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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单主任异常激动地站了起来,“怎么会,不是让你们好好守着,千万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吗?我马上过去。”
我看他急着要走,起身跟着往外走,边问:“出什么事了吗,什么东西丢了。”
“我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对修复魂魄很有益处,正想改善改善,过两天给小葵试试,谁知道那药现在就被偷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是给小葵用的药?您之前怎么没说呢?”
“这不是还不能确定真的有效吗,怕说出来让你们空欢喜一场。不过,我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了,那药极其难得,要真被偷走了……”
我表现得很生气:“什么人啊,居然连救命药都要偷。”
单主任脚程极快,三两步就到了电梯处:“我现在怀疑,很有可能是伤了小葵的那家伙,他怕小葵醒过来会说什么不利于她的事。”
听他这么说,我觉得有点道理:“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单主任,作为少数的手中握有一定权利的,并且医术高明的主任,他是拥有一间实验室的,他的助理此时就站在实验室门口,焦急地等着单主任。
单主任对我说,让我在外头等等,我估计着实验室里有什么隐私,便停在门口,看着单主任和他的助理进了实验室,并把门掩上了。
我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往里看,发现他们进了里头的另一扇门,关门时,那助理还特意往外门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我趴在门缝上偷看。
还记得,小葵刚出事那晚,我怀疑过这位助理来着,现在依然觉得,他最后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不善。
我抿了抿嘴,既然看不到情况,我便没再看,在外头等着。
只是这一等,既然又等了快半个小时,我看了下时间,单主任跟他助理都进去二十分钟了,不过是进去查看药被偷走的事,要这么久吗?
我想进去看看,又怕我这会进去的话,会不会撞见人家的隐私,于是又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分钟,见他们不但没出来,连一点生息都没有,我犹豫了下,便在掩着的门上敲了敲:“单主任?单主任怎么样了?”
没有人应我,我连续敲了几次,再附耳在门缝上听,依然听不到什么声响,最后,我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推开门,里头摆放的,和其他实验室没什么不同,无非是一些器皿,还有几罐奇奇怪怪的“人体藏品”,没发现不对的东西。
我只看了一圈,就朝内门走去,我还礼貌地先敲了敲门,想着,我在外门喊你们听不到,我都敲里头的门了,要还不回应,我就不管不顾先冲进去再说了。
然后,还真的没有回应,就算里头再隔音,也不至于隔到这程度吧。
我转动门把,门是锁着的,边上有密码锁,刚才我从门缝偷看时,有看到他们按的数字大概位置,稍微回想一下,跟着按了看到的方位上的数字,门还真的开了。
微微吸一口气,我鼓着可能会被骂的勇气,将门推了进去——
居然是黑的,单主任他们进来,都没着要开个灯吗?
眼前的里屋,一片漆黑,是那种连个天窗都没有,完全密封的黑暗,唯一的一点点的光亮,还是身后外屋的光稍稍照进一点,也就一点,里头的黑暗,像蒙着的黑布,光芒都穿不透。
“单主任?单主任你在吗?”
我走了进去,里头安静得,只有我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脚步声。
“砰!”
我吓了一跳,竟是身后的门自己关上了?
连带着,将这里屋最后的一丝光亮都跟着灭了,这里面,黑得连自己的手指在面前晃都看不到。
我心慌地退回门边,试着将门打开,却发现自己拉不动门,门好像重新锁上了。
既然外面可以把门打开,里面总不会不可以的,但这么黑,什么都看不到,连解锁的数字键都不知道在哪里。
掏出手机想要照明一下,我“盯着”手中手机大概的方向,等着手机屏幕的光亮起来,可等了半天,明明我确定自己找到了水果机上唯一的home键,然而手机一点反应都没有,要知道,现在的水果机是可以感应的,就算不按home键,拿起手机稍稍晃动一下,屏幕都能够自己亮起。
手机没电了?不可能啊,出门时,手机刚把电充满,期间我也没玩过手机,就算现在水果机的电池不顶用,也不至于这样就没电吧?
