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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思源进入初二下,学习成绩大有提高,但是,自己感到语文成绩不好,尤其是写作能力太差,老师对作文的评语一般,大多是中下等。这个学期全校作文竞赛,初中部的题目是“说力行”。王思源不懂“身体力行,努力实践”的意义。他想:“说力行(hang)”大概是要写码头搬运工,他们的工作是多么的辛苦,一天累得要死,还挣不了几个钱,如何养家糊口?看了张贴出来的获奖作文,感到十分羞愧,无地自容。王思源暗下决心,抽时间阅读课外读物。平常不管是课堂笔记、做作业都是用毛笔,要进阅览室带上毛笔就不方便了。于是,他向父亲要了点钱,买了平生第一支钢笔。一位武汉大学化工系毕业的张老师,教授化学,买了一瓶他配制的墨水,以便摘抄一些警句、词汇、段落,弥补作文的不足。由于买一瓶墨水之不易,用了一半,王思源再用清水兑满,企图多用一段时间,结果适得其反,墨水退色了。
这个学期期末考试总成绩名列甲等,班主任见王思源家境贫寒,学习刻苦,成绩优秀,向学校申请奖学金。
“你的总成绩优秀,体育不及格,不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学生,奖学金被学校否决了”后来,班主任找王思源谈话。
张老大离开王开均家,接着受雇于同一大院的李家。李家也租种二十五亩田地,除李家男人一个全劳动力外,其余五、六个孩子,大姑娘出嫁,二姑娘十七、八岁,所以雇用一个长工。张老大的出身说不清楚,他本人不愿多透露,隐隐约约听说,当过兵,在戏班子、杂剧团跑过龙套。农民们长年累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饭后,聂家大院总是热闹非凡。女人们仍然困在厨房里洗碗、刷锅、喂猪;男人们筷子、碗一推,拿着烟袋、端一条木凳,聚集在宽广的地坝里,抽烟、摆龙门阵,嘻哈打笑。一大群孩子,在月光下捉迷藏,吼声、嬉笑声淹没了整个大院。这个时候,张老大往往成了主角,人们要他来一段《苏三起解》、《秋江》、《吕蒙正赶斋》。农民们喜欢他能唱京戏,又能唱川戏,不仅如此,他像说单口相声那样演唱几个角色,还会口技。当然,大家并不是说他唱得好,而是欣赏他的滑稽,甚至是欣赏他的粗俗、下流。
开春后,小麦长势很好,这时需要薅草,适当松松土,马上要抽穗扬花,追加一些肥料,让麦穗长得更大,籽粒更加饱满。一天,李家男人到三溪河赶场,走之前安排张老大和二妹一起薅一块麦田,并上些肥料。两人扛着锄头,边走边说。在薅地的时候,张老大有意挑一些有趣的笑话讲给二妹听,她有时答话,有时含羞地笑一笑。张老大见她并不感,更加说一些下流庸俗的话**二妹,但二妹仍然没有制止他的意思。张老大薅完一行,待去薅第二行时,故意走到二妹跟前,軽軽地踩了她一脚,二妹红了脸望他一眼,低下头继续薅麦、施肥。当天晚上,张老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琢磨,二妹到底是个啥想法?
