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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缱绻缠绵的柔情,曾经地老天荒的誓言……原来终抵不过这咫尺距离!
第一节 和亲
一月后,吉日。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夜风和安达外使骑马走在最前面,夜筝坚持让司洛冰与自己同坐在马车内。
尽管西凉外使心有诧异,但念及只是一个残颜聋哑之奴,便没有多放在心上。
车内,两人彼此无言,只剩下车轮碾过石子路“吱呀吱呀”的响声。
此刻,每个人心底犹如压着一块磐石般,千斤沉重!
送亲的马队慢慢停下,夜风对安达微微揖礼说道:“外使,寡人便就送到这吧!祝你们一路顺风,平安抵达西凉汴都。”
“谢皇上!”安达大使抱拳回礼。
“皇兄……”夜筝已从车内走出,满眼泪水,不舍地望着前方的南焰王宫。
夜风走上前,抱住了她,低低地说道:“筝儿,你生性直率刁蛮,以后要好好改改脾气。”
夜筝抱着他,早就哭成了泪人儿。
夜风深眸凝着前方车帘,深深抑制住内心一股想掀开的冲动,握在夜筝肩膀上的手紧了又紧。
一个月了,除了有专门太监每日向他汇报司洛冰情况外,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渴望,没有去见他。
天知道,当听到他三日三夜不吃不喝,形如枯槁之时,他几乎有种想放弃一切,带着他远走高飞,避开所有伤害,只有他和他……但,终究自己的灵魂深处还是冷酷的……除了害怕太后继续加害于他外,他深知身为帝王对一名男子奇异的眷恋,为天下所不容,理智令他压下心底这股痴狂的念想。
“你,好好保重!”夜风放开夜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却凝着那静默的车帘,低声说道。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卷着沙尘,也扬起了车帘——许是,风扬起动静,司洛冰缓缓地抬起眸,亭亭玉立的身姿,一袭青色面纱掩住了所有令人遐想的容颜,静如秋水的瞳仁,那盈盈泪光比星辰更为明亮。
夜风怔愣了!
哥,隔了千年的光华,你,已不是那个你了……司洛冰眸光迷离,透过泪光望着前方的俊颜,仿佛看到了大哥那双温情的眸光,她淡淡地笑了。
那宛若秋水,飘渺如岚的笑容,竟成了夜风一生的痛。
和亲的队伍越走越远……
不远处山崖上,一道青色身影已经坐在马上很久了,闪着寒光的青铜面具下,漆黑深邃的瞳仁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自那日与轩辕澈醉酒之后,强烈的不安与思念如潮般蔓延至他内心的每一处角落。这种感觉来得突然,很猛烈,像狂风疾雨,冲刷着他一向沉稳如磐石的心!
他的心,被牵动了……
当得到“追影门”暗中派出追寻司洛冰“影子”的消息时,那一刻,脑子如被人猛然地捶击般,一片空白!
心,是悔、是痛、是怒、是悲,千万种情绪淹没了他……
是夜,驿站。
夜筝命安达为司洛冰单独准备一间房,并要人撤掉了屋子中所有的铜镜,才亲自扶着司洛冰走进房间。
公主这般优待一名宫奴,让西凉外使分外惊诧,但终归不敢说什么。
“白大哥,你早些休息。有需要就敲下门,外面我已安排人随时伺候你。”夜筝轻柔地说道。
司洛冰神色越发冷清,只是微微点点头。
夜筝心隐隐作疼,拉住了她的手,眸光含着泪:“白大哥,是筝儿害了你。筝儿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但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筝儿对你的心都不会变!”
司洛冰缓缓地抬起眸,静美的眸无波无澜,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是想对夜筝说,她的心早已没有了恨,却也没有了……爱。
夜筝以为司洛冰不原谅自己,泪叭叭直落,滴在司洛冰的手背上,溅起一朵朵炙烫的水花。
司洛冰觉得自己好累,不知是因为车马劳顿了一天,还是心底深处…… 她微微闭上双眸。
夜筝抽泣着,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出了房门。
听到门轻轻地合上,司洛冰才缓缓睁开,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仿若是自己一颗黯淡无光的心,在黑暗的世界中无力地挣扎着、挣扎着……渐渐地,她觉得脑子一阵沉然,四肢渐渐地无力,好困……窗门轻轻被推开,一道黑影轻盈地闪身而入。
他迅速地将伏在桌上已昏迷的司洛冰扛上肩,往窗门轻轻一跃,消失在夜色中,一切消无声息……树林中,男子刚把司洛冰放至马背,突然另一道青色影子快速掠过,只见一道寒光剑影,那名男子便应声倒地。
烨宸快速跃上马,小心翼翼地将司洛冰紧紧地搂进怀中,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似的,紧接着猛地拉紧缰绳,朝林中深处飞驰而去。
好冷……
司洛冰下意识地朝温暖处钻了钻,双手紧紧地抓牢这唯一给身体带来暖意的人,生怕一松手,便坠入黑暗冰寒的深渊!
火花映着瓷玉般光洁的额头,薄翼般的长睫颤动着,犹如一双快破碎的、挣扎着的蝶翼,令人怜惜不已!
