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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候明未曾加入过一个叫古代文学社的社团，本是为了平衡理性思维。没想到，社团的主要活动，竟然还是解密，以文学为背景的，变了花样的解密。
所以看到这部文言古书，和书中的书稿，明未有种回到大学时候的错觉。
他明白，这书稿跟方荣的昏迷不醒，肯定有巨大的关系。
刚下楼，顾山晴正站在黄角树下。这一次，她的身边站着黑猫小雨，一人一猫，都在抬头往上看。
“顾山晴，你在看什么？”
“啊，是明未。”顾山晴忙低头打了声招呼，“我在想，方荣家窗前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昨天以后，顾山晴也一直在想这件事么。
“是鸟。”明未道。
“鸟？”
“嗯。我在方荣家找到些东西。”明未把稿纸的照片拿给顾山晴看。
顾山晴看照片的时候，小雨爬到了树上，眼睛也盯着明未的手机屏幕。
看到最后，顾山晴睁大了眼睛，“这是——”
“应该是方荣写的，写到化鸟的时候，便停笔了。”
顾山晴问起明未发现书稿的经过，听到最后，不觉拍了下手，“明先生好厉害！”
“没有没有，碰巧。”被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夸奖，明未有点不好意思，“叫我明未就可以了。”
“你刚刚说，书稿是在一本叫《醉汀集》的书里发现的。”
“嗯。我刚刚在手机上搜了，百科只介绍了几行字。说的是明清时期，陆东地区的文人编撰的文集。正式出版只有一次，不超过百套。收录的内容从诗歌、记叙到论述，文体不一。”
顾山晴沉吟了半晌，“你说这书稿上，会是方荣翻译的书里的古文吗？”
“目前不清楚，不过最好能找到原书看看。”
那本书虽然不厚，但按照字的密集程度，几万字是有的，又都是文言文，读下来恐怕得花点时间。何况这本书还在方荣屋里。
“我有位朋友是南晓大学的学生，他可以带我去方荣借书的这个图书馆。”明未想到了廖知阳。
“那个——”顾山晴道，“我也是南晓大学的学生。”
明未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宠物店围裙的女孩，惊讶得张大了嘴。
原来顾山晴还是在校大三学生，在宠物店里的工作是兼职。南晓大学的陆东分校，就在这附近。
-
南晓大学的主校区在埔西，分校区在陆东。
明未以前去过许多大学的分校，大都位于市郊，地方宽，楼房新，学生多。
然而这所位于陆东科技园西南角的大学分校，却有些与众不同。
陈旧。
这里的教学楼，像是跟周围的树木一起，从地上长出来的，长了足足百年。灰色或者棕色的外墙，脱落了墙皮，又被爬山虎占满。窗户多是木头框子，风一吹就乱晃。教学楼旁边围满了树，轻轻抚摸露在外面的砖石，又纠缠在一起。还好楼里亮着的灯，和来来往往的衣着青春的学生，为这个陈旧的校区染上了一丝颜色。
走在校园里，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候。不过明未之前从未和女孩子一起并肩走过，此刻的心跳有些不规整。
他俩走过几个站成一圈的学生，其中的一个男子扭头看到他俩，立刻离开圈子，走了过来。
“顾山晴。”这名男子比明未稍矮一些，也瘦一点。不过长得挺帅，双目有神，穿着时髦。相较之下，明未身上的程序员标配倒显得有些拘谨了。
“啊，崔玟凯学长——”顾山晴连忙停住，脸上划过一丝紧张。
“今天周日，也到学校来么？”崔玟凯微微一笑，这笑容明未在廖知阳的脸上也见到过，尤其是他跟女孩在一起的时候。
“嗯，有点事情。”
“这位是谁？”崔玟凯上下打量了一番明未，“是南晓大学的人？”
“不是。他是——一位校外的朋友。”
“是你打工的宠物店里的？”
“也不是——”顾山晴似乎没组织起合适的语言来介绍明未。
“好吧。”崔玟凯眼里掠过一丝不屑，不再看明未，“我昨天给你送过去的东西，收到了吧。”
“收到了。谢谢学长。”顾山晴低下头，面颊浮上一层红晕。
“客气什么。下次我回家，再给你带点。”
“没事不用——”
“不麻烦的，你收着就好。”崔玟凯道，“正好你过来了。系学生会今天有个重要活动，你要没什么事，也跟我一起去参加一下吧。”
“啊？那个——”
平时看着挺机灵的顾山晴，在崔玟凯学长面前倒显得有些拘谨。她跟这个男生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没事，你去忙你的事吧。”明未道，“我可以自己先去图书馆看看。”
顾山晴脸上的表情复杂，“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放心。随便问两个学生就知道了。”明未笑道。
就这样，崔玟凯把顾山晴给“掳”走了。走的时候，还瞥了他一眼，眼里满是轻蔑。
-
如果说其他楼都是老古董了的话，那图书馆绝对是座危险建筑。
