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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被一阵大力猛地扑倒在地时,不由得吓了一跳。感觉到有血溅到她身上, 杜蘅一惊, 忙不迭移开自己身上的人, 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竟然还是个熟人。
“怎么会是你……”居然是之前聊天时那个心思活络的小将士,是当时告诉她景樾把她的话同将士们说了的那个少年。
他看着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脸上还尽是青涩。
而如今, 他唇角流下了血沫, 之前那张年轻朝气的脸已变成了青白色, 生气全无。
他稚嫩青涩的面孔再不复那样的朝气勃勃, 他还这么年轻。
“大夫呢!?”杜蘅望着他胸口插/进来的长/枪, 心中“咯噔”一跳, 只见那长/枪已经深深卡进了肉里,血还汩汩地往外流着,可见这用枪之人力气是有多大。
小将士胸口插着长/枪的样子十足可怖, 没有当场死去都已经是命大了!
见人似乎还有呼吸,杜蘅也不敢擅自将枪拔出, 只能伸手去捂他流血的伤口。
方一触摸到长/枪冰冷的枪杆就让杜蘅浑身一哆嗦,她连手指都忍不住在发抖。自穿越以来, 她都是稳如泰山的,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手足无措。
杜蘅向来都是冷静的,在上战场之前, 她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她早知道在战场上流血并不是什么稀奇, 她做好了同伴和敌人倒在自己面前的准备。所以, 她才能压制住感情,冷静地下达放箭的指令。
然而,在看见这小将士的血时,杜蘅方才狠狠压抑的感情突然就抑制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舍命救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他们只不过一面之缘,为什么连命都不要来为她挡下这一枪?
杜蘅虽面无表情,但整个身体都在不自主地颤抖着。那小将士身上的鲜血从她捂着的指缝里渗出,她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被那血烫得发麻,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就连脑袋都变得混沌起来。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她满是鲜血的手。
“你……你没事……”是那小将士的声音。
杜蘅连声回答他:“我没事,我没事……你先不要说话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小将士露出个抱歉的眼神,像是在说“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杜蘅摇了摇头,眸中水雾乍起,这个一向冷静刚强的女人,眼眸里竟第一次有了潮意。
“大夫!大夫来了!”外围有将士的声音响起,杜蘅赶忙起身想让开位置,那只手却依旧握住了她的手,小将士的眼睛望着她,眸中绽放的光彩却像是灯火一般,正在逐渐熄灭。
“不……不要!”眼见着小将士即将闭上眼睛,杜蘅绝望地摇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大夫已经蹲在了两人面前,他将药箱放在地上,看着这根几乎贯穿小将士身体的长/枪,心中已是凉了三分。等到他把完脉之后,叹了口气,最终对着杜蘅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大夫你再看看!”杜蘅不敢相信,伸手要去拉那大夫的衣角。
躺在地上的小将士有了些许响动。
“我……欢喜……” 小将士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词,声音极轻,却已用去了他十分的气力。
他想说“我欢喜你”,却又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会不会令她困扰。这一犹豫间,思绪便已恍惚,仿佛刚刚凝起的气力一瞬间散了去,就连身体都感觉轻了几分。
……他好像是要死了,应该是要死了吧。
小将士神思涣散地想着。
杜蘅并不知道她让众人埋伏在城楼下时,他特意选了她身旁的位置,并不是寄望着她能看见他,只希望若是她有危险时,能帮助她一二。
他出入战场这么久,自然知道她若是这般显眼,定会被当成靶子的。
没想到,现在真的帮到她了,他心中有些惆怅,更多的却是欢喜。至于她是不是知道他的心意,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这样就很好。
小将士满意地闭上了眼睛。杜蘅听见他想说话时,就几乎是伏在了他身上听的,然而只听见了支离破碎的几个词,小将士就彻底没了声息。
杜蘅如坠冰窖。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杜蘅只觉得浑身发冷,想吐。但她心中了然,愈是这般,此时此刻她愈是不能倒下。
杜蘅轻轻地擦干净小将士满是脏污的脸颊,慢慢地合上了他的眼睑。
“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平静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杜蘅站起身来。她长身玉立,望着城楼下依旧不肯离去的三人,视线冷冷地看向那投射长/枪的男子。
她朝身畔的弓箭手伸出手来。
“把弓箭给我。”
那弓箭手见她神色冷峻,虽心有犹豫,却不敢迟疑,双手将弓箭递上。
这弓虽不重,但女子要拉开还是相当难的。就连他们,这一番连轴射箭下来,手指都被震得发酸。
杜蘅知道自己并不是用弓的好手,以前她也只在射枪馆里玩过几把□□罢了,当不得什么神枪手。这弓入手便有些重,再一拉那弦,就能感觉这十足的分量。
重啊!实在是重!
