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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窗边,使劲地扯着外头的铁栏,可凭借我的力气,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阿姨!”
没有门板的阻隔,赵星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我身后传来。
迅速转身,我看到赵星就站在这间杂货间的门口,面上一点不慌张,原本温润腼腆的笑容,此时看来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她的右手,还拿了一把菜刀,微微晃动时,刀锋折射出冷芒。
“你、你想做什么?”我尽可能地假装镇定。
“秘密都被你看到了,你说我想做什么呢,阿姨?”她拿着那把菜刀,缓步走了进来,语气还是那么亲热,却让人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后是窗,我退无可退,只能努力冷静地想着逃脱的方法,微微喘着:“你为什么,要,要这么做?他们,是你爸妈吧?”
“爸妈?”她歪着头,面上出现一丝疑惑,慢慢地走到了冰柜前,仔细地看着里头的尸体,然后竟然笑了,“阿姨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多好啊。”
除了头和身体,四肢都没有了,被生生做成人棍,哪里好了?
“没有了手,”她的笑容天真烂漫,“他们就不能打我,没有了脚,就不能踢我,这样多好啊,这样,我就不用再怕他们了。”
她抬起头看我:“你说是不是呢,阿姨?”
“……”
“你能来做客,我很高兴的,请你进屋,请你喝茶,让你留宿,阿姨,你为什么要跑到这房间里来,还偏打开这冰柜呢?”
她一脸可惜和遗憾,再次迈动步子朝我走来:“还是说,阿姨,你想跟我爸爸妈妈他们待在一块吗,虽然三个人奇怪了点,但我可以成全你哦!”
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变得高昂,高举手中的菜刀朝我劈来,鬼孩子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只能自己朝旁躲开,那菜刀劈在窗台上。
再她继续朝我攻击时,我抓起手边的一个箱子朝她砸了过去,趁她举臂抵挡时,转身就跑,却被她一把抓住衣领,前后一拉扯,我跄踉地倒在地上,她一把坐在我身上,那刀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当头劈了下来。
我就说,怎么会有那么天真的人,随便将陌生人请进屋,原来,天真的人是我!
我绝望地举臂去挡!
杂物间的灯忽然自己亮了起来,紧接着快速地闪着,频率很高,给人一种灯泡马上就要爆炸的压迫感。
菜刀在快碰到我时停了下来,我似有所感地朝她身后看去,就对上鬼孩子那张灰暗扭曲的脸。
他悬浮在半空,嘴唇抽抽,时不时露出里头牙齿要吃人一般,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充满怨恨地瞪着“我们”,跟之前看到的那乖乖的孩子完全不同。
随着灯泡“砰”的一声炸裂,我在最后的光明中,看到他朝我们俯冲过来……
……
“小澜?小澜?醒醒,小澜?”
睁开眼睛时,看到闫斌那张因为凑得很近,一看就很糙的脸,有片刻的迷茫,直到我转动眼珠看清所在的地方。
我还在赵星的屋子里,正斜靠在沙发上,脑子昏昏胀胀的。
“闫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抬手想揉揉脑袋,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就跟经历过一场搏斗似得。
“你给我打的电话你忘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
“我给你打电话?”我有点蒙,“我没有啊。”
我还记得我的手机就放在客房里,赵星拿菜刀要杀我时,我也试图求救,无奈身上根本没有手机。
想到赵星,我坐直了身子,环顾一圈,没有看到赵星,也没看到鬼孩子:“闫斌哥,你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吗?皮肤很白,挺瘦的。”
“没有,我来的时候这房子的大门开着,就你一个人躺在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闫斌哥语气都暴躁了,我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忙回答他问了好几遍的问题:“我、我就是来找一个朋友,结果……”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指着那个杂物间:“闫斌哥,里面,里面……”
“里面怎么了?”
“里面冰箱里,有,有……”
闫斌见我如此结巴,干脆自己跑杂物间里看,半响后出来打电话报警,没多久,警察、法医、法证全到场,再然后——我又一次进了警局!
这一次,闫斌开口问我时,我直接了当地开口:“要监控关了吧,反正也没用!”
