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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既说要连夜审问,绝没有人敢等到第二天早上。撷芳宫除了横波与宝贞两人,其余的人皆被监~禁起来。皇后笑着对皇贵妃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是也不是,皇上虽说了要审问撷芳宫诸人,但我想着,既是安胎药被人作了手脚,查问那接触过药碗的人才至关紧要,也不可牵连了无辜。”
皇贵妃在座上欠了欠身,神色恭谨:“皇后所言极是,臣妾也是这个意思。”说毕又道:“还有一件事也甚是为难,最后接触药碗的是莲嫔的贴身婢女宝贞,她是莲嫔自金陵带过来的,打小儿服侍的人,就便此时,亦寸步不离守在莲嫔床前。据臣妾所知,她们虽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于理,她在主子跟前服侍汤药,亦有嫌疑,于情,她该是做不出谋害主子的事情来。眼下莲嫔失了孩子,身心已受巨创,若咱们在她昏睡的时候,就对她心爱的婢女动起刑来,万一她到时候受了刺激,皇上那里,只怕也不好交代。”
皇后想了想道:“既是如此,宝贞暂时不必受审了,等莲嫔醒后,再看她的意思吧。”
皇贵妃微微一笑:“是,还是皇后思虑得周到。”
碰过药碗的通共三个人,小太监元宝,小宫女宜晴,还有宝贞,元宝和宜晴此时魂不附体,只跪在地上,大呼冤枉,皇后皱了眉,微微使了个眼色,早有掖庭司的人上来,将他二人连同那粗使太监吉恩拖了下去,连李茂也被带下去了。掖庭司乃宫中掌管刑名的机构,里面的残酷刑法多达上百余种,种种可让你生不如死,却又能留得一口气在,后宫上至嫔妃,下至最低等的宫女太监,无不对这地方谈之色变。
偌大的撷芳宫,霎时变得空空落落的,不得不临时拨选了一些人过来当差,皇后细细叮嘱了苏蕴,让她诸事留意,妥善照管着莲真,便站起身来,邀皇贵妃同去雍华宫。
因已是深夜,待皇后和皇贵妃分别坐下,染春等便忙着端了各色点心来,皇贵妃想着莲真,也无心进食,一边喝茶,一边敷衍着同皇后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宜晴等三人又被带上来,几人都是面白气弱,身上、腿上、手指等处伤痕累累,血迹虽已被人用水冲去,到底有新的血丝渗出来,望之触目惊心。
掌管掖庭司的大太监刘振跪禀道:“回两位娘娘,奴才已对他们几人略施刑罚,吉恩坚称当时天色已暗,实是看不清楚那传话的人的相貌,更不知他真实身份,只能等明天,再召集人给他指认。元宝和宜晴更是只哭喊饶命,两人拒不认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皇后娘娘示下。”
皇后脸色微微一沉:“你们掖庭司就这点能耐么?”
刘振浑身一震,忙道:“娘娘恕罪,奴才这就去再审。”
“且慢。”皇贵妃突然放下茶盏,对皇后道:“娘娘,我有几句话,想亲自问元宝。”
皇后一怔,笑道:“妹妹只管问。”
立即有人挟了元宝上前,皇贵妃问:“李太医走后,一直是你在守着熬药么?”
元宝忍住身上钻心刺骨的痛楚,含泪道:“是。”
“你确定在这期间,没人进过那间熬药的屋子么?”
“是。”
“你守着熬药,倒药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
元宝微一迟疑:“没有。”
皇贵妃盯着他的眼睛:“你再仔细想想,若是找不出凶手,你们这些接触过药碗的人也都得为莲小主肚子里的孩子陪葬,还会累及家人,若是能提供一些线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元宝突然匍匐在地,哀叫道:“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奴才一命!”
皇贵妃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么?”
元宝痛哭流涕:“娘娘,守着熬药时,奴才一时犯困,抱着手臂小睡了一会儿。”
皇贵妃道:“你刚才为何不说?”
