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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了垂眼睑,凌雨微嘴角再次扯出一个莫名微笑,看了眼远处,抬起步子离开。
若是她这般做了,父皇或许会很生气罢……但是,那又如何呢?本来就是你们逼的,怪不得我啊。
而且,若是先斩后奏的话,那个人,或许会来吧,她是不是可以看到他了呢?
想到这,凌雨微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如同秋日里开得烂漫的菊花。
“殿下,您,您大婚当日当真要请大梁国君过来吗?”东宫里,孙建明看着折扇摇摆,白衣飘扬,仿佛没有一丝寒意的云言轻声问道。
那躬着的身子,谦卑的态度,垂着的眼睑,仿佛千百年来都未曾变过。
摇摆的玉骨折扇突然一顿,云言转过身子,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怎么,建明,你在质疑本宫的决定?”
“不敢,属下只是……”孙建明一愣,头低得更下了,同时心也不由颤了颤。
往日里便知晓殿下的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只是这次从大梁归来后,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太子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森冷。
尤其是在肖何入狱杀头后,更是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罢了,本宫知晓你在担忧什么,不管如何,便是他轩辕无泪再怎么怀疑,没有证据,也不敢随意说什么的。”嘴角自信的笑容一闪而过,但马上又隐了回去。
脑海里突然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那个红色的身影落下的那一幕,竟是让他莫名的有些不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下去罢,这些事,本太子自有主张!”
“是。”看了眼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的云言,孙建明只觉得心里一颤,只得作罢。
不论殿下怎么说,他心里总是有种心惊肉跳,仿佛会发生什么似的……
当真会如殿下所想的那样一帆风顺吗?孙建明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转过身后,垂下眸子看了看手里莹润的玉骨折扇,云言不由闭上了眸子,遮住了眼里复杂的情绪。
当真是可以这样忘了她吗?
云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可以,为何她当年救自己的那一幕会在午夜梦里让自己惊醒?
为何会时不时的想起她在梨树下淡然从容的目光,微微上扬的唇角。
一直以为她只有冷清的一面,只是,知道她便是那个让他无计可施的念默后,才晓得原来这个女子也会如此的灵动。
只是,她为何会突然走到那个遥远的大梁呢?目的又是什么呢?真的只是想把那个孩子带回去吗?
轻轻睁开眼,里面的复杂顿时消失不见,清明透彻得如同晨里的第一抹阳光。
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你是否还有别的目的,女人,你已经不在了不是吗?
六年前你救了本宫,这是命数;六年后,你虽是去了,却还是能帮上本宫的不是?
或许,你真的是本宫的福星罢,即是如此,死在了本太子手下,也算是如愿了罢?
想着想着,云言嘴角的笑容竟是有了点扭曲的情况。
周子默,你不是说,不在身边就连机会都没了吗?本太子倒是想瞧瞧,人都没了,你还拿什么去争?
至少,她最后的一面,他还是见到了,即便她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至少,她最独特的模样,你这个北国军神也看不到不是?
只要轩辕无泪来了我云国,再把轩辕无泪留下,南国与云国结成了秦晋之好,任凭你北国是如何强盛,任你周子默如何天纵之才,都将是本太子的手下败将!
这个天下,不论南国北国,还是大梁,都将是属于本太子一人的!
“哈哈哈……”云言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眸子里满是疯狂。
孙建明脚步蓦然一顿,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又重新跨了出去,只是背后的影子却是多了几分沧桑……
“陛下,太子殿下还有一段日子就要大婚了,你的身子可要养好了啊……”宽大的宫殿里,一个发丝皆白的太监看着龙床上的云帝,眼里闪过一丝悲戚,一丝怜悯。
“秋生,你说你叫秋生对吧?”咳嗽了几声,将染上了红色的帕子交给一旁的宫女,云帝摆了摆手道。
“回陛下的话,奴才是叫秋生,陛下好记性。”秋生弯着身子,顺手拿起一个玉枕给云帝靠着。
“呵呵,能不记得吗?”看了眼恭敬有加的人,云帝笑着道,那话里满是意味深长,“秋天出生啊……”
云帝呢喃了一句,眼里满是感慨,看着殿里的某处道:“如今都是近深秋了,秋生,你的生辰过了没?”