烨宸深邃的眸,凝着怀中的人儿,一股深情一下子倾涌而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手轻轻抚上那层青纱,杀人于无形的手竟颤抖得厉害……刀光剑影中,山崩地裂都岿然不动的心,此刻却被无限的恐惧深深笼罩……指尖微微挑开,当黑澈如玉的眸底映出一张半颜残破的脸时,他身上所有血液顷刻尽数倒流,双眼倏然疼痛辛辣,骤然腾起浓浓水雾。
心,像被活生生扯裂,剧痛难耐。
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儿,目光一片痛楚悲然,青白的指骨剧烈颤抖着。
悔恨溢满胸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我……是我烨宸害了你,害了你啊!
他心底嘶哑地痛喊道。
“唔……”身子好痛!
司洛冰感觉自己身体快被一股力量捏碎了,痛意令她猛然睁开眼睛。
静美如水的眸划过惊愕——
是他!
司洛冰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双令自己无法轻易忘却的深邃眸子,一切显得如此不真实。
烨宸见她苏醒,微微放开她,强制压下内心的悲痛,低哑的嗓音轻道:“你醒了。”
司洛冰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躺在这个男人怀中,凝白的脸不禁微微泛红,身体忙往后,微微退开些许距离。
当她看清他们处于一个山洞中时,一双纯澈如水的眸茫然地看着烨宸,仿佛在说,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烨宸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痛楚,嗓音像压抑着千万般情绪,低柔地问出声:“我送你回澈身边,可好?”
清如山泉的眸倏然惊骇瞠大,司洛冰捂着猛然钝痛的胸口,喉咙口似乎有什么又要急涌而出似的,窒痛得冷汗淋漓!
她,朝烨宸不停地摇晃着头。
你,为什么这么残冷!居然……要我这个样子去见轩辕澈!
不要!不要啊……
泪,如涌泉般倾泻而出!
烨宸看着她,觉得心都碎了!
那眼底流泻出的恐慌、害怕、羞愤,像一把一把利刃剜着他的血肉……他顿感双目灼烫得刺痛难耐……心痛、怜惜、悲愤,悔恨……种种情绪齐齐充斥着烨宸,压得他连呼吸都痛极了!
他,修长有力的手臂陡然一伸,重新将她纳入怀中,紧紧的……“跟我回追影门!一生一世,我来照顾你!再也不会有人伤害到你!”包括我……
无边无际的夜,渐渐地被天际一缕耀眼的光线冲破,接着一点一点,透亮……司洛冰从烨宸怀里醒来,微微扬起,娇嫩的额角肌肤轻碰到坚硬的青铜面具,有些许疼。
碎碎的光透过山洞口跳跃在男子浓密而修长的眼睫上,在莹白如瓷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样平静、祥和……这个男子有着世上最漂亮的瞳仁,不同轩辕澈那漆黑的望不到底的深潭,它明亮得就如流泻着清辉的星辰般,那样深邃灿烂。
这一刻,司洛冰承认自己贪恋身后这倚靠的胸膛所带来的温暖,他身上有股接近自然的清新,如淙淙山泉,给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两个月,自从逃离轩辕宫后,她第一次这般安心地睡了一觉。
想想,好奇怪,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自己会睡得如此安宁,是因为在他身上看不到强势男人惯有的掠夺性,还是自己身心都累了,不想再去抗拒……苦笑自司洛冰如花的唇瓣边轻轻扬起,可是,无论如何,她,依然是那个不希望将自己命运交由别人掌握的司洛冰……紧闭的眸,掩盖了眼底所有的锐芒,待怀中那抹令他足够回味一生的幽香,淡淡地随着空气消逝时,深邃的双眼蓦然睁开!
他缓缓抬首,望向山洞外,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独属于她的清幽香气,如丝线般紧紧缠着他的心,紧得有些许疼楚……你还是那么倔强吗?不愿一点点依附……我的温暖?
你身心的伤,我虽然无法弥补,至少我能将你好好安放,好好照顾你一生……
第二节 重遇
城镇繁闹的街景,只见一名青衫男子琴声悠扬动听,来往路人皆不由停下脚步静静倾听。
待一曲完,沉浸在琴声意境的人们许久才恍神,一阵鼓掌高喝“好!好!”纷纷朝男子前方的木盒中投下钱币。
青衫男子戴着黑纱草帽,看不清容颜,只是那天籁般的琴音总令人不禁遐想,觉得男子定是个风姿绰约之人。
此刻,风扬起,拂起面纱,一张残颜惊暴白日之下!
“哇,好丑的人!”
“怎么有这般丑的人!”
“太可惜了!”
四周一片唏嘘抽气声!
司洛冰胸口窒痛到难耐,只是在垂眸之际,远方马上一道身影落入眼底——俊拔如山的身影,凛冽得令人无法直视的气焰,高雅俊美的深邃五官,薄冷倨傲的唇,高挺的鼻梁,斜飞的剑眉,金色的绚丽日光笼着他,美得那般高贵,那般狂肆……不是轩辕澈,又能是谁!