“就只眯了一会儿,奴才糊涂,没想到这个,而且也怕。。。怕因此而担罪。”
“你小睡之前,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或者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元宝一边思索,一边抽泣着道:“房里都是药香,倒也没有留意到什么异常的味道,就是口渴,从茶壶里倒了碗水喝。”
皇贵妃目注皇后:“皇后娘娘,我问完了。”
皇后颔首,目光已十分严厉:“看来是一个都不可放过了。”说罢看着刘振,刘振会意:“奴才这就去一一再审。”
皇后道:“不仅如此,撷芳宫的下处,也要细细的搜寻过了,譬如刚刚所说的茶水等,都要取样送往太医院检验。”
“是。”
刘振带了手下的人,匆忙忙的去了。皇后笑道:“既已有了新的线索,明日掖庭司自会有所交代。现时已至寅时,我已有些困乏,不如妹妹也回宫去歇息可好?”
皇贵妃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站起身来,向皇后施了一礼,即便告辞,皇后起身离座,令人送至宫门方罢。
清泉宫这时候也是灯火通明,合宫之人都在等着皇贵妃回来,皇贵妃进了寝殿,更了衣服,卸了簪环,在炕上坐下,吩咐道:“大家等了一宿,叫他们都去安歇,我这里只留下沁竹和疏桐两人伺候就好。”
“是。”
厨房里送了一盏燕窝银耳羹来,沁竹接过轻声道:“娘娘忙了半夜,想必是饿了,先进点东西吧。”
皇贵妃接过来,拿起羹匙吃了几口,便放在几上,轻轻叹了口气,沁竹道:“娘娘可是在担心李太医?若是她为娘娘配制凉药之事被人知晓,那这事只怕会牵连道娘娘。。。”说到这里恐惧不言。
“不,她是太医院的御医,在撷芳宫值守也非一日两日,今日只是审问她,并非对她动刑,何况,我也相信她的忠心。”皇贵妃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眉宇间有着一丝忧色:“我担心的是皇后,她刚突然叫我回来安歇,我心中隐隐觉得,今夜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疏桐一惊:“娘娘是说,莲小主的事情与皇后有关?”
皇贵妃不答,沁竹却低声道:“桑蓉姑姑说,长乐宫晚上有人传话过来,说皇上今儿召了敏妃去了,敏妃出来时脸上有泪痕。”
“她已做了一次这样的事,皇上自然会疑到她身上去。”皇贵妃眸色微冷,淡淡的道:“害了莲真的孩子,扳倒了宿敌敏妃,说不定还能将大皇子抚育膝下,这一石三鸟之计可真是不错。”
沁竹和疏桐对望一眼,只觉得身上寒浸浸的,皇贵妃沉吟着道:“她既一心要扳倒敏妃,自是有了周密的计划。”秀眉微蹙,对沁竹道:“你去叫高贤进来。”
“是。”
沁竹连忙出去传话,高贤此时也还未睡,连忙进了内室跪下:“请主子安。”皇贵妃略一扬脸,沁竹便带了疏桐出去,两人亲自守在外面。皇贵妃方低声道:“你明儿想法子叫人带话给大爷,过不了几天,皇上将会处置严坤,卫将军一职将会空下来,让他这几天筹谋一下,早作准备。”
严坤是敏妃的父亲,目前正居卫将军这一要职,掌管整个京师戍卫,高贤闻言,不由得一愕:“前几日皇上还褒奖严将军,怎会。。。”
皇贵妃道:“本宫自有本宫的道理,你只管叫人传话就是。”
“是,娘娘还有何事要传达?”
皇贵妃出了一会儿神,方道:“没有别的了。”
“奴才知道了。”
“还有,我会连夜亲修书信一封,你明儿一早也带出去。”皇贵妃看着他,郑重叮嘱道:“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凉州,此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大爷。”
高贤磕了个头:“是。”
“你一向精明机灵,办事妥当,我很放心。”皇贵妃吁了一口气:“行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