闫斌:“……”
其实监控还是有用的,当下的镜头能看到我人,只是再翻看才会坏掉。
但闫斌还是配合地将摄像头和录音都关掉,随后才问:“说吧,怎么回事。”
经历过管川,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自己遇到鬼孩子,然后带他回家找父母,结果发现他父母的尸体,被赵星追杀,鬼孩子发火的事很详细地告诉了闫斌。
“然后呢,你说的那鬼孩子和赵星后来去哪了,你怎么会昏倒在地?”
“我、我不记得了。”
“什么?”
我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只记得那赵星拿着把菜刀要砍我,鬼孩子就突然发火,灯泡都给炸了,接下来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就是我醒过来后最纠结的事。
不知道鬼孩子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赵星去哪了,为什么后来没杀我了。
就好像记忆被生生剪辑掉了一样。
闫斌给我的表情就是,他完全不知说什么好的无奈感。
“闫斌哥,你说,是我给你打的电话?”
“是,但我并没有听到你的声音,只隐约听到爆炸声,然后信号就中断了,我是让人查了你手机的定位才找到你的。”
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手指无意识地缠在一起。
是谁拿了我的手机打的电话,当时屋里头除了我,就只有赵星和鬼孩子,这对姐弟怎么看,都不会打这通电话的。
这时候有人敲门,一个警员拿着调查报告进来。
“死者是一对夫妇,女,郭霞,39岁。男,赵程,42岁……育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叫赵星,19岁,本应该上大学,却辍学在家,儿子现在应该是7岁,但八个月前失踪,至今没有寻回。”
“死亡报告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毕竟被冰封了那么久,目前已知的是,他们应该是被毒死的,死后被人砍掉了四肢。”
闫斌赶走警员,叹着气对我说道:“总之,我会派人尽快找到赵星,我想她应该还活着,但你也要小心,她很可能会再找上你。你说你,最近这人品是不是有点……”
我:“呵呵!”
……
时间一晃,过了两天。
这两天里,我没再见到鬼孩子,那个赵星也全无踪影,那天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始终没能想起来,就跟我失踪了七天一样,连个片段都没有。
傍晚,我下楼吃了晚餐后,准备回自己小窝拿个东西再去上班。
刚进电梯,就有人跟了进来,看着像是一对姐弟,姐姐十几岁,弟弟不到十岁,进了电梯还手牵着手,感情很好的样子。
以前没见过,我也没搭讪陌生人的习惯,就站在另一边,盯着楼层数发呆,直到腰部被碰了一下。
我低头,看到那个小孩,他也正看着我,仿佛慢动作般一点点的咧开嘴,朝我一笑。
本该天真可爱的笑容,让我莫名地一寒。
下意识地朝他姐姐看去,就见那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精打采的耸着肩低着头,跟站着睡着一样时不时晃一下身子,那画面,不知怎么的就让我想起关于丧尸的电影,好像下一秒,这小姑娘就会突然扑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我本能地往边角挪两步,咽口口水,仔细地看了看小姑娘的肤色,嗯,是健康的那种,再看看地面,两人都有影子,那应该是人没错了吧?
唉,最近一定是吓坏了,才会杯弓蛇影的。
等等,这小男孩的影子怎么有点奇怪,好像……
“叮——”
十楼到了,我没再探究,赶紧走出电梯,不管这对姐弟是人是鬼,安全起见,还是早早分开的好。
可我刚走出电梯就卡住了,准确地说,有人抓住了我衣服后摆。
我狐疑地往后一看,就见那位刚还在打瞌睡的姐姐,从电梯里伸出手抓着我衣服,抓着也就算了,她还是低头垂肩,不说话不吭声更不抬头看看,死气沉沉,整个人森冷森冷地透着诡异,我都怀疑她伸出来的这手,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给控制了。
“有事吗?”我问了一句,得不到回答后,就试着将自己的衣摆扯回来,岂料她看着随时会倒地上睡过去的模样,手却很有劲,死死攥着我的衣服,就跟海中漂浮的孩子不敢放开好不容易得到的浮木。
我隐隐觉得哪不对劲,可不等我再问,电梯门打开的时间到了,开始闭合,我让这小姑娘赶紧放手,不然会被电梯门夹到,她也无动于衷。
“姐,”男孩在这时候,一手搭在姐姐的手臂上,“别玩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这小姑娘的手松开了。
我实在奇怪,然而不等我探寻,电梯门彻底关上了。
或许,是这对姐弟在玩什么恶作剧?
