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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谎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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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我问着殷湦。

    “后来的事我也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她将我扛到隔壁的房间,想来就是这里,再把我放到浴室的浴缸里,并且打开了水龙头……你说,我陷入昏睡,水把我淹了,我的下场是什么?”

    自然是,窒息而死!

    从刚才确实就看到殷湦脸色不好,且好像肌体无力的样子,更是疲乏疲惫却撑着打起精神。

    “要不是刚刚的震动让我清醒过来,只怕我现在已经……”他忿忿地锤了下扶手,真真是气狠了,“小澜,我虽然一直跟你比较亲,可跟你姐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如今也应了她的要求跟她订婚,若没有其他变故,肯定会娶她,为什么她还能丧心病狂地做出这种事来?”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似乎也没指望我的回答,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青白的脸让他看着也显示出几分无助和脆弱,甚至觉得,他可能会就此睡过去。

    就这么一坐一站,也不知彼此沉默了多久,我觉得脚底下怪怪的,低头一看,发现脚踩着的地毯是湿的,脚下稍一用力,便能在地毯里挤出水来。

    我惊愕地转头看向浴室的门,不知何时,水柱撞门的声响没有了,可门底下的几条斜杠里,淳淳水流只往房间里灌。

    更让我心惊的是,浴室的门后,是一片黑乎乎的影,就好像……好像浴室里此时,已经被水给完全填充了,几乎可以想象要是这会浴室的门倒塌了,那里头的水就会瞬间灌进房间里。

    从刚刚那水柱能够伤到我来看,我被这些不同寻常的水淹了,哪怕是魂体,也同样会窒息,更可怕的是,这水如果相当于硫酸的话,我被这水淹了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了。

    “啊、啊湦!”

    我颤抖地喊着殷湦,他睁开眼,随着我的目光看去,立马站了起来,并且来到我身后,如此一来,他也发现被淹湿的地板。

    “我刚就想问你了,只是实在太没精神……那水龙头的水柱怎么回事,现在这水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来到了一个玄幻的世界?”

    “我也,不清楚……”我干巴巴地说着,没有撒谎,我确实不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世界什么空间里,我很怀疑,我还在现实的世界里吗?

    我经历过梦境,经历过跑到因执念而形成的另一个空间,经历过阵法的迷宫,我也搞不清楚此时此刻的这栋别墅,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管了,先想办法逃吧,这浴室的门撑不了多久。”他转身走到房间的门口,我看到他要开门,忙喊住他:“不行,外面也有东西。”

    “什么?”他瞳孔瑟缩。

    都发生过水龙头追杀我们,还将浴室灌满水这么离奇的事了,我便直接跟他说外头的情况,特别是那两幅画的事:“……那头发和那头老虎,估计还在外头呢。”

    殷湦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将殷家掌控的人物,寻常人乍然面对这些离奇可怕的事,不说害怕也该慌了,他虽面色凝重,却十分镇静。

    也或许,我爸都或多或少知道点阴阳界的事,他可能也知道一些,更甚者,在临寻山里,虽然最终的解释是,洋娃娃和催眠,大部分是如今科学确实能够做到的,可也有少部分,和后来“打斗”时发生的,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事,他虽然没有像张颖那样直接来问我,他怎么可能不怀疑呢?

    他思量着,再看被水挤压着变形,底下、两边都有水往房间里灌的浴室门,下了决心:“那也得闯一闯才成,不能留在这里。”

    我瞅着浴室的门快顶不住了,被封死在这房间里头确实不是个事,还不如出去跟头发老虎斗上一斗,真不行,就一把火烧了。

    我也跟着走了过去,靠在门边的墙上,跟殷湦对视一眼后,他猛地将门拉开,然后也躲在了门口,停了两秒门口都没有动静,我们才探头朝外看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左右两边都陷在黑暗中,不知是真的没有动静,还是危险就藏匿在黑暗中,就等着我们出去?

