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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更加是你不讲理了。”我说:“我都说得那么清楚了。”
“但我还是不爽。”他从来都可以把不讲理说得这么直接。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爽?”我说:“现在出院回家监督我们?”
“好耶好耶!”念念拍手。
繁音瞪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再度看向我:“我能出院了?”
“你连玩笑都听不出来?”可能让他出院么?我就是觉得他最近太矫情了,这样不好,有点无理取闹。
他又不说话了。
我略有几分尴尬,说:“医生说你这次必须好好休息,我也跟第二人格说了,我看他也不想弄坏身体,也挺配合的。”
他看了看我,没说话。
念念瞅瞅我,又看向繁音,似乎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说:“爸爸,你不要难过嘛……”
繁音摇了摇头,说:“爸爸没有难过,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就回去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没再挽留。
我拉着念念站起身,念念又跑去搂着他,小动物似的用脸颊蹭他的脸,繁音也闭上了眼睛。我弯腰把怜茵放下,他也吻了吻她。
之后我们娘仨就回去了,念念在路上就嘟着嘴,说:“妈妈你这样对爸爸是不对的。”
“我哪样对他了呀?”我说:“你又不懂。”
“我懂。”她说:“那个医生叔叔是坏人,不经过爸爸同意就给他吃药。你让他在咱们家里面,爸爸很担心。”
说得倒是很对。我说:“主要是那种药会影像爸爸的智力,让爸爸变得没有现在聪明,但它可以治爸爸的病。”
念念望向我,问:“不能吃别的药吗?”
“这是最好的药了,现在没有药可以治爸爸的病。”我说:“要等医生研究出来,但总不能没有药就不治吧?”
她咬住了嘴唇。
我说:“妈妈其实不介意爸爸变傻,因为如果变傻就可以治好病,每天都陪着你和妹妹,那就是很好的。可是,咱们家需要一个聪明的爸爸,所以……这次是迫不得已,但医生叔叔没有恶意,你不要讨厌他,他是希望你爸爸变好的。”
她点了点头,这个话题显然太沉重了,让她难过了好久,直到下车之前,她才忽然说:“妈妈,我多久才可以长大呀?”
“还要至少十五年呢。”
“好久啊……”
“干嘛那么想长大呀?”我搂住她说:“就当爸爸妈妈的小宝贝。”
“我想长大以后,当医生,我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做出新的药给爸爸。让他既能治好病,又可以不变傻。”她小声说:“可是还要十五年呢,好久啊……”
我心酸起来,抱紧了她,不忍心破坏她的愿望,便说:“十五年不长,爸爸可以等着你。到时候他肯定好高兴,你要加油噢。”
她高兴起来:“真的吗?”
“当然啦,你爸爸是长命百岁的。”和乌龟一样。
回家后,念念去玩了,怜茵也睡了。我自己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医院,护士说繁音还没睡,我便让她把电话接过来,通过声音可以幻想到他蔫头蔫脑的表情:“干嘛?”
“告诉你念念的事。”我把念念计划当医生救他的事告诉他。
他果然笑了,说:“真是孝顺。不过我……长命百岁?”
“嗯。”
“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绿呢?”
“你感觉得没错。”我说完,听他没说话,便说:“我明天去看你,不带孩子。”
闻得他呼吸一滞,我继续说:“我知道你想我说什么,这很复杂,我不希望念念听到。而且你听不听得懂也是个问题。”
他没说话。
“明天什么时候能醒?”我说:“我可不希望碰到他。”
他好久才开了口:“下午吧,等我电话。”
“好。”
他又不说话了,这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微妙极了,且稍微有些尴尬。但说真的,我很喜欢这总感觉,心跳在微微地加速:我们之间一直在被各种事情绑在一起,很少有过这样单纯的感觉。
我一直没有挂电话,但他足足沉默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说:“还有事?”
“没有了。”我说:“今天也记得想我。”
“嗯。”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他轻轻地吻了吻话筒。
这一晚,我有点失眠,心里想了很多事。
一早接到繁老头的电话,要我去医院,说有要事。我拨通了我养父的电话,想要把这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告诉他,却是珊珊姐接的,说:“爸爸明天有手术,你要来看他吗?”