上班快迟到了,我没功夫去琢磨这些,回到自己小窝拿了东西,再重新搭乘电梯下楼,这一次顺利得再没碰见谁,我一边看手机上的时间,边走出公寓大门。
却再此时,一道黑影飞速落下,快得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黑影已经砸落在我脚边。
刚刚上楼,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不太正常的姐姐,此时就趴在我跟前,睁着不瞑目的眼睛,鲜血缓缓地流淌而出,染红了整个地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被召唤一般缓慢地抬起头,看到应是天台的边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十几层的高度根本连脸的模样都看不到,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小孩在对着我笑,阴森森的笑。
有人发出尖叫,有人报警,有人喊着什么,我耳朵里一片轰鸣,浑身发软又不敢真的坐下,最后有人说天台上有人,就簇拥着往楼上跑,我不知怎么的被带着跑。
天台上,我看到了那个坠楼女孩的弟弟,他正倒在天台边缘的位置,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跟得了羊癫疯似得。
难道我之前看到的,是错觉吗?
之后,那小孩被送进了医院,而我这个第一个在案发现场的人,理所当然地又被叫进警局问话。
闫斌看到我,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坠楼的女孩叫李园园,十七岁,男孩叫李边边,八岁,家住晨光小区里的B栋楼,在你那公寓的隔壁,我也奇怪他们为什么偏跑到你公寓的顶楼。”
我机械地问:“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园园当场死亡,李边边在医院,还昏迷着,从表面上看像得了羊癫疯,可检查后发现他身体很健康,都不知道为什么昏睡不醒。法医检查时发现,李园园的背上有一个发黑的手掌印,据推测,很可能就是被这么推下楼的,那手掌不大,经过比对……”
他看了看,表情有些怪异:“就是李边边的。”
也就是说,是李边边这个弟弟将姐姐推下楼的。
我奇异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说不上来,就是隐隐地猜到了什么,我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沸腾的自责和懊恼。
“这件事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们为什么要到你公寓的天台?据调查,这对姐弟的感情非常好,弟弟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情况下,我推了你,我还能在你后背上留一个黑色手掌印?”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瞪他:“你想说什么?”
闫斌一手撑桌,不太情愿地说道:“仇队长说要见你。”
“……”
“是的,这案子转交给他了。”
“……卧槽!”
……
说要见我,但我真的见到仇诗人时,是在赵星家里,被闫斌的下属特意送过来的,那会已经晚上九点多。
客厅里,夏右手臂夹着包薯片,手上拿着个罗盘,一边嘴里“咔擦咔擦”,一边看着罗盘对夏左比划着什么。
夏左这个弟弟任劳任怨地听从夏右的吩咐,搬动着各个家具,我是弄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看到我,夏右朝杂物间比了比,示意我进去。
我进去后看到仇诗人已经等在里面了,站在冰柜前,看着手中的东西,我走到他身后,无奈地发现他太高了,跟一堵墙似得,站他身后就眼前一黑。
踮起脚尖后,才勉强从他肩膀上露脸,看到了他手中的东西,两张暗黄色的符纸,颇为眼熟。
垫脚尖是站不稳的,一不注意就往前倒去,一张脸撞在他的后肩上!
“碰瓷可耻。”
他也不转过身,淡淡地怼一句。
我刚觉得不好意思,一听这话,一巴掌扇在他背上:“就碰了,你赔不赔吧!”
“赔!钱不容易赚,”他转过身来,俯视的眼神是那么蔑视,“买点冥纸还是容易的。”
我磨了磨牙,恨得要死,又不得不撇开脸不再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太犀利,就像物竞天择中的老虎和兔子,他正琢磨着怎么吃下我。
是真的吃!
