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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按在木凳上,挨了第一板子时,我突然觉得很欣慰。那刺骨的疼提醒着我,我还活着。也只有这样的疼才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板子一下一下的落下来,我没有吭一声,不是不想喊,只是没有力气喊。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从母亲过世的那一刻起,我便没有了声嘶力竭的资格。再也许,父亲的厌弃,才让我这样的。
心已死,活着便如同行尸走肉。这便是在说我了吧……
我不知道我何时晕厥的,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趴在我自己房里。下身的疼让我想起晕厥前的一切,原来二十板子并不能要了我的命。
“寞寒!你醒了?”身边传来竹春的声音,带着惊喜,也带着心疼。
“啊……”才开口,我才发现喉咙干得生疼,嘴唇也都裂开了。除了下身的疼,我其他的知觉也慢慢回来,这才感觉到浑身都在疼,也很无力,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那二十板子没有要我的一条命,但也去了半条。
“寞寒,你想要什么?”竹春急急的问我。
“水……水……”我用干哑的声音说。
“好!好!我这便去那去拿!”竹春忙去倒水给我喝。
被竹春扶着喝了水,我才感觉到喉咙舒服了许多。声音也不再那样沙哑。“我昏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了。”
“哦。”原来我昏睡了那么久。
“你伤势太重,一直在发烧,直到今早才退了热,差点急死我。”
“现在,我不是醒来了?”
“你亏得是醒来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说话间,竹春竟落了泪。“寞寒你就是个笨蛋,为何要代我挨那二十板子?我皮糙肉厚经得打,可你出身书香门第,怎么受得住?”
书香门第?那早已成了过去,我如今哪里还有那样金贵的资格?我苦笑,“我岂能看着你挨打?现在板子也挨了,你又何苦自责?都是我自愿的。”
听了我的话,竹春反而哭得更凶。“寞寒!你是我入府之后对我最好的,日后我也会对你这样好!”
我叹了口气,竹春又何尝不是对我最好的人?
好一会,竹春止住泪,对我说道:“刚刚冯叔命人过来给你送金创药,传话说让我照顾你的伤,待你伤好之后便到太夫人身边伺候。”
我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睑。太夫人此举……难道是告诉我和竹春,她很欣赏我二人?可再欣赏我等也都只是下人,到哪里伺候都一样……
“竹春,屋里闷得很,开门通通风吧。”我并不想继续那个话题。
“好。”竹春起身去开门。
才打开门,我便听到门外路过的丫头小厮的私语。
“那个寞寒好生厉害!才入府几月,不但爬上了大少爷的床,还借着这个机会被分去了太夫人那里伺候。”
“可不就是!谁不知道太夫人不喜人多,又不是多事的主子,能在太夫人身边伺候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真不明白太夫人怎的就看上寞寒了呢?连带着那个傻丫头竹春也沾了光。现在太夫人身边除了李嬷嬷、彩蝶和杨护卫,就是她们两个最风光,想想都气人!”
“谁说不是!那二十板子怎的就没打死那个寞寒!”
我苦笑,这便是做下人的难处了吧。我本意只是想保住我与竹春,可在他人看来我却是这样不堪。果然,人言可畏四字不是说说而已。
面对这样的流言飞语,我早没了争辩的力气。何必与她们争辩呢?这豪门府宅中的事谁说得清?黑与白,是与非,那都不过是浮云而已,若是主子不认,你即便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竹春性子急,听了这样的话,哪里按捺得住?才要出声,却被一男声抢了先:“太夫人的用意岂是你等可以猜测的?若你等当真不知寞寒二人为何可以留在太夫人身边,看看你们自己的德行便可知一二。”
我看不到门外的境况,但听这声音也能猜出这男子在百里府也是地位不俗的。果然,那些丫头小厮忙应了一声,便散了。
“原是杨护卫!”竹春语中带有欣喜之感。
杨护卫?我听说过此人,冯叔曾说过,太夫人身边一直只有三人伺候。除了之前见过的李嬷嬷,还有就是彩蝶姑娘和杨景杨护卫。彩蝶是府里最为稳重的丫头,轻易不会离开太夫人身边。而这位杨护卫才刚过十八已是百里府的护卫首领。据说,他师父原是府里的护卫首领,但后来告老还乡,便让他得意的徒儿杨景接了位子。我入府三月,一直未见过杨景,冯叔说他代太夫人外出办差去了。
这位杨护卫是何时回来的?又怎会到这里?