但人在悲痛之下爆发的坚韧和毅力是无比可怕的,杜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但她此时此刻已感觉不到痛了,就这样硬生生地将手里的弓拉开了。
虽是拉开了弓,但她力道不够,细嫩的手腕都在颤抖。
只是杜蘅并没有因此松开手的意思,她瞄准那男子后,搭弓射箭,那一箭有如流星,有如雷电,直直地射入了那男子的胸口。
这箭来得这样迅疾,令人始料不及。
她竟是已经将弓满拉,这一箭之势,雷霆万钧。
“放箭不要停,给我抓住他们。”杜蘅想要松开手中拉弓的力道,却是被景樾抓住了手。
“你这样逞强,若是不缓缓卸去力道,定会被弓弦敛回的力道所伤。”景樾难得温柔地说着,站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接过了手中弓箭,助她卸力。
景樾方才并未阻拦杜蘅抢去弓箭手的弓箭,他明白,那小将士死在她面前,令她心中满是愤懑,若是不让她发泄出来,只怕会积郁成疾。
然卸了力道,杜蘅的手还是在有些痉挛地颤抖着,眼见着是被拉伤了,但她整个人像是恍若不觉,只紧紧地盯着城楼下的三人。
那三人终于是扛不住这城楼上弓箭之势,只得逃窜而去。
景樾叹了口气,挥手叫来大夫,要给杜蘅诊断手的伤势,杜蘅并未言语,只任由大夫包扎她的手臂。
“你怎的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他张了张嘴,想说逝者已逝,却也是说不出话来。
城楼一战结束之后,一共擒获了会冲贼子两名,其中一名为会冲王子,另一名为杜蘅射中胸口之人,另外两人趁乱逃离。
杜蘅的手被大夫诊治为肌肉拉伤,需要休养半个月以上,景樾捧着她的手心疼了半天,杜蘅倒是没什么表情。
之后,杜蘅走到地牢去探望这两人。会冲王子的肩膀已被包扎了起来,另一名却仍然带着胸口上的箭,奄奄一息的模样。
会冲王子一见杜蘅走进了地牢,嘴里便不清不楚地乱骂起来。
“贱/人!毒妇!臭娘们!你不得好死!¥%@#¥”杜蘅并没有在意他嘴里的脏话,只缓缓走近了两人。此时的她因为手臂拉伤的缘故,面色还有些苍白,但眸中已恢复了昔日神采。
“这一箭,是还给你的。”她恨恨地瞪着双膝跪在地上的男人,冲上前一把扯出了他胸口的箭。
她这一番动作令景樾眼色一紧,盯着她受伤的手臂,看着没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
“啊!!”这般锥心的疼痛终于让那一声不吭的男子痛呼出声。
杜蘅静静地望着他满脸痛苦之色,许久之后,才淡淡道:“大夫,给他包扎,不要叫他死了。”
说完之后,她全程都未理会那会冲王子,又慢慢地走出了地牢。
站在她身旁的景樾数次有话想说,见她脸上毫无表情,又给咽了下去。
“他叫什么。”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杜蘅忽然开口没头没脑地问道。
景樾却听懂了她的问题。
“常黎,他叫常黎。”
“殿下,能否厚葬了他,并追加体恤金给他的家人。”杜蘅语气诚恳地问道。
她这般的恳切模样,景樾怎么会拒绝,更何况是这样理所应当的要求。
“这是当然的。你……你不用同我这样客气的。”
“这怎么行,殿下就是殿下,怎么可以尊卑不分。接下来的局面,杜蘅还需进一步理一理,请恕杜蘅先行告退。”淡淡地说完这一句,行了个礼后,杜蘅便先行离开了。
景樾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之后,景樾听从杜蘅的话,重新拔营,在常山上扎下营来,重新布置兵阵,还真狙击了由常山而来的会冲大部队。
占据了常山这个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转眼杜蘅拿下了两场大胜。
杜蘅这两场大胜一拿,这大祁的云林军,上上下下的将士们都对杜蘅是心服口服。
不过杜蘅自常黎死在她面前之后,脸上的笑容便少了许多,这令她威严更甚。
杜蘅带领着军队一路推进,捷报是一层一层地递上了皇帝的几案上,引得皇帝最近笑逐颜开,连叫了几声好。
而那会冲本想利用原来攻破衢州的阵法来对抗杜蘅,却被杜蘅敏锐发现,他们只知阵法,却不知因地制宜,很快便想出了应对之法,令会冲节节败退,最终只得退守回了衢州。
一想到他们曾经冲进衢州地界,对衢州百姓烧杀抢掠,又想起他们曾口吐狂言杀死常黎,杜蘅的心中便恨意滔天。
如今小半年已过去了,他们以少胜多拿下的战役愈发多了,赢得了朝野上下的一致称赞。
此时此刻,只剩下衢州未曾夺回。
衢州这场战争,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