“回陛下的话,老奴的生辰前段日子过了,老奴的生辰是在初秋呢。”秋生点了点头,声音甚是恭敬。
“秋天,是个菊花开得漂亮的日子,只可惜,朕看不到了……”摇了摇头,云帝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陛下说的哪里话,要是想看,奴才给陛下搬几盆最美的菊花给陛下观赏。”秋生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深色。
“罢了,这菊花本就是颇有野性之物,搬来朕宫里还有啥可观赏的?”轻轻一笑,云帝无所谓的道。
“还望陛下体谅,陛下的身子……”秋生仍旧是不动声色道。
“罢,朕知道,太子嘱咐过你们,朕的身子不适,吹不得风,放心,朕不会为难你们。”看了看那紧闭的殿门,云帝将头偏了过去。
秋生突然心里闪过一丝悲戚,他来这儿照顾陛下已经快半年了罢,这半年里,陛下能够出去的日子当真是屈指可数……
他不想这般做,只是太子殿下与他有恩,他又能如何呢?若非是太子殿下,恐怕他早已经是白骨一堆,被丢在了乱葬岗喂狼了罢……
如今太子殿下的命令,又有几个人敢违抗呢?就连那权倾一世的肖丞相也被太子用雷霆手段给收拾了,还能有什么意外?这金銮殿的宝座,除了太子殿下,也貌似没有任何人能够坐上去了罢?
“秋生,顺远他,不在了吧?”突然,云帝目光灼灼的盯着秋生问道,平静的话仿佛听不到任何的情绪。
然而,在服侍这个迟暮的皇帝这么久后,秋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话里的不安。
“回陛下的话,顺远公公他,该是回乡想老去了罢。”斟酌了一下,秋生小心翼翼道。
“哼嗯,你也别诓朕,太子做事情,朕能不知道吗?”摇了摇头,云帝竟是笑了起来,却在一阵咳嗽声中又停了下来。
年老的皮肤在脸上堆积着,每一道都如同新添的一般。
“父皇,父皇的身子虚,还是少说些话为妙。”随着吱呀一声,宫殿的门被打开,云言走上前去给云帝拍了拍背。
轻轻地用手挡了一下,云帝抬起了眸子,突然亮堂不少的寝宫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视野里的他,已经如此俊朗高大了,怪不得自己都这么老了。
“好了,你下去罢,父皇这里有本宫照顾就可以了。”小心翼翼地将云帝身子扶正,云言对着秋生点了点头道。
“是,奴才告退。”看了眼云帝,看了眼云言,秋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今日怎的得空过来朕这里了?”靠在云言拉起的玉枕上,云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个儿子。
“父皇说的哪里话,儿臣来看父皇,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云言淡淡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收了折扇,捏了捏被角。
“你啊你……”云帝也跟着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当真是在他面前也要做出这幅模样啊……也罢,若是他能在每一个人面前如此,倒也不是坏事了。
“那个,肖何他?”沉吟了片刻,云帝状似不经心地问道。
“昨日处斩了。”手指微微一顿,云言又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继续掖被角。
“斩了也罢,毕竟他的事儿,朕也是知晓的,留着也是祸害。”将眸子闭上,云帝轻声道,似喃喃自语,又似乎说给谁听。
“父皇在遗憾吗?”将手收了回来,云言端正地坐在一旁。
“朵儿怎么样了?”摇了摇头,云帝眸子望向某处。
云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玉色的绣着寿字的香囊高高的挂着,随着方才灌进来的风左右漂浮。
“接回来了。”没来由的心里一堵,云言的声音沉下去了不少,他终究心里只有那些孩子吗?只可惜……
似乎是意识到了云言突然改变的气息,云帝突的目光对上可云言的双眼,“我儿是在怪父皇?”
“儿臣不敢。”垂下眸子,云言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到了这个时候才问他是否怪他是不是太晚了?
当年他母后被害的时候,当年那些宫妃联同肖何把他弄出宫差点死在雪山的时候,他怎么不问自己是不是在怪他?
这个时候却来问他,当真是可笑!是怕自己对待云朵也像对待他那些儿子一般吗?
不,他不会的,云朵是他的妹妹,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他怎么会舍得杀了云朵呢?
但是,云朵现下怕是……
如此想着,云言嘴角的竟是莫名阴冷起来。
云帝暗暗叹了口气,别过脸去,“我儿,父皇没记错的话,你的生辰就是在秋日罢?”
此话一出,寝宫里的温度顿时冷了下来,两双眸子对视在了一起,却是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