    殷湦当先走了出去,左右看看没发现什么,手在身后朝我比划了下,我抿了抿唇,悄声跟在他后头走了出去。

    我并不想靠他保护的,总觉得别扭,但这会再冲到他面前去,倒显得刻意,我也就按捺下来,还是先渡过眼前的关卡再说吧。

    往左,会经过休息室的门,往右,会经过那两幅画,同时,往右也能接触到楼梯,往上往下都有机会,往左的话会到走廊尽头,好像有个阳台,不过我很怀疑我没办法出去。

    我将我知道的跟他说下,他选择了往右,因为弹性大。

    然而,当我们走到我之前看到两幅画的地方,那两幅画不见了踪影,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黑黑的大圆球,黑球上隐隐在挪动着。

    仔细一看,那大黑球分明是头发密密麻麻地团起来的,发丝间互相缠绕滑动,看着分外恶心。

    “头发里有人?”殷湦不是很肯定地说道。

    我忍着恶心盯着发球看了一会,隐约能看到人影,但又好像只是挪动的头发丝:“不清楚。”

    有没有人不确定,但这发球有半人高,挡在走廊上,根本不让我们过去,要么从它两边挤过去,要么从它顶上跳过去,我有预感,我要真那么做了的话,会第一时间被缠上。

    我拿出一把匕首,试探性地要往发球上刺去,刀尖还没碰到发球,发球就已经伸出发丝快速地缠住了我的匕首,幸好我早有提防,第一时间转动匕首将缠上来的发丝割断。

    再试着用火符烧,可火焰只烧了发球的表层,没烧掉几根发丝,我想着要不要加大火势试试看,发球动了,好像它后面有谁在操控一样,拉着它往后拖去。

    殷湦和我对视一眼,就追了上去,追到楼梯口,看到发球从楼梯滚落,我们紧跟着下楼,二楼到一楼的楼梯有个转角,就追到转角的地方,我们刹住了脚步。

    就在离我们还剩半截楼梯的客厅里,居然有好几个发球,每个都差不多半人的高度,有的吊在天花板上,挂在空中,有的滚在地面上,有的放在桌上沙发上,还有的黏在墙壁上,这个客厅本来不算小,被这么多,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发球占领后,竟也让人觉得狭窄。

    再次之前,我以为我没有很严重的密集恐惧症,可看着这一个个头发团成的圆球,圆球上挪动的密集发丝,我就觉得喉咙痒痒,好似有发丝钻进了嘴里一样,难受得紧。

    “我……要不,我们改道到楼上看看?”要我深陷在一堆头发堆里打斗,浑身就痒痒。

    殷湦没有反对,点头同意了,可正当我们要往后退的时候,有一个发球先动了,不是朝我们滚过来,而是发球的顶端的发丝往旁边散开,露出了个洞口,然后,有个脑袋被发丝给从洞口处拖了出来,那赫然是——

    “妈!”我叫着要往下冲,被殷湦拉住。

    “别冲动!”

    我怎么可能不冲动,那是我妈!

    她此时除了刚被拖出来的脑袋,身子都在发球里面,眼睛紧紧闭着,要不是她神情痛苦,嘴里时不时地低吟,我几乎要以为她……她已经……

    可这还只是开始,由我妈所在的发球开始,其他的发球也一一开了顶,露出了颗脑袋,我看到了我爸,看到了班戟,看到了班家的旁系亲人和跟我爸妈关系教好的朋友,而且,连殷湦的嫂子和殷钰都在其中,一个个闭着眼睛不知死活。

    这下,连殷湦都红了眼睛。

    可不用彼此劝阻,我们都不敢轻易往下冲,因为把我们的亲人露出头来后,他们的脖子上都缠绕着发丝,另有发丝的尖端对准了眼耳口鼻,大有我们敢乱来,就马上把我们的亲人的脑袋扎成刺猬。

    “是谁!?”我喊空中喊着,“到底是谁,想做什么,你倒是出来啊,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出来说清楚啊!”

    房屋里隐隐回响着我的喊声,可在我喊声过后,又安静下来,只余下我愤恨的喘息,和发球里亲人们的呻吟。

    我静静地等待着,忍不住要再开口时,终于听到了别的声响。

    客厅里那个壁炉,忽然就“轰轰轰”地转动起来,里头居然隐藏着一扇门,这会那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缓缓地走了出来。

    “班芷!”我咬着牙地喊着女人的名字,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居高临下地瞪着慢慢走到众多发球中间的班芷,“真的是你,你可真是疯了啊!”

    班芷抬起头,死寂的眼睛,黑沉沉地看着我。

    “班芷,”殷湦也沉痛地看着她,“你到底想要什么?这里头,”他指着我爸妈的发球,“有你的父母,是你的亲人,将你养大成人,你怎么能如此丧心病狂?”