胸口处仿佛就要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痛,漫无边际的痛意……竟还掺杂着一丝小小的兴奋……多么复杂矛盾的情绪……像狂汹浪涌般吞噬着司洛冰的身心……似是感觉到异样的注视,空气中有一丝丝淡淡熟悉的气息,轩辕澈蓦然转头——司洛冰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身……“主人,时间差不多了。”蒙祈策马上前,在轩辕澈身边低声道。
轩辕澈鹰眸紧紧锁住前方青色纤弱身影上——片刻后,一丝自嘲苦笑自轩辕澈棱角分明的唇边轻勾而起,他真是想疯了,才将身形相似的男子也看成她。
她,早随着那一夜熊熊大火而去……也带走自己所有的温情……眸光暗敛,冷彻地令人寒栗,低喝:“走!驾——”
轩辕澈猛地拉紧缰绳,如一阵凛冽的风般,呼啸而去,连气势都这么令人震撼!
望着渐渐消失于尽头的身影,泪,再也止不住汹涌地夺眶而出,心仿佛被撕裂开,痛得无法呼吸……撕心的疼意,无声无息地像刺藤般爬满司洛冰身体每个角落,每处都痛得呻吟着……曾经缱绻缠绵的柔情,曾经地老天荒的誓言……原来终抵不过这区区咫尺距离!
司洛冰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木屋的,脑海中始终定格在轩辕澈策马从身边扬长而去的那一刻……双眼早已模糊一片,心痛得连胃都翻搅,一阵恶寒,司洛冰步子踉跄不稳,忙扶住树干,额角冷汗淋漓,干呕不止,连胃酸也吐出来……疼痛,已然分不清来自身体或心里,司洛冰顺着树干滑落在地,脑海中回放着自己和轩辕澈的每一幕,泪,再次倾泻而涌,伤害和甜蜜,深深烙在心上,无法磨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地一片昏暗,她艰难地站起身,忽感一阵头晕目眩,当意识渐渐地抽离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只听耳畔轻轻落下低呼:“璃儿……”
“她怎么样?”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扬起,似曾相识,语调关切。
是谁……
“璃儿,璃儿……”
声声急切的轻唤声,仿佛隔着山,隔着海缓缓地飘来,亲昵得像情人间的低喃,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同游离的意识……为什么这般熟悉,是谁?是你吗?澈……司洛冰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却总是徒劳,眼皮似有千斤重……意志在催促着她清醒,可耗尽体力的身体却与意志背道而行……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努力张开双眼,怔愣半秒,昏迷前的记忆才纷纷回笼…… 难道是澈……
想到此,司洛冰不知哪来的力量,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一道颀健身影背立对窗,然后缓缓地转身—— “你终于醒了。”
司洛冰内心深处却有股莫名的失落……是因为没看见他吗?
“怎么了?让璃儿失望了?”男人唇角微微勾起,语气透着淡淡的不悦。
司洛冰一双澈眸充满了困惑,他是怎么找到她的……男子慢慢地走过来,每近一步,都令司洛冰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地退后,直抵在墙角。
男人欺近,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抚上她脸上伤痕,深邃的眸光裹着淡淡的哀伤:“或许,真是本王错了……”
司洛冰下意识地别过脸,男人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脸上每根汗毛都竖立起来。
可是,下一刻,她的身体被男子带进强健的怀抱中——他的胸膛很结实,司洛冰听到了他急切的心跳声,那么有力……“璃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回到我身边……”男子似有若无的叹息声,在她耳畔萦绕着,低低的嗓音犹如轻柔悦耳的吟唱。
司洛冰的心震了一下,温暖的怀抱、轻柔的喃语、脆弱的心、哀伤的气氛……这一切,一切仿佛就那样令人不禁沉浸……真的是自己太累了吗?不然为什么觉得自己此刻有些依赖……司洛冰慢慢地闭上双眸,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我温暖……可是,你知道吗?这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霍御风!
这刻,司洛冰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自己,还是夏紫璃,也许,都不重要了……如果,睡一觉醒来后,又躺在自己如梦幻般的公主房中,一定会让她幸福地死掉吧!
“璃儿,你在听我说吗?明天,我就带你回北寒,找天下的名医,治好你。”霍御风的铁臂不知不觉中又紧了。
北寒国?可是,那里离轩辕国有多远……“如果你要回东瑞的话……我也会送你回去。”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东瑞才是夏紫璃的家,可是,她没忘记是她的亲人和眼前的男人将她送到那个男人身边的……司洛冰头靠着他的胸膛,看着窗外黑寂的夜色,星辉稀疏,光芒黯淡。
她觉得心纠结得发疼……
身子被男子缓缓松开些,看着她的眼睛,清寒、无望、伤悲,像剑般刺透他的心。
突然,俯首吻住了她的唇,辗转、浓烈、纠缠……司洛冰怔愣地,任由他在自己口中肆意占有……不似他的,狂肆、炽烈,仿佛会激越你身上的每一条神经,一起共舞般,然后不知不觉中沉醉、沉醉…… 澈……
司洛冰心倏然痛,痛得无以复加。
泪,如珠般猝然落下……
口中的咸湿,令霍御风身子猛然一滞。
他没有放开她,却拥得更紧,差一点就将她嵌进骨血一般。
“璃儿,对不起……别想他!”
司洛冰凄凄一笑,不想他……只是心却早已脱离身的控制,每分每秒,无时无刻,不在想。
再次睁开眼时,司洛冰发觉自己身处华丽的马车之中,身子软软地倚靠在霍御风怀中。
她抬脸看他,淡淡的光映着他清朗俊逸的五官,带着淡淡的儒雅之质,如果再戴上一只金丝框眼镜,就是她以前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男人刚好低眸。
脸不觉泛起绯红,司洛冰垂下眸。
霍御风俯首轻轻抵触着她的额头,柔声说:“璃儿,留在我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要分开,好不好?”
