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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个字,她全明白了。
顷刻间她两步冲到了他眼前:“那你怎么驯杜鹃的?你怎么驯养它的?”
孟君遇不说话,眼中竟是隐忍。
“告诉我。”凌江仙眼眶乍红,嘴角颤动,抓着他双臂不放,“告诉我啊……”
可孟君遇只是低头看着她,却并未有开口迹象。
他轻微抿了抿自己的唇,似乎在下压什么情绪。
他不应答,凌江仙心焦与无奈并举,心头混乱一片。
她收回流转在他眉目间的眼光,带了半分焦灼看向了一侧。
目光无意间落到一侧桌案,孟君遇未着的外袍衣衫上。
她顿时松开了孟君遇,去翻那堆衣物。
孟君遇立刻伸手去拦:“别。”
可他在瞬间的迟滞后,仍旧放下了手。
“慈经?”凌江仙愣在桌案前,无可置信地看向了孟君遇,“你用了慈经是不是?!”
她在那堆衣物里翻出了她熟稔于心的东西。
当年在夜市里,许给他的那只鎏金发簪。
不只是发簪,还有她在马场赎罗洗尘的银票。
除了银票,是她抄的家训,与那纸叠得小心的婚书。
孟君遇风轻云静般,只是轻描淡写点了点头,甚至闪过一丝浅笑。
“孟君遇。”她眼里已在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如鲛绡的朦胧,两肩轻颤,却只是柔声吐出他的名字。
孟君遇静默站在她面前,不打算说明,他知道她以她的心性,她一定明白了。
凌江仙兀自低下了头,不知是哭还是笑,最后断续笑了几声。
闻得她这般笑声,孟君遇终于伸出了手。
但凌江仙轻轻推开了他,扬起手臂拦在他眼前:“你先穿好衣裳,否则要天寒伤风了。”
说罢,她便转身开门就跑了出去。
外头雨声淅沥,人声嘈杂,可她却好像丢了双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廊中红绫分外扎眼,她走得跌跌撞撞,尽力不作表情,只是步步远遁开欢腾的人群。
也不知是漫无目的般走了几时,终归是踉跄到了后庭院外水榭檐下,她这才绷不住般,扶着柱子坐了下去,抱着自己的膝盖木讷出神。
子规声里杜鹃开,杜宇声声不忍闻。
她一开始就错了。
孟君遇不会用花名给雄马取名的。
是她自己蠢透了,忘了世上除了有花名曰杜鹃,亦有鸟名曰杜鹃。
而杜鹃鸟,别名亦叫子规。
子规子归,子规啼血,子何时归来!
凌江仙,你怎么可以这么蠢,这么笨,这么愚不可及!
他唤一声杜鹃,便是念一声你归来。
至于他怎么驯的杜鹃,凌江仙可以想象。
那六年里,他拿着她的那些东西,在杜鹃面前一遍又一遍启用慈经,强行留住上面本就为数不多的她的气息。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独一人,一马。
难怪如今他的慈经这般厉害,难怪杜鹃只认他和自己!
他多好啊。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了。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偏偏这独一无二的一个,铁了心了只要你一个。看他这般坚持,分明下了决心,搭上他余生。
可你呢,你这样的人,能给他什么?
纵然子归了又如何,你连时间都不多了,你连他的六年都还不起!
雨水飞溅,阶前潮湿一片,越发腾起寒意。
凌江仙倚靠在柱身,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座山压着,这座山摸不到形状,也不知是有多生硬,只知有千斤重,万钧沉,压得她连心跳都要停了,都要透不过气来了一般。
她只能仰头瞧着暗夜,水榭檐遮不住的几滴冰凉的雨飘在她脸上,才好似让她有了那么些清醒和一瞬而过的舒坦。
不远处,喜宴气氛意犹未尽,喜悦欢愉,无人问津此处坐着个默然的姑娘。
天下一日之间悲喜万重。他人喜,我悲;他人悲,我喜。
永远有人在喜,有人在悲。
可我喜,他喜,我悲,他悲。
当真造化弄人,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叫他以她喜,以她悲呢?
良久良久,她才撑着柱子,慢慢起身。
她只觉腿间无力,方才不觉,现下腿间酸麻之感渐渐清晰。
正是恍惚间摇晃走了几步,迎面撞上一个人。
她抬头,看清了是谁。
下一刻,她一头扎进他怀里,死死抱紧,方才那座无影的山瞬间崩塌了,忽然一腔难忍,脸上汹涌成河:
“孟君遇!我不想死!”
两个月太短了,不够。
本以为自己早已看破,无所畏惧。只是却不想竟如此怕死,怕料理不了家仇,怕来不及修炼,怕撑不到命定的天数。
更不知,不自觉中,还有一桩事我亦怕,怕再见不得你了。
舍不得。
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我亦舍不得你。
“你不会死的……”他颤声带了一丝沙哑,拥她在怀里。
凌江仙只越发攥紧了他后背衣衫不松手,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啜泣。
孟君遇一手轻按在她后脑,廊外风雨飘摇,寒意团团,不是她适宜久留之地。
待她逐渐停了抽咽,孟君遇松开她,打横抱了她往后庭而去。
他方才就察觉出她脚下踉跄,想必在水榭坐了不知多久,此刻绝不肯让她走路回去。
廊中尚且有未散的宾客乡民,孟君遇旁若无人抱着凌江仙这般走过。
朴实的乡民哪里见过这么大胆奔放的场景,两人所经之处人人瞠目结舌。
往日惯了挣扎的凌江仙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安分非常,任由孟君遇这般抱着她穿行而过。
孟君遇气场太盛,凌江仙又本是姿容出众,一时之间颇有抢了今日赵府大婚主角的风头之感。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着她在人前走过。
从前那次是她忧悲过度,支撑不过而昏倒。时移世易,他仍能清晰想起那个七月残阳的日暮,他不顾那些霆山门生的议论,也不理会旁人如何指指点点,仍旧一路抱她至闺阁。
他自那时起,冒着不讳之名做的事,还算少么?
眼下在这些乡民面前抱着她穿廊而行,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落霞出鞘点开了屋门,房中因摆了炭盆,一阵暖热扑面而来。
他想先将凌江仙放下,转身去关门,可是人窝在怀中,忽地叫他觉得不可放下。
便有劳落霞转而掩上了门,回了剑鞘。
他便抱她绕过书案,小心将她放在榻上。
才一松手,凌江仙却忽然又牢牢扯过他衣衽,他不得不俯首,一把被她抱住。
孟君遇按在她肩头的手一愣。
他微微挺正了身板,将她从怀里松开,想去瞧她的脸。
谁知凌江仙一言不发,也不抬头,猛然又伸手抱住了他腰身。
孟君遇抚了抚她的秀发,便要离了她,下腰去摘她的鞋,果然的,不消一瞬凌江仙又抱住他不放手。
他大概明白了些什么,低声在她耳侧道了句:“乖。”俯身摘了她的鞋袜,冰冷的肌肤触及到他掌心。孟君遇眉间一紧,立即将她往被褥中裹。
然而今天的凌江仙就是死命想抱着他。
不知是该说她乖巧还是主动得不像话。
总之,就是与素日里判若两人,他又觉出其中她对自己的依赖,亦是突如其来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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