过了一个多月,小麦收割完,插上了秧苗,苞谷成熟了,又遇李家男人赶场,走前布置张老大和二妹收割包谷。先将包谷一个个掰在背篼里,然后用锄头铲倒包谷杆,待杆晒干收回作为煮饭的柴火。地里的包谷杆有一人多高,干活看不见人影,张老大淫心驟起,机会来了,二妹进入包谷地,他上前一把搂住二妹的酥胸,把她按倒在地,二妹挣扎,大声喊叫,他不敢强行,只好作罢,二妹哭哭啼啼跑回了家。晚上李家男人得知此事,立即将张老大辞退。李家隔壁住着聂家沟的孙甲长。邻居,多多少少总会出现一些矛盾,两家长期不和。甲长见李家赶走了张老大,故意出面留住他说:“到我家干活”。张老大感激不尽。
王开均早就做好了春耕准备,打算请二十多人,抢在两天内插完秧苗。这两天最忙的是家务活,好在今年儿媳成了宋世貞的得力帮手,一日三餐很费周折。聂家沟的传统习俗,插秧、薅秧、收割稻谷,必须尽可能让临工们吃得满意,一个是为了名声;否则,他给你乱搞一气,那就不划算了。他们在田间有意评说这家吃得好,那家太小气。若干天前磨吊浆、磨豆腐、蒸米酒、买猪肉。插秧、薅秧,早、中饭之间,添加一餐米酒汤圆,晚餐必上一份回锅肉。这份名义上的回锅肉上桌,但不在桌上吃,事先用桐子叶包好,每包三片大肥肉,足有三两,临走时带回家与老婆、孩子共享;收割稻谷,晚餐必上一笼粉蒸肉,底子当餐可以吃,面上的肉,同样带回家去。
阴历九、十月,收完稻谷翻晒入仓后,着手收挖红薯。所有的山坡地几乎全种红薯,这是聂家沟农民的主要口粮。红苕的种植简单,将种苕藤割下,用剪刀剪成两到三节一段,一个节埋在土里即可。红苕施肥很少,但须除草、翻藤,至少翻两次。翻腾的目的是将贴在地面的苕藤不让它扎根土里,否则多余地消耗肥料,影响主根红苕生长。秋末冬初,收挖红苕是一项很繁重的体力活,一锄一锄地挖,不能将红苕挖碎,凡是受伤、半截苕不能收藏,否则不要多长时间,会变质腐烂,同时还要传染给其他苕,这是农民顾忌的。收挖红苕,一要抢季节,二要抢天气。红苕在八、九月成熟后,若不能及时收挖,如遇多雨,成熟的红苕继续埋在土里,引起伤水,红苕在土里就已变质,煮不烂;收挖时的天气同样重要,晴天土质干燥,挖出的红苕,用手稍加清理,干干净净,直接可以下窖收藏;如遇天雨,每一根都要用手抹去泥巴,还需晾干才能入窖。一九四八年秋冬之交,秋雨绵绵,王开均等雨停,一等再等,时间过去了,只得多雇零工,冒雨抢挖。这时已是初冬,鹅毛细雨纷飞,天气寒冷,稀泥粘贴在锄头上,很是费劲。人手不够,满地都是裹满稀泥的苕,收挖进度缓慢,王开均发愁。凡是抢收季节,山顶居住的人家,多半让妇女、小孩儿背着筐子到田间地头拣点漏挖或未收拣的小个、半截苕。这天,王开均正愁没人清理红苕的泥巴,两个身穿单薄、破烂衣服、半截裤子的小男孩儿,兄弟俩,七、八岁的样子,哆嗦地来到地头拣红苕,问他:“你愿意抹泥巴?”小孩儿点了点头,答应了。干了一天,打算给一筐红苕让他们回家,眼看天已漆黑,还是留他俩吃完晚饭再走。哪知道在地里干活的每人都挑一担红苕,完全没有注意到,家里一条大黄狗跑出来咬人,把小弟弟咬了一个口,小腿上撕开一条口,鲜血淋漓,腿上的泥巴没有清洗干净,就用破布包扎,小孩哭了几声,不哭了。晚饭,小孩照样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王开均感到非常难为情,挑了一担红苕将两个孩子送回家,向他的父母亲赔礼道歉。在农村谈不上医药费,一担红苕作为赔礼道歉费吧!
王开均的表弟李洪仕与杜娘结婚后,住在聂家沟大院对面,租种了谭姓面积不大的几亩田地,两人恩恩爱爱,下地干活都在一起,精耕细作,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沟里人见了仍然亲切地叫她杜娘。每年抢种抢收,两口子总会来表哥家帮忙,李洪仕在田间,杜娘在家帮表嫂煮饭。秧苗插下二十天左右转青,进行一次薅秧,清除杂草,人工脚掌抹平坑洼,让秧苗茁壮成长。薅秧的活是最快活的,每人手持一根竹棍儿,拄在田里,单脚站立泥中,另一只脚掌在秧苗周围抹动,没有繁重的体力劳动,无需弯腰,因此,在干活过程中有说有笑,这个编一个故事,那个说一段笑话,这家吃得好,那家太小气,嘴里唱山歌,哼小曲。民工们正在围桌吃米酒汤圆时,大黄狗叫,宋世貞到院里看,李洪松,她惊呆了,不知说什么好。
“哎呀!你还活着?”喊叫一声。
“是的,还活着,我回来了。”李洪松是个精明能干的人,脑子清醒,马上答道。
“你还活着呀!”王开均跑出来一看,大吃一惊,同样喊了一声。
