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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藩王的府邸自然不会是小地方,离开了前厅我才知道我低估了江南王府的大小。我是地道的京城人,昔日苏府也是大户,可也不曾大到令人迷路的地步,加之我实在不能适应江南府邸的格局,这错综复杂的假山回廊早已将我弄得晕头转向。
简单来说,我迷路了。
今日江南王府设宴,府里的下人多在前厅伺候,我这也一路也没碰上什么人,自然也不知向谁打听回去的路。
在江南王府内转悠了将近半个时辰,我还是没有半点头绪。腿走得有些发酸,我实在走不动了,便在一处凉亭内坐下休息。
观看着周围的景象,我不得不感叹,江南王府不但建造得奢华,这景色更是绝佳,想必为了修这府邸,江南王下了不少功夫吧?
穷奢极欲,这便是江南王走向毁灭的第一步吧?
正在我四处张望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我所在的凉亭里的石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那里似乎还摆放了一幅画,应是刚刚画好不久的。经不住好奇,我走到石桌前,看到画上画着的是盛放的牡丹。这画画得极为细致,我忍不住细看起来。
朵朵牡丹在枝头盛放,或红或粉,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不得不说,作画之人画技极好,竟能将牡丹画得如此动人。不过从笔法上看,作画之人笔法锐利,下笔行云流水,足见此人行事干脆利落,不失风范。这不像是女子作画的风格,作画之人应是位男子吧。
画虽好画,可却少了题款,实是美中不足。
看得出,作画之人已留了题款之处,大概是不知该题什么款,或者让什么人来题吧。
我突然来了性质,提笔沾墨,在题款处写下几字,待我写完便觉得这画顺眼多了。
“大胆!”正在我沾沾自喜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我吓了一跳,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我回头去看究竟是何人,却见一劲装男子站在我身后,一脸怒容的看着我。男子头带墨玉发冠,腰间佩戴琉璃玉佩和长剑,看来身份应是不俗。男子相貌很是俊郎,可眉宇间略带戾气,看着竟有几分熟悉。
男子看到我为那画作的题款,怒色更浓,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厉色喝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是何人所画,你竟敢在上题款!说!你是哪里来的大胆奴婢,竟如此放肆!”
男子的手劲极大,我被他捏得生疼,不由得怒从心起,挣扎起来:“放开我!你有何资格质问我?看你也不过是江南王府中小小侍卫,位份又比我高到何处?快放开我!”
男子听到我的话不由得一怔,就在他怔松之际,我才得以挣脱了他。手腕已被他捏得通红,我低头揉着手腕,心中老大的不乐意。我不过是给一幅画题了款,不想竟惹来这样的瘟神,当真是倒霉透顶。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男子看着画上的题字,念了出来。随后男子看向我,问道:“这是刘禹锡的《赏牡丹》,你为何要题这首诗?”
我淡淡看了看男子,原来他还是有些才学的。“我本以为你只是个只会动粗的莽夫,原是也还有些见识的。牡丹乃是花中之王,谁人可比牡丹国色?这画上的牡丹迎风怒放,气势如宏,当真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势,我题这首诗有何不对?”
男子听过我的话,定定的看着我良久,而后说道:“你可知这画是何人所作?你又可知你刚刚那一席话若是让当今圣上听去如同谋反?”
我一惊,是啊,这话虽不曾特指什么人,可是这里是江南王府,这画又是江南王府的画,牡丹乃是国花,若是让有心人听去我刚刚的那番话,可不就是形同谋反吗?我不想男子会这样说,当下便没了气势,弱弱问道:“我不过是说出我的想法,难道会引来杀身之祸吗?”
许是我现在的样子让男子觉得我滑稽非常,竟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小奴婢,当真有趣!”
我面上一红,原是这男子在戏耍我,当下便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男子见我不语,便不再笑,可我看得出他是在隐忍笑意,心下大为不爽。男子走到我面前,说道:“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我扭过头不理会男子。
男子见我不理他,反倒凑到我面前,笑道:“我已赔了不是,你还要生气吗?”
“你若是被我戏耍,你会不气吗?”我冷声问道。
“是、是,在下知错了。”男子依旧不以为意的对我笑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是谁家的奴婢?”
我心中依旧有火,依旧冷声说道:“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你也不过是个侍卫!我姓苏,名唤寞寒,是百里家四少爷的贴身侍女。”
男子听后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百里承……啊,是百里四少爷的贴身婢女,多有得罪了。我叫……梁勇,是永临郡王的贴身侍卫。”
我冷笑一声,“原来是郡王爷的贴身侍卫,怪不得这样大的气势。还想直呼我家主子的名讳,看来郡王爷没把你教好啊!”
梁勇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了,说道:“寞寒姑娘教训得是,梁勇一定悔改。只是你知道这画是何人所画吗?”
我一愣,问道:“何人?”
梁勇看了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在我耳边低语道:“正是我家郡王爷。”
我不由得倒吸口气,“你说什么?郡、郡王爷?!”
梁勇捂住我的口,做惊恐状:“你小声些!我家郡王爷不喜宴会一类,并未出席今日的宴席,现下就在附近,你莫不是想惊动他?”
我连忙点头,梁勇这才放了手。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问梁勇道:“你会告诉郡王爷是我在他的画上题款吗?”
梁勇挺了挺胸膛,说道:“自然不会!”
“那多谢你啦!我得回去了,免得惊动郡王爷了!”说罢,我便想跑开。
梁勇一把捉住我的后衣领:“我还能见到你吗?”
我想了想,答道:“我不常来江南王府,不知可否再见,若是有缘自会相见的吧。”
梁勇似乎略有失望,“好吧。”
“快放手啊!我得走了!”我催促着梁勇放开我。
梁勇放开我,把我推向来时的相反方向:“你走错了,是这边!从这里向东走,穿过那边的回廊再向南便可见前厅了。”
“哦,多谢了!”我不敢再停留,迅速的跑开。
我知道梁勇一直看着我,我脚下不敢停,头也不敢回的跑开。袖中的拳握得死紧,我知他有意隐瞒,我也知他不算太坏,可他毕竟是江南王府的人,又是那样的身份,我实在很难对他生有好感。
可我又能如何呢?只能周旋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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