我着急地摸索着按手机的电源键,想要关机重启试试,太过着急眼睛又“看不见”,就把手机掉了,还听到“哐啷”的声响。
我蹲下身去摸,摸了半天就是摸不到手机,在这种完全眼盲的黑暗中,真是让人又急又燥又害怕,实在是摸不到手机,我气狠地拍了下前方,正好拍到门,又是一声响,把自己都吓一跳。
现在怎么办?手机丢了,门也出不去,在这种全黑的世界里,简直要疯。
又把门的左右都摸索了遍,除了太高的摸不到,我都没有摸到能够开门的锁,末了,我想着要不往前走走看?
我双手在前,摸索着前进,就算知道前面可能没有东西也没有悬崖,两只脚还是本能地,一点点挪着前进,且还十分不稳,跟过独木桥似得,随时可能跌倒,我没办法,干脆蹲下身,就这么蹲着前进。
这样一来,双手也时常触摸到地板,眨着眼睛往前挪,忽然的,在一片干燥的地面上,我碰到了湿润,下意识地收回手。
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这会不会是突破口?就试着再次去碰那湿润的地方,感受一下,觉得像是水渍,又有一点黏黏的。
想到什么,我将手放到鼻子下方闻了闻,然后心里一惊……这好像是血的味道?虽然淡淡的,像被稀释过的一样。
越发觉得这实验室里一定出事了,我稍稍加快速度,往前挪动。
真正走动起来才发现,这实验室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许多,就算自己蹲着挪动速度很慢,可“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没碰到壁不说,连桌子椅子等障碍物都没有,哪怕自己在黑暗中走的不是直线,也不至于什么东西都没碰到吧?
我逼迫着自己又往前挪动了好一会,终于听到了除了自己脚下摩擦地面时的声响了,我停了下来,静心凝听,好像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有点像鱼儿在吐泡泡,又有点像水在锅里沸腾。
虽不知是什么,但有声音总比静悄悄地好,我便仔细分辨声音的方位,朝那边挪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总算,我的前方,终于有个隐约的轮廓出现,不过我不敢肯定我前面是真的有东西,还是处在黑暗中太久,造成的视觉错误。
但我还是选择朝那好似有东西的地方靠近,眼前的“轮廓”也更加清晰,确定不是自己视觉错误后,我有一点激动,在黑暗中那么久了,总算真的看到一点东西了,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
我挪到了那东西面前,靠得很近很近了,才发现,我眼前的东西,好像真是一口大锅?
我有点愣肿,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锅?依照大概能看到的轮廓来说,这锅估计得有一米多宽吧?
而且,这锅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像在哪见过?
我伸出手,结果还没碰到,就被锅上的热气烫得把手收回,想到什么,我身子往地上一趴,果然看到大锅地下放着一个很大很大的底盘,那底盘像加大版的电池炉,没有被锅底完全盖住的地方泛着被火烫红的那种颜色。
我能看到大锅的轮廓,就因为这里有一点点的火光,在这完全黑暗的世界里,难能可贵啊!
我眉宇轻蹙,手撑着地慢慢地站起来,再往快到我胸口的大锅里面探头看去——
先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闭了闭眼睛,伸手稍稍挥了挥热烟,再次朝锅里望去。
锅里的水同样泛着红红的光芒,像烧起来的碳,盯着那滚动的水好一会,眼前逐渐的展现出东西来,只见那烧滚的热水每每翻腾间,好像带动着什么东西。
认真辨别一下,像是很大的猪脚,又像是腿骨,是在熬骨头汤吗?在实验室里熬汤?用这么大的锅?
越是细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
水还在翻滚,适应黑暗后,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也越发清楚,我盯着那水,渐渐地发现,被水冲出来又淹下去的,好像是……一只人的手臂?
我意识到不对,头更往下低,凑近大锅里,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翻腾的水带出不少东西……有人的手臂,手掌,不知是哪里的骨头,大腿,脚掌,排骨,脖子,最后,一个人的脑袋也被翻滚的水顶了出来。
是将灵力全都传输到眼睛里,正巧能够勉强看清了那个脑袋上的脸。
闭着的眼睛,其中有一个眼珠子似乎掉了,空了个窟窿,鼻子被烧得快要烂掉,嘴唇更是软拉拉地歪向一边,脸颊的肉完全松弛下来……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可我却在认了出来——
那个助理,单主任身边的那个助理,刚刚跟单主任进实验室的,曾经被我怀疑过的助理!