司洛冰心颤了一下,蓦然抬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可惜,我并不是你的璃儿。
“璃儿,别用这样的眼光看我,我会不安!”霍御风在她唇上,轻轻落吻,似哀叹地低喃道。
这时,飞雪从马车窗外飘了进来……是雪!司洛冰黯然的眸倏地清亮如水晶!
她不由伸头去看,看着漫天飘散的雪花,整个世界变得晶莹透亮,纯净清冽!
当霍御风低头看见司洛冰眼中难得一见的欣悦时,眼神一暖,他大手揉着司洛冰柔软的发丝,嘴角扬起宠溺的微笑:“想看吗?”
下一刻,他掀开马车卷帘:“暂停休息。”
顿时,队伍都纷纷停住了前行的步伐,司洛冰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被男人轻轻地抱下了马车。
司洛冰看着一片晶莹洁白的雪景,下意识地走进这片雪白无瑕的世界中。
雪花飘舞在空中,小小的如同白色小花,似吹落的梨花瓣,漫天飞舞,茫茫的天地一片雪白,都裹了一层银装,一切如此梦幻般洁净!
司洛冰仰起头,感受雪花拂面的感觉。
从小生于南方,司洛冰从没有机会见过雪的样子,置身雪境中,原来是这样令人心神宁静,仿似所有的尘扰也随之而去……司洛冰不由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感受手心的冰冽,她长久阴郁的心,随着漫天晶莹的雪也变得清朗了起来。
殊不知,司洛冰此时的笑容如绝谷幽莲,又像雪的精灵,把身后的霍御风看得不禁呆住了!
心倏然隐隐刺痛,黑眸划过轻不可见的忧伤,霍御风解下自己的裘皮披风,向她走去。
“璃儿,来披上,别着凉了。”关切的目光、低柔的嗓音,司洛冰此刻再清寒的心,也微微动容了。
或许,是这片无瑕的雪境,满目所及,晶莹缤纷,让她沉落的心找回一丝丝渴望。
“璃儿,北寒国的冬天也是这般美的!”霍御风张开双臂从身后拥搂着她,微叹一声。
晶莹的世界,静谧的大地,温暖的男人,暖心的言语,这一切如蛊惑般,让司洛冰的心渐渐地沉沦、沉沦……“真是浓情蜜意,令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一道低沉魔魅的声音,带着讥冷的笑骤然划破这清冷的空气。
那一刻,司洛冰感觉心仿佛一下子停止跳动!
霍御风不着痕迹地将司洛冰藏于身后,当看到远处一片被血腥浸染的白雪,目光微微一惊!
他皱了下眉:“轩辕帝原来喜欢暗袭?”
一抹邪戾的轻笑自轩辕澈唇角缓缓勾起:“寡人向来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是因为什么,你变得这么迟钝了?有些让寡人意外,是她吗?”
鹰眸倏然紧紧凝着前方的娇影,仿若一道利剑穿透司洛冰的身体。
司洛冰身子微微一颤,想了许多种可能会重遇的场景,却不包括这种。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掌陡然紧了,抬眼看去,霍御风俊颜依然优雅从容,只是目光更加阴冷了!
“你想得到凌崖子生前遗笺?”霍御风嘴角勾笑了一下。
轩辕澈微微抬动笔直的眉峰,冷笑:“动用了天下第一暗门的刺客,你似乎比寡人更想得到!”
司洛冰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此刻,她只想逃走,逃到轩辕澈目光及不到的地方……感觉到她的颤抖和不安,霍御风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
轩辕澈微蹙眉心,为什么前方那道娇影令他这般熟悉……“轩辕澈,秘笺我可以给你,不过,放了她。”霍御风眸光暗敛,扬声吐道。
“霍御风,寡人开始有些不认识你了!”讥笑一声,轩辕澈却将鹰眸紧盯着前方,漆黑的瞳仁微微一缩!
霍御风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羊皮卷,朝他一扬:“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寡人很好奇……显然你更在意这个女人!”话刚落下,轩辕澈猛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大手伸向司洛冰——两人一惊,霍御风猛力箍住司洛冰的腰往身后退闪。
但,轩辕澈更快,疾风横扫,一掌风袭向霍御风。
霍御风硬被这掌风逼退数步,手中的劲道自然减弱几分。
趁势,轩辕澈大手一伸,将他身边女子揽了过来—— “啊——”
强劲的风,刮起面纱,随着这漫天飞雪扬起…… 四周一下子静寂了……
一股血气冲上头顶,轩辕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紧紧拧住他的心,令他无法呼吸……“璃儿——”霍御风心疼地看着她。
缓缓地抬脸,泪从那盘距在脸上错落的伤口上,一滴一滴地落在冰雪中,凝成晶莹。
轩辕澈目光惊震、悲痛、愤怒…… 良久……
“你居然还活着!”
司洛冰望着深邃如刀刻般的俊颜,那道依然灼灼的目光,痛,从胸口不见光的地方慢慢地溢出来。
澈,你可知,这样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
下一刻,身子便被狠狠地揽进那久违的、她想起都会心疼的怀抱中。
熟悉的气息,强烈而狂肆,压在胸口上,心尖都会忍不住颤悸不止…… 这是他!