    班芷没有一句反驳的话语,漆黑的眼睛,至始至终只盯着我。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这个姐姐了,她当初想要将我毁灭,是因为她说我会将恶魔放出来,会害死身边的亲人,害死殷湦,她的目的应该是要保护爸妈他们才对吧,可无尽,她对殷湦下手,对父母哥哥甚至其他亲人下手,这不是跟她的初衷相违背了吗?

    我握紧手中的匕首,阻止了殷湦那些斥责的,妄想班芷醒悟的话语,我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做?要我的命?要我魂飞魄散?都好说,你放了爸妈,放了哥哥他们,我随你处置,怎么样?”

    班芷依然不吭声地盯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你……”

    在我还想再给出更大利益来诱惑她时,她突然就动了,手中一柄长鞭朝我甩了过来,那鞭子乍一看只有手臂的长短,当被甩出来时,却可以拉得很长很长,转角到客厅有九个台阶并不算短,鞭尾眨眼间就到了我跟前。

    我本能地转身一躲,在我旁边首当其冲的殷湦反应也快避开了,那鞭尾便打在了墙上,立马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痕迹,可见这鞭子的威力。

    而就我们躲开那一鞭的时候,班芷已经朝我们冲了过来,接着阶梯施力,跳到了我们眼前,她似乎也不跟我们讲理,甚至明明抓了那么多“人质”,她也不利用一下,直接就跟我们开打,她所图到底为何啊?

    在我困惑不解时,殷湦一把将我拉到了他身后,他自己迎上了班芷,直到这会,他殷家继承人从小培训的身手才真正的显露出来,面对非正常人类所拥有的“超能力”的班芷,他竟然也有与之过招的本事。

    我退开几步,看着他们两个明明今晚就要订婚的新人,在这狭窄的楼梯间打斗起来,鞭子在空中“啪啪”地响,我想帮忙也插不进手,很可能还会反给殷湦帮倒忙。

    再看看底下客厅,我趁着班芷被殷湦缠住的间隙,想要偷偷越过他们到下面去救我爸妈。

    转换成幽灵体,看准时机从他们身旁穿过,正想要飘下去,就听到发球中一名亲戚发出了惨叫,我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算是我堂叔的男人,脖子被一簇发丝勒紧,另有一簇发丝,从堂叔的嘴里穿进去,在从他脑后钻出来!

    那景象看着很可怖,堂叔惨叫声都没能叫多久,就再喊不出来了。

    我害怕得又往下飘,然后就是另一声惨叫声响起,是某个表姐,而她的情况比堂叔还要惨……我刹住了身形,不敢再往下哪怕一寸了。

    “没用的小澜,”殷湦和班芷分开了,一人卡在楼梯一边,殷湦的捂着胸口,那里被鞭子打出了一道血痕,衣服都被打破了,他愤恨地瞪着在他面前与他对峙却面无表情的班芷,“你姐已经疯了,她不打算放过任何人,她要将我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她不会放过我们,更不会放过我们的亲人的。”

    我回头看着班芷,从她的眼睛里,始终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小澜,”殷湦似下定了决心,“当断则断,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我们的亲人,你姐她……不能留了。”

    他说着,主动朝班芷冲了上去,班芷眼一睁,不带任何感情地一鞭甩过去,无论动作还是招式比之前更加凌厉,殷湦毕竟是个人,他开始不敌,被班芷甩拍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长鞭收回手柄里,再冒出来时就变成了一柄剑,剑对着殷湦的胸口就要刺下去。

    班芷,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杀人机器,对着昔日的爱人,她手中刺下去的剑,没有丝毫的停顿。

    “啊湦!”我冲回去想要帮他,殷湦却在这时候暴起,任由着长剑穿过他的胸口,然后按住了班芷握着剑的手,再将她紧紧地抱住,让她无法脱离自己。

    我愕然地呆住,睁大眼睛,张着嘴巴想喊,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人、人类的胸口,被长剑穿过去,还、还能活吗?

    我在最恨殷湦的时候,都没想过让他死,没想过他会鲜血淋漓地出现在我面前,伤他的还是我姐姐!