“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接了坠楼案吗?”我横横地转移话题。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李园园的死,真的跟赵星赵阳姐弟有关?”
我抬起头,怒火让我有些失了理智,朝他发了脾气:“你那天为什么不管,如果你跟我一起来的话,可能……可能……”
“你这是在怪我?”他很平静的反问,眼睛漆黑如墨,隐含戾气,望而生畏,“你还真是悲天悯人啊,班澜圣母。”
“我……”
“其一,我不是神,哪怕我知道赵阳的死不正常,我也算不出后来的这些事。其二,说难听点,与我何干?”
这男人果然冷酷无情!
可我瞪着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直气壮,不由泄气地垂下肩膀。
其实我怨的是自己,虽说是陌生人,自扫门前雪,可也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多关注一下,或许能早一点发现李园园李边边这对姐弟的不对劲,或许,李园园就不会死。
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李园园才十七岁,正是花样的年纪。
耳朵忽然被揪住,仇诗人揪着我耳朵把我拽过去:“你要继续再这悲春伤秋的话就给我滚。”
“你你你……”
“耽误我找出赵星姐弟,你知道接下来会死谁吗?”
与其难过无法挽救的那条已经逝去的生命,不如打起精神阻止下一起悲剧。
他随即甩开我,转身去检查那冰柜。
我捂着耳朵,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发现自己实在看不透这个男人。
整理下情绪,我上前,看看已经空了的冰柜,轻咳一声,别扭地问:“那你,你发现什么没有?”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将符纸举到我眼前,我想拿过来瞧仔细又被他避开。
“我记得,之前贴在冰柜上的。”
“这是一种封印符,这冰柜就好比棺材,将赵星父母的灵魂封在棺椁里。”他说的时候,面部紧绷,隐忍着火气,“但这种封印很霸道,被封住的灵魂会被慢慢的消耗掉,最终灰飞烟灭。”
听到这里,我惊骇地瞪眼:“你、你是说赵星父母已经……”
“对,半年了,足够销毁了,我刚查探过,连一点灵魂碎片都感受不到了。”
我不可思议地摁了摁胸口:“赵星就这么恨自己的父母?”
仇诗人嗤笑:“她可没这本事。”
“什么意思?”
不等仇诗人回答,夏右进来了:“东西都找出来了,出去看看吗?”
仇诗人将符纸撕成两半,变戏法般手腕一震,符纸就自己燃烧起来,片刻间化成灰烬,随后便走了出去。
我不明所以,只得呐呐地跟在他后面,经过夏右身边时,她还将薯片包装的开口对向我:“吃吗?”
我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片。
还挺好吃的。
客厅的地板上,堆放了几样东西。
一尊佛像、一株仙人掌、一副色彩晦暗的画、一只野兽的半边骨架等等。
那佛像我没见过,看着很凶,长着獠牙拿着钢叉的,怪吓人。
那副画,画着长长的阶梯,又高又陡,几乎成为直线,一个人在上头艰难地往上爬,而阶梯的两边什么都没有,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这画看久了会觉得很累,因为你情不自禁地为画里的人提心吊胆,疲惫的同时画中的色彩让人心情抑郁。
野兽的骨架好似隐隐散发着威势,且总能若有似无的闻到腥味,让人心悸,还反胃。
唯一正常点的大概就是仙人掌,可夹在这些东西里,就正常不起来了。
“这、这些……”
“都是从这客厅搜出来的。”夏左擦了下汗,“还有这些,都是人为的。”
他指着几样家具,款式都是新的,保养得也好,可好好的家具,要么那一道划痕,要么那缺个角,你会不禁去可惜,要是有强迫症的人,估计要气死。
“为什么要这样?”
“这些东西,一样两样可能没什么,但组合在一起,就会对住在这房子里的人造成影响,时间久了,人会变得抑郁,负面情绪暴增。”
我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那赵星她是被……”
“外界的因素,只是影响。”夏右道,“没有无中生有的恨。想去赵星的房间看看吗?”
