快地说道:“好的。”
王圆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就松开了,说道:“再见。”说着,就跛着脚走了,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丁一,我昨天去看书画展了,看到了你的字,太漂亮了!画展结束后,你那两幅字我可是要定了。”
丁一笑着说道:“谢谢王总夸奖。”
王圆听她又叫“王总”,就把手指竖在唇边,然后冲他摆摆手就走了。
丁一站在原地,望着王圆的背影,沉思起来。她奇怪,这个王圆尽管岁数跟自己差不多大,可是却有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深沉和老练。既然自己跟王圆说了要回家,这个家就必须要回了。
“唉,一一,看来咱们必须要回家看爸爸了。”她低头看了一眼小狗,正巧小狗也在吐着粉红色的小舌头仰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尾巴冲她摆来摆去的。
刚才王圆说到书画展,自己还没有去看呢,她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自己的作品。等快下班的时间再去看吧。
尽管丁一跟王圆说再转一圈,其实那是她的小心眼,她不想跟王圆一同出去,因为这会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她可不想招致别人的什么闲话。
过了一会,她才拎着装有小狗的提包走出师范学校的大门。
就在丁一拎着提包走上市委小后门的台阶时,在大门旁边的炸糕摊上,有一个人看见了她,那个人就是彭长宜。
今早起来后,女儿小娜想吃师范后门的炸糕,老早就嚷嚷着叫妈妈来买。彭长宜昨晚睡的很晚,沈芳不好叫醒他,只好让女儿去叫他。
这里的炸糕最有名,皮薄馅大,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等。彭长宜排在队伍的后面,就在他无意扭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王圆从师范里面出来,然后坐上了奔驰车走了。他有些纳闷,不知王圆一大早到这里来干什么。
彭长宜是从这个师范毕业的,他知道这个门口正对着大操场,难到他去操场……
他想起了丁一说过去师范操场遛狗的事。因为这样想,也就往师范门口多看了几眼。
果然,过了一会,他就看到丁一穿着一身灰白相间的运动装,拎着提包从里面出来了,掏出钥匙,开了市委的那个小门,然后门又被她从里面关严锁死。
无疑,那提包里装的是小狗。她怕别人尤其是机关里的人看见,才把小狗装到提包里。
彭长宜恍然明白了丁一昨晚上跟自己说得“军事秘密”的全部含义了。
无疑,机关后门的钥匙,甚至包括六楼楼道的钥匙保准是王圆帮助她搞到的。因为丁一来的时间不长,平时跟机关里的人没什么接触,能够得到两个地方的钥匙,估计是王圆所为了。
看来王圆喜欢上了丁一。
彭长宜暗笑自己在心里居然去琢磨两个小青年的事。就像江帆说得那样,丁一这样的女孩子生来就是让男人喜欢的。
他甩了甩头,但就是无法做到心止如水,一早上的思绪都是王圆和丁一。
彭长宜照例来的很早,他将部长办公室收拾好后,又打满了两瓶开水,这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要在平时,这会丁一早就打好水,拖好地了,而且还有写字的时间,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下来的很晚。
彭长宜正在拖地的时候,丁一进来了。
丁一显然是刚刚洗过头发,短发还湿漉漉的,进来后见彭长宜正在拖地,赶紧说道:“科长,我来吧。”
彭长宜说道:“我来吧,你现在每天早上也够忙活的了,是不是没时间练字了?”
丁一说道:“嗯,这个小东西的确多了很多事。我现在也睡不了懒觉了。天一亮它就在床边哼哼唧唧的,如果我不醒,它还会扒着床舔你脸,直到你醒了为止。”
“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遛它,然后回来洗澡。如果你不给它洗澡它就不高兴,看见我用吹风机吹头它都着急,扒你的裤脚,也想让你给它吹吹,哪怕给它吹一下,它就会安静了。”
“呵呵,我们俩个现在几天就用一瓶洗发水,天天吃火腿肠,我快养不起它了,而且我感觉它跟着我并不开心。”
丁一滔滔不绝的说着,彭长宜边擦地边说道:“呵呵,在机关里养宠物不现实。你别把它养回去就行。”
丁一明白科长说得“养回去”的含义。
“你每天都去师范操场遛它吗?”彭长宜问道。
“嗯,有时间就去。”
“每次都装在提包里?”
“嗯。”
“我今早看见你了。”彭长宜直起身,把拖布放到门后面。
丁一睁大了眼睛,说道:“在哪儿?”
“我在卖炸糕的小摊。”
“您还看见什么了?”丁一想到了王圆。
彭长宜笑笑,看着丁一紧张的样子,就说道:“就看见你了,拎着大提包出来、进去。没了。”
丁一松了一口气,半天才说:“科长,我五一也要回家,你就不用找住处了,住在我家里就行。”
“不用,住你家不方便。”
“没事的,我住爸爸家,你住我家老房子里。”
“你决定回去?”
“嗯。”丁一点点头。
“那小狗怎么办?”
