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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噩耗(一)
凝歌半倚着凤于飞的肩膀,状似不经意之间问道:“皇上把凰九打入冷宫,是另有打算吧?”
凤于飞眸色一敛,脚步微微一顿,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想要为凝歌遮挡些风雨。
奈何今日的雨太大,凤于飞身上湿了个通透,凝歌也不能幸免。
刚刚是在和凝歌赌气,行走匆忙之间竟然忘记了拿地上的伞。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怀里的凝歌,却发现她正睁着半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他避开了这样的目光,叹息一般的说道:“知道的太多于你并不好。”
凝歌却是被这一句话刺激的心口发麻,微微侧了身子不看凤于飞,冷笑道:“原来凝歌的性命在皇上眼里竟然是这样的卑微,险些用性命交换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引发其他事情的导火索。接下来,您还准备用我和固伦的性命换什么?”
此时正走到了正殿的回廊下,凤于飞什么都没说只放开了凝歌。看着凝歌倔强而又冰冷的侧脸,他忽然有些后悔。
事实上他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凝歌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孩子,只不过因此能逃脱多都的交换条件还不得罪西凉,也是凤于飞乐见其成的事情。他以为自己不过是来了个将计就计,却是忘记了凝歌根本就不会为任何人所利用。
凤于飞抿唇,端着手显出一些疏离的姿态来,心中一忽儿惊涛骇浪,一忽儿平静如镜,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他以为凝歌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棋子,是一件见死不救的小人的女儿,也是后来从皇后凰九手中硬生生夺过来的棋子。
对于棋子,即便是有感情也不过只是附加的。
可是既然是附加的感情,为何今时今日他也会觉得心痛呢?
“早些休息。”凤于飞只丢下一句话,就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雨幕斜斜的扫下来,半空中积起了一大片云雾,凤于飞却顾不得那漫天飞扬的雨水,也顾不得身上的潮湿,脚步匆忙的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凝歌抱着手臂,眼睁睁看着那明黄色的身影飞快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而她则抱着手臂缓缓的顺着身后巨大的石柱滑坐在了地上,整个身体都在叫嚣着疼,而凝歌却已经无力挣扎也无力反抗。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是有多愚蠢、多幼稚。她仗着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总是觉得自己的智商谋略凭空比这些人要强出来许多。要知道算上前世今生,她凝歌前前后后活了三十余年,心思自然是要比这些个十几岁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要细致许多,所以处事任性而为,不思后果。
今日这样的背叛大概就是对她的报应吧。
就连凤于飞也终于只是一个过客了,那么这皇宫里,到底还有多少她凝歌立足的余地呢?
如果凤于飞倒向了凰九,那么她凝歌只有死的份。
可是她还想要好好的活着,至少是在看见凰九和凰家陨灭之前,她不能死。
“秋少,你看见了么?是不是我太贪心,以为这皇宫里总算还是有些良善的,所以才会有今日的下场。”凝歌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一滴眼泪却是在猝不及防之间砸了下来,直直的灼烧进凝歌的心底。
“他已经走了,你的眼泪就和这雨水一样毫无价值。”忽地,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凝歌倏然睁开眼睛戒备的看着面前的人,却又在瞬间送了神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是你。”
是了,这一身白衣翠竹,手里拄着一根豹头拐杖还依旧风度翩翩的人不是凤于曳是谁?
凝歌蹙眉,又想起今日唤月说的话来。
凰九被打入冷宫之后,第一个来免检皇上求情的倒不是凰九的亲兄长凰叁凰肆,而是早就离开了宫廷的凤于曳。
裕王爷在宫中是洪水猛兽,只是出了宫之后在外面的名声愈发的好起来。加之后宫并没有主事的女主人,一夕之间就从不可撼动的洪水猛兽变成了帅气逼人的钻石王老五。
凤于曳性子清冷,断不会有那么多的兴致去管凤于飞后宫的家长里短,何况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热血心肠的人,他何以会为凰九求情呢?
凝歌看着凤于曳的眼光中有打量,凤于曳却毫不在意,只是慢慢的在凝歌对面半蹲下,手臂撑在那条已经完全没有感觉的腿上,眼中有温热的光芒闪过。
“我可以带你离开皇宫。”
凝歌一愣,脱口道:“条件呢?”
凤于曳苦笑:“你愈加的精明了。”
凝歌微微垂首,显然是有些失望:“我也猜你要的要求我必定做不到。”
“不曾听就知道了?”
“你是想让我放过凰九吧?”凝歌一瞬不瞬的看着凤于曳,目光尖锐的似乎是要在凤于曳的瞳孔中钻出一个缝隙来,再看进更深处去。
凤于曳顿了顿才道:“我想让你放下仇恨,跟我走,从此隐居深山,和这皇宫再无瓜葛。”
凝歌挑眉,侧首道:“说到底,你还是在为凰九求情。”
凤于曳皱眉,似乎为凝歌的难缠有些苦恼,思忖了片刻才认真道:“不,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放过你自己,不是吗?”
