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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就是有这样苦命的女子,仿佛天生背负着苦难。便如凤氏,一生下来就被父母遗弃,后来虽然被收养,可是养父母却是那样的人。
从小漂亮能干,任劳任怨,最后却换不来丝毫怜惜,只有无穷无尽的压榨。出嫁之前,是养父母的压榨。出嫁之后,是夫家的压榨。
凤瑶记得,在凤氏嫁给沈云志之后,简直比做姑娘的时候还辛苦。白天要种田、喂牲畜、洗衣、做饭、伺候公婆,晚上还要做绣活,卖钱供沈云志读书所需要的笔墨纸砚,以及科举考试等费用。
但是,却从来没有换来一分真心。
公婆只会每天喜滋滋地炫耀,娶得如此贤惠良媳,然后变着法子地支使、劳累她。沈云志则埋头书中,除了偶尔一两句不冷不热的话之外,便再也没有过什么接触。
凤氏对此,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她总是想着,会好起来的。然而,等到怀孕、产子,豆豆的百日酒之时,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与莫名的羞辱。
死亡对凤氏来说,是不幸,也是幸。
在女子地位如此低下的时代,以世人对女子贞洁的看重程度,如果得知豆豆竟然不是沈云志的儿子,她竟然给夫君戴了绿帽子,凤氏多半会悬梁自尽。
而且,爱错了人,嫁错了人,付出错了人,让凤氏情何以堪?
凤瑶越想,心里越堵。
“豆豆,你可以原谅他。但是,娘亲不会。”握着豆豆稚嫩的肩头,凤瑶认真地道。
豆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装着满满的迷惘。低下头看了一眼小狐狸,猛地伸出手臂搂住凤瑶的脖子:“娘亲,豆豆也不原谅他!”
对他最好的人,是娘亲。从豆豆有意识起,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娘亲。虽然从前无比软弱,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别人了。但是后来,娘亲就变得厉害了,会做很多好吃的,又不怕坏人,还给他抢来了小白。
所以,娘亲不原谅的人,一定是坏人!
凤瑶有些惊讶:“豆豆,为什么?”
只见小家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坚定。可是他年纪小,表达能力还不够,吭哧吭哧了半天,只是说道:“豆豆要保护娘亲。”
一句话,让凤瑶感动得眼眶都有些热了。一把搂过豆豆,让他稚嫩的小脸埋在肩窝里,用力地抱着这个心肝小宝贝儿。只要有她在一天,必然不叫别人欺负了他。
哪怕慕容钰,也不行!
花蕊每日都在绣着给慕容熙儿的高跟鞋,保持着三天两双的节奏。其他时间,则跟花芯和花露一起,琢磨凤瑶画出来的曲裾样式,并且试着搭配出不同的配色。
给慕容熙儿的鞋子,已经送出了六双。
这一日,凤瑶拿着从花蕊手中递过来的鞋子,递给了无迹。回过身来,只见花蕊仍旧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手里,不由得笑道:“怎么,舍不得?”
花蕊点了点头:“夫人,这样漂亮的鞋子,真是舍不得卖出去。”
语气有些软绵绵的,竟有些撒娇的味道。凤瑶听了,心里也是有些怜爱,走上前抚了抚她的头发:“有什么舍不得的?等过了这阵子,不必这么忙了,我画出几个新鲜的样式,做出来全都给你们姐妹穿。”
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些日子,凤瑶和三花都熟悉了。三个姑娘都是单纯善良的好姑娘,每日里除了做做绣活,便是小打小闹,与豆豆的关系也不错。久而久之,凤瑶也把她们当做妹子一样看待。
“当真?”花蕊的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抓住凤瑶的手。
凤瑶笑着点头:“当真。并且,我再画出配套的衣服,全都为你们量身定做。”
“哇!”饶是花蕊素来是个稳重的Xing子,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惊呼一声。此时此刻,满心都是激动:“夫人,我去做绣活了!等我早日做完,就可以早些做我们自己的了!”
“去吧。”凤瑶笑道,又对着花蕊的背影嘱咐道:“也别太累,仔细伤着眼睛。”
花蕊提着裙子,迈着小脚往屋里跑,边跑边道:“知道了!”
真是实心眼的孩子,凤瑶笑着摇了摇头,往屋里走去。渐渐的,面孔沉了下来。已经过去几日了,玉无忧还未给她回信。凤瑶不由得想道,如果玉无忧打算脸厚心黑,无视她的利益,该怎么办?