在我点头后,她把我带到一楼的楼梯夹角,那里有个门,夏右打开那扇门时我诧异了下,随即快步跟进去。
里头确实是个房间,很小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又小又窄的木板床,上面的被子又破又旧,又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面还放满了东西。
夏右掀开被子,那被子里还藏了一个碗,碗里放了两颗已经烂掉的葡萄,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好难得才得到两颗葡萄吃,却因为舍不得搁置到腐烂。
我心里很难受。
这栋房子不小,楼上都有装修得不错的客房,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却要住在这里?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郭霞夫妇只疼小儿子,邻居都以为这夫妇重男轻女很严重,其实不然……”
赵星是郭霞婚前被几个流氓欺负怀上的,虽然她丈夫赵程没有计较依然和她结了婚,但两人都无法喜爱赵星,如果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打胎的话,赵星根本不会被生下来。
郭霞将对那几个流氓的恨转移到赵星身上,偏偏她跟赵程结婚好几年都怀不上孩子,曾有算命的告诉郭霞夫妇,如果弃养赵星,他们这辈子都没办法生养,便犹如养奴隶一样养着赵星,直到赵阳的出生。
千盼万盼才盼到的赵阳俨然成了郭霞赵程的心头宝,赵阳死后仍记挂着再见一次爸妈,不是没有理由的,但这样的爱,只会更刺痛赵星。
眼看着赵阳就要上小学了,郭霞让赵星出去打工赚钱,以后,都别回来了。
这样一句话,彻底将赵星逼疯,也让“有爱的一家三口”全上了绝路。
那张小床正对着的墙上,贴着一张画,画里也是一家三口,但小男孩换成了小女孩,爸妈牵着她的左右手,小女孩笑得很开心。
然而,画里的天空是黑色的,水准也是幼儿园的幼稚体,鲜红的嘴唇勾勒出的笑容是扭曲的,让这幅画变得很诡异。
要我天天睡觉前对着这样一幅画,我特码也会疯的!
我想离开这个连小窗都没有,让人特别燥郁的小房间,结果一转身,就差点撞上不知几时站在门口的仇诗人。
“悲伤完了没?”
“额,还没。”
“回去再慢慢悲,该干活了。”他手一捞,揪住我的后领,提溜着我往外走。
“喂,放手啦,我自己会走!”我又羞又恼,脸红红的都颜面对正揶揄地看着我的夏右。
客厅里,刚才那些玩意已经被清走了,其他的家具都回归原来摆放的位置,桌上放着夏左找出来的赵阳的衣物和玩具,水果贡品和一个香炉。
外加一个我,盘腿坐在桌前。
“我为什么要跟贡品一样坐在这里?”
“你身上有赵阳的气息,找他比较容易。”仇诗人认真虔诚地点着香,“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
我选择了闭嘴。
半响后,仇诗人那张臭脸并没有松缓,我忍不住问:“怎么了?”
他掐断了手中的香:“他藏起来了。”
我鄙视他:“我们都知道他藏起来了,你要没本事找到他就直说。”
他横眼过来,我噤若寒蝉。
“我的意思是,”他蹲下身,跟我平视,冷嗤道,“他现在,附了某个人的身,有人气做掩护,你有本事,全华国几亿人口,你给我找一个看看?”
我本能地往后仰,离这个危险地、看起来像要打人的男人远一点,死犟的还嘴:“那也有好几亿的鬼呢,全都附一个身,还有活人的事吗?”
夏左看不下去了,板着脸给我这个“鬼盲”普及:“人死后成灵,跟我们人界是分隔开的,有的进地府,有的逗留在人间,互不干扰……”
但灵一旦进化,就会衍生出相应的能力,实体化、附身、制造幻觉等等,人无完人,鬼无完鬼,谁都无法十项全能,它们基本上只会进化一样,也就是说,有的灵实体化杀人,有的灵释放怨气让你抑郁自杀,有的灵给你来个鬼打墙,几万分之一,才有那么个专长是附身的。
我挠挠头:“那现在怎么办?”