明明好思念,为什么拥抱的瞬间,她的心是这般的苦涩。
脸被抬起,那目光充满着惊然、疼惜,“是谁!是谁害了你!”
轩辕澈,你难道不知道吗?从见到你那刻,我就注定会伤痕累累。
司洛冰拿起他的手掌,一笔一划,带着一股绝然,写下——“你”!
肉体上的伤又怎能比得上烙在心上的伤口!
轩辕澈身体一滞!
“所以,你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寡人……”声音轻柔至极,犹如喃语,却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箍在她肩上的手,紧得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粉碎般。
司洛冰又感觉眩晕了……
“轩辕澈,别伤害她!”霍御风惊叫。
下巴被抬起,司洛冰望着比夜更黑、比海更深的黑眸,心狠狠一抽。
轩辕澈被妒忌燃烧的心,看不到她已经渐渐苍白的脸……“你是想和寡人回宫,还是——和他一起?”一字一句,吐得极缓慢,像一把钝刃,慢慢地割磨着心脏,鲜血淋漓。
如果可以,她是不是谁都可以不选!她,只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只有呵护,没有伤害……她的沉默,再次激怒了眼前的男人。
抬起下巴的手倏然捏紧,目光渐渐带着一丝不屑,不疾不缓的话如利剑般无情地刺穿心脏——“真是好奇,霍御风怎么还肯要你这样残破不堪的女人!”
司洛冰分明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咔咔”声,痛意霎时被冰封,渐渐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仿若掉进沉邃的海底,淹没了所有的感知……捏紧她的手,陡然放开,轩辕澈撤手后退,目光比这冰寒的雪还冷彻。
“霍御风!区区一个预言,你认为寡人会迷信吗!”轩辕澈不再看她,目光望着霍御风,高深莫测。
霍御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交出秘笺,这便是你霍御风今天的活路!”轩辕澈翻跃上马,居高临下,神态傲冷,睥睨天下!
一双手伸过来,将她冷冻的身子扳进怀中,低柔的声音中带着诡异的蛊惑,“璃儿,你愿意和我同生共死,对吗?”
司洛冰困惑地抬眸,却看不清霍御风眼中的深邃,还来不及细想,便突然被一股猛力冲向山崖——“夏紫璃——”轩辕澈惊呼失声。
“帝君——”蒙祈及时拉住了崖边的轩辕澈。
风雪更加猛烈了,万物间除了呼啸着的哀嚎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沉寂得令人绝望。
不知过多久……
渐渐沉寂的夜色,如巨大的黑幕般笼罩着天地。
“帝君,雪太大了,找不到任何踪迹。”蒙祈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他身后禀报着。
如果,再次相逢注定这般惨烈,璃儿,寡人希望你从未出现在我面前……眸光渐渐恢复冷厉,轩辕澈转身,快速跃马,脸色寒戾得令人胆颤!
“撤——”
第三节 身孕
北寒国王宫。
走进幽莲轩,看着靠在窗棂上仿若空灵的身影,霍御风黑眸落下复杂难辨的暗伤。
司洛冰缓缓转过身,沾湿了些水在案桌上写了几个字:“不要杀人了!”
这个月,凡进来的医士,第二日又变成另外一个。
那些人目光中的寒战和恐惧,让她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一个月了,霍御风几乎派人找了所有的名医,也杀尽了所有无力治愈司洛冰的医士。
心若没有了,陡然拥有华丽的身体,又有何用?
轩辕澈那句残冷的话,让她最后一点想念都消失殆尽了。
“王上,夏王进宫了。”太监走进来,轻声地通报道。
霍御风挥挥手,太监悄声退出。
“璃儿,你王兄来了。”
司洛冰身子微微一滞,眸光忽闪了一下,待意识到是夏紫璃的王兄夏之云,骤然黯淡。
“想必是你父王母后想念你,让你王兄来接你回东瑞,璃儿,可曾想回去?”霍御风扶着她的肩膀,低柔轻问。
司洛冰淡淡一笑,那笑很空泛,若苍白的天幕,看不出一丝光亮,霍御风微微怔然。
满室的茶香氤氲袅袅,空气中飘着沁人的馨香……不知为何,到了北寒国后,司洛冰更加地嗜爱茗茶,或许,那暖心的温度、淡淡的香茗、氤氲的水雾,让她疮痍隐疼的心寻得一丝宁静。
“璃儿!”在这样寂冷的午后,那个与夏紫璃同宗同源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袭白衫,白皙清秀的脸庞,狭长明亮的眼睛,泛着琉璃般的光芒,这真是献计将妹妹进献给敌国绝情的夏之云吗?
这刻,司洛冰恍然了……
“谁害了璃儿,是轩辕澈吗?”男子双手紧紧按在她的双肩上,那目光裹着悲伤。
暗自苦笑一声,夏紫璃不就是给你们这些野心勃勃的男人逼上绝境的吗?想着,司洛冰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双手,为他沏了一杯浓郁芬芳的茶。
茶?夏之云困惑地看着她目光中的淡漠,没有重逢的喜悲,平静如秋湖。而且……夏紫璃从不饮茶的。
“璃儿,王兄是来接你回东瑞国的。”夏之云看着她,轻声说道。
茶泡过了三道后,香味自然减淡,司洛冰将茶根儿倒掉之前,总习惯放在鼻间轻轻嗅过几回,这馨香依旧,不能随意浪费。
看着她,夏之云开始疑惑眼前的女子,她真的是夏紫璃吗?