他现在被四分五裂地丢在这口大锅里,正被煮着!
我吓得想要尖叫,最后生生咽进了肚子里,然后转身,想要原路跑回去,刚转身,我就察觉自己跟前好像出现了一人,未等我做好准备,对方大力地推了我一把,我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倒,而身后就是那口滚着热水,还煮着个人的大锅!
我两只手及时地撑住大锅边缘两头,身子堪堪悬浮在滚滚的开水上方,我都能感觉到那能够把人烫伤的热气,和时不时被滚水顶上来的肢体碰到。
“嘶嘶~”锅边十分烫,我撑着的手臂都冒出烟来,我要真是个人,这会手臂上的皮都得烫下来。
“啪!”
我惦念许久的灯,突然就亮了起来!
应激性地闭上眼睛,在试着睁开,连眨了好几下才逐渐适应,要么全黑,要么强烈的日光灯,真是要瞎啊。
这会,我也看见了,在我面前站着的男人。
我勉强扯开嘴角:“单主任,我找你好久了,还想着你去了哪,原来你还在这里面啊?”
“是啊,”单主任一身黑色的阴阳医院标志的医袍,双手插兜,就像一个巡房检查病人身体状况的严谨医生,他说,“班小姐,我在这里面等你许久了,本来想着做一锅大杂烩,把你和我的助理一起煮,可你看,我助理都快煮熟了,你才进来。”
我手臂有点抖,撑久了有点难受,但我保持语气平稳:“这么说,还是我不对了。”
“所以,为了弥补你的错失,你还是自己下去吧。”
“这恐怕不行,”我无辜地道,“我不喜欢做火锅食材。”
“是吗?那真是抱歉,你可能没有其他选择了。”单主任手伸出来,从旁边拿起了一个大勺子,就是平时可以伸到大锅里搅拌的那种大勺子。
他走过来,用大勺子敲了敲我极力撑着的左手臂,制作勺子的材料,很可能是可以克制魂魄的,打在我手臂上时,疼得我手肘一弯,左半边的身子差点往大锅里倾倒,还好及时止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咬牙苦撑,一边还要“闲聊”,“你是阴阳医院的主任医师,名利都有,你做这些又能得到什么?小葵不是你师妹吗,你这么伤害她,你们的老师知道吗?”
“那我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他犹如给病人检查时的和蔼语气,还面带微笑,敲打我手臂的力量却加强,“反正也查不到我身上来,大家只会以为是张晓芳做的,我的助理更是背叛了我,成了张晓芳的帮凶,你救了张晓芳,却反遭她下暗手,唉,想想都可怜啊。”
“你恨张晓芳?”
“不,我不恨她,我为什么恨她呢,她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是别人要你这么做的。”
他但笑不语。
我手臂快要绷不住了,还是咬着牙接着“聊”:“看来是了,你的老板要你做的事还不少呢,我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对了,是在谷家村,你还记得吧,那里有个谷宅公馆,以前的女主人被姨太和丈夫害死了,还被剥了皮做成了旗袍,明明被路过的大能封印了,却不知道怎么地,在百年后跑了出来,害死了我当时的同事,我还带我同事到谷家村里唯一一家诊所看过,你还在那家诊所里当过医生,我没记错吧?”
单主任眼睛眯了眯,敲打的动作下意识地也停了:“你的记性不错。”
“还凑合吧。”我谦虚道,“还有第二次呢,你知道我第二次看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你说说看。”
“无曲村你记得吧?”
听到无曲村,单主任的笑容虽然仍挂在嘴上,却像是雕刻上去的,冰冰冷冷的。
我故意咧嘴:“我这只鬼吧,其实有点没用,其他鬼会的本事,我基本没有,跟活着一样笨,可我却有一样金手指,共情你听说过吗?”