凝歌撇开头不屑的冷嗤了一声,瞧了一眼丝毫不减停歇的大雨,道:“今日我这长歌殿出奇的热闹,只是天不开眼,却不肯放晴。否则你说这时候坐在屋顶上看星星月亮,岂不快哉?”
凝歌岔开了话题,凤于曳却并没有要放过凝歌的意思,随着之前的话题紧追不舍。
“我以为你对这里没有了留恋。”
凝歌想了想才道:“是没有了留恋。”
秋少没了,凤于飞也早就不是她心中的那个凤于飞,这高墙四筑起的地方早就没有了她立足的地方,可能在下一个谋略之间,她就没有这么幸运的存活下来。
她身上还有一些利用价值,这样的价值什么时候才会被榨干呢?
“时至今日,凝歌已经没有退路,我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何会帮凰家,不,只当是王爷和凰肆爷交好吧,您就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节点。若是今日不是凰九入冷宫,那便是我死。凰九不过是暂时性的进了冷宫,就有人踏破了这皇宫的门槛,甚至要掀起各种风雨来拯救她,而若是凝歌死了呢?”
凝歌说着话,直直的看进凤于曳的眼睛里。
凤于曳并没有躲闪,迎着凝歌的视线淡淡道:“若是你死了,我会难过。”
凝歌挑眉:“仅仅是难过而已,可是我若是死了,就不需要你的难过了。我可以相信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害我,但是在我和凰九之间权衡,若非是我走,凰九就不能得救,所以你把我带出皇宫,凰九就有一百万个冤枉的理由了。说到底,你们谈判的结果只是除掉我么?”
凤于曳闻言,好似被人戳中了心事一样倏然站起身来,拄着手杖的手指死死攥紧,知道指节都泛出一抹诡异的苍白来才猛地松了手。
凝歌含着笑,好似看透了凤于曳心中所有的挣扎。
凤于曳的拐杖微微向前一放,“哒”的一声轻响就点在了凝歌的脚边,拐杖上面的豹头依旧是保持这蓄势待发的姿态,冷冷的逼视着视线之下的凝歌,倒是叫凝歌生出来一种错觉。
好似这豹子和这拐杖的主人像了个十之八九,何况若非是历经沙场,这拐杖一直相随相伴,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灵气呢?
凝歌这样想着,愈发入神的看着那豹子的眼睛,就好似看着凤于曳一般。
“说到底,娘娘还是舍不得这里。”凤于曳忽然道。
凝歌摇了摇头否定道:“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是放不下罢了。我的仇恨早就在这皇宫里面根深蒂固,即便是我真的死了也不会泯灭。若是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凝歌还侥幸活着,定然要抛弃这里的一切出宫。”
“你……”凤于曳被凝歌堵得无话可说,身上的白衣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在昏暗的灯光下翻着一种诡异的黄色,薄唇微微泛着些许青紫。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凤于曳忽然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
凝歌抬眼看了一眼凤于曳:“你生病了?”
凤于曳一般咳嗽一边摇头,等收回手的时候,凝歌隐约从凤于曳躲躲藏藏的袖口窥见了一抹鲜红。
当下心中一紧,猛地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世界都跟着摇晃起来。
凝歌甩了甩头,依旧是坚持这站了起来,探手一把抓过凤于曳准备往身后藏着的手。
“你受伤了?”凝歌惊讶道。
之间那雪白的袖口上不见金线刺绣描绘的祥云滚边,却只见一大滩暗红色的血液蔓延在掌心处,刺鼻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显然不像是造假的。
凤于曳说话的声音有些喘,不过是和凝歌来回拉扯的功夫额头上就见了汗。
“多谢娘娘关心,这也是老毛病了,不必介怀。”凤于曳强自扯出一抹笑容来。
凝歌却不肯相信凤于曳的说辞,坚定的看着凤于曳道:“你今日和皇上谈判,谈的是什么?”
凤于曳苦笑:“若是说谈的你,娘娘信不信呢?”
“筹码?”凝歌挑眉道,猛然觉得心口压抑不住的一阵疼,而此时的凝歌只能强忍着,用手死命的按着心房处,免得痛呼出声。
此时已经是天旋地转,凝歌尚且还来不及过问凤于曳身上的伤,身子就绵软下去,紧跟着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凤于曳眼明手快想要拉扯住她,却是在情急之间只拽到了凝歌的一角衣袖,随着“刺啦”一声丝帛断裂的声音,凝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头正磕在下一节的阶梯上,登时血流如注,并且在雨水的冲刷下一发不可收拾。
凤于曳心中大惊,立马丢了手中的拐杖,上前一把抱起凝歌的头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