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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外面居然淅淅沥沥飘起了雨丝。龟兹极少下雨,尤其在秋天。黑夜笼罩中,寒气渐渐渗骨,如同我黯淡的心境。我身体虚弱,靠一只手根本无法穿上防辐衣,小弗拿过衣服帮我。
如果不是生病,我的脸肯定红得不敢见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让男生服侍,还要这么贴身为我穿衣。我靠在他强有力的怀里,脸上发烫。他做的很笨拙,却无比认真专注,一点一点地将紧身的防辐衣从脚部套上,时不时停下来问疼不疼。
他的脸也透红,眼里却是无尽的悲伤,让人不忍注目。穿到肿大的左手臂处,很难塞进去。我冷汗直冒,他停了下来,捧着我的手臂满眼哀伤。我示意让他继续,他咬了咬牙,费力将袖子部分套上,摩擦到伤口,我差点疼得晕过去。
我转身对着他:“帮我把背上的拉链拉上。”
“拉什么?”
扭头看到他一脸莫名,我背着右手,费力指了指拉链:“就是这个,你把那个提钮往上拉,衣服就会自动合上。”
他笨手笨脚试着拉一下,看到衣服被拉上了,吓了一跳:“哇哇,不用纽子衣带,居然能天衣无缝地合上,这东西太神奇了。”
我不禁好笑,伤口却一阵生疼,不由呲牙咧嘴。他手忙脚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我忍住疼,摇了摇头:“没事。”
小弗拿出时空表,为难地问我:“这个怎么戴?”
我按一下按键,表带打开。戴上手腕,液晶屏上跳出数据,绿色荧光一闪一闪。
小弗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神仙用的么?”
我叹气:“如果不是因为手上有伤,我是绝对不能在你面前操作这些东西的。”
小弗一边帮我在防辐衣外套上汉服,一边说:“你放心,我是被你吓大的,早就习惯了你这些古怪玩意。”
我转移话题:“我还从来没有费过这么长时间穿衣服。”
他微微愣住,勉强露出难看无比的笑容:“我也是第一次给女人穿衣服。”
总觉得这样哀哀凄凄的气氛太难过,我故作轻松:“小弗,告诉你我们学校男生追求女生的‘三草定律’。”
他果真被吸引住了,好奇地问:“什么叫‘三草定律’?”
我用轻快的语气说:“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好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念一遍,又对着我戏谑地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的话,到时我这匹好马,绝对不会回头吃你这棵不怎么样的草。”
我呵呵大笑,牵到伤口了,忍一忍,继续笑。这么多天,终于看到了原来的小弗。他看着我笑,突然抱住我,伸手摩挲着我脖子上的狮子玉佩,声音闷闷:“答应我,一直戴着它。这样,也许你还能想起我。”
我鼻子酸涩难忍,哽着嗓子叹息:“怎么可能忘记你……”
破庙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女孩气喘吁吁跑进来。我跟小弗吓了一跳,急忙分开。那女孩猛地站住脚,尴尬地将头扭到一边。
小弗让我半靠着墙,扭头看向女孩,语气不快:“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你不要来这里找我么?”
那女孩眉目端庄秀雅,活脱脱就是裴盈盈。我吃惊:“叶晓萱,怎么是你?”
晓萱闻言,向我看来,也是吃惊:“原来公子让我扮的,就是姐姐。”
小弗诧异地看着我们:“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看向小弗:“你又是怎么认识她的?”
两人一番说明后我才恍然,指着晓萱问小弗:“她就是那位让你背上花花公子恶名的女子?”国师府少爷看上人家媳妇,抢亲不成就依仗权势重金购买,这可是龟兹城内的一桩大新闻。为此,小弗还跟父亲吵了一架。
小弗有些尴尬:“行像节上,我把她错当成了你……”
也难怪小弗会弄错。单看背影,我们俩还真有点像,在现代时就经常有人拍着我的背喊我“裴盈盈”。
小弗见我一脸戏谑,急忙解释:“我救她只是举手之劳。要不是今天又碰上了,我连她的名字都没记住。”
晓萱脸色黯淡了一下,垂着头没有说话。想起苏幕遮那天,小弗在台上跳胡腾舞,我曾看到晓萱的异样眼神,那时我并不知道小弗就是她要找的救命恩人。后来小弗跟我相认,晓萱却消失不见,定是她看到了我们相拥的一幕。现在小弗口口声声撇清自己跟她的关系,甚至说不记得她的名字,这太伤女孩子家的心了。
我叹气,正想开口,小弗接着说道:“不过,多亏她今天扮成你的模样引开了阿素,我才能取回你的镯子。”
我对晓萱道谢,她却摇头道:“姐姐不必客气,我不过是报答公子的恩情。我来通报公子一件紧急的事,马上就走。”
小弗脸色一凛:“出了什么事?”
晓萱从怀里拿出一摞画像递给小弗:“城里到处贴了姐姐的画像,重赏能找到姐姐之人。我担心你——姐姐的安危,把这些画都揭了下来。”
小弗翻看画上写的梵文,勃然大怒:“居然说你是巫女,阿素这是铁了心要致你于死地!”
我却没在意画上写了什么,只顾紧盯着那些画,伸手示意:“给我看看。”
小弗将画藏在身后,心虚地闪着眼睛:“这都是我胡乱涂鸦的。”
我坚持要看,小弗犹豫着,将画递给了我。我一张张缓缓翻着。画上是一名飞天,衣袖飘舞,翩然升天。最初几张画得并不好,笔触生涩,修改的痕迹很多,飞天的神情也略显僵硬。后面几张,笔触渐渐流畅,飞天越来越灵动,清澈的眼神仿佛有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