仇诗人扯了下嘴角:“有一样东西,一定能找到他。”
“什么?”
“赵阳的尸骨!”
待我反应过来后,面如死灰:“不、不是还要去找他的尸体吧?”
谁知道鬼孩子死在哪里啊,怎么找?
甚至,以赵星对他的仇恨程度,都不知道尸体是不是都化成离子了。
仇诗人突然一笑,帅得迷死人那种:“走吧,带我去你发现他的那个地铁。”
然后不由分说的,再一次把我提了起来!
好、过、份!
夏左夏右留守赵宅,我被塞进车里,被带往公司。
这应该是仇诗人自己的车,改装版越野,威武霸气很有他的个人风格,但车里嘛……后视镜上挂着个八卦吊饰,副驾驶前挡风玻璃下放了一只小僵尸玩偶,挺可爱的,但跟他本人一点不相符。
我坐在副驾驶上,不安地扯扯安全带,这死人的气场太强大,跟他单独在这么狭窄的车里,压迫得呼吸都困难了,我寻了个话题打破沉寂:“那个,我们现在在找赵阳,那赵星呢,她现在又在哪?”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父母,连带着赵阳都是她杀的,这么危险的人物在外头溜达,真的没关系吗?
“我只负责死人,找活人是闫队长的工作。”
“那,那个封印什么符的,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煞人的东西,怎么说?”
仇诗人忽然来了个极速转弯,我“砰”地一下,撞在了窗户上,恼恨地捂着脑袋,瞪着窗玻璃上某死人的倒影。
不想理我就不理,至于嘛。
感觉有什么东西扔到我大腿上,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囊袋,开口是用两条绳子勒紧的,我摸了摸,里头好像是一张纸。
“这是什么?”
“护身符,真遇到解决不了的脏东西,就拿出来。”
他看着前方,“脏东西”三个字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可我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么叫我的。
暗暗生了会闷气,见他完全不搭理我,顿时觉得期待他能安慰我并发现自己犯了大错的我,真太可笑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好像特厌恶我,特嫌弃我呢。”
“错了。”他驾驶轻松地将胳膊放在方向盘上,“我现在也特厌恶你,特嫌弃你。”
我捏紧了小囊袋,特想砸回他脸上。
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车子停放在我公司附近,我俩挤进从公司到我家门口的那列地铁,现在快十一点,虽不是末班车,但也差不多了,人还是挺多的,都赶着回去。
我想着一会人就会少了,结果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是人挨着人,我被挤得动弹不了,连举个手都不能,只能艰难地把头往上抬好保持呼吸。
怎么回事,今晚大家都这么晚回家吗,比上班高峰期还可怕啊!
不、不行了。
我被越压越往下,远远地看到仇诗人站在另一边,想呼救又叫不出声,只能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仇诗人,结果只碰到空气,再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周围挨挨蹭蹭地全是人,冰冰凉凉地好似汹涌的海浪,将我淹没……
救、救命……
一只大手一把按住我肩膀,力气特别大的一抓就将我提了起来,在我浑噩时一拉,我跄踉地往前扑去,扑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抬头,就看到仇诗人深邃如浓墨的眉眼,他一只手还搭在我肩上,耳边还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我心有余悸地往后一看,想着他是怎么把我从人潮里解决出来的,这一看,把我吓得脚软。
整节车厢,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连座位都有空的,又怎么会差点把我挤死。
人呢,刚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呢?
意识到什么,我腿都软了。
“刚、刚刚……”我颤颤巍巍地问着身旁的仇诗人,虽然他手放开了我,但我还是厚着脸皮挨着他,他锁着眉头看着站牌,没把我推开。
“站着别动就是。”
“哦。”我心安理得地贴着他,离得太近,我闻到一股淡淡、清冽的檀香,还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温度,烘得我脸烫烫的。
这男人,说他像个土匪一样冷酷霸道不讲理,他又像一团火,给人带来希望,明明那么危险,还觉得有安全感。
感觉自己想法有点不正常,我转看别处,才发现到站了。
“啊,就是这里。”我扯了下仇诗人的衣服,“就这一站遇到鬼……遇到赵阳的。”
“嗯。”应了声,他就没反应了,直到又过了一站,他才喊我,“下车。”
“啊?哦。”
见他已经快步迈出车门,我赶紧跟上。
我以后都不太敢坐地铁了!
