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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影心中一惊,垂下脸来,未发一言。
一时间,静谧的深夜,竟然漫出一股诡异的气氛。沉默了片刻,楚翊风才缓缓道:“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
他自然知道,利用完后,该做的是杀人灭口,可是心底深处,总有那么一点不情愿,逼迫着他不能往这方面想。无影这次去探,也间接提醒了他,该做些什么了。
无影也是想到了这点,犹豫了下,才道:“她试图逃跑……”
当初安排她在宫里,就是防止有人发现真正的上官凝,但如果宫里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他的计划照样会受阻,唯一完美的解决方法就是……
二人同时想到此点,无影心乍被悬起,紧盯着楚翊风的嘴,生怕他说出杀无赦之类的话。
楚翊风脑海第一闪现的,也的确是斩草除根的念头,但随即,被他压下去,淡淡的吩咐出第二个主意:“明日你去转告涣洗院的管事,不准她出涣洗院一步,并且要极力恶待她,让她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他搁下笔,忽然又扭头吩咐无影:“明日去丞相府,看看金银有什么收获没有。”
“是。”无影淡淡答应,蓦的不见了影子。
金银,异域女子,善易容乔装,是楚翊风的秘密棋子。
她扮起上官凝来,装扮成传言中温婉如水的模样,巧舌如簧,兼之楚楚可怜,很快取得上官冲的信任,在丞相府混的风声水起。
至于失踪那套说辞,随她去编了,楚翊风连想都懒的去想,他手下的人,可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他的心思,不知不觉已渐渐放在皇宫里本该被灭口的人的身上。
眸子眯起,如宝石般璀璨,楚翊风摸不透自己的感觉,只是隐约想着,绝不能让上官凝这么简单的死去……
月亮挂在西方天边,而相对的东方,渐渐透出红色光晕。
“起来了!干活去!”果然天未亮,刘妈便已按时起床。
睡眼蓬松爬起来,机械的穿衣洗脸,短短几天,上官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现在要做的,是赶上这繁重的劳动进度,然后继续想法子离开。
姑娘们一天只有两顿饭,早上是不给饭吃的,起床后便各自去洗衣服,刘妈本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却莫名被人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稍嫌肥胖的脸带了几分狰狞之色,缓缓走到上官凝前面,站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吩咐:“春雨,把你今天要洗的东西拿过来!”
春雨哆哆嗦嗦搬来堆积如山的脏衣服,怯怯望着刘妈。
刘妈粗声大气,颐指气使:“把东西放这儿!今天放你假,出宫去看你娘亲吧!”
春雨先是一怔,随即狂喜,匆忙领了腰牌道声谢,便收拾了东西急冲出涣洗院。
姑娘们全惊疑的望向这边,不明白刘妈为何突然大发善心。
只是苦了上官凝,本来还没能完全接手这活,突然又加了一倍,她虽不平但也明白,刘妈是故意找上自己的。
果然,刘妈回屋一趟,再过来时搬了个小马扎,手中多了一根藤条。她坐到上官身后,突然手中藤条便抽了过去:“洗快些!不然没你饭吃!”
藤条细软,抽在背上顿时火辣辣的,上官凝身子一颤,咬牙回头看刘妈。
被看的心虚,刘妈大声说话为自己打气:“瞪什么瞪!还不赶紧给老娘干活!”说话间又抽上去一藤条。
啪!响亮的一声,背部抽痛,上官凝转回头来,更加用力的洗。
被抽几下也不会掉几块肉,可是这种羞辱,却被无比的放大塞进她空落的心头,就像一块烙铁,给她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双手用力按在搓板上,上官凝把衣服想象成楚翊风,狠狠揉搓。
一个上午,藤条不知抽打了多少次,她背上的衣料都被抽破,露出隐约的红肿肌肤,明明疼的烧人,却又咬着牙不肯叫出一声来。
倒是个硬气的丫头!刘妈心底暗暗赞了一声,见送午饭的人已经过来,又是抽过去一下:“不许吃饭!给我使劲洗!”
瘦弱的身躯,在涣洗院里,吃力的洗衣淘衣晾衣,腹中空空,一直熬到夜幕降临。
刘妈早已经不耐烦的回屋睡觉,只是走前又下了令:“不准这丫头吃饭!”
本来纤细灵巧的手指被泡的发白,背上的伤又时不时的发疼,她早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垮。
她心里有这样强烈的念头:一定要挺下去!伺机离开这里!
