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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翻牌
凰九是精心装扮过,身上的衣衫早就不是参见年前宴时候的暗红色凤袍,而是换了一件百鸟朝凤图案的湖蓝色长衫,背后迤逦着一人长的裙摆,行走之间奢华高贵,淡然娴雅。
那领口微微打开,露出里面精致的锁骨,中间一个深深的小窝里面停留着一块精致的玉石,头上的金步摇芬芜复杂,但是个个垂着流苏,凰九说话之间都能听见玉石撞击的声音。
凤于飞看见她的时候,凰九总是以一种胜利者甚至永远都不会落败的姿态站在那里,不悲不气,不恼不怒,淡定的叫人想要一把撕破这张脸。
于是,凤于飞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猛地一把拽起了凰九的衣领,毫不怜香惜玉的就摔在了凝歌床前。
“凰九,你看看清楚,她险些为此丢了性命,你却是在这里杜撰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你以为把一切都推在她身上你就能逃脱罪责么?休想!”凤于飞一字一句道。
凰九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身子又重重的撞在床上,爬起来不住的咳嗽,正应上放在凝歌床头不远处的铜镜,只隐约瞧见里面的人狼狈不堪的半跪在地上,白皙的脖颈之间清晰可见一道通红的淤痕。
“咳咳!”凰九捂着胸口,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忧伤。
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用旧了的抹布一般被人毫不留情的丢弃,若真是用旧了厌烦了也就算了,可凤于飞根本就没有碰过她啊!
凰九有些愤恨的抬眼看着凤于飞,压根就没有把凤于飞说的话听进去半个字:“既然孩子已经没了,皇上还是早做决定叫太医帮凝贵妃净身,免得到时候伤了母体,她可就真的不能生育了。”
凰九漫不经心的说着话,却始终保持这微笑时候那仪态大方的模样,甚至还毫不在意的顺手理了理挂在脖颈之间的玉石,小心的把它恢复远处。
凤于飞眸色转身:“此时不需要你指点,如今凝歌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完全脱离了母体,凝歌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再生育了。皇后,你断了孤的后人,该当何罪?”
凰九直视面前的凤于飞一眼,指尖隐在袖中深深的掐进掌心里去,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传出来,不必看也知道已经是血肉模糊。
这男人总是乐于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她呢。
“皇上,妾身早就获知消息说凝贵妃假孕,今日的事情也必有蹊跷,即便皇上不喜欢臣妾也要秉公办理。明国公一直都是在负责凝贵妃的日常健康,叫他来一问便知。切身虽然不知道今日的凝贵妃怎么制造出来流产的假象的,但是还请皇上不要被表象迷惑才好。”凰九义正言辞道。
凤于飞冷哼一声:“那你以为孤宫里的太医都是吃素的?”说着顿了顿,又问道:“孤只问你,今日是不是你,明知道凝贵妃有孕在身还罚她跪着,以至于惊了胎气无法挽回?”
凰九蹙眉提醒:“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闭嘴!”凤于飞低喝一声打断了凰九的话,指着窗边上还没来的及倒掉的一盆子浓郁的血水咬牙切换道:“你还要狡辩吗?”
凰九轻微的蹙了蹙眉头,道:“妾身可以引皇上见一个人,到时候皇上就知道你是在承受多大的谎言了。”
“孤只问你,是与不是!”凤于飞沉下脸色咬牙切齿道,身子不由自主就向着凰九逼近了一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路过的所有人,都能证明是你,孤只想听你亲口说。”
凰九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就笑出声音来:“皇上是不曾把臣妾每一句话听进去。”
“说!”凤于飞低喝一声,显然是耐性已经到了尽头。
凰九一惊,恰好身后隔着凝歌窗边的半截阶梯,一个磕绊就摔倒在了地上。
“是,又怎样?”凰九苦笑,视线正落在凤于飞膝盖上一条纹的张牙舞爪的小龙上,那狰狞的表情像极了此时的凤于飞。
这也是这许多年来,凤于飞脸上第一次有这样的神情。
是有关于她,却又无关于她。
“来人。”凤于飞低喝一声。
从屋子里屏风之后,门口相继涌进来一群侍卫,身穿铠甲,手持银枪,动作干脆利索,三两下就全部到了位。
这是凤于飞身边谨慎伺候的银甲军,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会现身。
凰九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有些惶然的抬眼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凤于飞,却只在那一双眉眼里看见无边的冰冷和厌恶。
“皇上这是干什么?”凰九强自平静下来,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
但是却终究是没有压抑住来自心底的冰冷和失望,出口的声音变的尖刻起来。
“皇后凰九,蓄意谋害皇子,危害宫廷,罪不可赦。然孤多次宽恕却屡教不改,实数罪大恶极。即日起废黜皇后名号,回收金印,贬为贵人,迁往冷宫。永不召见!”
