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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又如方才一般,数十条水链直往小舟盘旋而来!
拂风扇早就旋了出去,势如破竹,几乎比孟君遇的落霞都快。自东向西,水链与锯齿相撞,生生撞出一声声轰鸣。
那一端,自西向东,落霞的剑光前赴后继,正与拂风成了合围之势。
眼瞧水链已全部斩断,凌江仙一把收回拂风,不叫它与落霞相撞。
孟君遇一把将她扯进左手臂弯之中,只觉得她浑身发颤,落霞回了手:“都已冷成这样了,你可知你在哆嗦?!”
他虽是冷峻之色戒备万分,但是几乎同时,舟身猛地摇晃起来,康乐与杜鹃原地踱步,马蹄错乱,口中嘶鸣不断!
“这般情状我怎么能悠哉旁观!”凌江仙一个激灵从他臂弯之中绕开,穿花蓝光连连,又往前扑。
刹那间,那遁在水底的东西终于完全现了形!
迎面泼来如瓢泼大雨的河水,刺骨的寒意蒙上小舟,整条汩河都仿佛在顷刻冰寒彻骨。
——那是一只水鬼!
通体碧落,若非瞧见它那双幽绿的眼及化了形的身形,当真不是轻易可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它显然被方才的打斗逼急,身后霎时间又伸出道道水链,如长鞭般甩了过来!
孟君遇抛出落霞,乍起了静影沉璧的结界。
但静影沉璧只能确保小舟不翻,水花仍旧一浪更比一浪高!
水鬼如当年的水妖一般,形态万化,如魑魅般迷蒙出一派水雾,顿时笼罩在整个小舟之上。
本就摇曳不止的风灯一灭!
汩河之水汤汤作响,小舟在河面不住翻腾,杜鹃与康乐嘶鸣阵阵。
一片昏暗之中,整个小舟刹那间处于一个漩涡之中!
小舟被水浪拍击得淋漓,凌江仙不住哆嗦,呼吸急切,攥着剑柄的掌心已是冷汗发虚,可她死死盯牢面前的水鬼,仍旧起了必斩的心。
“回舱!”孟君遇断然不肯,他深知凌江仙畏寒之至,自然不会许她胡来。
正在此时,那漩涡猛地飞转,整个小舟往侧面一晃,几乎震得凌江仙要摔下去,她死死撑住船沿,口中强硬道:“我不!”
孟君遇的静影沉璧无法阻碍水的涌入她是清楚的,而她,也绝不是甘愿闲着观他苦战的人!
落霞又是青光大亮,孤舟泣已然起了势头,正值那水鬼幻化出两个分身,皆由水链联结,数道水链飞刺了过来!
孟君遇打出一片气墙,断下凌空而来的数道水链,飞身而起,欲要将凌江仙推回舱里。
落霞正是转手,岂料凌江仙一柄穿花正对准那水鬼,连靛蓝的剑光都陡然出了,直往前蹿!
孟君遇一把去拽她,瞬间,与之一并往水中翻去!
顷刻,两人遍被扑面而来的汩河水团团裹紧,孟君遇奋力将她抱住,昏暗无比的汩河水下,河水竟又成了一个漩涡,将两人直往下拽!
那水鬼狡猾非常,直沉水底,一面数道水链从下而上,往两人身上缠。
落霞划在周身,打退一道,另一道紧接其上,只叫人恨分身乏术!
凌江仙浑身都已被寒气浸没,几乎到了麻木发僵的地步,动荡昏暗的汩河水底,她强行运功企图去遁一个结界,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近来修炼虽是勤快,可她离当年能遁出沉星落月结界的地步差了太多,穿花抵御了一道水链,蓝光退却。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这个水鬼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
她正要召出拂风扇,孟君遇已经搂着她的腰将她往水面推,落霞从水下浮起,企图带着她直接遁出水面。
忽然,水下惊起了一片白茫。
白光骤亮晃眼,叫人在水中更是难以睁眼。
凌江仙连吞数口冰水,眼睫朦胧之中,陡然一个怔住——
冰寒世界之中,她竟不是在水里,她在雪地里。
漫天飞雪,飘飘扬扬,如柳絮般轻和,又如扬花般密密麻麻,自己却只着了夏服,赤足站在一条雪路上。
怎么回事?自己,分明是随着那水鬼一道入了汩河才对!