“手术?”我问:“这次是哪里?”
“手。”她说:“你不来看看么?”
“我去看。”眼皮发病还算不太严重,手就严重多了,我心里慌起来,又不敢多想。
出来时,发觉林准易还在我家,林叔有些担心,说:“这么久了,他一直水米没打牙。”
“我中午就去见老先生。”我说:“这件事的结果就会知道了。”
林叔点点头,又解释说:“我也是担心他状态不好,就犯糊涂。没有别的意思。”
“别多心。”爷爷心疼孙子太正常了,何况林准易已经忙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始终高度集中精神,面对着那堆设备,换谁也受不了。
我去设备室,想劝劝他,他却只看了我一眼,便没搭理我,也不摘耳机。我也就不敢打扰,把饭菜放下,请医生过来,给他一些药,适当补充一下。再联络阿昌,但他表示林准易团队里的其他人也都在忙,没有人能够替代他。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也就更纠结了。我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立场,现在又觉得他为星星做得不少,该不该一竿子打死?哎……
到繁老头那边时,已经站了一屋子人,有男有女,有丑有俊。大家都笑眉笑眼的,但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其实,不同圈子和位置的人,就是有不同的气场,我得以判断这些人就是繁老头口中的高层,恐怕也是韩夫人所说红名单中的人物。
繁老头一一给我介绍,说得很慢,把他们重要的经历也简单描述。我尽全力用脑子记着,观察他们的样子,等他全部介绍完,心里已经完全确定。这时繁老头说:“音音生了病,我又是这样子,这段日子,就让我儿媳妇暂代。你们该怎么拿主意还怎么拿主意。”
几人点了点头,看样子繁老头已经沟通过了,因此没有人表示异议,态度也很好。
繁老头又交代了几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便让他们出去了,然后让我坐到病床边,说:“这些人都靠得住,但也要看谁在驾驭,怎么驾驭。记住,不可以全信,但也绝不能不信,做事大气些,必要时候,可以让利给他们,但谁敢不听你的,就……”他比了个“杀”的手势。
我点头,说:“我会问过音音的,也可以问您嘛。”
繁老头便笑了,很受用,说:“别紧张,基本都和阿昌一样,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怕你压不住他们,但我和音音都没死,大家都心中有数。”
我点头,说:“星星的事您沟通了吗?”
“沟通了,但小音音还没有给我回话,你可以自己去催催。”繁老头说:“你别怕,这次她没死,那短时间内就不会死,他们也给咱们时间,主要还是要人嘛。”
“好。”我说:“那也希望您快点,准易一直盯着这件事,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我真怕他病倒。”
他点头,说:“你得劝劝阿昌,让他叫准易去休息。但如果他执意要做,那你就由着他。如果他真的为了星星这件事拼尽全力,那你就把孩子嫁给他,即便吃点小亏,也肯定不会对她太糟。”
我没接这个话题,因为没有考虑好。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我感觉繁老头最近说话正常多了,有些像从前的他。这让我心里有点高兴。却随后,就接到了电话,是阿昌,说:“小蝶那边给回话了,她在老先生的房间和书房里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是什么?”
“照片已经传给了我,也是宗教法器,但肯定与心理行为有关。”阿昌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他是在繁老头身边长大的孩子,跟他们家的感情很深:“太太,我希望您立刻回来。”
我连忙赶回家,阿昌在会客室里等着,我一坐下,便打开电脑给我看。
上面是书房的照片,里面摆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雕刻,还有骷髅样的东西。书房地板中央放着一些蜡烛雕像等东西,而且似乎排列成了什么法阵。
我是无神论者,并不信这个,但依然忍不住头皮发麻。繁老头的书房中原本挂着耶稣苦相,他是有信仰的。居然允许这鬼东西放在家里,而且苦相也没有了,证明他已经抛弃了耶稣。
我心里也很慌,听到阿昌问:“太太,咱们需要问过黎医生吗?”
“问他干什么?”
“我怀疑这是心理干预的东西。”他说:“总不可能真的会是什么巫术。而且她也在老先生房间里发现了一些药粉,但没有标签。她偷了一点,因为她的工作不准出门,暂时还没有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