“李洪松,你还能活着回来,了不得,了不得呀!”满屋薅秧的人都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说。
“哥,回来了。”弟弟李洪仕站起来毫不激动,他有难言之隐,说。
在厨房忙于洗碗的杜娘,看到表嫂回到厨房,转过身来扑向宋世貞。
“表嫂,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该怎么办呐?”她低声地抽泣。
“莫着急,先问问洪松的情况再说。”表嫂安慰地说。
吃了米酒汤圆,大家又起身到田里薅秧,李洪松很随意,他也跟大家一起下田。二十多人一字长蛇阵走向田间,王开均与李洪松走在最后,李洪松知道表哥要说话。
“昨天晚上回到石柱垻,家里没人,邻居把情况告诉我了。”自己先开口说。
“这多年怎么不写封信回来?”表哥说。
“我写过很多信,一直得不到回音,近几年也就没有再写啦。”李洪松回答。
表哥把杜娘遭别人欺负的事告诉了李洪松。
“你抓走后,杜娘为了保住清白,要去死,我和表嫂劝她,还是要活下去,劝她和小叔子圆房,以免别人欺凌她。”表哥接着说。
“你们三个人好好商量一下,杜娘一再说她的命苦,可怜呐!”表哥继续说。
“就到对面去住吧。”吃完晚饭,李洪仕对哥哥说。
李洪松一同回到弟弟家暂住。后来得知,三人经过一夜的协商,弟弟把杜娘还给了哥哥李洪松。
“李红松与杜娘破镜重圆了;镜子本来没有破,谈不上重圆,而是翻了一个面:一面是李洪松——杜娘;另一面是李洪仕——杜娘,现在又翻回来啦。”村里又有饶舌的人说。
胡老二抓去当了壮丁,战争结束至今未归,多半为国捐躯了。他的老婆賀珍珍盼君不得,衣食无着。聂家沟百余人家,单身长工少说也有七、八上十,见她无依无靠,天黑收工路过“半边街”,停下脚看看她,说几句同情和安慰的话,甚至还给几个零钱,次数多了,时间长了,男女之情必然发生,两人搂搂抱抱,上床销魂一番,不必随身带钱,也无需记账。东家长工,西家短工,经常在田间地头相遇,笑谈中提起与賀珍珍的来往,无不为单身长工下起一场及时雨,提供一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王思源在上第二座破庙学校时,上学、放学一天四次必经“半边街”。一天放晚学,太阳坠入山背,天色灰蒙蒙,正是长工们收工回家的时候,王思源快步走到“半边街”。
“是哪个?”,屋内有一男人问。
“王开均的儿子放学回家。”女人答。
王思源回到家里向母亲提起,“半边街”屋内说话的人像是舅舅的声音,母亲有点儿自言自语地说:“宋世国,不是吧!”
有一天,刘光贤、宋世国与甲长家的长工张老大,碰巧都在“半边街”下面稻田里拔草,中间休息坐到一块儿抽烟,闲谈了几句,宋世国抬头望见賀珍珍,在她屋侧不远的山崖下放牛,这里是葱茏翠绿的一片竹林,太阳照射不进,只有几丝阳光,清爽宜人。
“你看,她在等你啦!”宋世国喊张老大。
“我去看看她”张老大翻身爬起说。
迫不及待,两人在竹林里把牛拴在张老大的小腿上,卿卿我我,搞了半天。
“没有搞好,牛在一旁捣蛋,好在还是过了一把瘾。”张老大回到田间说。
长工们多数无家可归,讨不起老婆,两性问题得不到解决,这种异性之间的吸引力,远比拉开“马德堡半球”的力大得多,一条牛无法拉开。一时间,“半边街”的生意兴隆,除聂家沟的长工、风骚男人外,附近一些村庄的嫖客,也都来到“半边街”赶场。现在的“半边街”名副其实,由于她的服务热情、周到,不分白天、黑夜,室内、野外,称得上全天候。客人越来越多,造成时间上的重叠,所以,聂家沟的客人,多半预约在吃完晚饭,长工们常常半夜才回家。沟里的人,慢慢议论起来,过去叫她賀珍珍,现在改口叫:“货儿(婊子)”。至于付费,说不清楚,据张老大、宋世国讲,他们并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不是先付钱后交货,应该是属于赊账;一次付费多少?也没有定论。对沟里的长工们说,多半在收割季节,“货儿”提着篮子到收割地里、田间拣麦穗、稻穗,长工们背着主人给她一些新鲜稻谷、包米、红苕之类的东西。王思源在暑假里,正是收割稻谷的时候,父亲特地告诉思源,留心“货儿”偷稻谷。王思源假装在田里拣散落下来的谷穗,眼睛瞄着“货儿”的行踪,不一会儿她走了,不是往家里方向走,而是走向聂家大院,接着宋世国将一担稻谷挑走,平常不留意他,今天王思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跟在后面,“货儿”走上前从箩筐里装一满兜稻谷,宋世国叫她快走。思源上前喊住“货儿”,舅舅出面说:“思源,算了,他很可怜,”思源看她是很可怜,也就算了。