“自然是听过的。”
我嘿嘿笑道:“我去过无曲村,想来你也是知道的了,我在那共情过,看见过那整个村发生过如何惨烈的事情,整整一个村的人啊,被困在那出不去,一个一个的中毒死去,怨气滔天。倒是有一个好人,是他们那唯一的医生,最早出事的时候,找的就是那医生,医生很让我感动,一直陪着村民不离不弃的,可奇怪的是,最后大家都死了,医生却不见了。”
我抬头,故作不解地问:“那村子里都在困阵里,谁都出不去,你说医生最后去哪了?是离开了,还是死在了我没看到的地方,还是……那医生,其实也是单主任您呢?”
单主任垂下眼眸睨着我,半响后,他嗤笑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些还不够吗?”
他连连点头:“够,够。我很庆幸,今天选择对你下手。”
他转到我面前,大勺子对准我的脑袋,看样子没打算再跟我玩了:“要真让你继续下去,可不得了。”
在大勺子的压迫下,我的身子往下沉了沉,衣服下摆已经浸泡在沸水里了,我顶着大勺子的压力,硬气地继续抬着头,狞笑着:“单主任,你觉得,在我认出你是谁后,还有可能独自一鬼来见你吗?我可不是那些小说里的傻白甜,做这种蠢事哦!”
单主任愣了两秒,意识到不对后,迅速转过身去,就看到仇诗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而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在他怔然的时候,仇诗人一拳轰了过来,他往后撞来,我一个翻身,从大锅边翻到地上,让出来的位置单主任顶上,直接掉进了大锅里,跟助理的残肢滚在了一起。
仇诗人没有继续出手,身子一转来到我身旁,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再一把卷起我的袖子,明明是魂体的我,手臂上竟一片通红,一看就是刚被单主任用大勺子砸出来的。
仇诗人眼里闪过戾气,转向了艰难地从大锅里爬出来的单主任,他一身衣服全湿了,大锅里的水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水,不然单主任不会要将我逼进去,普通的水烧得再烫也不会对一只鬼有影响,这会,他的衣服跟化掉的巧克力似得,随着滴落的水,流了大半在地上,剩下的都糊在他身上了。
他怨恨地盯着我们,肃谨又宽和的医生表象都随着大锅里的水流下和撕下:“还有谁,还有谁知道……”他怒吼着朝实验室的门看去,确定那关着没有第四个人进来后,他转瞪着我们,“再来一个又怎么样,我把你们都杀了,照样能完成任务!”
仇诗人扭了扭脖子,骨骼“啪啪”响:“哦?要把我们都杀了?”
单主任对仇诗人还是有点畏惧的,想了想,他换了另一种说法:“不然你们觉得,是你们来杀我?杀了我,你们和张晓芳联手的事,就再也洗脱不掉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所准备,”我揉了揉手臂,然后拉下卷起的袖口,“让你一环扣一环的算计,我清楚你的头脑,你定然早做了发生这种‘意外’的准备,但我们被你算计了那么久,要还不懂得反击的话,未免也太蠢了点。”
随着我的话落,仇诗人拿起了手机,将我背对大锅撑在锅上不掉下去,单主任拿着大勺子对我又砸又威胁,还有锅中时不时被沸水顶出来的助理的脑袋,这些画面,全都清楚地录了起来。
只要公布出去,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我嘿嘿道:“其实有时候真不用想太多,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反而更使用,你觉得呢,单主任?”
单主任死死盯着手机视频,面色几经变幻。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了?”我对上他望过来的阴狠的双目,“到底是谁派你来做这些的?”
单主任定了几秒,缓过气来,冷冷地扯起嘴角:“你觉得我会说?”
他再看向仇诗人:“你们肯定想,我都这样了,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吧?哈哈哈哈……我刚刚的示弱,不过是想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罢了,现在看来,也就这样了。”
随着他的话落,整个实验室有了变化。
原本是正常的白粉墙壁忽然变黑,再由黑一点点的转红——说转好,其实像是木炭被一点点地烧红,没过多久,我们就像身处在一个四面都是岩浆构成的墙壁里,灼热的气流,再次冲面而来。
还没完,那口大锅的水,也越来越红,原本还能看见的助理的四肢,很快就完全的融化掉,火红的水滚着滚着,开始固体化,但又没有完全固体,慢慢地像粘稠的火浆,“噗噗”地生长,越过了大锅的高度,朝边缘流出,流落到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