“夏王子,璃儿受了太多伤害,变了一些性情不足为奇。”霍御风慢慢地走了进来,夏之云眼底的疑惑他尽收眼底。
夏之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
“霍兄,蒙祈已占领了洛水都城,洛氏父子已被秘密幽禁,生死不明,相信不日将继续北犯!”夏之云语气中显得有些急躁。
司洛冰沏茶的手微微一滞,热水灼烫了指腹,刺痛自指尖处蔓延到心尖……洛宇建……终落于轩辕澈手中,想必凶多吉少。
下一刻,小手便被纳入男人温暖的大掌中,声音关切:“怎么这么不小心?”
霍御风将她晶莹的手指放至唇边,微微地吹着,气息顺着指尖渗透进肌肤中,令司洛冰微微颤栗了下。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起身走出了屋子。
“璃儿,她好像不太一样了。”夏之云凝着她的身影,喃喃道。
霍御风收回举在途中的手,眼底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暗芒。
“南焰、西凉已蓄养兵力,轩辕澈多少会顾忌,况且大雪天气,轩辕军队根本无法适应,所以战事应会拖到明天开春!”霍御风漫不经心地玩转着手中的茶杯,平静地说着。
夏之云沉默了会儿,看着霍御风,语气淡淡:“那日落崖,霍兄是故意放出消息让轩辕澈知道行踪的吧?”
霍御风酌了一口茶,馨香在唇齿间弥漫,眸光微闪着异光,低喃道:“本王这次不能再失去璃儿,相信这次后,他们覆水难收……”
夏之云困惑地盯着杯盏中黄澄澄透明的液体:“不知怎么的,现在的璃儿令我有些陌生。”
霍御风仰头饮下微苦的茶水,眸光深邃,勾唇淡笑:“现在的璃儿给本王带来的意外……真多!”
北寒国的冬天,真的很冷。
司洛冰不由地抱紧自己发寒的身子,下一刻,温暖的裘皮披风裹住了她纤弱的身子。
“你身体畏寒,进去吧。”温暖的言语,却始终无法暖和寒冷的心。
司洛冰点点头,任由霍御风揽着走进屋子。
身子被轻轻地扳过来,男子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璃儿,我很高兴,你愿意留在北寒国,留在我的身边。”
司洛冰淡淡一笑,为什么拒绝夏之云,是不是因为她觉得至少霍御风让自己不那么陌生?
霍御风微叹一声,将她搂进怀中,手掌在她瘦弱的背脊轻缓地抚着,像爱抚着珍爱的宝贝似的。
他的亲密的动作,令司洛冰身子微微绷直,下意识地想推拒。
手臂却收得更紧,紧紧贴着男子坚实的胸膛,隔着衣衫,似乎能感受到下面健硕炽热的肌肤。
男人的强烈的气息拂乱了司洛冰平静的心,她想挣脱,却无力抗衡强悍的禁锢!
肺几乎被挤出空气,胸口窒痛得难受。
司洛冰忍不住地咳了两声,霍御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弄疼了她,微微放开:“璃儿,拿掉他吧!”
司洛冰身子猛地一震!
“莫非,你还想要轩辕澈的孩子不成?”耳边的话依然低柔,却隐着不悦。
脸骤然苍白得无血色,司洛冰的身子在他的怀中瑟瑟发抖。
突然,她猛地推开霍御风,退后几步,仿佛眼前是个多么可怕的猛兽般。
“璃儿……你不恨他吗?留下孩子会让你一辈子痛苦!”霍御风目光复杂地盯着她,叹息地说道。
不!
只要一想到,要将他们这最后的一丝牵扯断绝掉,就觉得有一把尖锐的刀,猛地刺进她的心脏,皮肉绽开,鲜血四溅!那样的恐怖、痛苦和绝望!
“你要留下他?”霍御风目光蓦然阴沉。
泪,自脸颊滑落,这是那日飞雪后,她第一次落泪。
她以为,自己的泪已全部在心底深处不见光的地方流尽了。
可是,孩子让她死灰的心又感觉到一丝渴望。
“啪——”
桌上杯盏尽数摔破的声音,褐色的液体在浅色的地毯中蜿蜒渗透……紧接着,一股劲风而来,司洛冰未及反应,便被霍御风按在墙上——“你在惩罚我吗?告诉我,璃儿,你爱我的心还在!”
司洛冰颤颤地抬头,看到男人的目光中含着痛楚、愤怒、不甘和……还有欲望。
这是,霍御风第一次对她这般凶狠!他眼底那抹戾色,令司洛冰恍然回神,男人征服的欲望——与生俱来!
霍御风,你对夏紫璃还真够残冷!司洛冰嘴角冷冷地勾着笑。
幸运的是,她看不到了!看不到自己曾用生命去诠释的爱情,不过是男人手中玩转政治的工具!