张老大到甲长家打工,被李家辞退耿耿于怀,深知甲长与李家不睦。
“现在正是抢收稻谷的高峰时刻,把李家停在田里的拌桶耳朵打掉,让他几天不能打谷,稻子会瘫在田里”他对老板说。
“对!搞他一下子。”甲长赞许地说。
“今天晚上我去找刘光贤,两人一起把李家打谷拌桶的四只耳朵全打掉。”张老大说。
甲长四兄弟都是聂家沟的木匠,全都推脱说收割季节没有时间来修复拌桶。李家急得跳脚,只好到三溪河街上,用高价请来木匠,修复拌桶,稻子的确摊在田里好几天,收割起来难度增加了许多。农村流氓无产阶级,不能轻易地去招惹他,否则,他要报复你,带来的破坏性是很大的,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王开均发财致富的火焰一直在燃烧,似乎机会来了,他找到一家典当十几亩水田,有些犹豫,想来想去,典当也可以。典当期满,对方还不了钱,便可低价买下来也一样合算。决定再派姐夫郑志国到大竹把儿子上半年的薪水挑回来。春节期间与王思远谈妥,下半年表弟郑克武到大竹学艺,这次顺便父子俩一起去。一九四九年秋,王开均花了几百块“袁大头”典当十几亩水田,暗自心喜:“明年可以收租了”。他憧憬未来的种子,终于播撒在土地里,盼望发芽、生根、开花、结果。果实是苦是甜,现在还说不清楚。
张裁缝住在王开均的隔壁,租了十几亩田,长期单身一人,抗日战争期间,依仗姐夫甲长的庇护,抓壮丁幸免。去年好不容易讨个老婆,婚宴时不知咋的怠慢了前来贺喜的叫花子。罗广文清乡,想求得地方安宁,清理打击土匪。这帮清乡队想取得成绩邀功,抓不到土匪,抓小偷儿,抓不到小偷,连叫花子也抓。抓来的叫花子被一顿毒打,要他招供土匪的同伙,叫花子无奈,把张裁缝咬了出来。一天深夜,乡公所派人来敲门,张裁缝跳进猪圈的粪坑里藏身,公差用手电筒到处搜寻,抓住张裁缝,毒打一顿,不由分说,要他招供是土匪,并要供出同伙。刚进门不久的媳妇不知怎么办,只有求助姐夫哥甲长,甲长再去求保长到乡公所找门路,这边叫新娘卖猪、卖牛,拿钱去买清乡队的队长,最终钱一塞,没事,放人。张裁缝是个耿直的人,个性粗暴,不太明事理,在乡公所被打,回到家里见猪、牛没有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出,只有出在老婆身上,说她是个“扫把星”,刚一结婚就倒霉,痛打一顿老婆了事。
王思源已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差半年就要毕业。他的人生路,前些年是父亲牵着走,现在能自己走路了。父亲的文化程度、眼界,不足以为他划出清晰的路线图,他要自己跨步。
“初中毕业,能继续读高中吗,不能读怎么办?”他想。
他找了几位要好的、同样出现“怎么办”的同学商量。有同学介绍,重庆有一所“西南工业专科学校”,既招收初中毕业生,也招收高中毕业生。高中毕业读两年获大学专科文凭;初中毕业读三年获中等专科文凭,读五年获大学专科文凭。大家都倾向于,过了春节到重庆报考西南工专。地处偏远的广安,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对国家总体形势知之甚少,只知国共打仗,不知战事近况。学生渴望知道时局的变化和走向,每堂课,教师走上讲台,总是要求讲点时势。有的教师谨慎,因为国民党叫大家休谈国事;有的老师不大听国民党的那一套,大胆地讲述国军溃败,某某城市失守。时局动荡,思想混乱,在这样的形势下,王思源仍在准备到重庆报考。还没有等到期末考试,学校宣布时局有变,为了学生安全,暂时放假。很快,杨森的二儿子杨汉烈部队撤退到广安,扎营县立中学。一九四九年十一月,杨汉烈闻风丧胆,解放军还没到达广安,杨汉烈早向川南逃窜。广安一度出现真空,地方势力,牛鬼蛇神,纷纷出笼,上台表演,成立五花八门的临时自治政权,社会一片混乱。解放军进城短暂整顿,广安获得解放,王思源到重庆考学校的事,随着时局的变化而告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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