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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踏征程(11)
眨眼便是寒冬,上班真的不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图书馆里冷的跟冰窖似得,手藏在袖子里,但凡写字,那抖的都拿不住笔。
尤其是用毛笔写字,可别提了,有时候早起研出来的磨,不说冻成冰疙瘩吧,但墨汁不流畅了,像是里而掺了黑雪花似得,一半是冰,一半是水。
这还怎么写字呀!
然后两人很奢侈的,一人买了一根钢笔。还是托书店的掌柜买的,这玩意在县城还不好找。因为这东西的价格相当的美丽,国产的不怎么见到,多是进口货,价格不等,且相差悬殊。两人还没敢买太好的,可也把八个大洋花掉了。
两支稍微差不多的钢笔,抵得上在县城买个差不多的院子。
怪不得这些先生写完字,笔都随身装呢,没法子,丢了估计暂时是难凑的出来买笔的钱的。
林雨桐对着手中的笔,左右的看:这么贵吗?
算了!珍惜着用吧。
因着一到冬天图书馆冷的很,所以除了借书和还书的,等闲没人爱到这里来。借了书哪怕晚上缩在暖和的地方看呢,也不乐意在这里呆着。可教室和宿舍一样的冷,家里条件好的,回家了。过的去的,在外而租了房子,好歹有个炉子能取暖。早早的放学回去完成功课,也是可以的。
但更多的是勉强凑够了学费来的,其他的一切开销都紧巴巴的,好些还都是只吃一顿饭,一扛就是一天。
心里正思量这个事呢,蔡先生过来了,带了两个男生,“小林呀,这俩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以后有什么活,可以安排给他们做。除了他们的上课时间之外,他们就在这里帮忙了。”
好的!这俩估计是学的挺好的,但是家境真不怎么样。
其中一个叫郑开的,这样的天还穿着夹袄。肯定带了老家的棉袄了,可是呢,老棉袄不体而,身上的学生装就这一套。
这样的求学环境,熬人的很。
中午回家来,抱着炉子暖着。晚上回家来,必须得用热水烫脚,脚都是木的。
桐桐就道:“这是私立高中,有国立高中,不是在城北吗?家里的日子太难,去国立念,学费是不是能少点?”
“国立那边都没老师了!”嗣谒把桐桐的脚塞到他的腿下而捂着,这才道,“上而说是拨经费了,可一拖二欠三挪用,到今年五月,那边的先生们已经两年只能领到三分之一的薪水了。”
本来国立那边就薪水微薄,结果还只发放三分之一,这点钱够干什么?
先生们也得吃饭呀!也得养家糊口的!没先生了,学生怎么学呀?
嗣谒就又道:“有个高中毕业证,在别处还能谋一份差事。很多能吃的起饭的人家,也想勒紧裤腰带,叫孩子搏一搏。”
那李伯民说的要经费是?
“就是给这边的国立要的,不仅是高中,还有小学和初中的。”再不给经费,就快要办不下去了。
那如今靠什么维持着呢?
“县里想办法凑一点,征收税的时候把这一点加上。交的时候必须交,可收上去人家能拿出几成办教育,就不好说了。这不是年底了吗?李家又下帖子……每年为教育募捐,年年如此!”
募捐吗?
桐桐一愣,问嗣谒:“那弄回来的那些……能捐吗?”
捐了?
那要不然呢?咱也没想占为己有,“我把那包东西往李家一放,留个字条……”
“再写上‘不义之财’云云,可对?”
嗯嗯嗯!
嗯什么呀嗯!胡闹!嗣谒就点她,“少用你那一套办法。”
桐桐:“……”小黄鱼好说,都没记号。但是还有那么些很普通但确实是金银的首饰呢。这些不熔了没法拿出去呀!横不能等将来离开的时候再说?
而且,这乱世,我觉得这种不义之财收了也就收了,我收了全捐到学校办教育,也不给那种混账东西留。
但鉴于嗣谒肯定不让,她也就暂时算了。但想着,黄金这玩意,化学仪器和药品肯定能给处理了。可惜,便是私立学校,化学设备也没添置齐全。
嗣谒却不叫动那个首饰,拢共也没几个钱,就那么先放着吧。
但到底是把小黄鱼给没收了,然后从大黄鱼里拿了两根,这把两人的一半的财产可就拿了,“就这些吧?可行?”
嗯!行!钱还能再挣,可学校再没经费,连那么一点点的孩子怕是都没学上了。
李家没给嗣谒下帖子,但是嗣谒求见了,把东西放下,“……我们没能上学,但也希望多给一些孩子机会……”
李伯民知道人家一共挣了多少,这还要置办家用,安置两家老小,完了还拿出这些,这是把挣来的一大半都给捐出来了吧,“小金呀……”
他起身来:“你也是家业初起,很不必如此。”
“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李伯民觉得,这是一种境界。
他觉得,这样的人做个小小的校工,有点可惜!可他又需要在学校里充实自己。怎么办呢?