悲哀的是,我司洛冰成了你的替身,被这样残酷的命运蹂躏着,无法逃脱,沉痛犹如磐石压在胸口,无法呼吸……昔日的勇气和坚强,在这强悍残忍的命运前,显得如此单薄无力。
司洛冰眸底一片凄然,看着前方,空泛得令霍御风心口一紧。
“看着我,璃儿!”她飘忽的目光让他前所未有地害怕与震惊。
渐渐,视线凝在近在咫尺的俊容上,那灼热的眸映出女人苍白纤弱的脸。
她对着霍御风,双唇微动口形——她感到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劲猛然加重了,语气阴沉至极——“条件?我绝不可能让你留下他的孩子,死心吧!”
望着霍御风狠戾的目光,寒意自背脊蔓延至身体每一个角落,心沉到了谷底!
望着黑乎乎的药水,司洛冰双眸惊骇!
“拿过来。”霍御风轻声地吩咐着宫女。
“璃儿,乖,喝了它,你和轩辕澈才能彻底地结束,这样不好吗?”轻柔的声音,却如最尖锐的钢刀割锯着你的脖颈,狠毒得顷刻让你窒息!
泪,哗哗滚落,冰冷刺痛……司洛冰不断地退缩着,直到身体抵到了墙上,目光盯着他手中的汤药,心中无尽地悲伤、恐惧、绝望、痛恨……霍御风却依然一步一步地欺近—— 不!不要杀我的孩子!
司洛冰猛地转身抽出悬挂墙上的利剑,直直刺向霍御风——皮肉撕裂的声音,鲜红血液滴落的声音,宫女尖叫的声音……霍御风低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刺入肩头的利剑,眼底阴鸷森寒。
司洛冰颤抖地松开手,下意识地往外跑去——一道强劲掌风自身后袭来,门被强劲的力道蓦然关上!
司洛冰心“咚”地一沉,颤抖地转过身,看到霍御风猛然地把剑拔了出来,眉峰不动!
血,飞溅……
染红了他的胸膛,也映红了她的眸……痛楚从他深邃如夜的眼眸中划过,宛如流星坠落漆黑的天幕,沉寂得令她喘不过气。
血的流失,令他脸色渐渐苍白,气息不稳,阴寒的目光却仍紧紧锁住她。
司洛冰冲过去,用手捂住鲜血不止的伤口,满目猩红,令她再次想起竹音亭下的惨烈……她从未想伤害霍御风,因为没有理由去恨他。
霍御风,不过是夏紫璃的昔日爱人,而司洛冰该爱、该恨的,却是另一个人……霍御风一把扣住她的双肩,目光凶残暴戾:“夏紫璃,你忘记轩辕澈是如何对你的吗?他对你已毫无情分!”
情分?霍御风啊,当你将心爱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享用时,有没有想过情分?有没有想过夏紫璃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你又何尝不是那残忍无情之人!
看着她目光的鄙夷,男人脸色更加狰狞,吼道:“交出‘莲凤’,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肚里的孩子!”
莲凤?司洛冰一怔,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轩辕澈将轩辕国的传家宝“莲凤”送给自己?莫非……轩辕后宫有他的细作?
司洛冰摇摇头,不管这里面暗藏着怎样的秘密,轩辕澈送给自己的东西,妄想让她交出!
霍御风未伤的手却紧扣她的脖颈,低吼道:“交不交?”
终于撕破了温情的假象面具了,原来你千方百计将夏紫璃寻回,真是居心叵测啊!
司洛冰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讥笑,扬起头,闭上眼睛,一副“你杀了我吧”的神情。
男人的手微微一滞,猛地推开她,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恨,然后捂着肩膀,踉跄地走出屋子。
司洛冰知道,这个地方再也无法待下去,外面爱恨纠结、心机重重的男人,随时会冲进来伤害她或孩子!
可是,除了害怕与不安,她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时代,没有道理可说,有的只是无上的权势,而人则命贱如草!
或许,她该和夏之云回东瑞。不论如何,她依旧是公主,他仍然是夏紫璃的哥哥,至少不会折磨她。
第四节 喜逢
“璃儿,你愿意跟我回东瑞?”夏之云看着她,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司洛冰点点头,至少在孩子平安出世前,东瑞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去处。
“我听霍兄说,你有了轩辕澈的孩子?”夏之云从案桌对面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司洛冰身子微滞,抬脸看他,难不成他也想伤害孩子不成?
看出她的担心,夏之云将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胸上,眸光深邃:“放心,王兄不会伤害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司洛冰舒了一口气,只要能离开就好……几夜来,司洛冰每回恍惚半睡半醒间,总感觉有双温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有时在耳边低喃如吟,有时只是微微几声叹息……今夜,月色晦涩,连星光也躲在了铅灰色的云层后,司洛冰辗转无法安睡,然后是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莫非不是梦?司洛冰下意识地闭上双眸。
温度从冰冷的手心渗透,给肌肤一丝安抚,却抵达不了内心深处。
“璃儿,这本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可是我还是再次失去了你,如果你是那个曾用生命去爱我的璃儿,一定会理解我的,是吗?”微微的叹息,裹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在她鼻息间……司洛冰几乎是屏着呼吸,强制住要睁开眼的冲动,良久后,男人终于放开她,走出去。
她颤颤地睁开眼,对刚才霍御风一番话,微微困惑,不一会儿,外面便隐约传来压抑的对话声——“明日启程带她回东瑞吧,孩子生下来后立即送到北寒来。”
“霍兄真相信凌崖子生前预言?”