终于在睡前完成双人份的工作,玉荷悄悄端来一碗清水,总算给她润了润干涸的唇,这夜,上官凝一碰到床,就沉沉的入睡。
后面的几日,刘妈竭尽所能折磨她,其余姑娘们轮流着放假,多出来的活全给她干,背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连胳膊上,也被抽出了淤痕。刘妈仿佛要榨干她所有的力量一般,每天只给一碗饭,一碗清水。
仅是过了几日,上官凝再摸自己,只觉得摸到一把干瘦的骨头。
她倒没再见过无影,也一步没有出过涣洗院,仿佛与世隔绝,压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段日子里,楚翊风的计划一步步施展,边防少将史朝开无故遇刺,顿时群兵无首,众官都知道边防不可一日无将,只得任命仅次于史朝开的少将军薛名,升职为镇边将军,令其火速赶往边境。
而楚王妃在娘家住了几日后,也终于返回楚王府,外人看来,楚王夫妻伉俪恩爱,羡煞旁人。
却无人知晓,那个真正的上官凝,此刻正在涣洗院过着惨无天日的生活。
刘妈的表现愈加明显,折磨人的武器从藤条到鸡毛掸子,甚至还用上了手脚,踢抓不断,姑娘们都不清楚为何刘妈要这样虐待上官凝,但也不敢发问。
在这阴暗的皇宫,死一个丫鬟没人会管,她们的管事就是她们的天。
每天中午一碗粗陋的米饭,便是她全部的粮食。上官凝逐渐觉出体力流失,洗衣的动作也渐渐慢下来,而刘妈时刻监督着,一见她有懈怠,非打即骂。
好不容易又熬到中午,刘妈回自己房间去用饭,上官凝抽空喘息,望着不远处姑娘排队等饭,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再走几步。
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崩溃了……
“凝姐姐……”春雨捧着饭菜过来,“吃饭吧。”
虽然明令禁止与上官凝接触,刘妈也宣扬过了她的“绯闻”,但单纯的女孩们凭直觉,对上官凝是怜悯加喜爱,总有几个胆子大的敢悄悄接触。
虚弱的一笑:“小雨,谢谢你……”她伸出手来去接饭碗。
刚伸出去,胃里突然一阵痉挛,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一般,慌乱之下,上官凝一把推开春雨奔到墙角,呕吐起来。
她每日只吃那么点东西,吐出来的只有胆汁,顿时满嘴的苦涩。
春雨大惊,放下手中的东西奔过来:“凝姐姐你怎么了!”她搀住上官凝,顿时更惊——摸在手里的,竟然瘦到了皮包骨的境界。
刘妈被惊叫声吸引出来,挥着藤条,叫道:“什么事!”
上官凝还在反胃,春雨代她回答:“凝姐姐吐的很厉害!”
“吐?”刘妈一怔,随即想到什么。
上官凝到这也有快一个月了,她来时因为身子不洁,还被刘妈狠狠鄙视了一番,现在又反胃……
“你月信来了没有?”一个箭步冲上前,刘妈扶住上官凝瘫软的身子,飞速的问。
上官凝缓缓摇头。
果然!刘妈心中一禀,回身吼道:“谁认识太医院的路?过来!”
有人缓缓走来,是那个皮肤稍黑的晓冰。
抓着上官凝,将她胳膊往晓冰手中一塞,刘妈一连串道:“带她去太医院,看看是不是怀孕了!如果不是就回来,如果是就让先生帮忙拿掉那孩子!”
“奴婢知道了。”晓冰低声低气答应一句,侧目瞥一眼上官凝,却见她面容虽很难受,可清澈的眼神里,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又喝了些水,恢复了几分力气,晓冰才搀着上官凝出了涣洗院。
一路上,她欲言又止,忍了半晌,最后还是问出来:“凝姐姐,你不担心么?”
扯出一丝笑容,上官凝淡淡摇了摇头,现在的她,说一句话都几乎要耗费身体全部的能量。
她怎么会担心?根据日子来算,就算怀孕,也不该害喜呕吐的,再退一万步讲,若真的是有了,她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阖上眼睛,随着晓冰的脚步走,她缓缓整理着思路。
晓冰虽是个颇有心计的女孩子,但毕竟才十五岁,又能懂得多少?被变相囚禁了这么久,上官凝总算再次踏出涣洗院,她细细思索着,该怎样把握这次机会逃离。
迎面走来一支队伍,晓冰慌忙拉着上官凝退到一侧,恭敬等他们路过。
匆忙的一瞥,上官凝身躯一震,她看见队伍里被拥在中心的一名女子,衣装华贵,模样竟然与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