凤于飞一字一句说完话,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愣在原地的凰九才转身,微微抬了抬手,那银甲军就如得了命令一般,上前毫不犹豫的拉扯起凰九的手臂就要带走。
“不!”凰九尖叫了一声,用力的挣脱了银甲军的钳制冲到凤于飞面前,厉声质问道:“为什么?难道你……”
凤于飞冷笑一声截断了凰九的话头:“凰九,孤从前念在你救驾有功,一直苦苦相让。如今你变本加厉,若是孤还养虎为患,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说着抿了抿唇,眼神微微闪了闪,笑道:“欠你的孤也已经还清了,总是该算算我们之间的帐的时候了。凝歌的,并着母后的,咱们慢慢清算。”
凰九踉跄后退一步,她在后宫横行半生,却如何想不到自己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从那茫然的凤眼中砸下来,只是落在那湖蓝色的长衫的袖口上,刚好落在那凤凰的眼睛里,飞快的氤煙进布料中消失不见。
到如今为止,凰九才真正发现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在凤于飞眼里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大概把她留在这深宫里许多年,也不过是因为当年她救过他一命吧。
“哈哈!”凰九忽然笑了起来,又后退了两步,奈何身后是银甲军,不容凰九在后退半分。
凰九仰头把眼中的泪水生生的吞咽回去,正巧看在长歌殿那雕刻的华丽的房梁上。
房梁上没有雕龙栖凤,不过是寻常的几对鸳鸯,只是那鸳鸯戏水图看在凰九眼中却分外的刺眼。
这整个后宫里,怕也只有这长歌殿刻上了鸳鸯了吧。
“皇上,你这许多年,等着的就是这一天吧?”凰九忽然笑着对凤于飞说,身子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住,头上摇晃的金步摇却很不合时宜的铿锵落了地,那玉珠落在地上稀里哗啦一阵响动,只是凰九却恍然未觉,根本就连看一眼那金步摇的心思都没有。
即便那东西再华丽又能如何?
她在这深宫里不也依旧是这样的姿态?
想不起过往昔,她的眼里此时定格的都是凤于飞此时的表情。
可是叫她失望的是凤于飞薄唇微勾,只静静的吐出来一个字:“是。”
凰九只觉得天都塌了,眼前不住的发黑,摇摇晃晃的转身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凝歌,遥遥一指笑道:“所以不管是不是凝贵妃,臣妾迟早都是这样的下场是不是?”
凤于飞不语。
凰九颓然收回手,凄厉的笑了几声:“所以今日的一切不过是你顺手拿过来用的局,凝歌假孕的消息大概也是你故意叫凰肆泄露给臣妾的是不是?否则按照我四哥对长笑的防范,若非长笑豁出性命,她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真的消息。”
凤于飞仍然沉默不语。
凰九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人掏空了一样的疼。
不仅仅是凤于飞,就连她的亲哥哥都已经开始算计她了呢。
悲哀么?
还是报应?
沾染在手上的那些个鲜血终究开始反噬了么?
凰九在长歌殿内张开手转着圈圈,笑道:“你知道么?我从来不稀罕那雕梁画栋的坤宁宫,只是这长歌殿我穷尽一生都住不进来。如今你将我打入冷宫,又和在坤宁宫有什么区别?你说永不召见,我跟了你这许多年,你若非是兴师问罪,何时召见过我呢?”凰九含着笑看着面前的凤于飞,像是看一件已经碎掉的宝贝,许久又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可是你算计错了。我很期待凝贵妃清醒的那一刻,你到底该要如何跟她解释。你工于算计,不仅仅是我,就算是连你所谓心爱的女人都算计在内,可是我相信,凝贵妃也如你不会原谅我一样不会原谅你。我很期待……”
“闭嘴!带下去!”凤于飞低喝一声,无比厌恶的闭上眼睛转了个身,却是在面对凝歌时候复又睁开眼睛,那眼中有迷茫,甚至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
而凝歌只是安静的躺着,对于长歌殿发生的变故毫无知觉。
凤于飞眉眼深邃,却透出疲惫来,拳头在袖中攥紧又松开,重复许多次才勉强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
银甲军带走了凰九,凰九并不曾反抗,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临出门的时候扶着门槛忽然回头对着凤于飞粲然一笑:“凤于飞,预祝你和凝贵妃生活快乐,但是你却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真爱。你们活该相互防备的活着,永生永世!”
说罢也不等凤于飞反应过来就长笑着迈出了宫门,声音尖刻的传进凤于飞的耳膜中,震得整颗心都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