“不……本王只相信自己!”
司洛冰心口突突直跳!
预言?轩辕澈和霍御风生死相夺的秘笺到底是什么?而“莲凤”到底深藏着什么天机秘密?还有他要自己的孩子想干什么?
一切的疑惑,令司洛冰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黑暗的漩涡中……
离开北寒的那天,就如初来的那日,依然飞雪漫天,眼前依然是俊逸文雅的男人,他轻轻揽过她的腰,低柔的声音如风拂过耳畔:“璃儿,我不再逼你,但别忘记了我在这里等你回心转意。”
他温热的气息强烈地扑在耳颈,却令司洛冰身子颤抖了一下。
她还未及退后避开,浓烈的唇夹带着男人强悸的气息吻住了她,细细地舔着她如花的唇,撬开她的贝齿,捕捉着她的丁香,纠缠着、吮吸着……那般地温柔、那般地眷恋,几乎令司洛冰失去所有抗衡的力量……就在她以为自己快窒息的时候,男人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将她抱上马车,凝着她,手捂着自己的肩膀低柔地说:“璃儿,这个伤口会让我时刻想念你的。”
霍御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真的令我很难看清。不过,无论如何,希望我们的纠缠到此结束。
司洛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肩头,随后拉起他手心写着:“对不起。”
霍御风微愣之际,司洛冰毫不留恋地放下了马车帘子。
虽然,你曾试图伤害我,但我不想去恨……因为满心承载的爱恨纠缠都给了另一个人,再也装不下任何其他情感。
司洛冰靠在马车上,看着帘子外,雪花漫天飞舞,一片冰凝的世界,纯结无瑕,晶莹剔透,使她的心异常平静……夏之云一袭银色长袍,骑在马背上,显得英姿勃发,他回头看着司洛冰:“璃儿,天黑前我们便可到驿站了。”
司洛冰点点头,对他依然无法亲近起来。
还未到天黑,队伍便遇袭了!
数十位蒙面玄衣男子,从树林四方包抄而来,带着一股寒彻的肃杀之气。
“保护公主!”夏之云脸色突变,拔剑吼道。
顿时,林间一片马啼惊叫彻耳,寒光剑闪耀人。
夏之云也是身手猛劲之人,但显然对方有备而来,不到一会儿,渐渐落于下风。
司洛冰蜷缩在角落,看着一片倒下的横尸,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璃儿,坐好!”夏之云跃上马车,猛地拉紧缰绳,在厮杀的乱群中,硬杀出了一道路。
司洛冰紧紧捂着胸口,随着颠簸的马车,胃中早已翻江倒海。
突然马发出尖锐的嘶鸣,猛劲的惯力令她差点滚出车厢,还未喘息,耳畔便扬起尖脆的刀剑声。
司洛冰脸色苍白,拉起马车帘子,便看到昏暗的树林,寒芒顿闪间,一银一白似掠光浮影,四周充斥着浓浓的肃杀血腥气味。
夏之云胸部被对方掌力所击,逼退数步,在泥地中生生划出一道痕迹,全靠着一股内力才定住脚步。
血从他嘴角溢出,他用手背抹掉,眼底狠戾森冷:“你是何人?”
蒙面男子不作声,却径直朝司洛冰走来。
夏之云脸顷刻变色,挥剑袭来。
蒙面男子转身,突然扬手,叶片如利器般划破夏之云持剑之手。
剑落地,夏之云早已脸色惊震。
如果,这叶片是划向自己的脖颈…… 他,在手下留情!
司洛冰怔怔地看着白衫男子走向自己,眸光耀如星辉。
“冰儿……”
微微的叹息声,随着男子淡淡的清幽飘进司洛冰的心尖上……男子双手紧紧抱住了她,仿若一松手,怀中人儿便会如空气般消失一般。
泪,如珠无声滚落……
是他的,亦是她的……
落在司洛冰的唇间,原来思念比泪水还涩……她张开双臂,闭上了双眸,贪婪地汲取着男子温暖干净的气味,暖暖地拂过心房,只有在他的怀中,她才不会心疼,那样的安心……她在心底轻轻地呼唤了一声:“悠然……你来了!”
身子被轻轻托起,段天歌目光凄悲喜泣,心绪复杂难辨。
“冰儿,你瘦了……”
司洛冰将头倚在他的胸膛上,听着肌肤底下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从没有的踏实……她突然觉得好困,可以暂时安心睡一觉了……男子的唇轻轻地落在她光洁的额上,犹如接受膜拜一般圣洁。
冰儿,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像隐伏在我身体深处的毒药,慢慢地侵蚀着我的心脏,痛不欲生……当得知你葬身火海的消息,我几乎失去所有活下去的勇气……你可知,你已是我生命的养分,已深深扎进我的内心深处,如果连它也失去了,我该何以呼吸,何以生存……感谢上苍,你还活着!以为你死时,我悲痛得流不下泪,在得知你依然和我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气息,我泪流不止!
真好,你又在我的怀中,别怕,冰儿,这回谁都伤害不了你,除非……我死掉!
夏之云怔愣地看着他们,连血流不止的伤痛也忘记了,因为他感觉这世界仿佛只有司洛冰和段天歌两个人,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