它位于校区的角落里，从外表上看，像是个战争留下来的灰色碉堡，四处是裂痕和残壁。墙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扇窗户，窗里没有灯光，黑洞洞的。一共有三层楼，一扇小门开在角上。
进出图书馆的学生不多。明未快到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人，一身长长的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目光锐利。
是他？之前在乐队训练厅楼下看租房广告，后来又在老张川菜店吃饭的人。不只是这两次，明未总觉得自己在更早的时候，也见过这个男子，是在什么时候——
男子擦身而过，目光都没落到明未身上。
——看来他并不认识我。
-
推开图书馆的老木头门，明未呆住了。与他之前大学的图书馆迥然不同的是，这里光线昏暗，空间拥挤，全无章法。一个拉通的大房间，横七竖八排满了书架。两翼的老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全被书架挡住了。顶上的几盏日光灯勉强补充了一些光线。书像茂密的藤蔓植物，爬满四周的墙壁，爬满中间的书架，从内到外，从地上到天花板。
门边的左侧角落里搭了一张深色的桌子，上面堆了几本厚厚的文簿。后面坐着一位老婆婆，黑发掺了白发，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本旧书。
她是图书馆管理员？
“不好意思，阿姨，请问这里是不是有部叫《醉汀集》的书？”
老婆婆没动静，明未不得不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啊？你是问——醉汀集？”老婆婆扶了扶眼镜，低头想了会儿，“是一部明清文集吧？”
明未一惊。他还以为老婆婆要查一查旁边的文簿，才知道是什么书，没料到她凭空想了出来。
“是——是的。”
“——应该是在己未号书架。”
“己未号？”明未又是一惊。这是什么编号？
“你是第一次来图书馆？”老婆婆瞥了眼明未，“在三楼。”
“三楼？”这范围还是有点大。
“就是三楼己未号。”老婆婆目光回到自己的书上，不再理会明未。
-
楼梯在一楼的另一头。走过一楼的书架，偶尔能见到一两个学生在站着看书。二楼比一楼更安静，到了三楼，几乎就没人了。明未走马观花看过去，三楼大多是线装的藏书，少有人看也是正常。只是找了半天，也不知道所谓己未号书架在哪里。
得找个人问问。
走过一个厚重的大书架时，明未的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他赶忙后退两步，却发现这两个书架间空空如也。诶？刚刚是看错了？
他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又扫到一个人影。
谁？他重又退回去，昏暗的灯光下，除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之外，就只剩地上被日光灯投下的影子了。他低头仔细一看，发现地上除了他的人影之外，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影子。一阵冷汗袭到后背。
“谁在那儿？”他缓缓往前迈出一步，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只影子马上消失了。明未感觉到了气流的扰动，这扰动并不是他的脚步引起的。
他绕着书架走了一圈，并没有其他人。不过明未却发现了书架边上贴着的标签——己未号！这片区域远离日光灯和木头窗，如果不是他特地停下来找，恐怕很难注意到这个发黄的小标签。
找《醉汀集》又费了一番功夫。他拖出角落里的木梯子，搭到书架上，才在最上面看到这一套丛书，破旧的棕色封皮，占满了整整一排。数过去，正好有二十六本。方荣家的那一本，就是最后一卷。
这么偏僻的角落，几乎不会有人发现这套书吧？方荣以前是怎么找到的？
明未抽出第一本书，出乎他意料，没有卷起什么灰尘，应该最近刚被翻看过。
打开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而且——中间也夹了几页稿纸。
明未快速浏览了一下，书稿里的主角还是卫栩，讲了整个故事的开端。
他连忙掏出手机，将书稿拍下来。
在旁边的第二卷里，也发现了稿纸。他依次将这套丛书抽出来看，一直到第二十六卷，都夹了书稿。
方荣竟然写了这么多？
周围突然暗了一下，一开始明未并未在意，直到眼前的光线开始诡异地晃动。
什么东西？明未连忙回头，几米外的一个破旧书架顶上，站着一团黑色的东西——
——是一只黑色羽毛的鸟，金黄色的鸟喙，漆黑的眼珠没一丝光芒。
明未不由想起了方家窗前的黑影，和廖知阳的推测。
怎么会——进到屋里的？
“图书馆即将在五分钟后闭馆。”角落里突然响起喇叭声。再抬头，黑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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