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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当空,炎炎难耐,胶着的战况,让本就燥热的人心愈加浮动。
抱着血殇,望着外头的日光,慕容远逸觉得有股淡淡的不详。
大元至建国以来,对外的大战小战无数,而本朝内部,却没有一起夺嫡之争发展成内战,更没有像如今这般,声势浩大,更更没有像如今这般,正反派角色急剧反转……
“逸王爷滥用蛊术,妄图控制朝野,篡改圣意,实乃乱臣贼子,大逆不道。”
“太子殿下乃是被他所陷害,欲取而代之!其心可诛!”
“幸而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护得皇上周全,护得京城上下百姓周全,把那乱臣贼子当场手刃!太子殿下真乃我大元功臣!”
外头,恢复和平的百姓们对最新的战况口耳相传,好不欢喜。而几个时辰前的殿内,却是一番悲壮场景。
慕容北辰身上沾满了血,往日光洁俊朗的面上此时满是污秽,下巴上的青渣长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寥落疏况。
他手上提着一把刀,刀上的血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整个人显得杀气满满,还带着些许讥诮之色。
而旁边的大交椅上,只着月白中衣的圣德帝正有几分颓丧地坐着,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皱纹愈加深了几分,那双略有浑浊的眼睛,此时满是悲怆地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身子有些不稳,险些直接滑倒。
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温声道:“陛下圣体欠安,不宜激动,还是回床上好生歇息吧。”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叔凌。却说他当初死里逃生回到京城,本是想与蛛网合作寻找失散的女儿,却从凝猫出听说心爱之人可能在曼陀谷,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去。
到了那里,果真老天不负,他寻得亲人。养了一阵伤,太叔凌猜测京中或许会不太平,三人便回了京城,这一来一回,不想却与凝猫一行错开了。
太叔凌知晓慕容北辰的谋划,他潜入皇宫,偷偷与圣德帝诊断,果真发现了他中了蛊术。
不仅是圣德帝,就是他们身边的人……端木恒也中了蛊术,他们这才将计就计,让端木恒继续做慕容舒玄的内应。
就在前几日,双方鏖战之际,慕容远逸欲用凝猫做把柄要挟慕容北辰,却被他们狠狠地摆了一道。
圣德帝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半晌才缓了过来,摆摆手,“朕……朕无碍……”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剑,脸上的那股肃冷褪去,换上了一股散漫之色,语调也带着股漫不经心,不紧不慢,可说出的话,却委实叫人心头发颤:“藏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我这逆子杀了,当真不心疼?”
闻得这话,刚刚稳了些许心神的圣德帝一下又白了脸色,险些就直接歪跌在地上。
太叔凌抹了抹鼻子,假装没看到慕容北辰那一张一合的嘴。穆音阁和萧子渊则是齐齐为他捏了一把汗。
藏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不是旁人,正是此时躺在地上的慕容远逸。
身为帝王,却觊觎自己的儿媳,强取豪夺,呵,如此秘辛,若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怕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慕容远逸的母妃生下他,最后在父王被圣德帝赐死后,毅然自刎。
临死前,她告诉了慕容愿意这些真相,并为他留下了身边的高手,正是这些老将,教会了慕容远逸功夫,助他创了云月殇。这么多年来,他对圣德帝恨之入骨,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是为了报仇。
再次被慕容北辰挑起了方才的话题,圣德帝脸上一片灰败,整个人都仿若老了十几岁,也压根无心追究慕容北辰的无礼。
慕容北辰冷冷地看圣德帝,想到自己早逝的母妃,心里更是冷意一片。
他的母妃,就是为了这个薄情又滥情的人而死,他身上流着的,也是这个男人的血。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愿自己,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瓜葛!
慕容舒玄在这时被带了上来,押着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端木恒。
慕容舒玄对端木恒简直恨得牙痒痒,一双美目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慕容舒玄回想自己与端木恒的纠葛,反思着自己怎么就着了他的道。
自从凝猫临产当日在辰王府两人动手之后,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后,她也不记得是怎样的情形,总之,两人又动手了,每每她都恼得差点宰了他。
他就这样时常出现在她府里,行径如同流氓,每每慕容舒玄见了他就恨得睚眦欲裂。
后来,一次巧合的机会,慕容舒玄看到他跟端木宜一起,听到了只言片语,她这才猜到了他的身份。
慕容舒玄多方刺探,没几下就把他的老底摸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竟收到这般不公的对待。
慕容舒玄也说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她只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
再后来,下蛊术,让他做内应,监视慕容北辰的后院。未曾想,她在利用端木恒,端木恒却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她!狠狠地给他们摆了这么一道!
进了殿中,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慕容舒玄心头一颤,面色微变。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冷色,也不跪拜,就这么直愣愣地与圣德帝对视。
端木恒也惯常没规矩,语气随意地说:“喏,这是个大帮凶,我给抓来了。”
圣德帝那口气还没缓过来,眼下又听得慕容舒玄是帮凶,下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了,颤颤巍巍道:“舒玄你,你……”
慕容舒玄神色讥诮,说话也没了半句敬词,“你要问我为何这般做吗?你当真不知道吗?”
她双目圆睁,满含愤愤,“你生性凉薄,因我祖母出身低微便不喜父王,偏你又多疑,只因捕风捉影之事便怀疑父王意图造反,毫不留情就把他杀了!我成了无人依仗的孤苦之人!”
她倏而垂了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一双腿,是被外邦小太子推搡摔下所至,你可曾为我这孙女做主?呵,你只会为了你的大局,牺牲我!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你眼中,除了权势,什么都没有!这样凉薄的血缘关系,我要了有何用?我,不稀罕要!”
慕容舒玄的控诉声声入耳,仿若化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插入圣德帝的心脏里。
圣德帝望着慕容舒玄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神色,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半晌,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只如最颓丧的老人,完全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