“杨护卫不是外出办差去了吗?何时回来的?”竹春喜不自胜,我微微侧头便能看到她脸上的红晕。我偷笑,我想竹春钟情这杨护卫已经许久了吧。
“竹春姑娘安好。”杨景客套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也是昨日才回到府里,不想才回来就听说竹春姑娘与寞寒姑娘之事。”
随即,杨景便走到我面前,让我得以看清了他。怪不得竹春钟情这杨景,果然生得俊俏,那一身黑色软甲也被他穿得很是比挺,很有英气。看来竹春的眼光也不算差。
“这位便是寞寒姑娘了吧?”杨景向我拱了拱手。“在下杨景,乃是府里的护卫长。日后咱们一同伺候太夫人,还要多多指教。”
“杨护卫客气了。”我虚弱的回话。“恕寞寒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迎了。”
竹春过来扶我,可奈何我一动便浑身疼痛,故而也没有坐起来。杨景忙按住我:“姑娘不必客气,杨景是粗人,不在乎这些俗礼。”
说罢,杨景从怀中取出一磁瓶交给住竹春:“太夫人惦念寞寒姑娘的伤势,特地让我送来这药膏,说是治外伤是最好的。还有劳竹春姑娘给寞寒姑娘用上。”
“这是自然。”竹春收下,痛快的答应。
“如此,在下便不打扰寞寒姑娘休息了,改日再来看姑娘。”罢了,杨景拱手告辞了。
“杨护卫好走。”我也客气了一句。
直到已不见了杨景的影子,竹春还在呆呆的看着。我不仅有些好笑,这竹春真是爱惨了这杨景,看这样子痴得……
“回神吧,人早不见了,你还看。”我轻声说道。
竹春猝然回神,随即满面通红。“寞寒,休要取笑我!”
“我哪里是取笑?我这是夸你眼光好,这样气度不凡的人,换做是我也要动心的。”我笑了笑。
“真的吗?寞寒你也觉得他好?”竹春乐得忘乎所以,抓着我猛摇。
“嘶……”我被竹春摇得扯痛伤口。
“对不住,对不住……”竹春吓了一跳,忙松了手。
我心中叹息,也忍不住羡慕竹春,她这样快快乐乐的活着,还觅得了良人。而我……我还有觅得良人的机会吗?如今我也不奢望什么,让我能向搭救我的三少爷道声谢,然后安稳的度过一生也就够了。
自此,杨景隔三差五的便过来瞧瞧我的伤势。但因我伤在较为尴尬的位置,杨景来看也多有不便,所以也只是来问候一下,有时是太夫人身边的彩蝶过来。慢慢的,我与竹春和杨景、彩蝶熟识了起来。彩蝶也是个随和的人,只因为常年留在太夫人身边,对旁人都有些冷冷的。熟识了才知道,彩蝶也是很好的,对人很是体贴。虽然觉得彩蝶不错,但是彩蝶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些小心。我想,她必是个聪明谨慎的人,怪不得能那样合太夫人的心意。
我休息了大半月,伤势虽未全好,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这段日子动弹不得,我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生锈了。所以一能下床走动,我第一件事便是去给太夫人请安。毕竟我是下人,总不能一直让主子等着。
向太夫人行了礼,太夫人便让我站到她身边。
“寞寒,不是我狠心,只是若我不罚你,府里的人只怕会不服,大少夫人也会有怨言,所以只能拿你做个样子。”太夫人关心过我的伤势之后,便如是说。
“寞寒明白。”我点头。“太夫人公正严明,奴婢敬服。”
太夫人笑着拉着我的手:“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少爷与大少夫人都已受罚,你与竹春以后就安心在我身边,大少爷再不敢将你们如何。”
我一怔,竟差点忘了大少爷受罚的事。
“大少爷受了罚,最近可有动静?”服侍太夫人午睡后,我拉着竹春问道。
并不是我在关心大少爷,而是我总觉得大少爷不会这样就罢手。
“我听说大少爷这次乖得很,老老实实在祠堂跪了三日,倒是大少夫人诸多不满。之后大少爷就一直待在望春阁,其他倒是没听说。”竹春说道。
难道是我多心了吗?希望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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