    我几近麻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殷湦却不给我时间来接受,他还死死地抓着班芷,嘴里吐着血地对我喊着:“小澜,你姐不能留,不能留,快、快……”

    快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为了底下被发球捆着的亲人,为了此时躺在血泊中的还死死抓着班芷不放的殷湦。

    我只觉得眼睛疼得厉害,眼角不停地在抽搐,我变回实体,握着匕首的手在抖,迈着脚登上阶梯,回到转角的平台上。

    “小澜,快……我、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殷湦抱着班芷的手臂青筋全爆,班芷握剑的手因为他的桎梏无法抽离,便在那伤口上碾转,殷湦疼得一张脸全无血色,他望着我,眼神复杂,“小澜,我知道是我负了你,现在的一切,就当是我还债了,从今以后,你好好的,不用惦念我……来,来吧!”

    我走到了班芷身后,匕首高高地举起。

    那从殷湦身上流到地上的鲜红色,身后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心里的魔种在生长,悄无声息地发了芽。

    那被殷湦抱着的,完全背对着我,好似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背部,只要一刀下去,我们可能就能从这奇怪的空间里出去,发球里的亲人可能就会被放下来,只要……杀了她!

    我举起匕首,刺了下去……关键时刻,衣领里的白玉突然滚烫起来,我心一颤,匕首猛地转了个方向,划破班芷的手臂,然后将班芷和殷湦分了开来。

    两人分别倒向两个方向,我就趴在他们当中,整个人还恍惚着,殷湦咳出了血,他没有责怪我关键时刻出差错,而是惊慌地喊着:“小澜,快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鞭子缠在了我身上,再一扯,我倒在了班芷的怀里,被她抓住。

    “小澜!”

    在殷湦的慌喊中,班芷劫持着我飞速下了楼梯来到客厅里,殷湦浑身是血地撑着扶手站起来,面色十足担忧地想要追下来,班芷挥了下手,所有的发球上的头发,瞬间抽出,在我们面前形成一个头发组成的高墙,将想要下楼来的殷湦挡住。

    发球的发丝被抽光,那一个个的脑袋掉下来,竟全是假的,只有一个假头根本没有身子。

    不等我细看,班芷扯着我往前屋跑去。

    前屋的宴会厅里依旧是一片狼藉,这么久了,也没有人进来过,班芷带着我穿过宴会厅,上了前屋的二楼,藏进了一间房间,再拉开衣柜,将我塞进去,她自己也躲进来,再把柜子的门拉上。

    做完这一切,她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我听到她又细又急的呼吸,察觉到她靠着一处地方就不动了。

    柜子外的房间没有开灯,柜子里自然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除了耳朵更敏锐地能听到她这些声响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道她此时什么模样。

    “你,”在她的喘息声渐歇,柜子里静得连她细微的呼吸声都快没有后,我艰难地试着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等了几秒,才听到她开口:“……刚为什么不杀我?”

    我:“……”

    她轻声两声,嘲讽式的:“你不是恨我吗,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我知道,”我十分坚定地说,“你绝对不会伤害爸妈,更不会伤害哥哥。”

    她顿住,又笑了起来,然后呛住般咳了两声:“你们不都觉得,我疯了吗?一个疯子,有什么做不到的。”

    “就算你疯了,你也不会!”我跟一个小孩子坚定着自己认知一样,固执地不肯改变。

    可听了这句话,她就沉默了,我等了一会都没等到她出声,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我有点慌地朝她那边伸出手:“姐,姐……”

    我的手被她握住,她手的温度,给我一种比我的体温还要冰凉的错觉,还有些湿湿的,她声音哑哑的:“难为你现在还肯叫我姐。”

    我:“……”

    我闷闷地说:“你都不解释的吗?”

    “我说的,你信吗?”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我听到一声长长地呼吸,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似乎在哭,再出声时,她的声音有一点颤:“班澜,殷湦……殷湦他早就死了!”

    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时间的静止。

    完全、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好几分钟,也可能只是短短的几秒,我听到我呆滞的声音:“是,是跟我一样吗?那、那也算活着吧?”

    “不……就是死了,五年前,五年前……在你闹独立要出去上大学前,他就已经……没了!”

    “这怎么可能!”我语速极快地说出这句话,“我们刚刚不是还看到……”

    “那不是殷湦,”班芷打断我的自欺欺人,“那是……夺走了殷湦身体的魔鬼!班澜,你真正的未婚夫,陪你长大的亲人,你的啊湦,五年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