如果离开了玉无忧,转而跟知味楼合作,顺利的概率有多高?心里抱着种种念头,凤瑶的神色愈发沉凝。
此时,玉无忧斜倚在椅子靠背上,一只手支着腮,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张信纸。目光却没有落在信上,而是斜向下往楼下的街道上看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对面的知味楼,则是门可罗雀。知味楼的掌柜站在门口,正在与一名客人争执,隔着一段距离,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可是掌柜的面上羞恼,客人面露不屑,却是十分清晰。
不多久,那名客人甩手离去,转身往知味楼对面,也就是玉无忧身下的无忧楼行来。知味楼的掌柜气得脸色铁青,落在玉无忧的眼里,却不由得轻轻勾起唇角。
有了凤瑶的新菜,无忧楼的生意更好了。
目光从楼下收回,渐渐转到手中捏着的信纸上面。信纸上面的字迹,并不同于寻常男子,其中带着一抹纤细坚韧。
写这封信的人,正是凤瑶。
没有质问,没有质疑,没有威胁。有的,仅仅是平白直叙。仿佛,她仅仅是要他的一个交代。如果他给了,那么事情就了了。如果他不给,她也不介意。
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女子。柔媚的面容,沉静的气质,矛盾而又统一。不求人,不靠人,冷静缜密,心藏锦绣。
嘴角的笑意缓缓敛起,玉无忧妖冶的面孔忽然变得冰冷,随手一捏,信纸被捏成一团废纸。揭开桌上的茶壶,将纸团丢了进去。
纸团被茶水泡开,渐渐不成形。既然她这么厉害,那么他便瞧瞧,她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仿佛忘记了,慕容钰嘱咐他,一切以凤瑶为先。
无忧坊昧下三件曲裾的事,凤瑶没有告诉三花。这样糟心的事,如果三花知道了,只怕要气炸了。
然而,瞒得过花芯和花露,却瞒不过花蕊。
“夫人,我们的衣服,是不是没有人喜欢?”这日,花蕊来到正房卧室,站在正在画图的凤瑶身边,轻声问道。
凤瑶笔下微顿,抬头看向花蕊:“怎么这么想?”
“夫人不必瞒我,我不是花芯和花露。”花蕊说道。秀气的脸蛋儿上,满是冷静沉着。
凤瑶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纸笔:“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什么样?”花蕊抬着眼睛认真地问道。
花蕊是一棵好苗子,凤瑶一早打算将她培养成管理者,之前因为太忙,不想分花蕊的心,所以一直没有动作。此时见花蕊找来了,索Xing不瞒她:“那三件衣服,被无忧坊的掌柜昧下了。”
“什么?”花蕊吃惊得睁大眼睛,然后猛地捂住嘴巴,“昧下了?夫人说昧下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凤瑶答道。
花蕊的杏仁眼睛,不由得睁得更大了。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即,皱了皱眉,有些急迫地道:“夫人,定然是那陆掌柜心存肮脏,与东家无关。夫人切不可为了此事,就误会了东家。”
“你觉得与玉无忧无关?”凤瑶听完,挑了挑眉头说道:“我给玉无忧去信,已经过去四五日,他至今没有回信。以花蕊对他的了解,他可能这么久不回信吗?”
听到这里,花蕊不由得愣住。眼神由不相信,到怀疑,渐渐到怔然,再到羞愧。
“不必管这么多。你和花芯她们,只要把绣活做好。其他的,都交由我来。”对于玉无忧的行为,凤瑶没有多说什么。
“夫人打算怎么做?”花蕊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又抬起头来,抿了抿唇,看向凤瑶问道。
“在无忧坊之前,把曲裾的样子宣传出去,叫人知道曲裾是我们的。”凤瑶道。
之前放在无忧坊的三套曲裾,都是出自一个图样,不同的只是布料和绣线配色。而无忧坊就算窃取了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其他样式。
凤瑶就不一样了,她心中有无数图样,缺的只是绣娘和时间。长远来看,无忧坊是拼不过她的。
“凤栩阁的选址已有眉目。再过不久,店铺就要开张了。你和她们说一下,叫她们把心思都放在刺绣上面。”
花蕊听罢,沉默了下点了点头:“夫人,我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凤瑶看着她有些沉闷的背影,摇了摇头。大概所有单纯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些事,才能变得成熟起来。
已有几日未到无忧楼,不知松花蛋卖得如何了?凤瑶放下笔,起身往无忧楼去了。
客厅里,座无虚席。
凤瑶站在门口,略略打量。人虽然多,却并不像上回乌央乌央的挤在一起,堵着厨房的门。
看来是闻人宇后来做了什么,把一群饿狼调教得如此有秩序。想到这里,凤瑶不由得笑了。
恰逢闻人宇出来休息,见到凤瑶,不由得笑道:“瑶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凤瑶点头笑道,“过来看看,没什么事。”
“瑶儿松花蛋最近卖得愈发火爆了!”闻人宇走了过来,遮着嘴巴,小声说道。
“恭喜恭喜!”凤瑶笑道。
“同喜才是。”闻人宇哈哈笑道,末了,说道:“瑶儿,你的店铺地址我给你选着了。”
“哦?在哪里?”凤瑶惊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