不论是天是地,放眼望去,除了白茫雪色,尽是白茫雪色,皑皑之泽充斥了周遭每一处。
“孟君遇?”她唤了一声。
“孟君遇?”
“孟君遇你在哪?”
脚下踏雪,她却丝毫不觉寒冷,四顾环视,除了无垠的白色,再无旁物。
“孟君遇你在吗?”
她站在雪地之中,原地转了两圈,依旧毫无回应。
“孟君遇?!”她有些急了,又喊了一声。
一瞬间,她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个身影,她一下欣喜,回身道:“孟君遇你在这……”
脑中乍然“咣当”一声,她僵在了原地。
——三步开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一件檀色轻纱衫,着一件素色齐胸襦裙,身量纤细,额间一枚梅形花钿,乌发之间别一朵梅形绢花。
可怖的是,她面色惨白,甚至与周遭的雪色一般,连那双唇都白得令人发憷。
而这个人,是梅心斋。
“……心斋?”她唤了一声。
梅心斋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眸,缓缓朝她近了一步。
不知是怎么回事,凌江仙却本能地想要后退,脚下巍然不动,她这才发觉自己竟无法移动半寸!
她瞧着越来越近的人面,轻声唤道:“……心斋?你怎么了?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你不记得了吗?”梅心斋的脸仍旧未有一丝生气,张口之音亦是了无生趣:
“这里,是梅花庄啊。”
凌江仙匪夷所思道:“梅花庄?”
话落,只见整个周遭的白色开始一点一点退却,雪花静止。
她这才发现,脚下已不是雪路,而是站在自己熟悉无比的淮江江堤上。
江水澹澹,水浪拍岸,梅花庄正在江堤尽头。
天地间恍然在瞬间多了颜色,从白色转为繁杂。
眼花缭乱里,须臾,她发现眼前多了点点红色。
“寒梅开了?”凌江仙自言自语道,眼前的梅花庄,红梅一片。
红梅簇拥,梅枝或曲或斜,甚至开在人周身,像要将她淹没在红色梅花之中。
她不自觉地便伸手摸上了正开在自己眼前的一枝红梅。
花瓣忽地掉下两片,旋转着落了下去,落在她赤裸的双足上,白衬红,红缀白。
“真的是梅花开了吗?”
那惨白的人面突然凑近在她耳畔,猛地叫她一下怔住。
梅心斋缓缓道:“你可看清一些,这是什么?”
原是发凉的指尖传来一道暖热,刹那间,那红色的梅花花瓣沾染上了指尖,定睛一看,竟转为了一道血色!
“是……血?!”她双眸放大,这才惊觉,不知何时,整个梅花庄的红梅都开始一点一点向下飘落滴落血色的液体,点点滴滴,直往她足下汇聚!
“不!不是,心斋,这怎么回事!”凌江仙失声道,她立刻又想后退,但自己的双足竟然依旧不能移开半步,而地上的鲜血已然涌在她咫尺之外!
她大喊,大叫,奋力要走,但双足却如同生了根——眼前血色竟开始遍布在目光所及之处,令她一下仿若置身于那年的梅凌血战。
就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同时,四处居然真的传来了如地狱般的惨叫之声!
杂乱的脚步声,充斥耳膜的觳觫悲苦,刀剑相击,炸石的巨响与惊天的嘶吼宛若挣脱不了的牢笼。
血色直往自己冲,她抬袖侧身闭目一挥:“不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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