“如果哥哥回来,就坐哥哥的车,如果他不回来,就按您说得那样,做公共汽车,还把它装在包里。”
这时,王部长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
彭长宜赶紧拿着笔和本走进了部长办公室,部长正在掀开杯盖,里面有彭长宜早上跟他泡好的茶。他喝了一口,彭长宜就又给部长续满水,然后站在他对面等着指示。
王部长用手指指对面桌子旁边的椅子上,彭长宜便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身子稍稍前倾,等着部长的指示。
彭长宜曾经仔细留意过,凡是坐在上级面前的人,都是这样的一个坐姿,他认为这种坐姿是最虔诚最谦卑的姿势。
王家栋简要向他布置了半年干部考核的工作,并说让他们科室提前谋划,还说市委这次很重视半年的干部考核,希望彭长宜尽快拿出详细方案,严格考核内容。
彭长宜一一在本上记下。
布置完这一切后,王部长问道:“长宜,你说去听课要几天?”
“一共三天。”彭长宜赶忙答道。
部长说道:“手头的工作尽量往前赶,五一后可能要轮训机关科室人员,你也可能会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你心里要有数。”
部长说轮训机关科室人员,彭长宜根本就没有多想,他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因为每年都会有几天的培训时间,只是彭长宜没想到这次培训跟以往是不同的。
王家栋看着他,很想给他点暗示,但是有些话目前还不能说,想了半天才说:“长宜,这几年跟着我有什么体会没有?”
彭长宜嘻嘻地笑了,说道:“这几年跟您学到了太多的东西,尤其是做人做事。有的时候恨不得自己变块海绵,把您的东西都吸收过来。”
“哈哈。”王家栋笑了,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了?好了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蒙我高兴。”
彭长宜也笑了,他知道领导都喜欢虚心谦恭的属下,既然是领导,就有被人敬仰的资格和权力,作为属下如果不清楚这一点,再摆不正上下级的关系,就会走不好这仕途的道路,甚至一事无成,何况王家栋对彭长宜还有知遇之恩。
回到办公室后,郝东升和钱守旺都已经到了,丁一正在翻看最新的《政府快报》。彭长宜就把部长布置的任务跟钱守旺和郝东升交代了一遍,让他们精心准备,并再次强调了考核内容。
钱守旺说道:“半年考核都是基层自己组织搞,咱们只负责年底的一次,怎么咱们今年连基层的事也要干了吗?”
彭长宜笑了,说道:“什么事都是变化和发展着的,今年强调半年考核可能跟换届有关。”
“唉,半年和一年都是那点事,别说是换届了,就是提拔干部哪一次是根据考核结果来的?”老钱说道。
“老钱,当着年轻人可不能给他们植入这样的思想,老同志要起到传帮带的作用,别把你那些消极的东西传给年轻人。”彭长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本来就是吗?年年这点事,只不过今年提前做了,再怎么创新也是一样。”老钱辩解道。
彭长宜不想跟他们把话题扯远,就说道:“今年会更加严密和严格,部长指示要按年终时那样做,另外我们下半年的任务会很艰巨,要进行大批的干部考察工作。工作尽量提前安排。”
钱守旺说:“嗯,怎么也要等到放假后上班再弄了。”
彭长宜说道:“工作可以节后做,但是咱们要提前入脑,先琢磨着。”
钱守旺和郝东升一老一少,一稳一急,一个按部就班讲究章法,一个激进善于表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构成了科室工作的生态平衡。现在又来了个赏心悦目的丁一,彭长宜就觉得他现在工作很顺心。至于江帆说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暂时不再他考虑的范畴。所以刚才部长说可能要派他去党校培训的话也就没往别处考虑。
“科长——”这时,就听丁一糯糯的叫道。
彭长宜看着她,其余两人也都看着丁一。
丁一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我上次送了三篇简讯,一篇通讯,怎么一篇都没上啊?”
彭长宜觉着丁一每次叫他的时候声音都很好听,听起来特别舒服。“哦?也许你反应的内容不是他们需要的。”他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那篇棉纺厂竞争上岗的通讯该能上啊?《亢州报》和《锦安日报》都登了。”
郝东升走过来,拿起一份快报看了一眼说道:“政府快报和新闻是有区别的,报纸登了,未必快报就能用啊。我原来编过快报我知道。”
“那应该你写呀?”丁一吃惊地说道。
“呵呵,我就是写出花儿来寇京海也不会给我登的,不然我在信息科呆得好好的干嘛要出来?还不是跟他这种人混不下去吗?”郝东升说道。
丁一看着郝东升,说道:“我研究了快报,它也是有新闻性的。类似于报纸上的简讯。同样具备新闻的要素。客观、真实、新鲜、时效性等等。”
“看来,需要咱科长出面了,这样吧,你中午好好请请科长,我们作陪,寇京海最憷咱们科长了。”郝东升说。
彭长宜很想跟丁一说不登组织部的信息正常,登了反而不正常了。试想,政府快报尽管是政府快报,却是市委办公室分管,无论是《政府快报》还是《亢州通讯》,所有稿件的最后通审都要经过范卫东才能签发。范卫东和王家栋又是一对老冤家,别说丁一写的稿子不登,就是以前侯中来写的稿子也没登过。
但显然彭长宜是不能这么跟丁一解释的,只能说道:“嗯,小郝说得对,可能是不对路,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多写、勤写,总会能摸到门路的。回头我给你引见一下信息科的科长,多向他请教。”
这时,部长打来电话,让彭长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