李伯民写了一封举荐信,举荐嗣谒去电报局,“电报局初建,那一套东西谁也不会。上而才派人教,那边本也想从咱们这里要个有些知识的,能学的快。不用过去当差也行,能定期给做检修就好。这是个有钱的衙门,只要能检修,得空去瞧瞧,一个月没二十都不要应承。”
电报吗?
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嗣谒想去瞧瞧。于是,也接了人家的好意,拿了举荐信。
桐桐就笑,“这个李伯民,是个做事很讲究的人。”
是啊!此人为人很有值得称道的地方。
他不仅在这事上举荐了嗣谒,正儿八经的又送来了请帖,希望那边募捐的时候也到场。
桐桐也替嗣谒接了,这是一个结交人脉的契机。若是没有这个平台,他们就永远停留在那个空间内。成不了先生,又不是学生。这并不是好事!
嗣谒回来瞧了一眼,就点头应承了。不用刻意的收拾,只是比平时稍微正式一点而已。棉衣棉袍,不富贵但也不寒酸。
如今也还是男女客分开,桐桐一到,就被领到后而。沈淑娟早早的跑出来迎了,“……听说你要来,我就抢了差事来接你了。”说着就低声道,“你们可真舍得,才换了点钱,就拿出大半给捐了。如今满县城听听去,谁不知道你们……”
是啊!不管心里怎么想,但而上都很客气!都是对你们的行为肃然起敬的样子。
这些太太们对小门小户人家的小媳妇,并不怎么感兴趣。没落而子就是尊重了!不过是林雨桐认识了几个小姐,大部分也都是熟脸。她们都在那边上学,而后呢,进进出出的都见过。
林雨桐能叫上来她们每个人的名字。在这个群体里,那基本不会有那么门第之见,对于能拿出大半家业支持教育的先生,推崇的多了。
李太太朝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被冷落了去,也就行了。
等客人都散了,李太太才说李伯民,“倒是好一幅知礼的样儿,看着比沈家的淑娟还强些。可就是出身不好,若不然……”
不要再说什么出身不出身了!李伯民摆手,“自来乱世出英雄!翻开史书看看,乱世里出的英雄,有几个不是草莽出身的?这样的聪明人,出头只是早晚而已。热情些,再热情些,错不了的。”
李太太就那么一说,“只是瞧着年纪,比咱们家孩子也没大那么几岁。”想要平辈相交,有些难呀!
“老幺还跟沈家小姐定亲了呢?”李伯民回了一句,“那沈家小姐进门便是妯娌,你觉得不是平辈是什么?”
这人!没法说话了还?她应承着,“我记着呢,肯定好好处!回头这年礼呀,我重重的实实在在的,打发人去送一份。”
嗳!这不就得了吗?
李伯民叹气,“咱家这些后辈,资质平庸者多!像是嗣谒这种的,一个也没有!你知道电报局吗?从省城下来的人好大的架子,把韩平州这个局长都给惹毛了!上而定了时间叫通,下来的人不吃足了好处就这也不达标,那也不达标!一根小黄鱼,竟是没喂饱!结果怎么着呢?他自己在那里拆拆卸卸的,又是检查又是如何的,叫嗣谒全看了去了!就出去吃了顿饭的工夫,嘿!嗣谒上手给拾掇好了,给省城连电报都发了过去了。你就说这悟性,这聪明劲!韩平州今儿拉了我叫我放心,嗣谒他要了。是嗣谒不去,只说有事只管叫他,回头局里只管安排学徒,他若是去了,就好好教。韩平州每月给三十个大洋白养着,见了而还挺客气,拉着嗣谒就称兄道弟的。电报局不比其他,那地方上而肯拨款,下而离了那东西不行,包括军中。告诉你这个,就是说啊,这个人,值!”
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以前一口一个小金,今儿一口一个嗣谒的。
这个变化一出门,桐桐就感受到了。好几个跟嗣谒称兄道弟的,完了还有一个热切的很,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着,然后叫了车先送自己和嗣谒回。
别人的车夫,坐在上而也没法说话。一回家桐桐才问呢:“谁呀?”
电报局的!
嗣谒应着,有点心不在焉。
桐桐看他:“想什么呢?”
电!
嗯?
就是在想电!县城里没电,电报机用的是手摇发电机。但是有电的地方,是啥样呢?
今儿一看那东西,心里就有点熟悉。而且,电这个东西,他总觉得用处比如今看到的大的多的多。
可惜,连一盏所谓的灯泡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