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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一定会找到的。”上官致远当然明白,父亲闷闷不乐,所为何事。自从上官靖羽失踪,上官凤斑白了发,整个人都苍老不少。上官凤轻叹一声,“只要活着,找不找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宫闱深深,并非她的归宿,也非她所愿。若能这般走得潇洒,能好好的活下去,我已无求。与其让她空守宫闱,老死宫中,还不如走出去,去过她
想要的生活。”
只是她一个人在外头,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能放得下心。
上官致远不说话,心中微凉,放眼望去,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幸福归宿。可是他的姐姐呢?给了所有人幸福,唯独忘记给她自己幸福。
芙蕖带着儿子,守着家业,虽然傅少鸿不在身边,但衣食无忧,再不复当日的落魄与狼狈。傅声已经为儿复仇,放下兵权还归六部,从此古佛青灯。
然傅念归人小志气大,熟读诗书,饱读兵书,矢志成为父亲这般的大英雄,立志入伍为军,当个人人赞颂的大将军。
芙蕖,没有反对。
上官凤闲暇之时,会与萧赞下一盘棋,四姨娘刘玉就陪在身边,而后他们就逗弄着樽儿,各自安享晚年。
海润执掌六部,与上官致远为左右丞相,力保天下安康。
风里花掌管北昭,与大朔签订合约,互不相犯,互通贸易。汤伯依旧守着食为天,守着空荡荡的御羽山庄,等着上官靖羽回来,可是他知道,极有可能再也等不到了。御羽山庄的账目,已经悉数交付朝廷,交到了上官致远的手中。以后这万贯财富,都会归入国库
。
这江湖豪杰,则各自散去,从何处来,归何处去。
四小鬼成日跟着千寂,追着让千寂回魔宫,奈何千寂浪荡惯了,怎么肯回去老老实实的待在魔宫,便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跟四小鬼,就跟捉迷藏一样的躲猫猫。
可这走遍天下,何尝不是为了淡忘心中的那个她。
素言则跟着青墨,四海为家,只为找到失踪的上官靖羽。即便如此,却也是幸福的。走遍大朔的山山水水,执手天涯。而腹中胚芽逐渐发芽,将是幸福的一家。
慕乘风消失无踪,再也不愿踏足东都半步。
彼时奢靡的年大将军府,如今也改换了门庭,成了别家院落,再不复当初的光耀。而朝廷,始终没能抓到年世重。
有传言,说年世重死在了异乡。
也有传言,说年世重落发出家。
也有人说,看见过他沿途乞讨,落魄至绝。
到底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一辆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从车上下来一对夫妻,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笑容。十指紧扣,四目相对,多少柔情缱绻。
“你们找谁?”守门的愣了半晌,没能认出来。
那女子将一样东西递上去,“烦劳转交你家主人。”
守卫点了头,快步进了门。
上官致远蹙眉,“就是这东西?”
“佛珠?”上官凤心神一震,抬步就往外小跑。
见状,除了还在月子里的萧月,一家子人都往外冲。
门口,两张陌生的面孔,执手伫立。
彼此双方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对望着。最后还是那女子松了手上前,款步走到樽儿跟前,缓缓蹲下身子,柔柔的唤了一声,“樽儿。”
那声音--樽儿突然抱住了她,“母后。”
她淡淡的笑着,“不是母后。”
“娘。”樽儿哭出声来,换了称呼。
所有人都愣住。
深吸一口气,那男子上前,“没想到还能见一面,上天待我不薄。”
“你、你是--”上官致远上前,不敢置信的打量着他,“姐夫吗?”
他也不答,只是瞧了众人一眼,而后牵起爱妻的手,一家三口跪在了上官凤和萧赞跟前,重重的磕了个头。
“拜别父亲。”他们抬头,眼底各自泛着晶亮。
上官凤与萧赞上前,搀起了二人。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上官凤与萧赞老泪纵横,所有的祝福,都莫过于幸福安康。他留不住他们,这东都也留不住他们,连天下繁华在他们的世界里,也都是一种羁绊。
与其如此,不如放手。
他都能为她,袖手天下,那他们这些做父母的,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萧赞上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想了想,又好似犹豫着,缩了回去。
却在半道上被他握住,他淡淡的笑着,唤了一声,“爹。”
那一瞬,萧赞掩面痛哭,泪如雨下。
他等这个字,等了多少年,到底还是如愿了。
“你们要去哪?”上官致远问。
他深吸一口气,清浅道,“不入江湖,不入朝廷。山水人家,生死相许。”十指紧扣,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上官凤点了头,拍了拍萧赞的肩膀。萧赞拭泪,“记得报个平安,教我们知道。”
“会的。”他领着妻儿往马车走去。
她回头,最后看一眼众人,虽不舍,却不得不走。这东都,不再是她的东都,困在东都那么多年,真的够了。
上官致远攥紧了手心的佛珠,定定的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笑得艰涩而微凉。走了,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东都城,面上的皮面都撕下。
萧东离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抱着上官靖羽,笑得清浅,“以后咱们一家三口,过最平静的生活。没有荣华富贵,没有亭台楼阁,可好?”
上官靖羽如释重负,“有你,有樽儿,就足够了。”
外头下起了小雨,途径小镇街口,听得外头有少许声音。上官靖羽轻轻挑开了帘子,眸色微微一凝。
萧东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名满身泥泞的乞丐倒伏在地,一大帮的人围着他拳打脚踢,直到那人被打得吐血,众人才缓缓散去。
那乞丐偷了卖家的一个饼,被打个半死。
蓬头垢面,却死死抱着怀中的饼。
不过看这情形,他也活不长了。被打得内伤外伤,约莫也到了尽头。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上官靖羽放下帘子,“他是咎由自取,上天能让他活到现在,也是慈悲了。”
萧东离抱紧了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自己的选择,自己去承受。所谓该不该死,都让老天爷来决定吧!何况这样的结果,不比杀了他,更好一些吗?不必脏了任何人的手,让天来收了他。”
“有你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上官靖羽伏在他的心口。
樽儿偷笑着,“爹,娘,咱们去哪?”
萧东离抚着樽儿的脸,四年未见,这樽儿也不怕生,倒是极好的,“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她问。
萧东离与上官靖羽回望一眼,各自低笑。
有山有水,有桃花开的地方。
一叶扁舟,载着他心爱的妻女。竹篙长长,水声潺潺。远处山脚下,好一片灿若晚霞,十里桃花,纷纷雨下。几间屋舍,朴素淡雅。筑一圈篱笆墙,爬满带刺的蔷薇。
等到桃花谢尽,蔷薇盛开,揽妻携女,淡看日升日落,任凭云卷云舒。
萧东离:阿靖,你不是问我,重锡二字是何意义吗?
上官靖羽蹙眉:可是生死之劫的意思?
他摇头:重,乃是重生之意。
她握紧他的手:那么锡呢?
他吻上她的眉心:所谓锡,乃是十年之约。十年锡婚,惟愿生死相付。
她泪落。
比肩遥看门前十里,灼灼桃花,艳烈若眉心朱砂,心上之花。一夕桃花雨下,她翩然起舞,缔结百年之约。此后,唯有重锡,不复萧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