按仇诗人的意思,赵阳死前,一定坐过那个地铁,在那地铁里发生了什么让他记忆深刻,所以死后徘徊在那辆列车里走不出去,直到遇见我。
但他的尸体却不在地铁里。
出了地铁口,仇诗人凝目看看左右,便坚定地选了一个方向,我跟着他,走着走着,发现我们进了一个公园。
这公园曾经辉煌过,小时候来玩时,这可热闹了,后来公园里屡出人命,慢慢地就萧条了,到晚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就算是情侣也不选择这里,因为有人把垃圾扔这里面,一股臭味弥漫着,一点不浪漫。
还很可怕。
我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公园里寂静无声,只能听到自己细微的脚步声,周围又黑漆漆的,我心慌地快走几步挨近仇诗人。
倒是仇诗人一点不慌,单手插兜,身子挺拔,穿着靴子的脚稳健、没有迟疑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好似真遇到点什么,他也能一脚将其狠狠踹开。
那充满爆发力的感觉,让人觉得特别可靠,我虽然很讨厌他,又不得不承认,有他在,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犹豫了几许,我偷偷伸手,捏住他的衣摆。
仇诗人顿了下,随即几许走,好像没发现身后有我这个小尾巴似得,我偷偷吁口气,真怕他会给我来上那么一脚。
然后,得寸进尺地从两指捏到五指抓,紧拽着他衣摆。
走到一个河堤边,仇诗人蹲下,抓起一把土放在鼻子下闻。
我正看着他,忽然有人问我:“你们来找谁呀?”
“找赵阳啊。”一说完我就卡住,仇诗人在我前方,说话的显然不是他。
我僵硬地转动头部,朝旁边的河流看去,就见不大的浅浅的河中侧躺着一个男“人”,单手托着脑袋,河水就从他身上淌过去。
夜色中,他的面色惨白惨白的。
见我看他了,还兴奋地朝我挥手:“嗨。”
呵、呵呵!
“赵阳是谁,你找他做什么?”问完后,他胆怯地看了眼仇诗人,“你怎么跟这人在一起,这人好可怕的,他会吃了我们。”
我、我觉得你才会吃了我!
河中男鬼忽地坐起身,紧张地喊道:“不好,他要出手了,你快来我这里。”
他对我招手,“快过来,不然他要吃了你了。”
我一听,下意识地朝仇诗人看去,然后惊慌地发现这里不知何时起雾了,黑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仇诗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不见的周身,好像随时可能扑出什么怪物吃了我!
再转回头时,明明刚还在河中的男鬼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那张惨白的、被水泡得肿大的脸几乎要贴上我!
“啊——”
“别叫了。”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出现在我身旁的仇诗人,看他脸上的嘲讽,都觉得好、亲、切。
“鬼、鬼呢?”那诡异的迷雾也不见了,周围还是原来的样子。
“跑了。”
我先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这口气:“你怎么不収了啊?”
“一般的灵对人是没有影响的,除非是那些八字极轻的,它们不干扰人界,又何必去干扰它们,多少忆的亡灵,吃饱了撑着?”
“可它干扰到我了呀?”
他鄙夷地斜眼看下来:“你真够没用的。”
“你、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我这种普通老百姓,谁见鬼不怕的?”我委屈地哼哼,“胆小还有错了?”
有一瞬间,他的神情很是古怪,我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他所谓的“没用”指的什么。
而现在,他很快敛了情绪,推了我一把:“少废话,去挖土。”
“挖什么土?”
“你忘了我们为什么来?”
想到鬼孩子,我慌乱地比比他再比比他指的那块地:“这、在这啊?”
“别磨蹭,快点。”
“为什么是我挖?”
他慢条斯理地朝我瞅过来,冷笑:“不然我干嘛带你过来?”
过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